第三十一章 十分委屈
早在涟台那天，他第一次看到夏怜星时，就觉得她有问题。
因为作为极品异灵根之一的紫电属性，若是种在凡人修士体内，十有八九会发生阴气过盛爆体而亡的情形。也就是说，若非体质异于常人，一般只有妖修才能驾驭得了如此灵根。
而据《天苍神妖录》所载，上古时期，妖族有一神脉，名曰黑猫氏族，此脉族人聚天地间阴雷之力，化为紫电。短短十年之内，通过秘法，让族中连续诞生出数只被紫电之力沾染的，身怀紫电异灵根的猫妖。
而最出众者，是十几年前诞生的黑猫王女。
消息泄露之后，一时间，妖界震动。无数外族灵妖开始谋划攻打黑猫族的灵脉，试图获取关于紫电之力的密辛。在一次高层会议里，这条消息传到了某位人类修士安插的耳目之中。而其背后的势力就是中州的妙仙阁。
与戮妖盟不同，妙仙阁做的并非妖材炼器、妖材炼丹、寻杀妖兽的买卖，而是只做灵妖拍卖、妖偶出租、妖奴贩卖等专注于修士生理层面的特殊业务。
可想而知，那些黑猫族的女妖一旦被妙仙阁的人捕获，会有什么可怕下场。然而悲惨的是没过多久，黑猫一族就被妙仙阁的人先其他妖族一步，在天晴海岸上灭族了。
在灵月派，弟子们都知，夏怜星是由掌门梵心师太在十几年前亲自抱回来的，当时并未对外声张，没人清楚这件事具体是怎么回事。
直到前年，掌门忽然宣布，自己收了个义女，名为夏怜星，将作为这一代真传弟子来培养。这时才震惊了门内众长老，以及十二晨星。
一直以来，灵月就只有十二晨星而无真传，现在突然空降一个真传弟子，最好的资源肯定都会拿来给她享用，大家自是不服。
可当去年，夏怜星以未成年的身份凝成金丹的时候，天生异象，整个白玉峰的夜空之上，紫电漫天。那一刻，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再也没有什么不满了。
在天才面前，庸人只能仰望其光芒。
“唉。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陆灵秋又想伸手摸摸她的猫耳，不过意识到这样有点失礼，就把抬到一半的手臂放下了。
“行了，我也不逼你。你走吧，就当今天的事什么都没发生好了。”
“可你还没答应我……”
“你不愿意签我凭什么答应你？”
“可是、可是那个契约上面写的对我一点好处都没有，全都是你的要求……”少女委屈极了：“你没有保证对我的秘密进行保密，也没有保证我以后能顺利报仇……”
“哇，用你的猫猫头好好想想，是你求我学灵术好吗？我还要向着你喽？而且，我看上去像是会把别人的秘密随意说出去的大嘴巴吗？”陆灵秋站起身来，瞥了眼夏怜星，冷冷地说道。
“让开，我要出门了。”
少女被他这么一凶，登时眼圈一红，低下头不再说话。只是娇小的身躯微微颤动，时不时用道裙的袖口抹着眼泪。
陆灵秋：“……”
看着她那就算是哭也不想给外人看到的坚强模样，一股恻隐之意由心底悄然滋生。
唉，真是没办法。
如果说他身上有什么弱点的话，少女的眼泪无疑就是最致命的一种。尤其是这种软软的、打上一拳绝对会哭很久的女孩子。
“行吧，我答应你。你可以暂时不签《未来灵使契约》，我也依然可以教你紫电灵法。但丑话说在前，这件事我不希望有第三个活人知道。”他淡淡地说道。
“真的吗？！”夏怜星瞬间抬起头来，潸然的粉颊上泪痕清晰可见：“我、我绝对不会跟任何人讲的。”
“嗯。以后，每周一次。三更无人时，在涟台等我。”
听到陆灵秋不似敷衍的嘱咐，夏怜星如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嗯嗯！好的，师……师傅！”
“别叫我师傅，怪老气的。”他对这个称呼不怎么满意。
夏怜星：“那……师……师兄！嗯，陆师兄！”
“……行吧，你开心就好。但是在外人面前，该怎么叫就怎么叫，知道么？”
“嗯！我懂！”
……
一刻钟后，陆灵秋来到了玉桂峰藏星殿的门口。
之前方晖师伯约他今日午时前来相谈，他算了算时间，应该刚刚好。
“所以，你为什么也要跟着我到这里来？”看着身后形影不离的夏怜星，陆灵秋大感头痛。
一路上已经有不知多少弟子带着好奇的目光看过来了。堂堂灵月真传，跟着一个普通内门弟子一起漫步向藏星殿，这不管怎么说都有点奇怪。
“才没跟着你吧？我原本就打算来群星殿看书的。”夏怜星口不对心地回了句。
“哦，行，行。那现在我要进去了，你去看你的书吧。”陆灵秋斜了她一眼，径直走入藏星殿。
少女被他孤零零地甩在门外，心底顿时有种被讨厌了的感觉，泪珠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唉，女人真是麻烦。”
陆灵秋心知此刻心软只会为自己带来更多的因果，便没有回头，而是狠下心来当先走上殿内木梯。
藏星殿的构造甚为简朴，每层除了书架之外便是古籍。殿内共分八层，方长老在最顶层等候。
按理来说，普通弟子的身份玉牌是不能进入到最上层的，而方晖师伯那天有太多事情要处理，根本就忘了给他行方便，所以凭借内门弟子的身份仅能上到第三层。
见他在三楼阶梯的边缘隔着阵法踌躇不已，夏怜星默默地从他身后走过来，拿出自己的真传玉牌，直接将阵法打开。
黄光闪动，屏障中心裂开一道透明的光门。
少女委屈巴巴，也不敢跟他讲话，只是继续往楼上走去。
陆灵秋：“……”
他看着她柔弱的背影，心里总有种自己好像狠狠欺负了她的错觉……
这黑猫怎么回事……
明明是自己答应免费教她高阶灵法吧？？亏的明明是我才对啊。
心中暗暗腹诽着，直到跟着她一直走上八层……
在灵月，内门弟子只能翻阅藏星殿前三层的书籍，执事们可以阅读六层以内，晨星七层以内，首席和真传八层。
有夏怜星带路，他顺利地见到了正在顶楼沏茶品茗的方晖师伯。
“哟，陆小友。”方晖看到他准时到达，不由目光一凝，一拍脑袋道：“瞧瞧我这记性，忘了提前给你块玉牌了。”
老者目光一转，问道：“陆小友是跟着怜星一起上来的？”
“是，方师伯。”陆灵秋点了点头。
“来，坐吧。今日邀陆小友前来，是有一要事相谈。”方晖长老指了指茶桌对面的蒲团，示意他坐下。
就在陆灵秋落座之时，却见方长老突兀地皱了皱眉，对着走向书架的夏怜星问道：“怜星，你是哭过了？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
身为灵月派元婴中期的长老，方晖的神识庞大之极，屋内任何风吹草动他都能感受得到，见路过茶桌的少女表情不对，老者登时气息一凝，庞大的灵压呼之欲出。
夏怜星在灵月派的地位，可以说是绝对的团宠了，还得是长老团的团宠。
她虽不问门内之事，但修炼天赋却是无人能及。
作为真传弟子，以后可是要代表灵月的门面的，连掌门师太都对她捧在手心里怕凉着、含在嘴里怕化了，在灵月的地界里，竟有人敢欺负她？还欺负哭了？
方晖心中震怒。
陆灵秋尴尬地回过头看了看少女。
只见她本想摇头否认来着，但见他回头，鬼使神差下竟点了点头，并且伸出葱指指了指——
一脸懵逼的陆灵秋。
……
第三十二章 你要负责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三长老方晖大出所料地看了看陆灵秋，又看了看夏怜星，老脸上现出些许迷惑之色。
难不成这小子把怜星给拿下了？
不能啊。
怜星自小就不喜欢与人接触，每日的生活除了看书就是修炼，十年如一日，这陆灵秋才刚入门没几天，怎么就能把她给拿住了呢？难不成用了强硬手段？
方晖是个老人精了，他转念一想，心道：“不过怜星能亲自带他上来，说明她只是面上受了委屈，内心里还是很在意这小子的，否则不可能主动把他带到如此重地。”
懂了。
“怜星啊，他是怎么欺负你的？”方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夏怜星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反而躲到了书架后面，拿出一本古籍将自己的小脸挡住，开始自顾自地翻书了。
陆灵秋看着老者的表情从最开始的愤怒到惊讶再到疑惑最后变成“原来如此”，心中暗道不妙，忙解释道：“误会，是误会。”
不过有些时候解释就是掩饰，不但不能洗清自己，反而会越描越黑。
方晖呵呵一笑，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道：“怜星也不小了，正是到了该谈个感情的年纪，既然陆小友对她做了那事，该负责的就负责到底吧。我和梵心掌门也都不会阻拦的。”
陆灵秋：“？？？”
这是什么企业级理解？
那事？
什么那事？哪事？
陆灵秋傻了，书架后偷听着他们谈话的少女也是俏脸瞬间红得像苹果，整个耳垂、脖颈都一片粉热。
“不是、我……哎？”陆灵秋有口难辩。
“行了，陆小友不必多说。我们还是谈谈正事吧。是这样……”
方晖打断了他，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直言道：“我和大长老谈过关于你的事，我们需要你的灵玉源信息。”
正在迷惑中的陆灵秋闻言，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反问道：“方长老此言，是否有些过分了？我怎会知道灵源信息？”
所谓灵源，共分三种。大体上分为灵石矿脉、灵晶矿脉以及灵玉矿脉。
在天苍界，灵石矿脉暂时还是能找到不少的，不过大多都已经被各大门派组织、修仙世家、妖族邪修们给占据垄断了。
毕竟灵石作为修仙者的基础货币，事关未来修炼，一旦谁发现新的矿脉并不小心泄露消息，必将引起一场腥风血雨。
灵晶矿脉相较于灵石矿脉更为稀有，灵月派就曾在望舒山脉发现过一处，不过这么多年过去，早就将其中的灵晶采掘一空，变成废矿坑了。
至于灵玉矿脉……
目前来看，已经绝迹。
无论是哪个门派，一旦发现一座灵玉矿脉，只要不声张，猥琐发育。
就算是三流门派，也能靠着这些海量资源发展成顶流门派。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极北之地的大雪山宗。
据传，终年寒风凛冽的大雪山脉，原本是没有任何人类居住的。
那里环境恶劣，寸草不生，要想存活，必须得是筑基期以上的修仙者才可以，门槛实在是太高。
而且大部分人都认为，冰川雪山只有妖兽，没有宝藏。
直到雪芙老祖为了修行“领域灵术”而亲自来到极北之地。
然后她就再也不打算回来了。
因为她发现了一座灵玉矿……
除了至亲外，她没将此事告诉任何其他人。
直到有一天，雪芙老祖花费不知多少岁月，凭借一己之力，将灵玉矿脉全部采空，且靠着这些钱购买了海量昂贵至极的天材地宝，闭关后将自身修为修炼至元婴末期时……
大家才知道，原来极北之地真的有灵玉矿存在。
如此励志的故事一度在修仙界引起了轩然大波，从那以后，雪芙老祖自立门户，名为大雪山宗。靠着剩余的大量灵玉，招揽了无数慕名前来的弟子，并在极北生根。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白雪作为她的唯一骨肉，是“真·白富美”，只不过她在灵月过于低调，从不张扬罢了。
“陆小友不必谦虚。昨日老夫可是看得清楚，你那炉鼎手中的花篮里，还存有数十块灵玉。就算在中州，能一次性携带如此多灵玉出门的人，也屈指可数。
老夫已派人查过，中州没有声名显赫的陆姓修仙家族。
所以说，要么你隐藏了真实身份，要么你就是知道灵玉矿的下落，只不过大意之下钱财外露了而已。”
方晖眼中精光一闪，补充道：“而且能将玉桂峰大阵瞬间破掉的存在，实力不会低于金丹期。
换言之，给陆小友你送灵玉的炉鼎，修为很有可能高达元婴之境！
试问，有哪个宗哪个派的公子，能玩得起元婴境的炉鼎？”
陆灵秋眉头大皱。
“炉鼎”这个词可太难听了，在天苍大陆修仙界，所谓“炉鼎”，即签了卖身契的女性修士。一旦签下此契，将终生服侍于一人，无论何时何地，只要自家主子有需求，就必须立即满足，可谓是失去了精神与肉体的双重自由。
普通女修若非难以生存，是绝不会签订炉鼎契约的，而将黑猫一族灭族的妙仙阁，就有这方面的业务。
“方长老。首先，我并不知灵玉矿的下落，还请您不要妄自猜测。
其次，水莲她也并非我的‘炉鼎’，而是我最值得信赖的人之一，请您注意言辞。”陆灵秋看着方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空气安静下来。
夏怜星合上古籍，美眸中满是担忧。她不知道昨天早上发生的事，也不知道水莲是谁，但能被陆灵秋如此重视的人，显然和他的关系匪浅。
老者目光微眯。
敢这么和他说话的人，在灵月派里就没有几个。
不过方晖城府颇深，自然心知陆灵秋是有底气的。
侍女都能达到金丹以上，说明什么？说明他后面的人至少得是元婴末期的大修士！放眼整个大秦国，又有几名大修士呢？
按照老者以往的脾气，早就一剑斩出去了。
可现在，他却一反常态地只是“哦——”了一声，面露了然之色地说道：“是老夫唐突了。”
“无妨，陆小友不愿讲也无所谓，财不外露人之常情。
但若小友有朝一日愿意将灵玉矿脉的信息分享给我或是掌门，我灵月派定会付出相等价值的信息与你交换。”方晖淡淡说道。
“相等价值的信息？”
什么信息的价值能和直接变成暴发户划等号？
陆灵秋稍感兴趣。
方晖望向四周，也不避讳夏怜星，直接压低了声音透露道：“是关于上古某位半仙的天宫即将出世的消息。”
在修仙界，“半仙”，指渡劫成功后即将飞升的修仙者。
整个天苍大陆，没有这种存在。
“哦。天宫出世，自有无数修仙者去厮杀抢夺，与我何干？”
陆灵秋对这种消息是不怎么在意的。
毕竟真假暂且不论，就算自己活到最后击败了所有人闯过了所有禁制陷阱，也顶多是拿到点儿传承。
传承是什么？无非就是些功法呀、秘籍呀、丹药啊、神器呀、灵兽啊什么的，没劲。
就在他准备摇首拒绝之时，又听老者神秘道：
“此宫名曰——天夜广寒。”
陆灵秋眼中一亮。
……
第三十三章 恶毒阴谋
一盏茶的时间后，陆灵秋手里捏着一本薄薄的古籍，离开了藏星殿。
关于交易，他并未直接同意，反而是提出了另一种交易模式，即以准确数目的灵玉来购买关于天夜广寒宫出世的信息。
“灵玉矿脉迟早会被采空，灵玉也是有数的。我不知灵源信息，但我对你口中的仙府稍感兴趣，如果把这密辛单纯的换算成灵玉，三长老认为，它值多少钱呢。”
他这样对方晖讲道。
老者也没直接给出答案，而是迟疑了片刻后，说要与掌门商讨一下再做定议，过段时间会主动联系他。
于是他借了一本《杯月》，并要了一块儿由方晖长老亲自制作的禁制令牌后，就直接离开了藏星殿。
“天夜广寒。”陆灵秋嘴边挂着这个名字，总觉得似曾相识，但在记忆内又搜索不到。“又是被封锁的那部分记忆吗。”面对这种情况，他很是无奈。
无论如何，灵月派光凭一个洞府出世的时间信息，就想换取一个灵玉矿源的信息，也未免太不把人当回事了。
半仙级洞府出世，是什么概念？
这意味着所有知道此密辛的门派或组织，几乎都会出动最强战力去搏个你死我活。
而灵玉矿源呢？已经被控制的矿源，只要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在哪儿，那么交接的过程比起前者来说绝对是安全很多的。
用一个稳定的灵玉矿源去换个洞府出世的时间地点？这种行径实在是不太明智。
这就像一个人得知某个地方有宝藏，然后对另一个人说用你家的全部家产来换一样。宝藏最终不一定归属于你，但你的万贯家财却百分百归属于他。
“真是贪婪啊。”陆灵秋感叹道。
人类的贪欲何时才会不那么露骨呢？
就算在灵月这种大型门派，也不至于如此明目张胆地找弟子身份的人做生意吧？
经此一事，陆灵秋对灵月的成见更深了。
其实他不知，灵月上层已经不知开了多少次会议，研究关于门内长老俸禄、以及弟子出任务的报酬事宜，几乎要火烧眉毛了。
究其原因，竟是“门内全部灵石矿脉即将采空”……
天苍历元年之后，天道法则异变，大陆灵气错乱，大量灵脉失去聚灵能力，一旦被采空，便只能化为废墟，不可再生。这一现象导致了整个修仙界史无前例的一次经济危机。
原本，灵石矿和灵晶矿，在被采掘完毕后，其灵脉根源并不会就此溃散。甚至会在多年后再次衍生出新的矿晶，这也是为何各大门派组织都不惜付出巨大代价，争相抢夺地盘的原因。
而今，可再生资源变得不可再生，提前嗅到危机气息的存在便开始紧张。在这种大环境下，谁先寻到新的财源，谁就能存活得更久远，这些道理，没人比运营门派的长老掌门们更清楚。
现在，陆灵秋的身上，没有灵石，只有灵玉。
他的灵玉，不是去别人那抢的，也不是从灵玉矿里挖的，而是——
自家的灵使们用花灵力凝结而成的。
常人不会知道，将《花神真诀》的第三重“风止境”修炼成功之后，灵使们便可修习点石成玉的神通了。其原理是将高纯度的花灵力注入到玉石里，使其存灵。在玉石存灵后，随着时间和环境的沉淀，可以变成属性各异的灵玉。
这种方法虽然不可思议，听起来像是无本买卖，但实际操作的门槛却极高。先不说修炼《花神真诀》的诸多条件，单单是“化神期修为才能修习风止境”这一条，就不知劝退了多少佼佼者了。
所以陆灵秋虽然在开销上大手大脚，却也不会将灵使们的努力视若无睹。他非常重视每位灵使付出的辛苦，也绝不会让她们白白付出。
他已经想好，如果下次见面，方长老继续狮子大开口，那这天夜广寒宫他不去也罢。要打听洞府出世的消息，并不一定非得用交易的手段来完成。
走在通往黄字十一间的路上，陆灵秋将《杯月》一书往灵戒里一收。今日无事，他决定用整整一下午的时间来仔细品读一下这本——
天苍史上首次提到“月亮”的神魔小说。
……
玉桂峰，地字第七间。
屋舍的门紧紧锁着，屋内一片漆黑。
“求您了！！！太爷爷！若不是得知您最近正巧出关，我真的不会麻烦您的！看在我父亲的份上，您就帮帮我吧！”
萧白捧着一颗晶球，在幽黑一片的暗室中，跪在地上急切地喊道。
“帮你？萧白啊，虽说你爹跟我是有些隔辈交情，但你让我老人家亲自出面帮你抹掉一个小辈，这算什么道理？何况，这件事一旦被其他老怪物们发现，我萧家还有安宁之日吗？”
“太爷爷！他身上有无数的灵玉！您决不会白忙的！我、我只要他身边那个叫慕青的女修就好。”
“灵玉？”
水晶球那边的声音一滞，有些疑惑：“当真？”
“我亲眼所见！”萧白抓住机会，指着自己的头颅保证道。
“多少？”
“整整一篮！我目测，他那篮子里至少得有一百枚灵玉！”这话要是被陆灵秋听到多半会无语万分，他那整整一篮灵玉，满打满算也就五十枚，还给了方晖五枚。若不算去锦月楼吃饭花掉的那一枚，现在最多也就四十五枚。
萧白为了让老者心动，把数量硬生生翻了一倍。
“什么？！一百枚灵玉！”水晶球那边的声音显然被惊住了，一百枚灵玉的概念，就是一百万以上的灵石，这个数目足以让一个三流门派直接晋升为二流。对他们修仙家族来说，更是可以瞬间质变。
“萧白。你此言当真？”
“千真万确！”萧白心里有数，只要眼前这位能帮自己办完事，就算发现灵玉的数量不实又如何，看在家族交情的份上，顶多是骂自己一顿罢了。何况即便只有不到一半的灵玉，对于这次行动来说也绝对不亏。
萧何是灵月的客卿长老，一直坐镇在金波峰后山闭关，修为深不可测。如今恰巧出关数日，他哪能不抓住机会把心中最为在意的事赶紧解决？
只要这位出马，就算他陆灵秋的侍女是金丹期又如何？照样能够一招秒杀！
借刀杀人他最擅长。
“那行吧，此事容我从长计议。”
“万谢！！”
这个答案如仙乐入耳，萧白神色激动地磕了个头。
同时心中冷笑：“慕青啊慕青，等陆灵秋死了，你落到我手里，我看看你还会不会用那种眼神盯着我！”
……
第三十四章 荼蘼花语
灵月派，银弓峰。
来到门派已经好几天了，在玄字第二间屋舍内，一道无形的灵压波动缓缓扩散出去。
很快，峰内一阵骚动，屋外响起了敲门声。
“慕师妹，刚刚是你筑基成功了吗？！”
“嗯，是的。”慕青整理了一下表情，走到门前将房门打开。
门外站着几名住得比较近的同峰弟子，只见她们惊喜地议论道：“果如白师姐所说，慕青妹妹是十年难遇的天才，这才几天就筑基成功了，以后或许可以追得上秦师姐和怜星师妹呢！”
“是呀，我就说嘛，师妹不光长得美，天赋也是一等一的！”
“哈？”慕青一脸疑惑，她只是按照陆灵秋吩咐的，在合适的时间将领取的入门功法修炼至第三层而已。
因为《灵心篇》的第三层需要筑基境界才可修炼，一旦修成，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把隐藏的灵力释放到对应的筑基级别了。
为了方便应对门派中的各个麻烦事情，她不得不花费三个时辰的休息时间来学习这种“粗浅”的玄阶下品功法。
很快，白雪从天字行屋舍径直向这边走来，恭喜道：“师妹果然比我想象中更优秀。”
“就还行吧。”慕青不置可否。
见她这幅云淡风轻的模样，白雪掩嘴一笑，让其他女修各回各屋，然后转首对慕青说道：
“我们进去说。”
“嗯。”
二人走进玄字第二间，白雪简单参观了下慕青香喷喷的闺房，奇道：“师妹有养花的习惯吗？”
“没有，为什么这么问？”慕青从桌边抽出一张木椅示意她落座，自己则坐到柔软的大床上，不着痕迹地将床头的《花神真诀》塞入枕下。
“咦？是吗？”白雪凑到少女身边嗅了嗅，疑惑道：“可慕师妹身上确实有种荼蘼的香味呢。”
“……白师姐很喜欢花吗？”见她靠得如此之近，慕青悄悄把身体往左侧挪了挪。
“是的，母亲大人经常会种植一些花种。
然而在大雪山，只有见春花和角堇能够存活下来。”
白雪目光中闪过一丝低落，坐回了木椅上，叹道：“也不知母亲她怎么样了。”
“啊……那个，白师姐，你这次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呢？”
慕青不太会安慰人，见房间内的气氛有点不对，果断地转移了话题。
说到底，眼前的晨星也只是筑基末期的同门罢了，慕青身为妖尊，并不想把“同门关系”上升为“朋友关系”。
没错，她清楚得很。每段关系的升级都会带来更多的联系，用陆灵秋的话说，就是“因果”。在少女心里，除了和陆灵秋之间的因果是必要的，其余，能斩则斩。
无论男人还是女人，前辈还是后辈，她都不想接触。
见她如此冷淡，白雪勉强笑了笑，对这位“天才师妹”的了解更深了一分。
“嗯。是这样。月底的门派试练，是要联合御天剑宗和大佛寺一起进行的，每峰有两个名额可以派出去。正巧师妹筑基成功，我打算让你和葛娴师妹一起去。”她情商不低，知道眼前少女在刻意关闭自己的心扉，并不想谈论任何不必要的事情。
“哦，试炼的具体内容是？”慕青没有丝毫感兴趣的样子，只是平淡问道。
“是去银晖林东部最深处的深水潭寻找并且讨伐四级妖兽——蓝雾妖。虽然到时候群星殿那边会详细说明，但师妹若是想提前了解，可以看看这个。”白雪从腰间摸出一个卷轴递给她，补充道：“这是提前拟好的任务细则。”
慕青并没有接那卷轴，而是微微蹙眉，问了句：“可以不去么？”
“啊？”
白雪一怔，没能第一时间理解她的意思，以为少女是担心此行有危险，便摇了摇头：“不可以的……师妹放心，我宗有二十余名弟子共同行动，而且有一位长老随行护送，绝无任何危险的。何况，通过试炼后还能得到门派发放的奖励，据说是一张中品灵符哦。”
慕青心中微叹，伸手接过了卷轴，直接将之扔到了床边。
在人类修士对妖兽的等阶划分中，第四级对应的也就是刚刚凝灵的大妖而已，在人类修士当中，相当于筑基初期修为。这就算没有长老带队也绝无风险。
但问题根本不在这里。
而是——
蓝雾妖只是一缕由深水潭的水雾经年弥漫，久而久之才艰难聚合成形、拥有了形体的雾气。
而且它性情温和，通常来说根本不会袭击路人，甚至连其他小兽路过，它都会避让开来，生怕自己身上的寒气冻伤它们……
如此温和的“妖兽”，为什么，为什么要被三派作为试炼目标，来进行“讨伐”呢？
说是讨伐，实际上就是铲除掉吧？
而且有元婴修士带队，成功率必然是百分之百。
慕青心中压抑，本想问出内心的疑惑，却想起自己与陆灵秋的约法三章，无奈之下，只得叹了一声，点头道：“行吧。”
“师妹……是我惹你不开心了吗？”白雪见她这幅比自己先前还要低落的样子，不禁十分茫然。
从最初进屋的时候开始，慕青就一直对她爱答不理的。
而任务的事，不知有多少其他弟子巴不得去轻松完成、领取奖励呢，毕竟只是跟着长老走个过场而已，白得一张价值不菲的中品符，难道不香吗？
好不容易把一个名额争取到慕青身上，谁想她却并不乐意，甚至还不开心了……？
她百思不解，却见慕青摇了摇头，忽然问道：
“白师姐，你认为，所有‘妖兽’，都该被杀死吗？”
听到此话，白雪一愣，犹豫了片刻：“我……不知道。”
她实话实说。
从小，她就生活在荒芜人烟的北地。
除了母亲之外，她没有任何亲人，也没有朋友。
雪芙老祖对她的训导犹在耳边：“白雪，记住。天堑的另一边是万妖海，或许有一天，这些妖兽会冲破雪岭境，进到内陆。到那时，人类将会迎来一场史无前例的浩劫。”
对于慕青的问题，她觉得自己无法回答。
虽在灵月修炼至筑基末期即将结丹，可无论是试炼也好，秘境体验也罢，真正的妖兽，她从未亲手斩杀过。
就像，在温暖的环境下健康成长着的新芽，开着比身边其他同类更美的花。
慕青看向她，直视着她的双眼，换了个角度问道：“那师姐认为，所有‘妖兽’，都是邪恶的吗？”
这次，白雪没有踌躇太久。
她抿了抿嘴，目光坚定道：“人间没有绝对的恶。我猜，妖兽也是。”
时间仿佛变得慢了下来。
一分一秒流逝而过。
二人相对而坐，
石室里的空气却静得诡异。
不知过了多久。
慕青展颜一笑：
“这样啊。”
白雪看着她那天使般的笑颜，恍惚许久。
——
在离开前，白雪驻足于门外，对着即将关门的慕青说道：“荼靡是春季的最后开放的花，她的花语是末路之美。慕师妹，如果你喜欢，下次我带一盆来送你吧。”
“好。”
这一次，少女没有拒绝。
白雪开心地点了点头，转身走向白玉峰。
没人看到她眼角的泪光。
——
“母亲大人，你还好吗？
我在灵月这边，也终于交到了朋友啊。”
……
第三十五章 六神圣战
很快到了与水莲约定好的夜晚，陆灵秋沿着玉桂峰的勾锁连桥走向望舒首峰。
这是他自从“加入”灵月以来的第一次下山，虽然可以无视大阵直接用神通遁出去，但他认为并无必要。
漫步于璀璨星空之下，陆灵秋若有所思。
“六神之说，到底是真实，还是虚构呢。”他喃喃道。
整个一天一夜里，他都沉浸于之前在藏星殿借阅的《杯月》一书之中，所谓的“神魔故事”在他眼里看来却有种不一样的意味。
书的作者名为天晓真君，全文除了对故事的描绘外，没有任何关于自己的介绍。
书中讲述的是上古时期，灵气爆发，某块仙陆上在同一时间节点出现了六位半神。他们神通广大，无论是开天辟地还是呼风唤雨，皆是信手拈来。
一时间，仙陆上分为了几大仙体——
以阳神为首的皇日族、以月神为首的广寒族、以夜神为首的天夜族、以风神为首的青岚族、以雨神为首的深海族，和以雷神为主的地渊族。
最初六族分立，战火连天，连年争斗不休。数百年间，生灵涂炭，不光修士们死伤殆尽，就连凡人们，也没有好日子能过。
为了赶紧终结斗争，在月神和夜神的带领下，广寒族与天夜族竟二者联合，以迅雷之势击溃了原本实力最强的皇日族，将阳神封印。
而风神和雨神见状，为了对抗天夜与广寒，也放下昔日隔阂，火速联盟。
至于雷神，则是率领地渊子民，开辟了一处大秘境。大出其他四神所料地，他直接退出了大陆争斗，永远地进入了桃源乡生活，对外界之事再也不闻不问。
当是时，天下格局六合为二，风雨、月夜之间的战况不断升级加剧，双方也逐渐开始遗忘最初所定下的契约——禁止使用破坏天道的大威能法术。
在极西之地的终焉之战里，风神雨神眼见不敌，当先违背承诺，联袂使出了半神级灵法——逆天道·青罗黑漩，瞬间将大陆化为了西海。
在黑洞般的风雨之力面前，月神和夜神为了自保，也不得不用出大道通灵术，召出一片浮天宫宇暂避此劫。
可这时，剧烈的灵力波动导致人界的天道法则开始紊乱，某处的天空碎片出现了裂痕，灵气圈层也产生了肉眼可见的巨大豁口。
天地之间，磁场错倒，阴阳不衡，妖魔滋生，鬼怪横行。
大劫之后又是大劫！
众神知道再这样下去，结局只会是给下位生灵带来灭绝。于是四神签定新约，停战万年。如雷神那般，各寻他处休养生息。
最终，风神雨神坐镇极西黑海，观察天空缺口的皲裂程度，并镇压海妖。毕竟如此灾难的罪魁祸首是他们，他们也应当负起相对的责任。夜神月神回归天宫，在海市蜃楼般的天空城里生活，千年出世一次。
故事写到这里戛然而止，关于月亮，天晓真君对其的描述仅是一笔带过，并未多提。
如此宏大背景的故事，在陆灵秋看来，若放在万年前灵气大爆发的黄金时代，倒不是不可能发生。
现在的修仙界，灵气稀薄，灵脉枯竭。修仙者若想有大造化，必须加入那为数不多的仍然残留的灵脉汇聚之所，而除各大门派、世家之外，哪还有什么未开发的灵脉等待发现了？
早就被垄断饱和了。
一名散修若想修行，在灵气浓郁的门派里修炼，一天算下来的修行效率很可能比在灵气稀薄的荒郊野岭中修炼高上百倍。
换言之，没有门路背景，就算身具灵根，也依旧寸步难行。
而在上古，空气中的灵力分布与灵脉几乎没什么区别，天地之间，在哪儿都可以修炼。所以当时，不依靠任何势力而成名的大修士数之不尽，这就是大环境带来的优势。
“陆师弟，这么晚了还出门吗？”
走到望舒峰的山门口，一名守山弟子打了声招呼。
“嗯。”陆灵秋微微颌首，脚步没有停留，径直向山下走去。
“夜晚的山下妖兽很多，师弟注意安全。”
耳边传来守山弟子的叮嘱，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有些时候，修仙者组成的门派还是比较有人情味的。
“真希望天空不要出事啊。”
陆灵秋望向天边，内心祈祷道。
……
银晖林，巨松木下。
“水莲姐，我……我真的可以吗？”
星光洒满了林间的空地，在巨大的古松之下，两名女子相对而立。
奚飞鸟的声音弱弱的，充满了紧张和不安。
“嗯，应该没问题的。圣灵殿下他一定会喜欢你的。”
说话的是水莲。
“圣灵殿下……他……是什么样的人呢？”少女好奇地看向眼前女子。
经过三天的接触，她发现这位温柔可怖的大姐姐并非是来捕猎她的，反而是亲手替自己斩杀了六个仇人，还救了自己的命……
那天的事之后，水莲就直接将少女带到附近的凡人城镇中休息，一路上给她买了不少好吃的，还安慰了她关于奚白羽的事情，并且保证有办法让她通过自己的实力亲手击杀那位戮妖盟的少主。
前提只有一个——
就是在“圣灵殿下”的认可下加入镜花宫。
镜花宫是什么，她没听过。“圣灵殿下”是谁，她也不知道。她在意的是，如果自己无法被那位大人所认可，会不会……
她偷偷瞟了下水莲那蓝宝石般的瞳孔，脑补出了自己资质不够，然后被大姐姐灭口的画面……
果然很有可能会是那样吧。
“你在想什么呢？”
蓝雨柔走近少女，伸出白皙的双臂将她轻轻抱在胸前，揉摸着她的青丝安抚道：“乖，不用紧张。圣灵殿下他啊，是很温柔的人。对我们每个人都很好，也很照顾。我也想像他一样，如水般纯净。”
蓝雨柔望向漆黑的夜空，目光迷离，似是忆起曾经往事。
如果没有他，可能现在的自己，早就被炼成妖魄了吧。
呵。
“水莲姐……我……唔……无法呼吸了……”
奚飞鸟的身高仅到她的胸前，整个小脸被埋进深深的沟壑之中，感受着这充满弹性的柔软和幽兰的迷香，不禁双颊脖颈红彤彤一片。
“啊，不好意思，我太用力了。”
蓝雨柔松开少女，笑盈盈地将她的秀发捋顺，悄声道：“他要来了哦。”
“欸？”
奚飞鸟小脸通红地深吸了几口气。她完全没感受到任何灵压，正在奇怪之时，身后的阴影处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修为又精进了么，水莲。”
“还不是多亏主人日夜操劳？”
蓝雨柔盈盈一笑。
“……”
奚飞鸟赶紧转过身来，只见一名似曾相识的身影从林中漫步而出，待看清他的容貌之后，少女惊呼出声：
“是你！”
“嗯？你见过我？”陆灵秋打量了她一番，有些奇怪地问道。
他对她是没什么印象的。
“我、我……不，我没见过。”少女果断否认。
心说原来他就是圣灵殿下！
那天在望月祭，她带着青纱斗笠，不会被认出来也属正常。但对她来说，陆灵秋这种帅到没边儿的男人，只要稍微看上一眼就不可能会忘掉的。
不过，无论如何，在得知了陆灵秋的真实身份之后，
少女下定决心，绝对不会提起那件——
将价值一百灵晶的下品灵戒翻了三倍卖他，可由于圣灵殿下没钱，最终只好换取了价值约十万灵石的万灵琼浆的事……
……
第三十六章 飞鸟之翼
“你叫什么名字？”
“奚飞鸟。”
“白隼一族的人？”
“嗯。”
“妖化，让我看看。”
“……？”
奚飞鸟万万没想到这位“圣灵殿下”如此直接，只得弱弱道：“我……还没修到化形，只能尝试着半妖化……”
“嗯，也行。变吧。”陆灵秋点了点头，示意了一旁的蓝雨柔一下。
蓝雨柔会意，美眸微闭，霎时间，一道无形灵环以她所站位置为中心无声扩散而出，直接将方圆数里笼罩在内。
空气逐渐变得潮湿，原本阴沉沉的森林也似乎在水灵力的浸润下变得空灵安静了许多。
“……这是考验吗？”
奚飞鸟转首四顾，神识感受到自己已身处于一种庞大的领域当中，与前些日水莲姐斩杀那几名戮妖盟修士所用的结界相差无几。便只好孤零零地走到古树正中央，正对着陆灵秋，开始凝聚灵力。
或许是有些紧张，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也依然没见她有什么变化。
“怎么了？哪里有问题吗？”陆灵秋走到她身前问道。
“我……身上的灵力可能……暂时还不够妖化……”
少女的声音微不可闻。
不难从那有些发抖的身躯上看出，她现在很害怕。
若开不出妖化，她就发挥不了自身血脉的能力，换句话说，就全然失去了身为上古白隼一族的优势。
对成丹期妖王来说，如果不将灵力蓄满，是很难开出妖化形态来的。在妖族中，基础形态分为三种，分别是：幼兽态、幻形态和妖形态，也就是所谓的妖化完全体。
从凝灵期开始，妖兽们便可幻形成人，以方便自己在人间行走。而到了成丹末期，才堪堪能够触碰到妖形态的门槛，前提是体内灵力足够。
对于不同的妖兽来说，开启妖化形态各自所需的灵力值是不同的。神通越强的妖体，所需的灵力值就越大，相反，弱小的妖体，妖化倒是不费什么事，甚至成丹初期就可以独立完成。
奚飞鸟的白隼之体神通惊人，上次能够成功变形，也是多亏了从陆灵秋那儿坑来的万灵琼浆。
这种早已失传的灵液，作用是一口下去瞬间增加一万灵力值，一瓶的话，大概几万到十万灵力不等。少女自身修为不低，自带的灵力加上这一瓶万灵琼浆的灵力，开启妖化绰绰有余。
而现在……
就在她纠结要不要实话实说，把灵液的事情告诉他时，却见陆灵秋伸出手掌，轻轻抵在了她的小腹之间。
“你，你要干什——？”
下一瞬。
“啊——哈啊——！！”
奚飞鸟惊叫出声。
她只觉一股精纯到无暇的浓缩风灵力由自己腹部涌入丹田，传达到四肢百骸。
仅仅眨眼间便将体内灌满，全身上下竟好似在灵海之中畅游，无一处不舒服……
“这……这是什么感觉呜呜……”少女再也承受不下这份灵力，随着身体的一阵哆嗦，两张洁白羽翼倏地由背而生，向天空展去。
不远处的蓝雨柔见到这一幕，吃味地撇了撇嘴：“主人对她还真是上心。”
这就是上古白隼之翼吗？
天使般的白色羽毛和柔和的轮廓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圣洁感，让人只是单纯的看上去就会安心许多。如果被那双温软羽翼拥在怀里，一定会很治愈吧。
——真漂亮啊。
蓝雨柔心想。
陆灵秋没接话，只是一眼不眨地盯着少女背后的翅膀，收回手臂，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奚飞鸟重重地喘着气，身后的双翼也随着她身体里过载的灵力而微微颤动着，她扬起精致的小脸，满眼惊色地看向陆灵秋：“你怎么、怎么会有如此精纯的风灵力！”
要知道，直接给一个人注入灵力这种行为，本身就非常冒险，这在修士们的行话中被称作“灌顶”。
若不是灵力纯度绝对高于对方且属性完全相同，一旦注入，很有可能出现可怕后果：轻则走火入魔，重则爆体而亡。
白隼一族的风灵力纯度几乎无暇，除非是自己族人，否则断无可能灌顶成功，可谁想……
“这不重要。现在可以展示一下你的能力么？”
陆灵秋退后几步，让出了些许空间。
早就听说成年完全体白隼可以撕裂虚空，瞬行万里，不知成丹期的半成熟白隼能够达到什么境界。
奚飞鸟咬紧嘴唇，点了点头。
她知道自己的能力是“飞行速度”和“风灵术”，要想让眼前这位神秘的圣灵殿下满意，就不得不全力以赴。
“我手中有一块灵玉。用你最快的速度从我这里夺走它吧。”陆灵秋从灵戒里取出一块儿亮着青色荧光的玉石，对着少女晃了晃。
“好。”
奚飞鸟表示明白，深吸了口气，将羽翼张向身后两侧。
她的身子微微前倾，似是做了个准备动作。
二者的距离大概有十几步远。
就在“好”字的回音消失的那一刹那——
少女不见了。
结界中的其余二人猛地瞳孔一缩。
身为领域之主的蓝雨柔自是能够感受到结界内部的一切风吹草动。
一切生命体、非生命体，甚至每一滴灵力在空气中的分布，都会精准无差错地反馈在她脑中，而少女的灵息竟然在不破坏领域的前提下消失了？
陆灵秋心中的讶异更甚，凭借他那深不可测的修为，完全不认为有什么人能够在自己眼皮底下玩消失这一套，因为这不现实。
所谓的消失，无非就两种。
一种是速度过快导致肉眼无法跟上其速度；另一种则是隐藏自己的身形让对方无法看清。而在修为差距过大的前提下，无论哪种，都逃不过他强大的神识笼罩。理论上是不可能出现凭空蒸发的现象的。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二人思考的这短短一瞬，只听“嘭——”的一声……
陆灵秋感到腹部一痛——
灵玉脱手而出掉落在地，身体则向后倒飞而去。
一侧的蓝雨柔震惊地掩着诱人粉唇，看到了她可能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一幕——
只见奚飞鸟娇小的躯体死死地撞进陆灵秋的怀里，扑着他一起坠落到了几米之外的草地上……
“主人！你没事吧！”
水莲惊骇地瞬行至陆灵秋身旁，一只手背在身后摸向腰间灵囊，甚至做好了随时斩杀少女的准备。
她自进入镜花宫那天开始算起，这么多年来，从未见过什么东西能对自家主人造成实质性伤害的，眼前这场景可谓是绝对的活久见了。
却听陆灵秋被少女压在身下，仰面喘息道：“没……没事……”
心中却是骇然得无以复加。
那不是消失，那根本就是……
——须弥间，遁入另一个位面，再回到这个位面。
遭受如此撞击，奚飞鸟的翅膀也失去力气般耷拉下来，她痛呼几声，抬起了头，小脸上满是歉意。
少女看了看被自己骑在身下的陆灵秋，委屈道：
“我、我没控制好速度，对不起！”
……
第三十七章 传音灵使
不可思议。
对灵术极度痴迷的陆灵秋看向少女的眼里出现了意味不明的光亮。
这种速度，若是用来当信使……
是不是就可以做到半日之内往返万里了呢？
成丹期尚且如此，若是化形、甚至蕴神之后……
他不敢想象。
虽然在理论上，修士们只要修炼至渡劫期便可踏虚而行，穿过空间裂缝。但在相当于金丹期的等阶下就能触及空间类灵术的存在，天地间除了眼前的少女，恐怕没有别人能做到了。
陆灵秋揉了揉自己的腹部，刚刚那一撞的痛感如拂晓晨钟，让他心神一震。
多久没有体会过痛感了？
自从修成大无形真灵护体术之后，只要身体侦测到任何可能会发生的实质性伤害，就会自动在体外形成一道透明气障进行防护。初遇慕青那天，那炼气期修士刺来的灵枪便是被此法化为碎片的。
可奚飞鸟的空间灵术，竟能让如此高阶的护体灵术毫无反应！
唯一的解释就是，从另一位面降临的打击，在此位面并不能够被预知到。
看着躺在地上陷入沉思的陆灵秋，和十分慌张、六神无主的奚飞鸟，蓝雨柔愠怒道：“你还不快从主人身上下去。”
“啊……对、对不起！”奚飞鸟赶紧撑起身来，无力地坐到一边，等待着最后会降临到自己身上的惩罚。
不但没抢到灵玉，还把圣灵殿下弄疼了。
这下死定了。
少女心里都快哭了，面上却强作镇定，目光躲闪着不敢去看身旁的陆灵秋。
兄长大人说过，身为白隼一族的人要有上古血脉传承下来的傲气，就算到了生命中的最后一刻，也绝不能把怯弱展现给他人。
可是……死的时候一定会很疼吧。
我还没给兄长报仇……
我不能死呜呜。
“主人，她……”
蓝雨柔秀眉微蹙，等待着主人对少女的发落。
陆灵秋从草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看向少女：“刚刚的神通，叫什么名字？”
奚飞鸟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答道：“没有名字。是本能。”
“本能？”
“嗯，飞行的本能。神念想要拿到那块灵玉，身体就本能地飞过去了……可是，我还不够熟练，在跨越维墙的时候出现了偏差，撞到了您……”少女的声音渐弱，连呼吸都不太敢了。
“维墙？”陆灵秋从未听过这个词汇，有点在意地重复了下。
“用人类的话来解释，大概就是‘位面的墙壁’吧。”奚飞鸟耐心道：“我可以看到它们。也知道在哪里穿过去是安全的，哪里是危险的。有些‘维墙’的背后，是会把人割成虚无的空间风暴。”
陆灵秋和蓝雨柔对视一眼，心中皆是无比震惊。
能找到空间节点？还能判定节点对面是否安全？这是什么概念？
细思极恐。
难怪戮妖盟的人如此执着地要尽快将白隼一脉一网打尽，很明显，拥有这种逆天神通的少女，一旦修炼至化形甚至突破到蕴神期，要再想捕获，就无异于痴人说梦了。
“原来如此。”陆灵秋露出了然之色。
他一步步走近坐在地上的少女，伸出右手，将她拉了起来。
“你、你要杀掉我了吗？”
奚飞鸟靛青色的眸中粼光闪闪，虽然畏惧，却在努力保持着镇静。
“嗯？怎么会。”
陆灵秋摇首道：“你通过了哦。”
“什么？”
少女睁大双目，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我……弄痛了你……”
陆灵秋、蓝雨柔：“？”
“咳，没关系。接下来我们谈谈关于镜花宫的事。”陆灵秋从灵戒里摸出一块玉牌递给她。
在得知自己不必去死了之后，劫后余生的奚飞鸟如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一脸认真地接过玉牌，等待着圣灵殿下接下来要讲的话。
“一旦与我签下花神契约，从今往后，你便是属于镜花宫的人了。由于宫内五行守护已满，你身为异灵根的白隼一族，我会封你为“风灵使”兼‘传音使’，职责有三。”陆灵秋顿了顿，接着说道：
“第一，尽你最快速度提升修为，直至蕴神期。”
奚飞鸟：“？？？等等……”
听得云里雾里的少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
蕴神期？？
明明连化形期都是个问题，功法没有、法宝没有、什么都没有……
蕴神期什么的，完全连想都不敢想啊。
可陆灵秋并未停下话语，只是继续说道：
“第二，一切行动听从我本人的安排，包括但不限于长途传信、护送物品、暗中监视、勘察环境、寻找灵脉，以及配合其她灵使完成工作等。”
奚飞鸟：“好，可是……”
“第三，契约时限为一千年。那时无论你到达什么境界，只要还活着，都将重获自由。”
“等等等等……一千年之后我早就死掉了吧？？”
就算是妖兽的寿命，也并不比修仙者多多少的，元婴期修士的寿命也就千年而已，同等阶妖兽是人类的二倍。如果修不到蕴神期，那这基本就是死约。
却见陆灵秋微微一笑，郑重道：“接下来，我将说明，加入镜花宫会给你提供什么好处。”
“好处？”少女目光茫然。
本以为自己是要签下主奴契约来着，从没想过能从对方身上得到些什么，眼前这位圣灵殿下居然还会给我好处的吗？
她赶紧聚精会神，努力记下每一句话。
“首先，所有灵使都会获得一部天阶功法。”
“哦。……啊？！啊——？！！”
糟了，糟了啊。耳朵果然坏掉了吧。
看着奚飞鸟一头雾水甚至有些呆滞的表情，一旁的蓝雨柔偷偷一乐，仿佛看到了多少年前的自己。
“其次，我会辅导并解决所有灵使在修炼上遇到的问题。保证你们顺利到达蕴神期。”
陆灵秋的神态明显不似夸大吹嘘，少女还未从前面几条的庞大信息量中缓过来，听到此处，不禁皱了皱眉，小声问道：“圣灵殿下，敢问您的修为是……？”
她很好奇，眼前之人到底是什么水平。
敢承诺帮身边之人修炼到蕴神期的存在，确定不是精神有问题吗？
陆灵秋却并未直接回答，反而是笑道：“放心。我听水莲说过，你与戮妖盟的人有不共戴天之仇。只要你加入镜花宫，按照我安排的去做，我敢肯定，不出百年，你会亲手摘下杀害你哥哥之人的头颅。”
听到此言，奚飞鸟有些恍惚。
她知道若是没有水莲姐，自己可能早就死掉了。
而看水莲姐对圣灵殿下如此恭敬的模样，他说的话很有可能……真的可以做到？
大概吧。
就算是被画大饼，能得到这种承诺，她也心满意足了。
“嗯，我加入。”
她没有过多犹豫，决然点头。
陆灵秋语气温和：“将一滴精血注入你手中的琉璃花神令中，我们的契约就算正式开始了。”
“好。”
奚飞鸟拿起玉牌，左手食指的指甲对着右手拇指轻轻一划。
只见一道青色灵力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在空气中一闪而过，似风刃般将她粉嫩的手指切开了一道平滑的小口。
“嘶……”少女有些怕疼，但还是忍住了没有吭声。
鲜血顺着伤口滴落而下，融入玉牌之中。
很快，一个小巧的“风”字便浮现在了玉牌之上。
“这样就可以了吗？给你。”
她欲将玉牌还给陆灵秋，却见他摇了摇头，满意道：“你自己带在身上吧，这是身为花宫灵使的信物，别弄丢了就好。”
“哦哦。”少女似懂非懂地将之收入怀中。
随后，又见陆灵秋将一本古籍从灵戒中取出，递了过来。
“这是什么？”
“天阶功法《花神真诀》的手抄本。”
奚飞鸟张了张小嘴，赶紧将此物接到手中翻了翻。
盏茶的时间过后——
“居然真的是天阶啊啊！这是……是给我的吗！？”
从小到大，她连地阶的功法都没摸过，至于天阶，在今天之前，她是不相信有这种东西存在的。
这算什么？传说中的天降鸿福？造化降临？？机缘缠身？？？
少女只觉头晕目眩，今天经历的事情好似梦中幻境。
她捏了捏自己的脸。
嗯，疼的。
“？，这段时间，你就跟着水莲先回天山修炼吧。待到突破化形阶段之后，我会联系你的。”
“谢、谢谢主人！”
与其他孩子不同，奚飞鸟从小随着哥哥在外面摸爬滚打，自然懂事得很。对于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该如何称呼眼前之人，她不需要别人教就能主动领悟。
于是，在陆灵秋和蓝雨柔意外的目光下，她说出了更加惊人的话：
“主人，只要你的身体足够好，等我再长大些，可以给你骑哦！”
“？”
“？？？”
……
第三十八章 事先筹谋
“你们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我说的是……可以载着你跨越位面呀……”
奚飞鸟不明所以地看了看陆灵秋，又看了看蓝雨柔，似是不知二人为何如此惊讶。
脸上好像写着：我也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蓝雨柔重新打量了一遍眼前这位黑长直少女，心里暗暗思量：小小年纪就懂得如何取悦主人，看来以后不得了啊。
陆灵秋则是熟练地转移了话题：“就是说，只要我可以抵抗空间风暴的压力，你就可以带着我一起穿梭于位面之间吗？”
“嗯！等我化形之后就可以远距离飞行了！现在的修为只能支持我自己进行短距离的移动。载着主人的话，可能会一起被空间风暴卷走……”奚飞鸟将《花神真诀》小心翼翼地收进手上的青色灵戒里，将翅膀一缩，幻回了人形。
黑色的长发，靛青色的瞳孔，精致的脸蛋，正在发育中的身体。容貌虽不及慕青那般惊艳世人，却已初具绝色之姿，以后艳压群芳是迟早的事。
《花神真诀》中的要求，她完全满足。
陆灵秋略感意外地看了看她手中的灵戒，若有所思。
少女浅浅一笑，道：“主人喜欢的话，我可以做一个给你。虽然水平还不够好，但基础的空间系灵器我还是会制作的，只要有材料就行。”
“哦？你竟还会如此复杂的炼器手艺？”
“是呀。”
陆灵秋觉得自己捡到宝了。
奚飞鸟这孩子，不但可以飞，长大后还能骑，还会做空间首饰……而且看上去又乖又懂事……完全不费什么力气就签下了花神契约……
显然，她的能力在以后必将成为未来计划的一大助力。
感受到水莲意味不明的目光，陆灵秋赶紧将一些必要的注意事项对少女讲了一下，最后说道：“灵使制服的话，最近我会画好设计图，让水莲做给你。这段时间你就随她去天山修炼，没有任何人可以干扰到你的。”
“好！”虽然不知灵使制服是什么，不过心思细腻的奚飞鸟瞟了眼身旁的水莲姐穿的精美裙装，顿时眼中发亮。
蓝雨柔的裙装与慕青的款式不同，慕青的少女款是以白色短裙为底、浅绿色作为边纹镶绘，两侧裁开，过膝袜或黑色连裤袜作为下半身标配。
而她的则是白色长裙为底色，水蓝色边纹，从腰下两侧裁开，雪白的大腿在走动时会随着裙摆下的渔网格若隐若现。
无论是设计感还是质地，这种极度精美的裙装都是前无古人的，样式远胜于各大门派的道袍或是门派服。
在确认无误后，陆灵秋交代了蓝雨柔几句话，便转身走向森林深处。
奚飞鸟目送着他离去的背影，心知下次见到主人就不一定是何时了，不禁有些怅然。
“我一定不能让他失望。一定。”
少女暗下决心。
……
灵月派，白玉峰。
时间已是深夜，望舒主阁内却议论声不断。
“我可不去，我那药园里的天竺草快要开花结果了，正是关键时期，我得寸步不离地观察着。不如让铁涸师兄去吧。”
“我？你当我孤轮峰很闲吗？整个灵月那么多弟子需要炼器，玉轮堂都要忙不过来了。老夫无暇抽身。三师兄要坐镇藏星殿，也是不可能有闲暇的。依我看，只有靖师兄是最佳人选。”
望舒阁内，数位长老齐聚于此，正在商议关于年底试炼由谁来带队的问题。
殿内灯火通明，光线充足。众人坐在大殿正中央白月雕塑前的蒲团上，你一句我一句地推辞着。
大长老靖泽叹道：“我近日虽无闭关计划，但门内诸多事宜还需我来处理，一旦离开白玉峰，很多安排都会被搁置。掌门师姐，您怎么看？”
他将目光望向坐在首位的老尼。
老尼微微摇首，道：“靖师弟身为大长老，确实不便出席此等小型试炼。明镜，你近况如何？”
说话之人便是灵月派现任掌门——梵心师太。只见她身着白云道袍，头戴尼帽，手持拂尘，面色沉静，丝毫不像其余众人那样毛毛躁躁。仅是坐在那里，就有一种大修士的气场。
被称作“明镜”的人是女修，年过半百，相貌上则是中年女子，保养得比较完好。她的职位是灵月派二长老，掌管门内任务发布。
明镜师太思虑片刻，答道：“若群星殿的事宜全权交给弟子打理的话，我倒可以抽出几日时间带队去那银晖林。”
“如此甚好。我叫群星殿关闭几日即可，等你回来再重新开放罢。”梵心师太刚要敲定人选，却见殿中最末位一名黑袍老者突兀地站起身，说道：
“梵心掌门，这次试炼不如让老夫带队吧。”
众人将目光汇聚到他身上。
在场所有长老中，他是这里唯一一个未穿灵月道服的人。此人名为萧何，乃灵月派客卿长老，位列第七席。
按理来说，身为客卿长老，虽然有权参加门派长老会，但涉及到关乎弟子安危的问题，他并无权力提出异议。
“萧何长老，你这是何意？”
果然，不等掌门说话，靖泽大长老就皱起了眉头，不满地问道。
“明镜师太繁务众多，若是离开，群星殿自会失了秩序，强行关闭也不是那么回事。老夫身为客卿，又恰逢近日出关，无事缠身。此等试炼小事莫不如交给我来做，也能让各位清闲清闲。”黑袍老者不卑不亢地解释道。
“这怎么行？你身为……”
“罢了。就依你所言吧。这次试炼你来带队，萧长老。”
“好。”
靖泽正要说些什么，却被掌门打断。而且在他费解的目光下，掌门居然同意了萧何的要求。
“掌门，这……？”
坐镇孤轮峰的五长老铁涸也不明所以，投来询问的目光。
要知道，试炼不似比武，比武场上有规定，尽量不伤人命，可试炼却不同。每次试炼，有弟子死伤几乎是必然发生的事情，若不派出能信得过的长老随行，万一中途出现什么岔子，灵月的名誉便会大打折扣。
毕竟，每个门派都不希望自家弟子出事。要是由于保护不周导致出了问题，很有可能会牵扯到弟子背后的家族势力进行报复，能在灵月派修行的人，很少有平民百姓。
“无妨，我信任萧何长老。大佛寺和御天剑宗的人与我宗虽偶有摩擦，关系却一直还算融洽，理应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就算有危急情况，我相信萧长老也一定会保护好新晋弟子们的，对吗？”
梵心师太的言语不急不缓，吐字清晰。众人再次望向黑袍老者，各怀心思。
萧长老是数年前空降到灵月派的萧家老祖，四百余岁，元婴初期的修为。而萧家，作为大秦国有名的修仙家族，族长萧浪的修为竟高达元婴中期，实力不弱于在场除掌门和靖泽真人外的任何一名长老，可谓大秦国屈指可数的几位强者之一。
如此的家族底蕴，几乎接近大部分二流门派，若是族长能够更进一步成为大修士，恐怕连灵月都要避让三分了。
不仅如此，更让梵心师太忌惮的是，萧家与大秦国皇族一脉一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若是惹恼了秦皇……
就算是灵月，也难以规避大规模的流血战争。
“那是自然。还请梵心师太放心。”望舒阁内，萧何信誓旦旦道。
“如此甚好。今天就到这里吧。”梵心师太不再多说，终结了此次会议。
众长老陆续起身，对掌门行一礼后，便鱼贯而出。
就在最后动身的靖泽大长老带着不满情绪走到大殿门口之时，耳边忽然听到了梵心师太的传音：
“靖泽师弟，这次就劳烦你出山监视一下他了。”
原来如此。
靖泽面露了然之色，却没有转身。
只是脚步顿了顿，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
第三十九章 天离剑台
御天剑宗，天离山。
俗语有云：“天离之巅，可见云仙。”
这是一处方圆数十丈的天台，是御天剑宗辖地范围内的最高点，被称为“剑台”。
剑台之上，一名白衣男子负手而立，眺望着远处无数高耸尖利的山峰。
他的身前有一把黑色剑鞘的灵剑，此刻，它正连刃带鞘地深深插进泥土之中，散发着丝丝诡异可怖的气息。
山崖之外，云烟缥缈。
通往剑台的狭窄山道上，丛心跟着周丰缓步走上台阶，来到峰顶。
“见过云师兄。”
二人同时行礼。
天离山很高，从内门弟子屋舍走到这里来，若是纯步行的话，需要花费整整一个时辰。他们两个虽累得气喘吁吁，却也不敢怠慢眼前之人，直接将礼数尽到位。
“嗯。”
白衣男子微微点头，回过身来。
丛心悄悄抬眼瞄了一下，只见面前男子容貌冷峻，轮廓清晰，发髻高盘，露出额头。整个人身上散发出一股利刃般的凌厉之意。不难看出，这是常年修习剑法而逐渐凝成的气质。
此人正是御天剑宗宗主独子、真传弟子们的大师兄——云剑来。
今日虽是第一次见到，但关于他的传闻，丛心早就在内外门弟子口中打听到十之八九了。
明明天赋平平无奇，二十五岁才得以筑基，却在八年前的一次外出历练中，不知从哪获取了一把极品灵剑，从此他的人生便如开了挂般，短短三年凝结金丹，到现在更是修炼至金丹末期，即将结婴。
如此可怖的修炼速度，放眼整个大秦，即便是那些灵月派的晨星们也绝对望尘莫及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丛心不傻，他似是无意地将目光扫过大师兄身后的那把黑色灵剑，心里明白，答案多半就在其中了。
一个普通人，若无大机缘，是绝无可能光凭运气改变人生的。
就算再努力，极限也依然存在。
若无天资，很可能会出现“你拼命学习一天，效率甚至达不到有天分的人学习半小时”的状况发生。生活如此，修行亦是如此。这个道理，丛心再清楚不过。
“今日唤你二人前来，是关于不久后三宗要联合进行新晋弟子试炼的事。”云剑来灵压内敛，踱步到丛心面前，停下脚步。
“不知云师兄有何吩咐？”
如此近的距离，丛心能够清晰感受到，大师兄身上的剑意尖锐无比。仅仅是站在他身旁，身体都会有种刺痛感。若是他结婴之后，肯定会修成剑意领域的吧。
在人类修士中，元婴以下是无法修炼领域的。只有修为达到元婴中期之后，才有微小的可能性去领悟属于自己的独特领域法门，每个人的领域都不一样，如树叶般，各有各的纹路。
而一旦修成领域，便离大修士不远了。
只有到达了那个高度才会明白，千载寿命只是起步。
唯有修成领域，才有望窥探大道！
“嗯，我已决定让你二人和其他八位新入门的弟子共同参加试炼。此次机会难得，我宗要对付的妖兽是四级的毒蜂王，有你二人带队的话，想来是没什么问题的。”云剑来说道。
这次试炼的名额，原本并无丛心。但前段时间他成功筑基，从低阶内门弟子中脱颖而出，云剑来作为大师兄，对待这方面的事上还算公平，便将他安排进试炼队伍，与炼气末期的周丰共同带队。
“多谢云师兄！”二人再次拱手。
“嗯。这是黄阶上品功法《驭剑术》，以及附带秘籍《飞剑诀》，你且收好。另外，去演武堂领取一把下品灵剑，算是作为你晋升核心弟子的奖励吧。”
云剑来从储物袋中摸出两本书，递给丛心。
在御天剑宗，弟子只要筑基成功，就会立刻被提为核心弟子得以重用。这种简单的体制在一些小门小派之中很是常见。
丛心连忙接过功法秘籍，正要再次拜谢，却被云剑来伸手扶住：“这是你应得的。”
他神情一凝，点了点头。
“云师兄果然大度，竟将秘籍原册直接赠予丛师兄，不愧是真传第一人！”一旁的周丰逮住机会阿谀了几句。
在外人面前，周丰对丛心还是会以师兄相称的，毕竟在门派之中，强者为尊，辈分不能乱。
黄阶上品的功法秘籍对于这种小门派的弟子来说，已经是相当的不错了，而原册相对于手抄本而言更是宝贵很多。
手抄本容易出现错误和纰漏，越是高阶的功法，但凡口诀写错半个字，都很可能会导致修炼者走火入魔，而原册基本不会出现这种问题。能将《飞剑决》原册直接送给丛心，说明大师兄对他还是非常看重的。
只听云剑来又嘱咐道：
“距离出发还剩不到半月，这些天里，你好生修习剑诀，以免到时出现危机之后，没有保命的手段。”
“谨遵师兄教诲。”丛心微微躬身，将几样东西收好。
“嗯，下去吧。”云剑来不再多说，转身回到剑台边缘，继续观云悟道。
“是。”
丛心深深看了插在地上的黑剑一眼，随周丰走向山下。
一路上，周丰叨叨个不停，对大师兄的崇拜之情难以言表。
“嗨呀，想不到云师兄居然如此平易近人！我听说他自从那次历练回来后，常年把自己关在后山练剑，不见任何人。要不是大宗主闭关了，我们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他！”
周丰咽了口唾沫，接着道：“本以为他是那种比乔师兄还凶狠的角色，谁成想他竟如此好说话！丛心呐，我可是知道，核心弟子是没有灵剑奖励的。他不但把秘籍原册直接送你，还白白给你批了一把灵剑！要知道，最下品的灵器也至少得好几十灵石呢啊！这绝对可谓是仁至义尽了嗷。你可不能让他失望。”
丛心面无表情，只是沉默。
二人又走了一段路程，他才突然开口问道：“周师兄，你觉得，身在高位的人，真的会在乎下面的人的感受吗？”
“嗯？师弟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丰不解。
丛心张口欲言，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说，摇了摇头。
他知道，有些话，不能说。
“对那种人来讲，施舍别人，让下面的人身怀感激，或许也只是为了获得身为‘贵人’般的成就感吧。”
丛心望向天边，脑中浮现了某位绝色少女的倩影。
呵呵。
目光逐渐变得坚定。
“我的目标可不止于此，区区几本黄阶功法秘籍，休想收买我的人心！”
他暗暗道。
……
第四十章 他的温柔
灵月派，银弓峰。
夜半星稀，白云入眠。
涟台之上，丝丝紫光闪耀不绝。
“紫电灵法·阴雷化形！”
石柱幻阵内，夏怜星双眸微闭，身体前倾。
随着一道极为凝实的灵压扩散而出，少女将手中灵剑猛地一拔。
“去！”
锵——
滋滋声不断响起，刺目的灵力汇聚，下一刻，就见一只紫猫虚影从剑鞘内部猛然窜出，在空气中的紫电灵力浸润下凝实得愈发硕大！
“轰隆——”一声响彻夜空，仅仅眨眼之间，它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奔向石柱。
几乎同一时间，幻阵内的全部石柱在微微一颤后，纷纷碎裂倒地。
“成、成功了！！”
夏怜星气喘吁吁地将剑鞘拄在地面上，长时间的高强度练习几乎让她整个人虚脱，从傍晚到深夜，她几乎一刻未停地在重复着这式灵术，终于在第几十次后，将紫电凝形成功。
可这般超负荷努力的后果，便是对身体的极大损伤。
“就要到与他约好的时间了，这下一定……会让……他……满……”
蓦然间，整个世界都仿佛出现了虚影。
少女眼前一黑，直接倒向地面，不省人事。
……
夏怜星做了个梦。
她梦见在天旋地转之中，自己飞了起来，整个身体前所未有的轻盈。夜风拂过耳畔，星辰抚摸着发间。
在漂浮了片刻后，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似乎坠入到一片软绵绵的领域之中，就像陷入棉花糖里一样，令人极度舒适。
呼吸间是淡淡香气，身体上被附上一层温暖的甜衣，她抱着一根结实的柱子，蹭来蹭去，心中充满了久违的踏实感。
好舒服啊。
如果可以，真的想永远不再清醒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饥饿感汹涌袭来。
虽然是在梦里，但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好像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
平时为了保持完美的体态，她每天只吃一餐，毕竟身材也是修行的一部分。但如果完全不进食的话，人是会被饿傻掉的。
于是，她闭着眼左顾右盼，心念所至，眼前的柱子瞬间就幻化成了鲜美的鱼饼。
啊，这个我最喜欢吃了。
她美滋滋地想着，
然后舔了舔鱼饼。
最后一口咬了下去。
啊呜——
“嗯啊——！！！”
一声惨叫将少女从睡梦中猛然拉到现实，随后便听到熟悉之人的熟悉的声音——
“夏怜星！差不多得了阿！你给我适可而止！”
少女目光没有焦点地看了看眼前的陆灵秋，又茫然地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再看了看自己……
然后——
她白嫩的俏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羞赦的粉红瞬间霸占。
“噫咦咦咦——？？！！我到底在做什么啊啊啊啊！”
只见玉桂峰的黄字十一间内，少女正躺在陆灵秋的床上，享受着他超级柔软的“冰火魔蚕丝被”和“白羽仙枕”，双手环着坐在床边用单手看书的陆灵秋的右臂。且明显能看出，他的右臂上印着一排……新鲜的、大概是自己印上去的——
牙印儿。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师傅！师兄！好哥哥！真的对不起！！”
夏怜星羞得猫猫头都快炸掉了，如果可以，她真想找个地缝把自己埋起来先躲个十年八载的。
联想到之前所做的梦，她就算再迟钝也能想明白，自己由于过度疲劳而晕倒，一定是陆灵秋及时赶到，走了好远的路才把自己抱回玉桂峰安置好，那个梦里的柱子显然就是他的手臂……
而睡了这么久他都没放手，一定是为了不想打断自己的休息才一直忍着疲累，长时间保持着那一个姿势……
最可怕的是……在这种前提下……
自己竟然对着“鱼饼”又是蹭又是舔又是咬……？？？
夏怜星赶紧放开他的胳膊，捂着自己发热的小脸，小声开启了无限道歉模式。
“对不起有用吗？杀完人之后说我以后不杀了就能逃脱正义的制裁吗？！”
陆灵秋被疼得龇牙咧嘴地抽回了手臂，板着脸问道：“知道错没？”
“呜呜呜知道了！”
“错哪了？”
“我不该咬你……”
“？？”
“不是！我不该……不该晕过去……”
是了，一定是晕过去的错！都怪自己体质太差，竟然练着练着就昏倒了，以后可绝对不能这样了！
少女确信地抬起头，保证道：“我以后一定更加努力地修炼，决不会再轻易晕过去了！”
“蛤？”陆灵秋抬起牙印儿鲜明的左臂，拇指与中指微屈，轻轻地弹了少女的额头一下：
“你是傻的吗？”
“呀！痛……”
夏怜星揉着额头，眼中满是不解地看着他。
“你错就错在，太过专注于修炼，反倒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漠不关心。女孩子如果不懂得好好照顾自己，在这冷冰冰的门派里，你还指望谁能关心你呢？嗯？”
陆灵秋正色道：“刚刚是饿了吧？说吧，多久没好好吃饭了？”
“我……我……”
夏怜星听到他的话，眼里顿时蒙上一层水雾。
自从踏入修仙之路那一天开始，她就再也没体验过被真真切切地关心着的感觉。掌门梵心师太和诸位长老、师伯们对她还算不错，但都只是表面上把她当成成绩最优异的孩子而已。虽以她为傲，却从不过问她的生活。
从小到大她一直肩负着为族人报仇的重任，每日每夜都在高压下拼了命地修炼，从来不给自己放一天假，再苦再累，她也都是一个人承受着。
偶尔在寂静的夜里，孤独如黑色的海，浸漫全身。
她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便只好蜷缩在墙角跟自己对话。
陆灵秋突如起来的关怀让她感受到，自己依然还存在着。那是一种，被在乎的，有人关心着的，温暖感觉。
“今天时间有点晚，锦月楼肯定是关门了。明天我想办法带你去好好吃一顿。现在暂且用这个垫一下吧。”
陆灵秋略一拂袖，手中忽然间出现了一个袖珍花篮。篮子中装着样式很可爱的面包和小蛋糕。
石室中顿时甜香扑鼻。
他伸手将其中一块儿菠萝包拿起来，递给少女：
“吃吧。”
夏怜星接过从未见过的食物，恍惚了片刻。
然后，她沉默着，双手捧着面包，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薄薄的黄油片混合着酥软的面包屑融化在嘴里，这般美味让她心底最坚硬的某处也开始渐渐融化。
一直压抑着的情绪也化为点点晶莹在眼角处滴落。
唔，好吃。
可为什么，味道变咸了呢。
明明上一口还很甜的呀。
——
原来是眼泪啊。
……
第四十一章 未来灵使
少女一边吃着面包和小蛋糕一边落泪，苦涩的泪水混合着甜甜的食物一起进入胃中。
陆灵秋心思细腻，对氛围很是敏感。见夏怜星沉默着哭泣，一时间不必说任何言语，便能感受到她心中的万般苦涩和委屈。
“不哭了不哭了，都过去了。过去了。”他借给她半个肩膀。
少女靠在他身上，从抽泣逐渐变成呜咽，最终决堤。
到底是经历了怎样的苦痛，才会在琉璃百味亭这样美的好幻术下将悲伤情绪倾泻而出呢。
他不明白，但却理解。
和前些日刚刚加入镜花宫的风灵使相比，奚飞鸟的境遇虽与她相似，但却是在兄长的庇护下茁壮成长至如今。
而眼前的少女，身为黑猫一脉最后的幸存者，在婴儿阶段就失去了全部亲人。来到灵月之后也一直是在几位女修的轮流照看下才逐渐长大。她自打认字之后便觉醒灵根，直接踏入了修炼之途，可以说，完全没有任何值得回忆的童年可言。
夜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夏怜星只是吃下两样食物便不再继续，而是在陆灵秋意外的目光下，抽出几张灵纸将纤手擦拭干净，然后弱弱地指着他的胸口问道：“可以……再借我靠一会儿吗？”
其实在幻术里，无论吃什么东西都不会在手上留下任何油渍或者脏东西的，陆灵秋看着轻微洁癖的少女，温和道：“都借你这么久了，也不差这一会儿。”
少女擦了擦眼泪，嫣然一笑。
就像在漫长无边的黑暗里，看到了一束光。
她闭上双眼，紧了紧柔软的被子，将半个身体蜷缩在他怀里。
嗅着他身上的味道，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从四面八方涌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过。
她知道，这是奢侈。
也知道，他是在包容着自己的任性。
如果没有他好心指点，如果不是自己无理取闹，两个人的世界可能就再也不会有交集了吧。
要是有一天，这种关系结束了，自己是否还能像现在这样，在如此近的距离里，感受着他的温柔，依靠着他的肩膀，体味着这样踏实的感觉呢？
想到这里，夏怜星忽然睁开双目，粉色的瞳孔中闪过一抹决然。
她对他伸出小手。
陆灵秋微微疑惑：
“什么？”
“未来灵使契约。”
……
银弓峰，玄字第二间。
阵阵花香充斥满屋，石室之内，一朵月白色花瓣的虚影逐渐凝实，完美地散发出惊人的花灵力。
“终于练成第二朵了！”慕青心中一喜，谨慎而又小心地默念法诀，将这第二份花灵力贮存到体内元婴当中。
“嗯，这次很顺利，距离第二重境界还剩九十八朵花灵力……”
少女掰着手指，一点一点计算着。“按照这个速度修炼下去，大概还需要……”
啊，算了。好难啊。
“也不知灵秋哥哥他在干什么，这么久没见了……”
二人从入门那天开始算起，到现在已经十几天时间，期间只见过两面。一次是她深夜查房，另一次是去锦月楼吃东西。其余时间，几乎都是呆在各自的峰内，没什么联系。
陆灵秋交入门经费的时间点比较早，所以有将近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是完全空闲的。
在灵月派，新晋弟子前十五天的任务不过是以熟悉门内环境和门规为主，并不会学习灵术。要等到十五天期限过去，大家都交完灵石，门派才会正式开始安排授业，由晨星负责，对各峰弟子进行系统地灵术学习。
而在正式授业开始之后，每年都有一次试炼、数次考核，年底的银晖林试炼便是为新晋弟子们准备的“半月修习成果测评”。
显然，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他们会变得很忙，要想见面就更难了。
慕青从灵戒中取出“传音白玉”，想对陆灵秋说些什么，却犹豫不决。
她怕打扰到他。
虽然有了此物之后，她随时能联系到陆灵秋，但她也知道，自家主人是很忙的，是恨不得每天有四十八小时可以使用的存在。如果贸然联系他，很可能会惹他不开心吧。
她很注重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她希望在他眼里，自己是完美的。
可是……
“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慕青轻咬下唇，微微皱起小脸。
片刻后。
她鬼使神差地站起身来，推门而出。
……
“你想好了么？”
“嗯。”
玉桂峰黄字十一间里，陆灵秋将《未来灵使契约》取出，递给了夏怜星。
夏怜星划破葱白纤长的手指，毫不犹豫地用血迹在纸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以后，你就是镜花宫的预备灵使了。”
二人对坐在桌前，他直视着她的双眼。
“嗯。”
“我会教你更多灵术，帮你尽快突破化形阶段。”
“嗯。”
“这本《花神真诀》你先拿去修炼，在你化形成功后，我会安排人带你进行灵使测试。”
“嗯。”
她低着头，默默接过厚厚的功法秘籍。
“……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陆灵秋看着她柔弱的模样，有些不解。
显然，少女一开始是并不想签订这份看上去非常危险、且对自己完全没什么好处的契约的。
她这样做，定是下了莫大的决心，而且很有种孤注一掷的感觉在里面。
她没有回答，只是把功法收好，安静地坐在那里，似在发呆，又似在沉思着什么。
陆灵秋从灵戒中又取出一块白色灵玉，对她说道：“这是‘传音白玉’，给你了。以后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通过它来找我。就像这样……”
他简单演示了一下，夏怜星聪慧得很，简单一看就明白了如何去使用。
这是陆灵秋制作出的第二块传音白玉，交给她之后，他便可以在门派中同时联系两个人了。
“嗯，今天你累了，先回去好好休息吧。关于新的灵术，等你把花神真诀第一层练下来之后，我再教你。”
他习惯性地伸出手来，想要揉揉她的头发，然后，忽然想起眼前少女并不是慕青，便硬生生地中止了自己的动作，停在了半空中。
正待他准备收回手臂之时——
夏怜星主动将猫耳凑了过来，踮起脚尖在他的掌心里蹭了蹭。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灵秋哥哥，你睡了吗？我进来了哦。”
……
第四十二章 机智的青
说时迟，那时快。
在陆灵秋罕见的一脸惘然和不知该怎么办的神色之中，夏怜星立刻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并且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
下一息——
慕青推门而入。
“灵秋哥哥，你刚刚，是在跟谁说话呀？”
少女俏生生地走进石室，目光看向屋内景象。
只见陆灵秋表情很不自然地站在桌旁，脸上硬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呃……可能，你听错了？”
见少女一脸狐疑之色，他及时转移话题：“这么晚了，怎么突然想起来我这？”
“……嗯，今天心情不好。想着很久没见到你了，就来看看你。”慕青嘴上这样说着，目光却依然在四处搜索，试图发现些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她知道陆灵秋有喜欢睡觉的习惯。
此时已是后半夜了，就算他是夜猫子，也应该已经躺下了。而现在，他却穿着灵月道服，挽着袖子，一副刚才正在看书的模样。
等等，那是什么？
好像是……
一排牙印？
慕青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些细节。
陆灵秋见她看向自己手臂，立刻将身体向右微微侧了侧，并且不着痕迹地将袖口松下来，挡住了还在发红的伤口。
“啊，为什么心情不好？”
他坐到椅子上，从灵戒中摸出一包茶叶，将之取出一部分，倒入桌上自带的茶壶里，并且对着茶壶注入了些许灵力。
蓝色的水灵力化为清水，悬浮在茶壶之上。
红色的火灵力则将其加热，仅仅一息，清水就开始凭空沸腾。
待其冷却几秒后，他伸出左手食指虚空一划。
热水落进壶中，浸润着茶叶。一股清香味道顿时弥漫全屋。
“因为你好久不理我。”慕青小脸一皱，看向陆灵秋。
刚刚她明明闻到了屋内似乎有女人的隐约香气，可现在被这茶香一冲，登时再也无法捕捉到了。
“说什么傻话呢，我不是在这里吗。”陆灵秋拿过一只巴掌大小的茶杯，斟了一杯热茶，推向桌角。
“炒花飘雪。我最喜欢的花茶，尝尝吗？”
“嗯。”
慕青抽了抽琼鼻，坐到了他对面的木椅上。
果然不对劲。
房间中仅有两个椅子，除了陆灵秋一直以来喜欢坐的那个之外，便是少女所在的这个了。
显然，这上面有些温度。
绝对有人来过。
她优雅地拿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并且似是无意地用余光看向他身后的床铺。
有问题。
甘甜的茶液流入喉中，带着些许温热之感，暖了心胃。
“好喝。虽然是茶，但却有种甜甜的感觉呢。”
她端起茶杯，一边夸赞着茶叶的味道，一边踱向陆灵秋的床。
“是吧？而且这个名字我也很喜欢。等等，慕青，你要干什么？！”
少女成功地引开了他的注意，嗜茶如命的陆灵秋正要好好地给她讲一下“炒花飘雪”这个名字的来历，却猝不及防间发现她直接坐到了自己的床上，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将茶杯放到一侧的置物台中，然后猛地伸手抓向那蚕丝被，看样子竟是要一把掀开！
“等等！！！”
陆灵秋心说糟了，却根本来不及阻止，只见少女的脸上满是果断之色，双手已然捏到了被子的边角。
她早就发现，这里面鼓鼓囊囊的，显然有东西在其中藏着！
若是真有问题，直接过去掀被子，自家主人肯定会百般阻挠，甚至有可能翻脸！而一旦先下手了，抓他个人赃俱获，就可以占据道德制高点，他就没有任何理由发火了。
慕青的操作行云流水，心里想着“不愧是我”，然后，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毫不犹豫地将丝被掀起——
刹那间，被子之下，耀目的紫光一闪，晃得少女眨了下眼睛。
随后，便听到一声软软糯糯的猫叫。
“喵——”
“啊？？”
“？？？”
她呆住了。
陆灵秋也愣在原地。
只见被子之下，竟是一只体型娇小的黑色小猫。
她有着石榴石般的粉色瞳孔和柔软发亮的皮毛，此刻正慵懒地卧在大床的正中央，神色戒备地看向眼前的少女。
“呀！好可爱啊！灵秋哥哥，你居然养猫了！什么时候养的呀？”慕青对于这种可爱的存在毫无抵抗力，她伸出手来欲要将之抱在怀里，却见黑猫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瞬间蹿下床铺，一个闪身就爬到陆灵秋的身上，端坐于他的肩头，眼里充满生人勿近的意味。
慕青见此情形，若有所思地回到桌边，松了口气道：“我还以为你在屋子里藏了女人呢。”
“怎、怎么可能……”陆灵秋有些心虚，尴尬地笑了笑，“所以你是猜我把女人藏在那里面么？”
“嗯。看到是猫我就放心啦，你不会生我的气吧？”少女捋了捋耳边的青丝，动作虽很自然，却给人一种奇妙的惊艳之感。
“当然不会。”
陆灵秋心神大定。
没错，此时此刻，他才终于放下心来。
慕青猜得完全没错，在她进屋前的那一刹那，夏怜星确实以紫电身法钻入到了被子中，然后……
幻形成了本体的模样。
他倒不是心里有鬼，只是怕慕青见到自己大半夜的跟其他女子同处一个屋檐下，会产生惊天大误会。那种情况一旦发生，到时候无论怎么解释都会很麻烦。
陆灵秋不傻，能够隐约感受到少女对自己的心意……
——与其她灵使们不同，慕青是那种，带着些许情愫在内的、具有独占欲且想要一直待在一起的感情。
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毕竟陆灵秋的颜值摆在这里。
可关于慕青，他心底还是有些喜欢的。这种感觉很模糊，不是一见钟情，当然也不是日久生情。
如果一定要说清楚的话，大概是那种，相处得很舒服、且很有默契的感觉。
是种仿佛很久以前就认识过、相遇过的久违感。
可惜。
他是理智的。
他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是什么，也知道自己的未来大概会是怎样。
灵使们都是些可爱的孩子，他想，至少要许诺给她们真正意义上的自由。
“我可以抱抱她吗？”
慕青看着他肩膀上的黑猫，小声问道。
“嗯，行。”
陆灵秋揉了揉猫猫头，悄悄对夏怜星传音道：“去，让她摸摸你……尽量配合就好。”
“喵呜……”
只见小猫委屈地蹭了蹭他的脸颊，这才极不情愿地一跃而下，踱步到桌面的另一边，盯着眼前少女。
心道：我居然要被一个内门弟子玩弄身体……如果不是主人的吩咐，我……我肯定电哭她。
慕青开心地将她抱在胸前，一手环着她的身体，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皮毛，感受着柔软毛茸茸的触感，爱不释手。
“她叫什么名字呀？”
“嗯……叫……”陆灵秋知道不能把真名说出来，那么做的话不出半天就会被慕青发现真相，他还没有愚蠢到那个地步。
便随口起了个名字：“她叫巧克力。”
夏怜星：“？”
慕青：“欸？好奇怪的名字，不过很可爱。”
“我也觉得。”
没有了先前的猜忌，慕青似乎变得开朗许多。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直到天已发蓝，她才掩着小嘴打了个哈欠，准备起身离开。
陆灵秋把她送到门口：“下次来的时候要提前跟我讲哦。”
“我知道啦。”
少女一反常态地没有逗留，只是乖巧的点了点头，然后直接快步离去。
这让他感到有些奇怪。
直到回到屋中，关上了门，坐在了自己的大床上时，他才意识到——
猫没了。
……
……
第四十三章 多重操作
冬夜的冷风凛冽刺骨，在玉桂峰通往银弓峰的勾锁吊桥之上，慕青将黑猫紧紧地抱在胸前，一步步前行着。
她目光中带着审视，死死地盯着黑猫，即便在如此凶险的桥上，也只是用余光来赶路。
“你真以为，我看不出，你是幻了形的猫妖？”
少女语气冰冷。
身为妖尊，别说是幻形了，她可是化形过的存在。当她第一眼看到猫身上散发出的微弱妖气之时，心中就已经开始产生怀疑了。
而在“巧克力”使出紫电灵力逃到陆灵秋肩上后，妖灵之体的猜想便被直接坐实。
何况，黑猫身上的隐约香气，和她刚进屋时闻到的味道几乎一样。
“喵？”
黑猫缩了缩身子，歪着小脑袋，用一幅“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表情看向她。
“呵呵，还装傻是吧？好。”
慕青忽然停下脚步。
此刻，她正站在吊桥的正中央。
桥下是万丈悬崖，在灵月派这禁空的大阵之中，若是摔下去，必死无疑。
她将黑猫高高举起，伸出手臂，将之拎到扶手之外。
在黑猫满是惊恐的神色中，她静静地说道：“我数到三，如果你不变回人形，我就把你丢下去。”
“喵呜——！”黑猫连连摇首。
“一。”
“喵呜喵呜！”黑猫依然很凶。
“二。”
“喵……”黑猫慌了。
“三。去死吧。”
慕青在她震惊的目光中，松开了手。
“喵呜！！！”
凛风猛烈地从耳后向上方刮过，夏怜星万万没想到，眼前的少女居然真的能狠心下如此毒手。她看起来如此的可爱善良，怎么可能会是做出这种事的人呢？
这样继续坠落下去会死掉的啊。看来真的不得不变回去了。
桥上。
慕青冷冷地盯着不断下坠的黑猫。
她已经准备好，如果再过两秒，巧克力依然不变回人形，那就说明是自己判断失误，到时候她会瞬间用藤蔓把黑猫缠住，直接救上来。
一息。
巧克力还是黑猫的模样。
桥上的少女也纹丝未动。
二息。
绿光与紫光同时照亮了夜空。
“春常灵法·千丈藤！”
“紫电灵法·影空切！”
刹那之间，绿色的生命气息充斥桥上。慕青身后的虚空之中，毫无征兆地伸出数根粗大枝条，以极快的速度延伸并且缠卷向坠落中的黑猫。
而就在枝条即将触碰到黑猫之时，耀目的紫色光华闪动。
空气中蓦然响起噼啪之声，黑猫的躯体眨眼间幻回人形，且在那一瞬间，慕青只隐约听到两声拔剑和收鞘之音，便骇然发现，自己的藤蔓竟被齐根斩落！而那紫色身影也借着藤蔓的反向冲力，脚尖连点，在几个轻盈的闪动之后，消失在了悬崖间。
桥上的慕青微微一怔。
虽然事发突然，但她略一思考，便琢磨清楚了事情的大概。
首先，“巧克力”果然在最后一刻变回了人形，这说明自己的判断并没有错：她是灵妖。
其次，自己是想救对方的，故并未使出什么大威能的灵术，而对方却认为自己要落井下石，这才动用了强力的灵术，并且得以逃生。
但问题在于，“千丈藤”作为春常灵法的术式之一，事实上并不弱。要想斩断，怎么也得需要金丹期以上的修为才可以。
在常规的五行灵术中，木灵法的顶流分支便是“春常灵法”，这种灵术传自太古，等阶奇高无比，现在几乎绝迹。
其使用门槛也令人发指，必须要成丹期以上的至木灵体或者是金丹期以上的天灵根修士才可修炼，里面的法术等阶几乎都是地阶以上。
这就说明，能够斩断此术的灵术，等阶不会低于金丹期。换句话说，她的修为，必然在成丹期以上。
再者，如果自己没有听错，她口中的灵法似乎是“紫电灵法”……
结合其身上的紫色灵力，不难推断出，她的灵根绝对是——
多年前就早已失传的，黑猫一脉的紫电灵根！
慕青身为妖尊，虽对人类修士的历史不甚了解，但对妖族中那些声名远扬的家族，还是如数家珍的。
“不是早就绝迹了么。想不到，在这种地方，竟还会遇到这般高等血脉。”
她正要转身继续走向银弓峰。
这时，身上的传音白玉亮起了微弱荧光。
她第一时间将其摸出，注入了灵力。
陆灵秋的声音从中传来：“慕青，你是不是把巧克力带走了？”
“嗯嗯，她在我这儿呢，我想抱回去玩几天，灵秋哥哥不用担心啦。”
“哦哦，那好，那你对她好一点。”
“嗯！我一定、会对她，超——好——的。”
慕青收起了白玉，脸色更加阴沉。
金丹期、紫电灵根、黑猫一族……
“所以说，你不但勾引我家灵秋哥哥，居然还敢躲进他的被子里，上他的床……”
可恶，偷腥猫！
就算把灵月翻个底朝天，
我也一定要抓到你！
……
白玉峰，真传洞府。
夏怜星疲惫地回到自己的房间，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她感到心力交瘁。
她脱下自己的道裙，将之整齐地叠好，然后快步走进另一间暗室，迈入木制的浴桶之中。
平日里，只有沐浴才能让她感到安心。
如果再加一项，那大概就是今天新增的——“躲在主人怀里睡觉”吧。
温热的灵泉浸润全身，灵月花瓣飘浮在水面上，舒服的温度让她轻轻呻吟了一声。
少女的肌肤白皙如雪，身体虽然略显纤瘦，但该饱满的地方却是十分有料，属于那种容易被人小瞧的体型。
她轻轻拨动着水面，看着一圈圈扩散的波纹，脑中自然地浮现出了主人的模样。
一想到陆灵秋，她就不可避免地联想到了自己今天做的蠢事……
然后，她便红着双颊，将猫耳之外的部分下沉到了水里。
咕噜咕噜——
“咳咳！”
仅仅不到十息的时间，夏怜星就呛了一大口水，悻悻然地从水里钻了出来。
她看向不远处正对着浴桶的铜镜，盯着里面那张满是羞红的漂亮面孔轻轻一叹：“唉，要是再可爱些就好了。”
她想起慕青那张惊艳到犯规的小脸。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虽然自己已经很好看了，但与她相比，为什么会产生一种不自信的感觉呢。
夏怜星对着镜子，将下巴拄在桶沿上，喃喃道：“那就是主人喜欢的类型吗……”
……
第四十四章 寻找黑猫（3K求票）
翌日。
天还未大亮，陆灵秋的门便被敲响。
高平低沉醇厚的嗓音从门外传来：
“陆师弟，起床了。今天是新晋弟子们正式授业的第一天，还有两个时辰就要开始了。”
“？？”
还有两个时辰，为什么非得现在来敲我的门？？
只睡了一小会儿的陆灵秋连眼睛都没睁开，他极其难受地翻了个身，对着门外喊了句：“知道了，高师兄。”
“可千万别再睡过了啊！上次你缺席真传师姐的赴任早会就非常地不应该。
多亏了夏师姐性格好，不做追究。不过这次的授业更加重要，如果错过讲解，很可能无法顺利地修炼《灵心篇》，师弟可要好自为之。”
高平又在门外语重心长地说了几句，这才离开。
“灵心篇什么的重要么……”
唉，这高师兄怎么总喜欢大清早的来找我……？
他自己不睡觉的吗？
陆灵秋十分无奈，喃喃道：
“罢了，可能他也只是好心。
如果他知道怜星已经变成我家猫猫了，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陆灵秋打了个哈欠，坐起身来。
今天他不打算再继续睡了。
灵月派的首次授业对他而言虽然没什么实质意义，但去简单的听一听也并无坏处。
当然，最主要的是要去确认一下“巧克力”的安全。
他起床伸了个懒腰，然后走到镜子前对着自己使了个“大清洁术”。
一层薄薄的水灵力瞬间席卷全身，在哗啦几声之后将他洗刷得焕然一新。
“唉，熬夜果然还是会对气色造成影响。”他看着自己厚厚的黑眼圈，下定决心：今晚一定要好好休息，睡满十二小时。
根据他总结出来的睡眠经验，他认为，人如果通宵了，那么睡一两个小时还不如不睡，因为起床时那种痛苦真的让人无法想象。
所以要想缓过来，就必须留出大块儿的时间全部用来休息。这样，睡前才不会有任何心理压力，才会让人在爬上床之前充满期待感。
换句话说，睡到自然醒才是真正令人享受的睡眠。
他走到桌前泡了壶茶，然后拿出一摞空白的灵纸和一支卖相不俗的羽毛笔，酝酿了片刻之后，开始动笔写下一些文字。
时间尚早，他要做的是——
为最近新来的灵使们创造出合适的功法秘籍。
……
银弓峰，涟台。
巳时刚过，初冬的暖阳照耀在冰冷的石板上，十余名弟子站在灵柱幻阵前，精神抖擞地准备听这人生当中的第一次正式授业。
“看来各位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开始吧。”白雪站在人群中的最前面，手持《灵心篇》功法，讲道：
“今日授业的主要内容，是‘功法初解’。
在灵月，你们的大部分时间都将会在自修中度过。类似今日这种集体授业，次数不会很多。所以接下来我讲的内容，请各位务必认真听，有不懂之处就及时提问。知道了吗？”
“知道了！”
众弟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漂亮的白雪师姐，异口同声道。
“嗯。灵心篇是我们灵月派的基础功法，品阶为玄阶下品。此法共分为六层境界，前两层对应的是炼气期，后四层对应的是筑基期。
每成功修炼一层，都会让你获得一部分无属性的灵力作为储备。各位可以将其转换为你本身灵根所带的灵力属性，亦可留着日后再用，非常方便。”白雪顿了顿，接着说道：
“你们已经入门十五天了，个别同门在前几天就已经拿到了功法，想必早已开始自修。我想问一下，在场的各位有没有人提前将功法突破到了第二层呢？”
她环顾四周，只见众人瞬间把目光聚集在人群中最可爱的那名少女身上。
慕青本是不想来的。
众所周知，何止第二层，她早就把《灵心篇》修炼到第三层境界了，完全不需要参加这种基础的讲座。奈何她有事情要问白雪，便只好借着听学的名义前来参加授业。
就在她无奈地想要应一声时，却见身旁一位女修大声抢道：“白师姐，我修到第二层了！”
“哦，是吗？”白雪有些意外地走到这名女修面前，用灵瞳术查探了一番，随后面无表情地夸道：“不错哦，葛娴师妹。确实到达第二层了。”
那女修得意极了，脸上满是骄傲之色，看向别人的目光里甚至闪过些许轻蔑意味，仿佛在她眼里，只有自己才是最优秀的。
这就是要跟我一起参加试炼的人么？
慕青偏过头，略作打量。
只见这名叫做葛娴的女子身材矮胖，相貌平平。不但浓妆艳抹，脸上还坑坑洼洼，不知用了多少脂粉才勉强遮掩住那些瑕疵。
此刻她正沐浴在其他弟子羡慕的目光当中，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样。
慕青摇了摇头，赶紧收回目光，心道：“真是辣眼。”
时间很快流过。白雪先是简单讲解了《灵心篇》的基础法诀，随后又让大家把《基础灵术全解》拿出来，挑选了对入门修士来说最重要且最实用的“护体术”和“灵瞳术”来进行演示，在大家都看懂并学会之后，才进入到最终回答问题的环节。
“白师姐，既然‘灵瞳术’可以看到对方的灵压，那为什么门规中规定‘在门派内不得随意且无限制地使用灵瞳术’呢？”有弟子问道。
“啊，因为其原理是通过灵压来推测对方的修为，以此来判断自己是否是敌人的对手，大多数情况是在战斗前使用的。
若在门内随意使用，会被当做是很不礼貌的行为，不信的话，你可以到长老或者掌门面前，使用灵瞳术看向他们试试。”
“噗……”
众弟子吃吃偷笑，那名好奇的男弟子挠了挠头，表示懂了。
又过了片刻，白雪见时间差不多了，便宣布今日的授业到此结束。大家对她行了一礼，然后纷纷散去。
弟子们有的走向五羊峰，有的则是要回自己的屋舍。
而她，直接走向慕青。
“慕师妹，有心事？”
她早就看出，今天的慕青妹妹似乎不太开心。明明平时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今日却心事重重，与上次见面截然相反。
“……嗯。”慕青也不否认，点头道：“我想问白师姐一件事。”
“哎？你说。”
见少女有求于自己，白雪眼中一亮，虽未表现出来，但内心却非常激动。
“白师姐作为灵月晨星，想必对门内的一些人啊、事啊，都非常了解吧？”慕青边说边走向勾锁吊桥的方向。
白雪跟在她身后，思索道：“如果是银弓峰内的事情，应该还算了解。至于其它峰……就不好说了哦。毕竟很多弟子喜欢苦修，有些面孔就算是我，也没见过几次。”
“哦哦。那我想知道，师姐有没有在门内见过一只……嗯，不。见过一名，拥有紫电灵根的、金丹期以上修为的、女子？”慕青组织了下语言，问道。
昨天在玉桂峰吊桥上，云雾烟尘缭绕、紫光也异常炫目，导致她并未看清夏怜星的模样。唯一能够确认的，就是她大概是名娇小的女子，猫耳发型，没看清穿什么，但身材从远处看，应该和自己差不太多。
“紫电灵根？金丹修为？女子？”
白雪脑中瞬间浮现了某张可爱面孔。
慕青看着她的表情，马上猜到她是有线索的。
她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只见白雪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个……慕师妹，你问的这个人，她怎么了呀？”
在为人处世方面，白雪作为晨星第二席，还是非常谨慎的。
她虽然喜欢慕青，但对夏怜星也颇有好感。
这两人一个是新晋弟子中的天才翘楚，一个是门内唯一真传天骄。她完全不希望她们两个之间有什么矛盾……
“欸？没怎么呀，我只是碰巧听说有这样一个人在门里罢了。白姐姐知道的吧？
紫电灵根和你的冰灵根一样超级稀有哦。
所以我，也想和她交个朋友呢。”
慕青对着白雪甜甜一笑，看得她心都快要化了。
白雪张了张嘴，愣在原地。
心道：她叫了我什么？
姐姐！？
啊啊啊慕师妹这么说果然是已经把我当成朋友了吗！
她脸上顿时变得红扑扑的，表面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内心却已是翻江倒海。
“如果白师姐不方便告诉我的话就算了，没关系的，我知道你也有自己的苦衷……”慕青可怜兮兮地抿了抿嘴唇，强颜欢笑般转移话题道：
“最近，灵秋哥哥给我钱啦。上次没能和你一起去吃好吃的真是可惜……不过今天，就让我请师姐去锦月楼吃一顿吧，我最喜欢那里的‘月亮烧’了。”
“不不不是的……！”
我不能让她难过！不行，还是告诉她吧。
在少女这般攻势下，白雪直接被破防，她踌躇了几息，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道：“其实我……我知道她是谁。嗯，这样。吃过午饭后我直接带你去找她吧，她就是灵月的真传弟子夏怜星哦。”
……
第四十五章 大修罗场
灵月派，五羊峰。
正值饭点，对美食稍微有点追求的弟子们纷纷来到这里用餐。一时间，锦月楼内熙熙攘攘，人满为患。
“呀，是陆师弟！今天怎么一个人来啦？慕青妹妹呢？”
一楼的柜台旁，韩妙菱见陆灵秋一个人走进门店，不由眼中一亮，赶紧迎了上去。
陆灵秋表情很僵硬地从人群中挤到楼梯口，正要上楼，看到韩妙菱特意来打招呼，拧紧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应道：
“……啊，因为今天我想尝尝别的菜，嗯，算是提前试吃一下。如果好吃的话，下次带她来点。”他随便找了个理由。
“哦~师弟对她还真是宠爱呢。”韩妙菱掩嘴一笑，打趣了一句。
“还好吧。”
他很讨厌嘈杂的环境，也不喜欢大量陌生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汇聚。
锦月楼一层就像个大食堂一样，菜色便宜、性价比高，是大部分弟子用餐的首选。
而稍微有点儿小钱的修士，会选择二楼或者三楼，每往上走一层，环境就会更清静幽雅些，菜品也会更精致些。
此刻，一楼的很多人看到身为晨星的韩妙菱亲自去接待这位帅哥，不禁纷纷投来好奇和八卦的目光。
陆灵秋眼里闪过一丝不愉。
他不愿停留，直接往楼上走去。
韩妙菱跟在他身后问道：“陆师弟今天打算在几楼用餐呢？”
“五楼吧。”他略一思索，给出了心中的答案。
在陆灵秋看来，锦月楼第六层的菜品虽然可以称作一绝，但动辄近千的灵石开销实在是有些昂贵。即便以他的身家，也不想过度挥霍。
毕竟，钱都是自家的灵使们辛辛苦苦赚来的，他并不想让那些可爱的孩子们无意义地付出。
五楼的物价相对六楼至少便宜一半，一餐大概在四五百灵石左右。而这个开销，普通家庭和小康家庭的弟子依旧承担不起，所以，基本不会遇到人。无论是性价比还是环境的安静程度，都非常符合他现在的需求。
“可以吗，怜星？”他悄悄对着自己道服内的黑猫传了句音。
“喵。”夏怜星回了句。
“？说人话。”
“嗯嗯。你是主人，你决定。”她小声传音道。
此刻，幻形状态的夏怜星正扒在他的胸口，被宽大的道服完美地遮挡在里面。
她柔软的皮毛又暖又香，毛茸茸的尾巴一扫一扫，弄得陆灵秋身上痒痒的。
今早的玉桂峰授业是她主持进行的，陆灵秋也罕见地到场了。在确认她安然无恙后，授业刚一结束，他便决定带着她来五羊峰吃饭，为了履行昨夜的承诺。
是的，他从不食言。
既然答应了要带她吃顿好的，就一定会行动。
可五羊峰人多眼杂，若被外人看到“灵月唯一真传”和“新晋最帅师弟”走在一起，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也必定会传到慕青的耳朵里。所以夏怜星很懂事地幻形成猫，藏在他的衣袖里，这样就能躲过外人的视线了。
在韩妙菱的带路下，陆灵秋来到了五层最外侧的包厢中。相比楼上，此处的环境并不差到哪里去，方桌木椅、熏香花草，清雅得很。
她让侍者拿过菜单，给陆灵秋点菜。
“今天吃什么呢？”韩妙菱对陆灵秋的食物偏好很感兴趣。
身为锦月楼王牌主厨，身份尊贵的客人的每一句评语，都会影响到她在未来对菜品进行改良的思路。
却见陆灵秋很快地将菜单翻到“鱼”类菜品，飞快地点了几道：“先来份‘清炖鼠尾鱼’，再来五串‘盐烤烈焰鱼’，还有‘凉拌三鲜寒冰鱼与星纹鱼刺身拼盘’，以及‘白煮赤火鸡胸肉’，最后是‘巨钳甜甜虾汤’。”
“呃……怎么全是鱼、肉和海鲜……你是在喂猫么……？”韩妙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可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菜品搭配，这和他上次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啊！
陆灵秋心中一凛，心说这位韩师姐怎么如此敏锐？
便转移话题道：“不用在意这些细节。对了，喝的依然要一壶‘仙人醉’，就先这样吧。”
“好，我这就安排。”韩妙菱转身走下楼梯。
见四下无人了，陆灵秋对领口中的黑猫悄声道：“等菜上齐了，我就遣散她们，再布下一层结界，你就可以吃个痛快了。”
“可、可是我们为什么要像做贼一样来吃东西呢……你可是花了好几百灵石的……”她将可爱的猫猫头露出来，口吐人言。
其实她心里明白，陆灵秋最在意的只是慕青而已，如果没有慕青的存在，就算自己光明正大地来找他、跟他在一起走路、一起吃饭，又能怎么样呢？
其他人的目光再奇怪，她也不在乎。
难道真传弟子就不能有自己的生活了吗？
她只是有点不服气。她想了好久，才鼓起勇气来问出这句话。
即便她知道答案。
其实昨天夜里最后发生的事情，她并没有告诉他。
夏怜星知道，那会让慕青在他心里的形象变坏。
她虽然委屈，却依然不想那么做。
契约已成，在她心里，已经把陆灵秋当成了可以依靠的主人。站在自己的角度，主人喜欢的人，自己是不该在他们二者之间制造任何隔阂的。
从小到大，夏怜星都没有伤害过任何人，更不愿去破坏别人的感情。
如果让她下杀手的话，恐怕只有一种情况才能让她抛下心理压力，毫无顾忌地去杀人——
那就是遇到妙仙阁的仇敌。
包厢之内，陆灵秋沉默了片刻。
并非不想回答。
相反，他在认真思考。
他知道确实，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如果对慕青说实话会不会好些呢。
她会生气吗？
会不开心？会愤怒？还是会离开？
陆灵秋眉头紧锁，陷入苦思。
是啊，这对她不公平。
自己与夏怜星之间只是正常的主仆关系，而在慕青进入镜花宫之后，早晚也会见到其她的灵使。
掩饰只会产生更多隔阂。
有时候，长痛不如短痛。
他决定把真相告诉慕青。
——
领口之中，夏怜星已经慌了。
她见他久久不言，心中已经开始后悔自己说出的任性的话，她的猫耳软趴趴地耷拉下来，轻轻地“喵……”了一声。
陆灵秋回过神来。
他揉了揉她的头，温和一笑，说道：“以后就不会了。”
就在这时，楼梯处传来了韩妙菱的声音：“哎呀，你们兄妹果然心有灵犀，你怎么知道你家哥哥在五楼呀？”
“啊？他也在这里？？！”慕青那动听的声线很有辨识度。
只听一阵小跑的声音传来，她的身影很快从屏风后走出。在亲眼见到陆灵秋之后，她开心地笑了笑，然后拉着一脸迷惑的白雪直接坐了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