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云野。
姑娘说她名为泠月,是来此地游玩的观光客。
云野没有雨林漫天酸雨、没有霞谷冰天雪地、没有暮土危险重重、没有禁阁高级文明。
云野倒是不错的观光地。
“你很怕临江?”
泠月敞开心扉,垝垣多问了一句。
“……”
泠月沉默地听着木柴被烈火焚烧断裂的声音,那种声音很清脆。
“我遇见临江的时候,他不是这样。”
泠月是被骗来的,她踏入未知的领域,遇见骑鲲少年,便想着跟着他。
临江很冷,面对泠月的搭话他多是不理。见泠月一直跟着他,临江会转身投去冷漠的神情。
即便如此,泠月依旧跟着临江。
潜意识告诉泠月,她想活下去就必须跟着临江。
“你还打算跟到什么时候?”
面对临江冷漠发言,泠月像找到生机一般,摆出一副卖惨的模样:“你就让我跟着你嘛,我是被骗到这里来的,不跟着你我会没命。”
“出口在神庙。”临江并没有动容。
起码他愿意主动开口了不是吗?
泠月乘胜追击:“我是被骗来了,就算出去了也没有活路,反而他们会抓住我威胁我,让我说出云野的见闻……”
面对冷漠的人,怜悯没有任何用处,倒不如提及利益关系。
云野安静祥和,风景宜人,不少人盯上此处,尤其是大海围绕的圣岛,远离尘世喧嚣,避暑的不二圣地。
云野和世外桃源一样,入口隐秘。
临江答应泠月,让她跟着。
泠月便跟着临江,直到……泠月发现入口。
被骗来的泠月,寻找入口后逃出,继而将消息传出,她会获得一笔不菲的报酬。
泠月暗中记下入口,筹谋着逃离云野。却不想临江在日夜相处中生情,占有欲作祟,让泠月彻底惹怒林江。
“你要离开我?”
临江察觉到泠月异常之处,便跟着泠月,一路尾随。泠月坐在光坛上,虔心叩拜,彼时白光升起,出口乍现。
泠月欢喜能离开此地,早几日便幻想着如何花费这笔不菲的报酬。
只差一步,她明明已经看见了出口。
临江突然出现,泠月只能转身露出讨好的笑容:“没有啊,我怎么会逃离这里呢,这里有全世界最好的临江。我只是想看看出口长什么样子,一时好奇而已。”
“那你现在看到了。”
后来临江将泠月带回,整日目光紧盯着泠月,害怕稍有不慎泠月便会离开她。
泠月活在临江的监视下,明面上没有露出任何异常,实则筹谋着如何离开。
临江的一颗真心,终是比不过不菲的报酬。
泠月哄骗临江,有这几日安分的表现,她让临江带她出去看看云野的风光。
临江没有答应,泠月为了保证自己不会离开,便在她和临江二人手上系上红线。
临江才答应带她出去。
临江带着泠月走遍整个云野,耐心的告诉她每一处风景的名字。
泠月走累了,临江会陪她躺在草地上。
临江和泠月来到圣岛,已至深夜,临江在海边点起篝火,泠月安分地靠在他。
他们一起牵着手,筹划着未来。
“以后你要多带我来这里。”
“我还想去幽光山洞玩玩捉迷藏,你陪我。”
“我还还想去蝴蝶平原滑草,你也陪我。”
被爱会成为嚣张的底牌,面对泠月的要求,临江一一答应。
那一夜,临江和泠月同枕而眠。
临江在想他们的未来。
泠月在想如何逃离。
夜深,泠月悄悄剪短红线,确认临江安眠后,逃出圣岛。
剪短红线的瞬间,云野弥漫雾色,泠月迷失方向逃入仙乡。被激活的石塔撒发直入云霄的光亮,驱散周围黑暗。
泠月眼见高处庙宇露出神秘一角,她露出欢颜,点亮所有石塔。巨大的遥鲲现世,飞往神庙。
泠月骑上遥鲲,飞往神庙之时,忽觉身后出现一股极强的引力,像是漩涡一般。
泠月再一次与咫尺的自由,失之交臂。
系在临江手腕上的红线,像是活过来一般,生出无数触角,缠上泠月的脚腕。
临江稍一用力,泠月便被巨大的力量拽回。泠月被摔在地上,而临江冷意四起,毫无怜香惜玉之意,一路拖拽着泠月。
青草和泥巴混合在一起,弄花泠月脸上的妆容。
临江面冷,一颗心更冷。
那段日子,泠月被栓在黑暗的房间里,不见天日。
……
泠月说完整个故事,月半沉夜空。
垝垣暗骂临江猪狗不如,又用怜惜的目光朝泠月许诺:“我会带你离开这里。”
泠月满含泪光的双眸照耀出感激之情,可泛起月光之华,总会有暗影相随。
“若你离开之后能对这里发生的一切守口如瓶。”
垝垣答应救泠月出去,前提是泠月答应不泄露消息。
云野外表祥和,辉煌时遗留古迹如今已残败不堪。
祥和之下往往掩藏灿灿白银,便会有人千方百计打破祥和的外表,他们眼中只有白银。
如果泠月出去将这里的发生的一切说出,那么不出几日,恐怕云野会变成比暮土更荒凉。
临江自幼生长于此,无人作伴养出冷漠的性子,习惯独来独往。
若有人忽然闯入他的世界,必然会像阳光一般,照亮他漫长孤寂的岁月。
临江性子使然,对泠月释放占有欲也在情理之中。
离知晓临江和泠月的故事,岁碍于耽误时间,利落干脆的拒绝临江的求助。
因此他错过了一个美好的故事。
离和岁飞入圣岛,遇见立山头的知柳。
“知柳,你看见垝垣了?”岁问。
知柳摇头。
自知柳拒绝泠月的求助,泠月不多强求,眼中落寞而归。泠月消失于白雾,回眸最后一眼,尽是冷漠。
“垝垣不是和岁在一处吗?”知柳问道。
好奇的眼眸闪烁出光芒,名为求知欲的东西蠢蠢欲动。
“云顶浮石起雾,我和垝垣分开了。我遇见了一个少年,他问我有没有见过一位姑娘,我说没有。后来白雾散去,我只看见了离。”岁无奈的神情伴随着如实的语气。
离问道:“你没问那位姑娘有什么特征?”
岁摇头:“没有。”岁还抱怨一句:“麻烦。”
离继续问道:“你知道临江吗?”
岁继续摇头:“不知道。”
(五)云野。
“临江是谁?”
知柳嗅出未知领域散发的香味,油然而生的求知欲促使她急切的想要问清前因后果。
“临江他在找一个叫做泠月的姑娘,他没找到问我们有没有看见。”
知柳那可怕的求知欲,离也算见识过。
离若不说,知柳恐怕会喋喋不休地问。
离若说了,耽误不少时间。
离便想出两全的法子,既不耽误时间,也能堵住知柳继续问下去。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遇见过泠月。”知柳道。
离只言片语搪塞知柳的好奇,知柳能看出来。可求知岂能被大概所搪塞,那些细枝末节对知柳散发莫大的诱惑。
离不远多说,知柳便想出交换情报的法子。
只是当初太过果断,用狠心的法子调戏小姑娘的胆量。
知柳有些后悔了,好不容易立出好奇活泼的人设。她瞧没有熟人在场,见那姑娘演技拙劣,她一时没有忍住才……
倒是没有想到会拆穿泠月的伪装,让她露出本性。
可泠月——让知柳没有想到,泠月在逃避本性。
“你遇见泠月了?在哪?”岁略显急迫地问。
“起大雾的时候,她求助我,让我带她离开。我答应带她离开,想问问她的故事,结果她嫌我烦……”
活泼的姑娘惹人厌烦,知柳的眼中泛起自责:“我要是知道她是临江寻找的人,我就不问那么多了。”
“没事。”离道。
“那她可能去求助垝垣了吧。”岁的语气逐渐失去耐心。
找到泠月下落的线索,岁像失去耐心一般,急切地前往圣岛寻找线索。
找到泠月,交给临江,完成任务得到神秘武器的线索,击败大灰狼得到奖励顺利穿过暴风眼成为最后的赢家。
之后便可以回溯过往,重置时光。
“诶,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
离想起来什么,想和人讨论,只见知柳好奇求知,恐怕本来三言两语能说清的事情,经过知柳的询问。
离要将前因后果说清楚。
离又看了看岁,跟他商议倒是能事半功倍。
离思索的几分钟里,岁全然失去耐心,从高处一跃飞下,滑翔出优美的弧线,平稳地落地圣岛。
一座巨大的岛屿,像是世外桃源一般。
岁绕岛屿而飞,从岛屿外围寻觅泠月和垝垣的踪影。离跟在岁身后飞,一边追随岁的身影,一边说出疑惑:“你就不奇怪泠月在躲什么?”
知柳追随着离问道:“泠月在躲什么?”
离停在飞泄的瀑布前,他知晓追不上岁,也知晓他的分享欲已然成为岁眼中的负担。
离是识趣的人,与其惹人厌烦,不如停下分享给愿意听的人。
离不过落地的功夫,岁便溜入一处山洞不知踪迹。
离突然停下,知柳来不及反应,及时刹车差点撞入离怀中。
“泠月在躲人,临江在找冷月,你说有没有可能泠月在躲临江。”
知柳思绪片刻:“好像有点道理。”
知柳想起什么:“我记得泠月求助我的时候,满脸泪色,像是恐惧什么着急逃离什么。”
“这么一说就对了。”离道。
此时岁从某个山洞里走出,路过离身边,浑身散发凉气,冷不丁地来一句:“对什么,知道垝垣带着泠月,还不去找垝垣,在这分析什么。”
离忽然被冷了一句,神色恍然。
知柳也是如此,等岁离开后,知柳茫然问道:“他刚才是不是冷你了一眼。”
离点头:“是。”
“那泠月躲着临江,我们还要去找泠月吗?”知柳问道。
“找。”离道。
离本想前往山洞,又想到岁刚从山洞里出去,离站在洞口,朝洞里投去目光。
他看见有身影躲闪,像是被发现连忙躲闪才晃过的身影。
山洞里有人,岁又刚从山洞里走出……
“咱们还不走吗?”知柳见离站在洞口观望而不入。
“走吧。”离转身而去。
知柳朝山洞里投出相似的目光。
月光倾泻,洞口知柳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岁步入山洞,见到了垝垣。
垝垣身后跟着一位姑娘,那位姑娘不敢和岁对视,面对岁投来的目光躲闪不及。
岁瞧着那位姑娘扎着精巧的双辫,躲闪的眼神,的确很像临江要找的人。
“她是泠月?”岁用余光打量洞口。
“是。”垝垣道。
“临江在找她。”岁淡然的一句话引起泠月的应激反应,露出的惊慌像是极大的恐惧。
垝垣安抚着泠月的情绪:“不能把泠月交给临江。”
“我知道。”岁道:“外面是离和知柳,他们在找泠月。”
岁低头看了泠月一眼,见她颤抖着身子,满眸泪色。
岁离开山洞,冷了离一眼后朝远方飞去。沿途夜风呼啸,岁常回眸。
圣岛是一座大岛,环海的沙滩空无一人。
岁停在沙滩前,瞧见远方的三两小岛上立着身影。
然远处的浮空小岛上,同样立着身影,俯瞰全岛。
有美人踏水而来,浑身月华,蔚蓝衣袍像是海的使者。衣袍泛起浪花,海洋的气息扑面而来。
“姝?”岁见来者,露出疑色。
姝似乎不该出现在这里。
如果说姝出现在这里,那么和她同行的愔愔是不是也该?
岁的目光扫过周围,不见人影。
“你看见支线任务了吗?”姝问道。
姝并不打算为岁解惑,告知来此地的目地。
“看见了。”岁道。
“任务是什么?”姝继续追问。
“失踪的姑娘。”岁道。
姝还打算继续问下去,岁却思虑出深处。
姝什么时候和知柳一样学的刨根问底了?
夜风一啸而过,牵扯出远方传来的诡异歌声。
“她家住在又远又僻静的地方……”
局势在岁眼中,简洁明了。
“愔愔是大灰狼?”岁问道。
姝坦诚答道:“是。”
岁点头不语。
“你拖住我。”岁摆出求知的神情:“愔愔打算杀谁?”
“她是打算杀你。”
月华皎洁又遇乌云遮蔽,风吹散乌云,姝身上照耀的月华一刹失色。
正巧对应了姝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跟她分析了好一通,她才打算杀离。”
岁道:“离和知柳形影不离,她恐怕没有下手的机会。”
姝不急不缓道:“所以她打算杀垝垣。”
岁露出惊愕之色。
仿佛一切在他意料之外,正当他转身之际,姝开口了:
“别去了。”
(六)云野。
系统:事件【夜幕降临】结束。
系统:事件【晨昏破晓】开启。
天光乍泄,日华照耀。
借月光看得朦胧的姝,如今在日光照耀下变得真实。
岁反应过来,一切已晚。
或许不晚,岁的嘴角勾起浅显的笑容,一切不过意料之中。
“天亮了,你猜是愔愔得手了还是十分钟倒计时结束了?”
岁问道。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啊。
岁不等姝的回答,折返山洞。
忽然白雾四起,漫山遍野。
白日起雾,怪哉。
穿梭白雾,迷失方向。有人瞒天过海、有人暴露真性、有人混淆其中不亦悦乎、有人寻寻觅觅。
岁折返山洞,洞中弥漫着浅浅的雾色,一切落在他眼中变得朦胧,却勉强视物。
山洞往深处走,出现分叉路口,其中有一条通往较为幽闭的洞穴,另一条通往较为空旷的洞穴。
岁有一种预感,他朝幽闭的洞穴走去,洞穴里除了入口,还有一条狭长的缝隙透出光亮。
洞穴的地面被河水弥漫,只留下中央一块稍小的地方尚为干燥。
垝垣,安静的躺着。
棋差一招,满盘皆输。
雾散了,狭长的空隙朝阳,恰逢日光升起,一条光线将岁一分为二。
岁的目光环视,见石壁上雕刻出三副壁画:
第一副:有人脚踏尸体堆出的山峰,朝悬浮半空身后背着光环的人单膝下跪。
第二副:祥和的宫殿,有人手持刀剑刺向高坐宝坐的人。
第三副:绘画出整个圣岛被不知名光芒环绕,光芒的中心是水滴状物品。
岁大胆猜测,单膝下跪的人犯下滔天大罪,只为博取高位者信任,然后一剑封喉。被杀的人背负光环,好似是神,被杀之后化为水滴被封印圣岛。
若是此处有壁画,那么水滴是不是该出现在此处……
恐怕有人捷足先登。
垝垣和泠月在一处,愔愔是下手杀害,此处又是山洞、突然弥漫的白雾……
愔愔是玩家,要水滴无用。
泠月身为支线任务中的角色,她可说不准。
岁伸手遥遥触及壁画上的水滴,忽然时光回溯,过去重现。
壁画失去色彩,幽闭的山洞里浮空着一颗散发光芒的水滴。
水滴散发迷人的光芒泠月伸手收走……
岁思虑至深处,被人出声打断。
“你杀了垝垣?”
狭长的缝隙外传出离的声音,幻象破碎。
离掩藏身形,站在缝隙旁边。
“不是我。”岁道。
“垝垣是和泠月在一起吧。”离抬头只见巨大的遥鲲遮天蔽日,朝远处飞去。
遥鲲上载着归家的旅人。
“愔愔是狼?”离问道。
缝隙狭小却能通人,岁从缝隙中飞出,能见到遥鲲载人消失天际的最后一眼。
仿佛还看见旅人眼中的得意。
云野的出口在何处岁和离心知肚明,不过此刻追去,为时已晚。
“都知道愔愔是狼了,瞒着知柳?”
姝从沙滩上缓缓走来。
“投她吧。”岁有些无力。
大灰狼的身份已经摆在明面上,偏偏小红帽此时对付不了她。
有人混淆白雾中潜行,释放本性,冷眼旁观。
离在询问岁之前,站在缝隙旁,漫天白雾遮盖太多的东西,离便一直守着缝隙旁,听见山洞里传出来回的脚步声。
脚步声消失,白雾即散。
离曾放眼山洞,见垝垣静然而躺。
离想不明白大灰狼为何会在山洞里杀人,于是离掏出玻璃瓶,不似上次那般紧攥手中犹豫不决。
离将玻璃瓶中的无色液体挥出,白光踊跃,再现场景:
愔愔杀掉垝垣的时候,泠月在场。
垝垣带着泠月,打算离开山洞时,迎面撞上了愔愔。
山洞里听不见诡异歌声,愔愔这次没有伪装,向来纯真的她眼里倒映月华的寒光。
山洞里不能杀人,垝垣待在山洞里是绝对的安全。
得到垝垣信任的泠月,催促着垝垣离开。
此时系统弹出消息:“请接取泠月求助的玩家,务必在三分钟内将泠月送到神庙。”
“三分钟后,临江将掌握泠月的行踪,进行抓捕。”
这条消息仅垝垣可见,垝垣离开山洞并非冲动之举,而是深思熟虑。
她在洞口探听风声,并未察觉有任何危险。
垝垣才大胆走入,殊不知危险悄无声息的靠近。
没有诡异的歌声,正当垝垣打算离开之际,愔愔突然出手,一击毙命。
躲闪着不敢见人的姑娘眼瞧着失去蔽体,连忙寻求其他庇护。
“带我去神庙门口,我可以帮你处理垝垣。”
姑娘刹那间成长,丝毫不见恐慌,反而能和杀人凶手淡然自若的谈合作。
愔愔和泠月的接触不多,但她看躲在垝垣身后,只敢露出一个头打量周围的环境到淡定自若的和她谈合作。
怎么看都不像一个人。
又或者泠月会观心,知晓垝垣心善可以装可怜,知晓愔愔心冷便只谈利益。
泠月施法引雾,将垝垣转移至山洞里,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愔愔站在山洞外静候佳音。
泠月出来后,身上多了一件东西。
那件微末的水滴,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泠月拿走水滴后,石壁上出现画纹,三副大不相同。前两幅模糊不清,离看清第三副有水滴状。
大概是泠月拿走的东西。
画面变暗,离再想去看壁画,却再次听见脚步声。
他朝缝隙里投去目光,见岁望着壁画出神。
离看清壁画,并未引起岁的注意。
差不多该够了,离才出言。
愔愔带着泠月到了神庙门口,只见神庙门口立着一位少年。
泠月见到少年,拔腿就跑就下意识的动作。愔愔及时伸手拽住,泠月因过度恐惧而脱离,坐在地上。
“你在找她吗?”愔愔开口问道。
少年点头,低语道谢。
愔愔并不打算就这么轻易将泠月交给少年,她辛苦跑一趟回去杀了人又把泠月带过来。虽然是半路截胡,但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至少,少年应该给出线索。
少年出声,挡在高帽下的面容露出。
那是——游戏负责人的脸。
震惊过余,愔愔屏气凝声。
愔愔松手,泠月神情变幻自如,很快恢复正常的神情走到负责人身边。
泠月和负责人擦肩而过,一个眼神潜藏千万语,泠月站在负责人身后。
“负责人?”愔愔思绪万千。
临江怎么是负责人?
(七)云野。
愔愔和负责人站在神庙前,石桥下水池里的鱼来回游晃、云野仙乡的遥鲲来回飞……
“很抱歉,大灰狼小姐,我不能告诉你法器的下落。”负责人面露歉色。
“不过现在的情形对你很不利。”负责人出言提醒。
“何出此言?”愔愔问道。
“你的身份已经人尽皆知了。”负责人道:“不过我可以帮你,给你刷新技能的使用机会。”
刷新技能道也不错。
愔愔很满意负责人开出的等价报酬,负责人带着泠月消失。
愔愔踏入神庙,离开雨林。
雨林多雨,风雨飘摇。
多雨之际乌云遮蔽,让整个雨林看起来昏昏暗暗。
雨林大厅位于高处,尚是一片安宁之境。
“嗨,大灰狼。”
愔愔踏入雨林,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一跳。
?
知柳的身形微微有些透明,散发着光芒,看起来不太真实。
“你的技能不叫瞬华叫长啸吧?”
“长啸的作用是在别人指认大灰狼的身份之际,大灰狼可以无视规则杀之。”
“起初我还想不明白,你在山洞里杀了花宿又怎会突然出现到云野。你到底是怎么离开的?”
“后来我从山洞里走出,抱怨曲折,未带矮人不能遁地。我突然想明白了,愔愔你不就是戴着矮人吗?”
知柳说出一番话,愔愔的脸色变得异常。
再美的画皮不属于自己,终究还是要露出破绽。有人便顺着破绽揭开画皮,露出鲜血淋漓的真面目。
知柳的伪装才算是真的好啊,一贯用活泼粉饰……
也对,能获得游戏资格,谁都不会是等闲之辈。
知柳继续说道:
“花宿当面指认你的身份,你恼羞成怒一气杀之,后来遁地而逃。”
“不如我再告诉你,现在有技能的小红帽不多了。”
“你的身份彻底暴露,不如你我商议合作如何?”
知柳说着说着露出笑颜,依旧恢复那般活泼。
“筹码。”愔愔淡然道。
知柳来不及说出筹码,系统便弹出消息。
系统:事件【晨昏破晓】结束。
系统:事件【落日余晖】开启。
所有玩家被传送指定地点,这一次三位玩家缺席。
这次的议论寂然无声,无人发言,各怀心思。
“有人拿到录像吗?”
云野天黑起雾,天亮时也起过雾,四人互相确认身份……狼的身份已经暴露。
录像这种东西,好像不重要了。
岁出言,不过走个形式罢了。
负责收集的只剩下知柳,她摇摇头。
离出言:“拿不拿无所谓,被害者是谁?”
“是垝垣,在山洞里。”
“又在山洞?会不会是花宿的冤魂索命。”
离和岁有一句没一句的聊起来,姝看不下去转移话题:“那厌的身份就是好人,等会你们出去给他道歉。”
“行。”离略显敷衍的回答。
“好。”岁有气无力。
“姝姐姐不道歉吗?”愔愔问道。
“道歉。”姝道。
知柳眼观形势,突然发问:“你们的技能还在吗?”
“不在。”
“用了。”
岁和离全然像单纯的小孩,有问必答。
他们颓废,姝可未必。
姝留了个心眼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好奇而已嘛,我也用了。”知柳在心中暗幸。
用好奇这个借口,倒是节省不少麻烦。
倒计时结束,投票出现。
没人商议投谁,本是瞎乱投的局,某些人像心有灵犀一般,投给同一个人。
系统:事件【花朝秋月】结束,即将公布玩家【垝垣】的故事【秋意琵琶】。
系统:玩家【知柳】获得最多票数,即将失去一轮游戏时间。
系统:现在公布路程领先的玩家:【姝】。
(一)秋意琵琶。
系统:玩家【垝垣】的故事【秋意琵琶】开启。
有些人与你初见,却让你感觉到他爱了你很多年。
有些发生的事情,虽未深陷,但他留下的伤害会让你质疑后来遇见的人。
你有因为一时冲动在游戏里寻找对象的经历吗?
我曾经见过一段盛大的爱情,高潮十分张扬,过程甜蜜,相识温柔又静谧,结局却暗淡不尽人意。
我认识胡月那会,她在云野等云山上线。
胡月撑着伞,不与任何人交流。我见她孤独,便从衣柜里拿出狐狸放在她身边,也算是给她一个陪伴。
我折返,又从衣柜里拿出琵琶。
我无特长,常孤身一人行走世间,闲来无事便爱听风赏雨、赏雪望海。
我在雨林的桥头见过天上雨珠滴落河面,哒哒的声响仿佛是大自然唱出的音律。
因此,我磨炼过一段时间的琵琶技艺。
我还记得我初遇郡主先祖的模样。
那时我刚入坑,尚在萌新时期,我还记得我在圆梦村完成最终任务后遇见一位小黑。小黑戴着郡主发型,点火回头一瞬,时隔万年。
我察觉到极强的宿命感。
小黑身后背着琵琶……
我为胡月抚过一曲琵琶,恍惚间回到飘雪的山巅,郡主温婉回眸……
曲至终了,胡月站在我身前。
我收起琵琶起身,胡月给我递来蜡烛。
胡月说,我的曲子让你回想起和云山的初遇。
我问她云山是谁。
“云山啊,是我在游戏里找到搭子。”
哦对,那时胡月和云山还是游戏搭子。
我和胡月还没聊上几句,云山上线了。
我和胡月的聊天就这样结束了。
后来几次我遇见她孤身一人,和她多聊了几句。
我才知晓云山和胡月在一起了,不只是游戏里,还有现实。
“垝垣,你知道吗?山山给我表白了。”
“垝垣,我和山山奔现了,他在现实里也很帅,是京都的少爷呢。”
“我真是三生有幸才能遇见山山。”
我还记得,很多人羡慕胡月,因为她有云山。
云山我见过几面,穿着看起来贵气又低调,奢华内敛。
他待人温和,对胡月温柔极至。
其实胡月有时候会耍公主性子,云山会耐着性子去哄,陪着胡月去闹。
那些毫无意义的事情,也会在有人陪伴下变得有趣起来。
我还记得胡月在我面前说过最多的一句话:
“垝垣垣的,你不懂这种有靠山有底气的感觉。”
“反正我有山山,已经不需要任何人了。”
“不和你说了,我要去找山山玩咯。”
“……”
从我认识胡月起,她几乎和云山形影不离。
云山很忙,陪胡月的时间越来越短。
好几次我看见胡月深夜在线,问她怎么不睡。
她说:“我在等山山上线。”
胡月身边人很少,她会独自待着等云山,也不愿意拓宽自己的交际圈。
情爱好似沼泽,教她越陷越深。
“这个点了,有没有可能云山不会上线了。”我劝她早点休息,她却像执迷不悟一般。
“我一定要等到山山。”
我在凌晨前,去看过一趟胡月,她待在原地一动不动。
“胡月,早点休息。”
我又劝她一次。
她说:“好。”
她开口的瞬间,我清晰的听见什么东西像玻璃一样碎掉了。
她的朋友梧桐取笑她:“失眠了吧?睡不着了吧?胡思乱想了吧?活该。”
后来几次,她依旧彻夜的等。
我问胡月:“你没有加云山的联系方式吗?”
胡月点头说:“加了。”
她说山山很忙,她不会发消息打扰他。
“我就在游戏里等他就好了。”
胡月一直等……
这样的日子持续过很长时间,之后的某一天,胡月突然开朗了。
我在她面前提起云山,她沉默了。
她沉默一会露出极其阳光的笑容:“云山他这段时间很忙。”
“?”
胡月喊他云山,让我察觉不对劲,我没敢继续问,只当做是怀疑。
胡月下线后,我找到了梧桐。
梧桐告诉我:“胡月她……她和云山分了。”
我:“?”
一切变故来的很快,先是云山消失,后是云山和胡月结束关系。
那么这一切是否存在联系?
梧桐说:
“云山的身份,胡月应该跟你说了吧。”
“云山是京都的公子爷,那样的身份并不是胡月能够高攀的。”
“虽说相爱迎万难,可——云山有婚约在身,他和胡月明说过。是胡月偏偏要招惹,不过还好,胡月没有和云山不欢而散。”
“胡月没有和云山吵闹,很平静的安慰云山:‘没关系的云山,没关系的,相爱才不算辜负,你并没有亏欠我。’”
“胡月还说以后还是朋友,还能在一起玩。”
“……”
胡月和云山甜蜜的恋爱结束的很快,所有人的沉沦高潮,而故事的主人公却悄无声息的退场。
“既然云山自知有婚约无力反驳,为何还要招惹胡月。”我不明白。
梧桐叹气,反问我:“你谈一段恋爱就必须要结婚吗?”
我撞见胡月和云山了,胡月在遇境挂机,我刚上线,和站在星盘上小黑点火见他装扮熟悉。
云山。
云山身边跟着另一个人,胡月和云山打招呼。
云山带着小黑离开,我大概猜到小黑的身份了。
胡月说:“我看见云山喊她楚小姐,想来应该是他未婚妻了。”
胡月和云山分开的那段时间,胡月的情绪没有多大动荡,喜欢安静的她更喜欢一个人待着。
不过,曾经羡慕她的那些现在开始嘲笑她了。
“还真以为某人有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谈上了京都的少年,又温柔又禁欲呢。”
“以前我还羡慕呢,现在想想,这种事情最好不要发生在我身上,平白叫人空欢喜一场。”
“……”
梧桐也说,胡月和云山的结局配不上热烈的高潮。
“她们说的话,你当做没看见别跟她们计较了,也别告诉胡月。”
“?”我问梧桐为什么。
梧桐说:“云山云山,拨云见山。”
“?”
我更疑惑。
胡月独自在静谧的环境里无声地挣扎了一个月,一个月后,胡月离开了游戏。
胡月退游前一晚,她带着我躺在雨林的山洞里听雨。
“雨声真清脆啊。”
她夸雨声,我说雨声是来自天空的旋律。
(十二)入梦。
相传有一种秘法,火焚鲜活桃木,再用白狼食百人之血,最后跳下悬崖,可途径回溯之门,重现过往之事。
我又回到了那一年,知晓了自己的身世。
淮南镇怪病横行,药石无医,药王谷派出药师皆不得解除之法。言念为美名博功利,下令火烧淮南。
染病的人和救济的药师命丧火海。
言念回京复命,帝王下旨封将,手握百万雄师。
父亲是淮南镇县令,属于伶王党派,是丞相门生。伶王不满言念,伺机诬陷,言念躲过一劫,父亲成了牺牲品。
言念构陷淮南江家,帝王下旨满门抄斩。
我因为被母亲抱到乡下而躲过一劫。
可言念不会放过我,母亲便用身死换我一命。
师父找到我的时候,我睡在树下,枝头桃花飘零散落我身。仿佛是桃花通人性,在安慰我灭门之灾。
我还从幼时模糊的记忆里,想起另一个人。
她家住在我隔壁,我偶尔会翻墙去找她玩。
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她,她便坐在池边,望着满树杨花。
幼时我活泼好动,见她发呆便扔颗石子撞破平静的池面。清澈的水花飘溅在她脸上,我才明白什么叫做清水出芙蓉。
她没有躲水花,很平静的望着我。
一来二去我们便相熟,常会在一起玩耍。
也不知她近况如何,当年听见我的死讯是否会难过。
我被师父带回山,师父为我改名花宿。
转眼间到了师父收留属幽那年。
“以后这就是是你的师妹,她还小,你要多关照她。”
熟悉的话响起在耳旁。
襁褓中的婴儿不怯生,她朝我笑。
以前,我总为她一展笑颜而动容。
我亲手养出来的玫瑰,细心呵护,最后仅会奔赴异人,还要我舍命相陪。
这并不是一笔划得来的属于。
我以师门礼仪待属幽,她会甜甜的叫我师兄,拉住我的手臂撒娇,会朝我笑。
可我心无波澜,或许我这颗心早便冷了。
为一个人死一次足矣,犯不着为她死第二次。
转眼间属幽被诊出蛊毒,命不久矣。
那段时间我很少出现在她身边,以前她被师父罚我会替她求情,师父抽查她的功课我会悄声告诉她。她想吃什么我会给她做,还会因为她失眠去学好几年琴技。
到头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给幽篁做嫁衣。
“花宿,你怎么和属幽不太亲近了?”
“你们可是同门师兄妹。”
师父问我为何不与属幽亲近,我回答他:“师妹长大了。”
师父没有再多说什么。
反倒是属幽,下山一趟遇见幽篁后,变得魂不守舍。
下山后属幽不会回山,我本以为我和她的联系到此为止了。没有想到,就算没有我为属幽考虑下山接她,师父也会让我下山寻她。
我下山找到属幽,时间上出现节点,我找到属幽的时候,她正和幽篁闹矛盾。
一个傲娇一个毒舌,真的能在一起也算是上天注定。
属幽被丢在雪地,冒着冷风前进,整个人瑟瑟发抖,嘴里不断说着幽篁的坏话,可目光一直回转,寻找幽篁的踪迹。
幽篁自然不会放心她一个人,之后白狼就会出现,幽篁英雄救美。
我在雪地里,用最平淡的语气对她说:“你蛊毒随时会发作,师父不放心你,让我接你回师门。”
属幽没有听我在说什么,而是在见到我的第一眼便朝我飞奔而来。
她眼泪溢出热泪,融化霜天的雪地。
我往后退一步,她愣住。
“回山吗师妹。”我再次提醒属幽。
她会说她不回,这样我也能尽早回山复命,不用待在雪地里遭受严寒。
属幽用一种很陌生的眼神看着我,我至今没有想明白她当时为什么会点头答应。
“好,师兄我跟你回山。”
属幽并不是真心想跟我回山,她的心中依旧牵挂幽篁,否则也不会一步三回头。
她偏偏舍不得幽篁,步伐极慢。
期间我也暗讽过她步伐缓慢:“师妹在等什么人?”
她惊慌失措,又嘴硬不敢承认:“没有啊师兄。”
我只好看破不说破,祈祷她明天遇见幽篁,然后让我获得解脱。
入夜,我和属幽找了处山洞休憩。
篝火跃动火苗,属幽心不在焉。
她还在等幽篁。
我自知她不会真的跟着我,现在答应我也不过是寻找庇护,将我当成激怒幽篁的工具。
夜间有白狼出没,我故意走出山洞说守夜。
实则,我是为了给幽篁制造英雄救美的机会。
白狼闯入山洞,惊醒沉睡的属幽。
属幽畏惧白狼,连连后退。
雪地里的白狼,可是饿了许久,见到美味的食物岂会轻易离开。
眼瞧白狼扑向属幽,也不见幽篁出现,情急之下我便用手替属幽当下。
被白狼獠牙拽下一块肉,那种滋味是真的疼。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抽出剑,刺杀白狼,我整个人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我躺在一间木屋,手臂上的伤口得到处理。我见属幽趴在床头睡着了。
很奇怪,幽篁为什么没有出现?
我没有想明白,属幽睁开眼,她满是担忧地问我:“师兄,还疼吗?”
我说不疼,却见她落了泪。
她自责的道歉,我却心如磐石。
属幽给我喂完药才离开房间,之后一位老妇人敲门而入。
老妇人说:“你那时受伤被小姑娘一路搀扶回来,之后她去镇上请大夫,因为没有银钱当掉了一支银钗,之后才把大夫请来给你诊病。”
“那小姑娘也是情深,你昏迷的这些日子,都是她给你煎药喂药,她彻夜彻夜地守着你。”
“小伙子,有这样的小姑娘,你可千万别辜负她。”
“……”
老妇人好像误会了些什么,我连忙开口:“您误会了,我是她师兄。”
我看见屋外有人影,想来也是属幽让老妇人前来探我口风。
伤好后,我将属幽带回师门,之后我便下山游历。
几个月后,我收到师父的信言属幽蛊毒已解,邀我回山庆祝。
我回到山门,师父却问我如何看待属幽。
“你们自由一起长大,情义非凡……”
师父也成为了属幽的说客。
“我一直将属幽当做师妹看待。”
我用一句话堵死了师父,师父摇头叹息:“可惜了啊可惜了。”
(二)恩赐。
你听过雨吗?
听雨声清脆的滴落湖面溅起涟漪,胜似绽放的烟火。
我记得那场盛大的爱恋,也不会忘记它是如何悄无声息的走向毁灭。
胡月离开游戏后几个月,我一时脑热在游戏中开展了一段情缘。
我已经快要忘记我和他是怎么认识的,都说缘分天注定,无缘不必强求。
可是桑葚啊,你是我强求来的姻缘。
如果我没有在群里发出寻找游戏CP的消息,我们便不会认识。
如果我们不认识就好了。
桑葚是来添加我的好友,他说他叫桑葚,来应聘。
他并没有提出要成为我的游戏CP,他只说从固玩做起,如果合适便顺利发展成游戏CP,如果不合适便可及时止损。
进退皆可,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起初我和桑葚没有什么话题,大多是他带着我跑图、打卡、做任务。会跟我分享游戏中的趣事和现实中美丽的风景,他为人谦逊,事事为我思虑。
我喜好听用琵琶弹奏出雨声的旋律,喜好闲暇时看水滴落入湖面,赏神明绽放的烟花。
桑葚上线时会来找我,他见我沉醉湖面,安静的站在我身边,这样一种无声的陪伴。倒让我怀念起以前的小黄鹂胡月了,以前多么美好啊,她会在等云山上线的时候来找我。她会抱怨梧桐很忙没什么时间陪她,又见我挂机听雨,胡月便调皮的将火盆放在我脚下,点上火,她在旁边耐心等待。
她等不到食物烤熟散发的香味,可她能等到云山上线。
我幻想着以前,不知何时误触了屏幕,屏幕中沉睡的人忽然站起来。我像极了突然惊醒,站起来和未曾入睡的桑葚四目相视,明明黑脸不见神情,可我总觉得桑葚在笑。
我们之间陷入短暂的沉默,一声惊雷劈下,桑葚开口了:“我刷到了彩虹桥,想带你去看看。”
我主动牵上他的手,他的神情有错愕。
或许我的动作有些痴傻,他愣了一会后打字道:“先回遇境吧。”
也对,彩虹桥在晨岛,我身处雨林听雨。且不说雨林和晨岛相隔千里,中间还隔着单向通往云野的神庙大门。
我慢了半拍说:“好。”
桑葚没有动作,等我回到遇境才见他的身形缓缓出现。
这回我牵上桑葚的手,让他带我飞过高山阴暗的一面,晨曦的光照透过云层,撒在荒沙上。桑葚牵着我的手,像蜻蜓点水一般在荒沙上留下几串脚印。
晨岛极小,翻过一座高山便遥遥可见神庙。
世人敬神,认为神居九重天,便将神庙也修在高山之上。
本是山高见真心,若来者真心敬神,何奈山高何惧山高。
我从先祖的回忆中窥探晨岛,荒沙长处青草,蓝天白云笼罩。他们虔诚叩拜神庙,一步一跪,然神不见世间苦,若是万世太平也算是神明庇护。倘若灾难重重而神明不见,那便是神明无能,再虔诚的叩拜得不到神明的怜惜,这时会有人仗剑而出,手刃神明。
神庙因此荒废,连接神庙的石桥被斩断。
风卷荒沙,桑葚牵着我站在彩虹桥上,将晨岛风景一览无余。
“到了,垝垣。”
这是桑葚最后一次喊我的名字,自此以后,我垝垣的名字会被秋意二字取代。而我,终将清醒沉沦、坠入无望之渊。
“好美。”我说道。
“秋意。”他第一次喊住这两个字。
我以为是有好友寻他,便默不作声。他见我不答,又问我:“以后就叫你秋意了。”
当我意识到桑葚给我取了名字,我先是微微一愣,露出我的疑问:“啊?”
突然起名我猜测万千,除去他临时起意,剩下的解释便是他的故人。我被人当成替身,可这种想法很快被我否认了。
全当是桑葚临时起意吧。
替身这种文学怎么会出现在我身上,我的青春无声,怎会出现如此热烈的事迹。
“为什么叫秋意啊?”我问道。
秋意秋意,秋日诗意,多少悲凉萧瑟,彼时的我天真的认为,他是觉得我无趣。
我的确很无趣,独爱赏雨听雨,不喜多言。
桑葚没有给出我一个确切的答复,再次相逢时,我成为他口中的秋意小姐。
不论熟人生人,大多论其真名,他这般称呼我为某某小姐,总觉得桑葚无比绅士。
“跑图吗?秋意小姐。”
他称呼我为小姐,某一刻我真的仰望到高楼大厦的荣光。
“跑。”我并未过多追问桑葚称呼我为秋意的事情,那时的我沉浸在他唤我小姐,享受着被人捧在手心里的感觉。
我如往常一般牵上他的手,但他却立刻松开了,像是触电一般,又像极其严重的洁癖。松开的刹那,我察觉到桑葚眼中一闪而过的厌弃。
正当我满脸疑惑的时候,桑葚朝我发出背背的申请。
桑葚背过我,都是为了跑图方便,利用背背起飞能省下不少时间。像如今这般背着我跑图,是头一次。
我未戴矮人,和桑葚差不多的身高任他背着难免有些……
下次桑葚背我,我说什么都要戴上矮人了,不然这样也太奇怪了。就算不戴矮人,也该将身高赌矮一些。
桑葚如同往常一般带我跑图,一路上他没有说话,我趴在他的背上,一时闲暇。
桑葚没有说话,我想说些什么,可话到聊天框怎么也发不出去,就这样出现又消失的聊天框在我头顶。
桑葚停下问道:“怎么了?”
“没事。”算了,还是不打扰他跑图吧。
桑葚一向顾虑我的感受,见我不想说,他没有多问。
桑葚带着我跑图,从四季如春的云野到遗落文明的禁阁。禁阁顶层初见辉煌的荣光,牵着我手的桑葚突然消失了。
我愣在原地等待,串线是这款游戏的特色,玩家大多见怪不怪。我想回去传送桑葚,又想起来他曾说:“串线在原地等我就好了。”
不一会,楼梯缓缓升起,荧鲲承载心急的玩家先上苍穹。
我站在禁阁顶端,望着我的王子乘荧鲲而上。他站在荧鲲之上,光芒万丈,浮于半空缓缓下降落在我的身旁。
我见此场景,便天真地认为桑葚是上天的恩赐。
桑葚步步朝我走来,牵着我的手,与我一同奔赴陨灭的辉煌。
(三)永夜。
我和桑葚自那之后变得更为亲密,桑葚对我许多的举动也变了。旁人自是看不出来与之前无意,可我知道,桑葚以前克己复礼,如今他僭越了。
也许他是喜欢精心刻瓷,绘上栩栩如生的花纹,再经大火淬炼成为世间独一的珍品。他在慢慢敲碎,看着精心碎成渣沫,转身去雕刻下一个瓷罐。
“去打卡吗?秋意小姐。”
桑葚像是有所图谋,他会循序渐进的带我打卡,先是规规矩矩的彩虹桥,后变成意味深长的霞光城。
比起霞光,我更愿意称呼它为永夜。
霞光城没有白昼,亦如我受他蒙蔽心甘情愿接受秋意的身份,自愿困在黑暗中,迷失曾经的自己。
秋意也好,垝垣也罢,这些都不是我的真实名字。就算是真实名字,那也不过是代号,用来区分我与旁人。
桑葚问我为什么要取名垝垣。
我答:“乘彼垝垣,以望复关。”
桑葚笑脸盈盈问我复关是谁。
我摇头说那只是一种指代,是我灰暗的过去遥望美好的未来,大抵我的郎君会在复关城里等待与我的相遇。
我的话过于沉重,见我面露伤心色,桑葚主动给我分享他的名字。
他说他小时候性子急,院中有桑树,母亲便教他养蚕用来静心。
蚕的生长是有周期的,他急于一时采集大量的桑叶喂食,却忘了幼蚕食嫩叶。母亲因此教育了桑葚,桑葚点头说知道了。一边抱怨幼蚕金贵,一边折嫩叶喂之。幼蚕长到大一些,桑葚又被母亲教育了一番,原是桑葚贪玩,竟忘了及时给蚕添加桑叶。
等到蚕蜕成蛹,桑葚才轻松些。
彼时院中桑叶寥寥无几,唯余紫红色的桑葚。
桑葚的急性子得到了转变,可蚕成了他这辈子不想再见之物。
霞光城的那一夜,我和桑葚敞开心扉。
“你的名字不好,我以后叫你秋意吧。”桑葚说。
“哪里不好了?”
书上说:一个人愿意对你提及过去,对你敞开心扉,你在他心中便有些分量。
桑葚的坦诚打消了我对秋意的猜测,他在我说出名字含义前替我改了名字。我不疑他早有预谋,反倒感谢上苍让我遇见如此儿郎。
“垝垣是破败的城墙,象征着你过去的遭遇。”桑葚很认真的跟我解释,告诉我再灰暗的曾经已经过去,如今我有美好的未来。
他向我起誓,说只要有他在,我不必羡慕任何人,亦不必深陷灰暗,他说上天安排他的出现便是为了赐我救赎。
桑葚说这话的时候,我没有过于相信,只当是他在哄我开心的戏言。想到戏言,我的心中泛起苦涩,竟在期望他说到做到。
我亦知,他所说是戏言。
“叫秋意吧。”桑葚说。
“秋日萧瑟无趣。”我说。
“秋日的确无趣。”桑葚说:“但秋意不同。”
桑葚说的话云里雾里,我没有听太懂。
永夜城霞光万丈,漫天繁星。我躺在地上,数天上的星星,桑葚躺在我身边,将手枕在脑后。我分不清耳边是微风拂过还是身旁人朗朗的笑声,我数了好几次总被耳边的声音吸引注意。
“都怪你,我又忘记数到多少颗了。”
被爱有恃无恐,纵然我无理取闹推卸责任,桑葚宠我,不多辩驳,默默接下我的罪责。
“嗯,怪我。”他笑着承认错误,将莫须有的罪名坐实。
“不数了。”我道:“我挂一会机睡一会。”
困意袭来,我闭上双眼,沉入梦境。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满天星辰下垂,梦见桑葚离我而去。
或许,那场梦预示了结局。
等我醒来,暮色四沉,空荡荡的房间,微风吹动窗帘,最后一丝夕阳洒入。
手机的电量撑不了多久,我连上数据线,手机显示出充电的符号。我想见他,于是我迫不及待的上线游戏。
我的人物出现在遇境,我点开星盘查看桑葚的在线状态。他不会一直等着我吧?
还好桑葚下线了。
我心有侥幸,可侥幸之后又来了悲伤。
我合上星盘,亮着心火的小黑同我擦肩而过。他的目光和我对视,我察觉有些熟悉。
亮起的心火是曾相识的象征,我望着他奔赴向小黑,看着他头顶聊天框的闪烁。
我能看见他的输入状态,我无法查看他发出的内容。
我不会拉黑人,我对眼前的小黑产生了莫大的好奇,相识一场已属不易,若是什么被拉黑之后的相遇,便更难得一遇了。
我发消息喊来梧桐,让她帮我去侧面打听一下小黑的名字。
梧桐速度上号,她本是胡月的挚友,自从胡月离开后,她反倒和我逐渐熟络起来。
梧桐上号,不等我说话她便速度找小黑点火。直接掏出蜡烛被拒,梧桐放下木桌道:“可以帮我完成任务吗?”
小黑说了句话,大概是婉拒。
梧桐不依不饶,卖惨道:“我没有什么朋友,很想要新出的衣服,可我差一根蜡烛,就想着完成互相送心的任务。如果你不方便的话,我也可以等明天。”
梧桐的谎话张口就来,即便这样她没有如愿加到小黑的好友。或许小黑和另一个小黑是情侣,梧桐加到的是另一个小黑的好友。
另一个小黑名为鸠,梧桐加上好友后完成任务后,鸠跟着她对象离开。
梧桐一言不发,拉着我的手走进云野。
“没有加到小黑的好友。”梧桐略有沮丧道:“但我加到了小黑对象的好友,她叫鸠,等以后上线撞见了问问她对象的名字。”
这些不能在遇境说吗?
“你还真是。”我赞赏道:“张口就来的谎话。”
“怎样?”梧桐得意说道。
“很不错。”我道。
那天我等到深夜,迟迟不见桑葚上线。
我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我只知道,我惨了,我大概是对桑葚产生依赖了。
第二天我上线,梧桐告诉我鸠对象的名字:静言。
我在脑海中回搜寻静言二字,无果。我回到遇见打开星盘,寻不到一颗叫静言的星星。
“说不定是改名或者卖号了呢。”梧桐说道。
当初我深陷暧昧漩涡,浑然不知静言二字的深意。梧桐便是如此欺瞒我,如此不忍见我难过。
(四)试探。
梧桐也不算欺瞒。
那几天桑葚鲜少在线,梧桐陪我的时间日益增多。
“垣垣,你有没有想过,游戏CP会在别的游戏里找CP。”梧桐的暗示极其明显。
可我却身在局中被迷雾笼罩。
也是从那时起,梧桐并不看好桑葚,更会想尽办法劝我离开。
“那当然了。”我轻快答道:“游戏CP又不是现实对象,一个游戏一个CP很正常的。”
我嘴上是这么说,心中的悲伤油然而生。
桑葚在忙的这几天,会不会在别的游戏里陪别的游戏CP。这些都是他的自由,我无权干涉,我虽然这样劝说自己,可心中悲伤不减。
“唉。”梧桐望着我,叹了一口气,不等我问她为何叹气,桑葚上线的提示音传来。
我本想着回遇境找桑葚,谁知他快我一步。
梧桐看见他,可是没有什么好脸色。
“在干嘛呢?秋意小姐。”桑葚问道。
我给他介绍梧桐:“这是我的固玩梧桐。”
桑葚去点火,梧桐举起蜡烛的手微愣,桑葚鞠躬许久她都没有回过神来。
许久之后,梧桐收起蜡烛,回礼。
“这是桑葚?”梧桐问道。
“他是桑葚。”我点头以后,梧桐跑去衣柜拿出桌子。
“我听秋意天天提起你诶?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梧桐的问题很多,一大堆的问题罗列在桑葚面前。
“我看见你的名字,我想起了一首诗诶。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算了我读给你听吧:吁嗟鸠兮,无食桑葚。”
我疑惑梧桐何时变得如此有文化,浑然不知这首诗的后两句是梧桐给予我的忠告。
“于嗟女兮!无与士耽。”
桑葚回答了许多看似无理的问题,梧桐继续追问显得有些得理不饶人。
我及时出言打断,梧桐不满的看了我一眼,头顶滚动的字幕没有发出来,我能猜到她想说的话:“白眼狼。”
我知道她是为了我好,但我和桑葚以后的日子还长,走一步看一步就好了。承诺在爱时奏效,不爱时,万根银针穿心都留不住。
承诺不过是好听的谎言,我不明白为什么梧桐当时要逼迫桑葚立誓。
“要不然你发个誓吧,说在游戏里不会辜负垣垣,否则万针穿心。”
桑葚不知所措的望着我,他没有求助我,似乎在犹豫。
誓言太过沉重,我信桑葚不会辜负我,即便是他辜负了我,我也不忍心让他真的去受万针穿心的痛苦。
好吧我承认,我那时迷上了桑葚。
那天梧桐是被气走的,桑葚下线后,我追着去哄梧桐。
她独自躺在霞谷的雪山。
我缓缓靠近:“梧桐桐,我知道错了。”
梧桐看了我一眼,神色怒气不消,似乎是在等我说出自己的罪行。
“你想啊,誓言什么的不是只有在他爱我的时候作数吗?”
梧桐没有说话,我继续说道:“就算他不爱我誓言还作数,那他恐怕是会想尽办法,让我吞下一万根银针放他离开。”
梧桐被我说动了,她略带心疼的看了我一眼,但是面子放不下她便转过身去:“随你。”
我乘胜追击,撒娇道:“你最好了梧桐桐。”
其实梧桐也没有多少气,被我哄了一番后,渐渐和我如初。
“走,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梧桐说道。
梧桐带我去见了鸠,是一位心善的美女姐姐,带着公主发型。
几天不见,梧桐已经和鸠混好了关系。一上桌,她便问道:“阿鸠,一直没问你,和你初次见面,我掏蜡烛被拒的小黑咖喱是你的对象吗?”
鸠点头。
梧桐又问道:“我上次看见你叫他朝暮,感觉你们好般配。”
梧桐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
“他不叫朝暮,朝暮是我给他取的名字。”鸠全然不将梧桐当做外人,:“他原本是叫桑葚的,但他要叫我秋意,我不太喜欢这两个字,他偏要叫。我气不过也给他取了一个名字,叫做朝暮。”
看见桑葚两个字的时候,我的表情垮掉了,我尚能用同名来安慰自己。但看见秋意二字,我忍不住了。
同名是巧合,怎么连取的外号都能一样呢?
梧桐没有继续问下去,碍着鸠在场,她不好当面关心我,便给我发来数条消息。
“你朋友怎么了?”
我的难过连鸠都察觉了,梧桐这才有了理由关心我。
“没事。”我笑道。
我虽是笑,泪水却淹没眼角。
没聊多久,鸠便离开了。
那天我见到亮着心火的小黑原来是鸠,我还让梧桐追去问。
好奇心啊好奇心,你害不死猫便来打碎我美好的假象吗?
梧桐不知从何处安慰我,我知道她揭露真相的方法已经算仁慈了。我没有理由责怪她,可我还是难过,明明知道真相又在幻想这不是真相。
梧桐没有说话,默默地陪我挂机。
霞谷的冰天雪地,刺骨的冷意。
我起身,惊动一旁席地而睡的梧桐,她连忙爬起来,小心翼翼地说:“垣垣?”
她是想道歉,再仁慈的手段在揭露真相时都会变成残忍。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我平静了语气,尽量让声音不抖。
“你让我加鸠好友的那天。”梧桐道。
那段时间,也难怪她费尽心思的暗示我今天发生的一切了。
桑葚上线的时候,我是想去质问的。但我又想了想,鱼塘里绝不止一条鱼,不过是有我这一条清醒的。
尚不知鸠是否蒙在鼓里,若我质问,想要再接触他的鱼可就难了。
我安静的看着他,他被我看的有些不自在:“怎么了秋意小姐?”
我听见他喊我秋意,便想做一做挣扎:“我不喜欢秋意。”
“怎么了?”桑葚看出我的不对劲问道。
他的神色淡然若水,多年执掌鱼塘养出他处变不惊的神色。
“没什么。”我苦涩的笑道。
“秋日太过寂寥,可有桑桑为伴,便不那么寂寥了。”我哄骗着我自己,说着如蜜糖一般甜的话语,心却像是被刀割着。
桑葚一瞬间的意外,他大抵是在构思如何哄骗我,我的自我哄骗让他有些意外。
他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劲,自认为计划天衣无缝。
桑葚在与我相处之中无比细心,真像是合格的恋人。正当我想清醒的沉沦,梧桐拉了我一把。
(五)沉沦。
真的有人能在网络上辨别一颗真心吗?
“为什么辨别不了啊,他会喊我宝贝,会给我送礼包,会带我跑图,会陪我打卡,会彻夜长谈的陪着我。”
“有什么有趣的事情,他也会告诉我,他真的做到了事事有回应,件件有着落。”
“他还会给我送礼物,会关心我,会用心给我准备惊喜。”
可是,你们隔着网络不是吗?
“不会啊,爱又没有学过地理,只要相爱即使相隔万里也无谓。”
你真的相信他爱你吗?
“相信啊,为什么不相信。”
“他喝醉酒给我打电话都会哭着说爱我。”
“而且,我有他所有社交方式,我还认识他的兄弟。他兄弟也说,我是他最上心的人,他对他前女友都没有这么上心。”
你不怀疑他兄弟的这句话跟很多人说过吗?
“不怀疑啊,相爱要坦诚,我相信他。”
即使相隔万里?
“对,即使相隔万里。”
你真的相信他对你好,只对你好吗?
“为什么不相信,如果这都不算爱,那什么算爱。”
“你都不知道,他对我可好了,他兄弟还说,他私底下有娶我的打算。”
你们见过面吗?
“还没有,我提出过要去见他,被他拒绝了。他说,他想来找我,给我一个惊喜。”
“他已经开始攒钱了。”
你们见过面之后的打算呢?
“见面之后的打算应该是见父母吧。”
你们没有见过面,你如何确定他是好人而不是欺骗你玩弄感情的海王?
“不会啊,他都对我这么好了,他所有的密码也都告诉我了,连锁屏密码都是我的生日,他壁纸也是我。”
他就不会拥有其它你不知道的账号,也像对你这般对其他人好,你却被蒙在鼓里。
“他不会,我相信他,真正爱一个人,是不会对他产生怀疑的。”
夫妻尚能同床异梦,更何况你们隔着屏幕,对彼此的了解真实吗?
不会是他特意为你塑造的人设吗?
“不会啊,他的兄弟都跟我说过他的事,在我面前他是不需要伪装的。”
“同床异梦肯定是和自己不爱的人结婚,如果我有幸可以嫁给他,那么我应该是这世间最幸福的人。”
“还有,我坚信他对我的坦诚。”
如果你真的发现他不只对你好会怎么办?
“不会啊,这个如果不存在的,他只对我好,这一点我还是你确定的,毕竟我和他之间的开始是有感情基础的。”
“我和他不是莫名其妙开始的。”
陷入网恋的女孩多希望和对方有结局啊。
但她却忘了,网恋最大的魅力,是她的想象力。
这些是梧桐与鸠的对话,我在一旁看着。我看着姑娘最美的年纪遇见错误的爱情,望鲜花扎根黑夜没有阳光的滋养它开不出美丽的花朵。
甚至,它沉迷假象,忘了现实中枯萎的鲜花。
我虽然知道桑葚养鱼的手法会将一人拉黑再将一人拉出。我和鸠不能长久待在一起,桑葚不止两条鱼,但事有万一。
听完这些话,我默默溜走了。
梧桐和鸠还在聊着天,我回到遇境,尚未完全清醒的我还在思索着我和鸠相比,究竟输在何处。
输在那一句宝贝,还是输在不认识他的兄弟、没有得到他娶我的许诺。
也许我输在对他不起疑心吧。
那我就装作不起疑心吧,桑葚。
我和桑葚如同往日,为了让他不起疑心,我开始对他热情,用甜言蜜语来麻痹自己,只求假象能够维持得久一点。
“秋意小姐,这几天我可能会有点忙,不上线的日子里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说完几句话,桑葚消失过一段日子。
不用猜我都知道那段时间桑葚是用来安抚其他的鱼儿,不过他的借口太过劣质,我想问他的具体时间,转头想想好像没必要了。不止没必要,甚至还有些越界。
我不知道桑葚鱼塘鱼苗的数量,我不敢赌桑葚不会来找鸠,和梧桐一起去找鸠玩的日子里我都会特意把桑葚拉黑。
互相拉黑的好友,除了心火燃气,谁都不知道谁的身份。
好巧不巧,还是碰上了桑葚来找鸠,看着亮起心火的小黑我下意识的闪躲。他想和我点火,我一动不动装作挂机,他没有顺利和他点火便去找梧桐。
我有鸠的好友,我看见她说出的话:“这是那天找你完成任务的小黑,现在是我的固玩梧桐。”
桑葚又问了一句,鸠答:“另一位挂机的吗?她给我的备注是垝垣。”
垝垣两个字在我脑海中炸开,我看见桑葚的目光有意无意的瞥向我。
完了,一切都完了,要是被桑葚知道我知道他海王的身份,恐怕会被他无情摘除。
我又在害怕什么,是他养鱼被我发现,这是捉奸现场该心虚的人不是我。
桑葚带着鸠去跑图,我预感了无数种结局,或许我这辈子都没有再见桑葚的那一天了吧。接下来的日子,他会想尽办法让鸠远离我,失去一条鱼的损失无关轻重,因为一条鱼再失去一条鱼的生意可不划算。
“坏了梧桐。”
百密一疏,聪明反被聪明误。
我跟梧桐说了我的计划,再三保证我不会陷进温柔的假象,梧桐才说依我。不然依着她的性子,说出劝分的话会堆成一座山把我压死。
“桑葚都知道了。”我说。
我和梧桐互相推卸责任,能想出整治渣男的办法想不出编造个名字用来靠近受害者,用真名来接近,还被渣男知晓。
整个计划功亏一篑,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
我和梧桐第一次整治渣男,认为天网恢恢渣男一定会露出破绽,便没作周密的计划。
被桑葚拉黑、失去鸠这位受害者,我和梧桐的计划崩盘。
“不用多想垣垣,这一切不是你的错,只怪桑葚太过可恶。”
见我沉默不语,梧桐便认为我在愧疚,出言安慰我。
我安慰自己既已脱离苦海,往后岁月便会否极泰来、逢凶化吉。
就在我和梧桐都认为计划失败的时候,我将星盘里被我拉黑的桑葚悄悄拉了回来。我在赌,我赌桑葚还会回来找我。
我没敢告诉梧桐我把桑葚拉出了黑名单,更不敢告诉她我这几天在线挂机是在等桑葚上线。
(六)河神。
在等桑葚上线的时候,我如往常一般听雨弹琵琶,我努力跟上雨声掉落的节奏,每次都在接近之时被雷声无情砸断。
无限接近就意味着无限被打断,无数次的失败让我心绪不佳。
神明的烟花么?一朵一朵砸下来,开出了短暂的花。
这些短暂的花真绚烂,我还没来得及看见它的真实模样。
我想仔细观察这朵花,奈何绚烂太过短暂,观赏者太过急躁,偏偏这个时候还有不合时宜的人出现。
他踩碎了雨生花,着急地跑到我身边,掏出蜡烛的邀请得不到我同意点火后,他着急的大叫。这让本就心绪不佳的我愈发急躁,我点了火以后,他给我撑起雨伞,彷佛给我撑起了一片天。
我继续看雨,早便没了心思看雨。
他不懂察言观色,给我掏出蜡烛。
我不接他就不停掏,他边掏边大声叫,这让我更烦躁了。我接下蜡烛后他朝我伸出手,我想他啊大概是想做一回英雄,将我拉出深渊吧。可惜,我不是受人蛊惑误入深渊,我是自愿踏入并且甘之如饴。他的这个梦,大概是要破碎了,我当着他的面连同他伸出手无情地将他拉黑。
如果他有神情,此刻应该是愤怒。
游戏中为数不多的善意,便是拯救淋雨的小黑,他传承了游戏的善意,却得不到预料中的结果。
我当时是否对他太过冷漠了?
他没有因此收手,继续边围绕我跑边叫。
也许我当时心软了,想着把他拉回来再跟着他走到避雨的地方,他就该圆满心中的武侠梦功成身退了吧?
事实说明是我想多了,他想好人做到底。
我跟着他来到避雨处后,本以为他会离开,但他掏出了长卓魔法,上桌后他开始给我讲大道理。
他和别的人不一样,他没有责怪我不珍惜光之翼,他对我说:“你一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才会选择来雨林淋雨吧?”
这句话,我鬼使神差的点头了。
他顾及我的情绪小心翼翼都问:“可以跟我说说吗?”
好像跟陌生人诉说一切,不仅会减轻负担还会因此获得安慰。
“多谢帅哥的美意,我没有淋雨帅哥多虑了。”我婉拒他的美意。
事情没有往他预料中的方向发展,他一开始想立人设的计划失败,加上我屡次拒绝他的善意,他对我的耐心到了耗尽的那一刻。其实上桌以后,他能这么和颜悦色的说话便已经超出我的预料了。
“没事你淋什么雨,害得本帅哥费这么长时间拯救你。”他终于还是装不住了,露出原本的面目。
我心里想着:又不是我让你等我的,却还要装作大方地说:“谢谢你。”
“不用谢,帅哥走了。”他从桌子上站起来,自以为很高傲实则很落寞的离开。
我刚打算站起来,他又灰溜溜回来了。
他跟我说了备注:“给帅哥备注好心人就行了。”
“好。”我说我叫垝垣。
“不用了。”
他不想知道我叫什么:“你是结束一段不愉快感情的受害者。”
他的这个备注是否过于长了些。
我没有给他备注好心人,我给他的备注是多管闲事的自恋狂。
本以为我和他不会再有什么交集,没有想到他每天会查岗似的传送我。他来找我,什么也不说,如果碰上我挂机听雨,他还在旁边陪我一会。
他摇头似乎在叹息。
我总觉得他是来监督我,我上次说我没有淋雨的说话,他不太相信。也许是少年意气,不成此事必不罢休。
有一次挂机停雨的我,串线遇见拯救伤心淋雨小黑的他。
好心人,真爱管闲事啊。
小黑可不像我,那么难被拯救,他只需要稍微出手便让小黑感激涕零。
相比之下,倒是我让他浪费过多的时间了。
他发现了我,拯救旁人之后他会离开。这便是所谓的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我想要离开,他便已经来到我的身边,不知何时我已深处雨中。冰冷的雨水浇灌而下,我失去原本的色彩,变成孤零零的小黑模样。
他端着蜡烛朝我走来,烛火散发微光,足够驱散严寒点亮黑暗。
雨生花自他脚下绽放、蔓延。
“其实被抛下也没什么不好的。”他还在安慰我。
“你多虑了。”我狡辩一句后转身离开。
我站在桥下避雨,看水面波澜又起。
他离开了,不一会他又回来了,他撑着伞站在石桥上。
“美丽的河神,我掉的不是金斧头也不是银斧头。”他很闲,站在桥上自言自语。他下一句该说:我掉的是木斧头。
他不按常理出牌,他说:“我掉的是从前活泼、开朗、阳光、善良的小姑娘。”
他自言自语,我甚至都要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能看见些我看不见的东西。
“可惜她现在心防太高,因为一次欺骗和隐瞒,她渐渐变得冷漠。”
他是在说我吗?
我没有继续听他神神叨叨,往后几天我都没有上线。
几天后我上线,意外发现遇境的草坪上站着桑葚。
他?
我愣在原地,想了无数种神情去面对他,我是该冷漠的质问还是甜蜜的虚与委蛇?
在我思考的时候,桑葚已经站在我身前了,他如往常一般:“许久不见了,秋意小姐。”
“好久不见啊桑葚。”我说。
“秋意小姐在想什么?”他一句话问的,让我觉得他知道些什么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在想你这几天在忙什么。”我故作笑颜:“让我想想是什么东西比我重要。”
桑葚往后退了一步,我的心悬在嗓子眼,他退半步不过刹那之间发生的事情,我犹感百年过眼。
他回头的瞬间,有冷意,我做好了被桑葚当面拆穿身份的准备,可他掏出蜡烛对我单膝下跪,说了一句不明所以的话:“我为你着迷。”
我接下蜡烛,接着空隙看清目前的形势。
桑葚又说话了:“一会传我。”
桑葚的身形消失在遇境,我在星盘上查看他的星星:难道是打算找个地方拆穿我?
我不知如何形容那种心情,我传送过去,目光映现出霞谷神庙。
霞谷冰雪覆盖,神庙地铺红毯,温暖的烛火照映整个大殿。
霞谷神庙啊,结婚圣地。
(七)婚礼。
桑葚拉着我的手,步入了婚姻的大堂。
“要不然我还是回去换个衣服吧。”
大红色喜庆,可我偏爱绊爱搭配,表面纯白内里鲜艳如火。
“没关系。”桑葚说。
他牵着我的手掏出魔法,白光环绕,一袭红衣出身在我和他身上,这样看起来似乎顺眼了一些。
桑葚大红喜袍如火,我一身明艳的嫁衣,他拉着我朝双子石像走去。这条路的两侧,站着桑葚的朋友,他们规律整齐的站好,统一放着礼花。
这喜庆的氛围,礼花绽放的恰到好处,弥补了没有锣鼓喧嚣的遗憾。
桑葚牵着我的手,朝石像下跪,按照中式婚礼的礼节。
夫妻对拜之后,我看不见他朋友的起哄,但从他为难的语气可以看出来,他的朋友在催入洞房。
桑葚拉着我,不顾宾客再一次将我拉到千鸟城。
上一次来是他剥夺我的名字,这一次他带我来度蜜月了。
“秋意小姐看起来好像心事重重。”桑葚用平常的语气关心我。
“没有啊。”我说。
“秋意,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桑葚的这句话激起了我的警惕心,不过刚拜堂他应该不会在这个时间段拆穿我。
“没有啊,你多虑了。”我说。
之后桑葚没有说话,我们之间陷入沉默。
“秋意。”桑葚又喊了我,我说:“怎么了。”桑葚摇了摇头,给我一种他喊错人的错觉。
眼前人非彼时人。
“这该不会就是你对象吧?”有人不合时宜的出现。
到目前为止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勉强称他为:好心人。
好心人今天没有去雨林捡心碎小黑,像是跟踪调查一样来看看我过的怎么样。我之前和他重复过无数遍,我说我没有伤心没有难过,淋雨只是因为一时失察,我和我对象的感情很好。
好心人不信,还问我:“如果你们的感情真的好的话,他会忍心让你一个人挂机吗?”
我沉默了,他这一句话刺向我心防最薄弱的一处。
他说的对,他不忍心看我一个人挂机,所以把我拉黑了,他这是为我考虑。这样的说法,没有说服我自己。
“垝垣,醒醒吧。”好心人劝道。
如今他再次出现,阻碍在我和桑葚之间。
“这是秋意小姐的朋友吗?”
桑葚去找好心人点火,好心人也说话了:“让我看看负心汉长什么样子。”
桑葚按照礼节给好心人鞠躬,好心人却不屑一顾的走开,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
不止桑葚,连我都不知道好心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负心汉长的还挺标致的。”好心人说:“这副面皮做负心汉不错,可惜做了负心汉。”
临行前,好心人说:“姑娘啊,越漂亮的皮囊越会骗人。”
好心人走后,桑葚来到我身边,我本以为桑葚会问那个神神叨叨的小黑是谁。没想到桑葚淡然站在我身边,借夜风诉说心中无限事。
“秋意小姐,不知现在问你是否愿意,可还算晚?”
桑葚今天很奇怪,婚礼结束他来问我是否愿意。
“愿意。”我笑颜如花的回答。
怎么会不愿意呢?
后来我才知道,鸠分手了。
我和梧桐照旧去找鸠玩,因为不周全的计划在桑葚那露出了破绽。
我们商议着去跟鸠坦白,意外得得知桑葚和她分手的消息。
“为什么啊?”我问:“怎么这么突然。”
“不突然啊。”鸠笑道,她看起来并不难过,面上露出的笑容也有些许洒脱。
她忽然盯着我看,凝视的眼神仿佛要将我看穿,可过了一会她摇头叹息。她是在我身上看到谁的影子了吗?
“他说他是海王养鱼,渣男撒网。”鸠说:“他说他罪该万死,他说他遇到一生挚爱,他说他不求原谅,只希望上天有好生之德,给他一个弥补错误的机会。”
“啊?”
桑葚怎么会突然放弃这一条鱼?
“那你甘心吗?”一直没有看口的梧桐说话了。
鸠没有回答,而是反问梧桐:“不甘心又能怎样呢?总不能咒骂他不配得到爱吧?还是为了报复成为像他一样的人?说句实话吧,我挺可怜他的。可怜他在我一皱眉的时候就知道哄、一生气就说离不开我。虽然我知道他在哄骗我,可那又如何。”
鸠说她对桑葚没有恨,因为在和她相处的过程中桑葚从无半点不到位的地方。
“……”
空气陷入沉默。
短短几天,鸠的心境和之前大不相同,之前的她深爱着桑葚,渴望和他有一个结果。相信这世间最浪漫的谎言,沉醉于最美丽的幻境。
后来,梧桐告诉我,鸠这两天发现了端倪。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桑葚也会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其实吧,网络世界茫茫如海,寻觅真爱犹如大海捞针。”
梧桐感慨。
说来她是见过最盛大的爱恋,也见过烟花落幕的悲凉。
我骗梧桐说我是看了胡月谈的那么好,我很羡慕,想着自己也找一个。
“那桑葚了,你打算怎么办?”梧桐问道。
桑葚,我没有想好该怎么处置。我虽然十分建议他对我的温柔和呵护是批发,像大街上随处可见的传单。
“当面拆穿他吧。”我说:“再把他拉黑吧。”
这也许是我们之间最好的结局了。
胡月退游,但和梧桐是现实中相识的朋友。梧桐这样担心我源于胡月在退游前把我郑重的托付给梧桐。
胡月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吗?他怎么会料想到我会被骗。
梧桐和我没聊一会便下线了,今天是胡月的生日,梧桐和她约好了去吃大餐。
“那太可惜了,我吃不到美味的大餐。”我露出惋惜的神情说:“不过还是祝全世界最好的胡月生日快乐吧。”
梧桐替我转达祝福。
我待了一会后也下线了,临近深夜,桑葚陪我的这几天都在这个时间段。所以我想着要不要上线跟桑葚说清楚。
并不是我性子急,而是迟则生变。
桑葚不在线,好心人倒是在线,估计又在雨林多管闲事吧。
经过上次的事情后,听雨产生的误会让我觉得麻烦,索性我不去雨林,去霞谷听一回雪吧。
可是我忘了,雪落地是没有声音的,正如坠落一般。
(八)落雪。
雪,悄无声息的落在地上,被路过的小黑踩进地里,如同一颗种子一般被镶嵌进泥里,开出一片有一片雪白的花朵遮盖着土地。
土地是坚硬的,覆盖着的雪是松软的。
雪被踩进地里,无形之间获得土地的保护,于是她茁壮成长,开出满上遍野的百花回报大地。
可是,雪不知道大地对于它的保护,并非自愿而是被迫的接受。
“姑娘,请问何处可寻觅梅花。”
有人踏雪而来,昨日还是劝人放下的好心人,今日披上棉衣攀附风雅成为踏雪寻梅的文人。
它来错地方了,霞谷没有梅花,整个游戏里找不出一朵梅花。
“这里没有梅花。”我摇头说道。
“没有梅花啊,是我来错地方了吗?”好心人喃喃自语,他转身打算离开又因为执念回头追问:“真的没有吗?”
“没有。”我再次回答他。
这一次他不打算走了,他站在原地,目光望向山下双人成行的小黑。
“可是他们告诉我,山上有梅花。”
被这么简单的一个谎言欺瞒,他除了好心之外,是一点心眼都没有。
“他们骗你的。”我说。
“唉。”好心人叹气,又在喃喃自语:“我也知道没有梅花啊,要不是山下那个穿得和你对象穿的一模一样的小黑,我才不会相信他说的话。”
好心人越想越不对劲,便来了兴致,接着说。
“对了,你在这里,下面是你对象吗?”
“我猜,你是不是把你对象给拉黑了,然后你现在是在抓奸对不对?”
“不对诶,你对象说山上有梅花显然是在指你,他怎么知道你在山上的。你没有把他拉黑吗?你们玩的这样?”
“……”
桑葚在山下?
我已经顾不得好心人再说什么了,我连忙从山上飞下,山下一位亮着心火的小黑看着另一位小黑滑冰。
我竟然去点火,我真的是有点傻了。
小黑点不亮。
“是他把你拉黑了?”好心人恍然大悟。
“……”我放下蜡烛。
这回是在桑葚面前彻底露出破绽了,不知道他那绅士作风又会做出些什么举动来。
一想到这里,我突然就来了兴致。
有一个邪恶的念头从我心中浮现,不如我去找他的鱼儿点火,桑葚会不会恼羞成怒。
一向绅士的人恼羞成怒起来,想想都让人觉得好奇。
桑葚上线了。
突如其来的上线提示音让我的视线里一片空白,飞速运转的大脑分析着现在的情形。
桑葚出现在我面前,我整个人都是懵懵的。
“晚上好,秋意小姐。”我向我问好,又见我在发呆,好奇的问我在想什么。
“没什么。”
我收起蜡烛,亮着心火的小黑在我面前现出身形。
我看清了她头顶的备注:胡月。
怎么会?她不是退游了吗?现在她不是该和梧桐一起吃饭吗?她怎么在线?
“?”我扣出一个问号。
紧接着桑葚扣出一个问号,他去找胡月点火。
难道胡月欺骗了我?
胡月望着我没有说话,山上的好心人悄然隐匿身形。
我有千言万语要问胡月,现在不方便,我和她之间穿插着一个桑葚。
我尚未解决完桑葚的事情,突然要面对胡月的欺骗。
胡月望着我没有说话。
“你们认识?”桑葚很快反应过来我的问号不是给他扣的。
他看起来有些失落,毕竟胡月的装扮不在稚嫩,换上了帅气的巫师。桑葚往后退一步,让我和胡月的目光重叠。
这样的场景好像我和胡月余情未了,桑葚现场抓奸。
“你是胡月的朋友吗?”
这不是胡月。
得知我没有被欺骗后,我松了一口气,我将聊天内容对桑葚设置不可见。
“你是?”我问。
“我是云山的未婚妻。”
应该是那天胡月提及的楚小姐。
楚小姐来找我,本以为会上演一段男主的白月光女主被恶毒女配扒出,恶毒女配前来使绊子。
“有什么事情吗?”
楚小姐察觉到我语气不善,又问了一些胡月和云山的问题。我说无可奉告,让她去问云山。
“你误会了。”楚小姐连忙解释,她不是来计较云山的过去,也不会为难胡月。
我说的是实话,胡月和云山的事,胡月不说我不做过多询问。
楚小姐离开后,我看着桑葚等的都快睡着了。
我连忙解除对他的限制,看着他在雪地里独立的模样我竟心生怜惜。
要不要下次再说。
白天鸠的话说动我了,桑葚的确是一个合格的恋人,他对我没有任何亏欠。
何况感情向来你情我愿,桑葚只是一个游戏里认识的人,又不是对象,将来我也不需要嫁给他什么的。
我该放低对他的要求了吧。
只要不让我看见,就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吧。
我乱糟糟的生活里,需要桑葚提供情绪价值。
“久等咯。”我略怀歉意的开口。
桑葚说没什么,可我明显看出来他有些难过。
只是绅士的作风不允许他大吵大闹,他只能像一个古代贤夫一样默默忍受。
这可不是爱,这是占有欲。
桑葚连一句他是谁都不会问出口,反而关照着我的情绪,再次带我来到千鸟城。
这一路他很安静。
“刚才那是我一个退游回来的朋友。”
我解释,桑葚淡淡的说:“我知道了。”
他还没有消气,我接着说:“女生。”
“我知道。”桑葚说。
“……”
这该怎么继续哄下去?
“秋意。”
他没有喊我名字,没有称呼小姐,这一瞬间我仿佛在他眼中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是的,是我自己的影子,再不是替代着谁。
“对不起。”他开口第一句是道歉,这让我一时不知所措。
“怎么了?”我问道:“怎么就突然道歉。”
“因为我之前经历过一段失败的感情,所以我现在对感情大多猜忌和试探。”
“遇见你的时候,我不止遇见了你。我是说在你那些不上线的时间里,我在找寻着别人的陪伴。”
“我喊她和你一样的名字,我以为那是你在我身边。”
“直到那一天,我听见了你的名字,我一直喊你秋意小姐,可我从她口中听到你的名字的时候,我很慌乱。我知道我顽劣的手段露出了破绽,我知道我的罪恶无法饶恕。”
(九)坦白。
“我不敢轻易相信感情,我害怕幸福稍纵即逝。我不敢去赌最后陪在我身边的是你还是她,所以我在犹豫在纠结在权衡利弊。”
“你要拆穿我也没有关系的秋意小姐,这一切本来就是我犯下的罪,我无从偿还。”
“可是你没有拆穿我,是不是意味着你给了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既然你可以选择原谅我,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去选择坚定的相信你呢?”
“我已经和她说清楚了,无论你信或不信从今往后,我都不会出现除你以外的选项。”
“秋意小姐,我想和你朝朝暮暮。”
桑葚的坦白让我猝不及防,簌簌雪花飘落,我在他眼中看到不属于这个季节的温度。
“好。”我愿意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代价是对他以后的行为充满猜忌。
“所以你和我拜天地只是为了堵住我的嘴?”我问他。
他说:“一半是为了堵住你的嘴让你不要再说些令我伤心的话,另一半是与你拜天地本在行程中,因为事发突然不得不提前一步。”
“那鸠呢?”你是不是也在计划中与她相拜天地?
从我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以前那个不在意他做些什么,只求他在我面前不露破绽的垝垣已经死了。活下来的是一个以爱为名借由占有欲将他疯狂控制成为一个自私偏执的人,对他一举一动充满猜忌与怀疑的秋意小姐。
“我已经和她说清楚了。”桑葚说。
这一句话我没有继续问下去,我不相信他说的话,当然我也有私心,我害怕那个答案。因为在我心中对他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只待来日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怎么说清楚的、如何说清楚的我不信他所言,我要亲自去问鸠。
他能说什么让一个对他情深意重的女子甘心将他放下。
“秋意小姐?”桑葚见我出神,出声唤我。
“嘘。”我做出噤声的动作示意他安静,我躺在地上,漫天星辰倒映在我眼中:“让我安静的数一会星星。”
桑葚望着我,我分不清他是在看我还是通过我的眼神望满天星辰。
桑葚躺在我身边,安静的陪伴着我。
世人皆言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可这句话不适合用在此处,不适合用在桑葚身上。
我数着满天星辰,然星辰相似,数着数着便忘记哪颗星辰数过哪颗星辰没有数过。那夜我的心情甚好,耐心也好,忘记数到哪,便从何处开始数,重新开始数。
周而复始,乐此不疲。
时间过了很久,躺在我身侧的桑葚似乎睡着了。渐渐的我有些困乏,望着星辰也只能看出星星点点的光晕。这些光晕彷佛长了翅膀一样,又像流动的泉水慢慢汇聚到一处。
变成了一张熟悉的脸蛋。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呢?
那是一张好心人的脸,他好像长了嘴一样,启唇道:“醒醒,不要在沉迷美梦,这会让你万劫不复的。”
万劫不复?
我偏头看向熟睡的桑葚,觉得和他一起陷入爱河也不错。
两心相许,何惧万劫不复。
说起来,我还要找一个人算账。
好心人恰巧在线,我恰巧能传送他。只见他悠闲的坐在雨林大树屋里喝茶,动作优雅,不急不缓。
我走进书屋,傲慢的好心人没有起身,我走近他,见他杯中无茶。我算是明白了,好心人不是傲慢,是懒惰。他想要喝茶,只需要起身再坐下,但他懒,他不愿意。
我也懒,我懒得坐,我站在他身边。
好心人有些不自在,他举杯饮空茶。
我该怎么问他呢?
直接问他为何欺骗我吗?
“我想知道,为何你会认为淋雨的人一定会是被辜负?”
或许,他有他的故事。
好心人笑道:“难道你不是吗?”
我在心中默认他的问题,可我不能在明面上承认。我以为,只要我不承认桑葚曾经的身份,就不会成为世人所耻笑的目标。我更不愿意接受那些怜悯和惋惜,我要的是世人的羡慕和嫉妒,要的是世人提及恩爱会以我为标杆。
“你能来找我,想必心中有了抉择吧。”好心人这句话有些高深莫测,我听不明白,便认为他是在故弄玄虚。
他又知道了。
欺骗我说拉黑我的人是桑葚,如果那天桑葚晚来几分钟,说不定我真的会相信他。从此把桑葚拉黑,对外只称我和桑葚不合适。
“垝垣。”
好心人忽然站起身来,唤出我的名字,这让我有些似曾相识。
我听出他语气中的无奈,他一心想要将我往回拽,想要让我脱离苦海。可我早已深陷甜言蜜语,非死不得出。
我还记得他在欺骗我山下人是桑葚之前,他见过桑葚,有一次我在遇境和桑葚道别的时候他也在。
之后,他来找我。他告诉我:“桑葚在霞谷的每一处冥想点停留了一会,像是在回答什么问题。”
我留了一个心眼,对于他的话我半信半疑,我去过霞谷,为此特意去的霞谷。
我寻觅霞谷每一处,避免遗漏。
“秋意小姐,要天天开心啊。”
“秋意小姐,渐寒添衣,勿病安好。”
“风吹过的地方,每一寸都是我对你的思念。”
“祈愿秋意小姐,岁岁平安。”
“凌晨三点半,海棠花未眠。”
“思念是否如蓝蝶终有破茧日?”
“……”
我记不清霞谷有多少出冥想,我只记得每一处桑葚都留下了对秋意小姐的思念。
我不敢去猜测,此秋意为何秋意,更不敢去想他在遇见我之前,到底对别的女生付出了多少深情。
我之所以答应梧桐要和桑葚分开,是因为我怕他之前付出的深情太多,对我的好只是肌肉记忆和过流程。
我应该是很生气吧?如果这不是一段让梧桐知道的感情我会直接利落干脆的拉黑桑葚,偏偏被梧桐知道了,那就不是一段感情这么简单了。
我见过盛大爱恋的开场,找游戏对象也是按照云山和胡月的标准去找的,很可惜他们不欢而散。
我觉得惋惜,这并不影响我的追求。
遇见桑葚,我是幸运的。因为我虚拟恋爱谈的第一段是他,同时这也是我的不幸,因为开头太顺,这会让我在和桑葚分开之后对下一任的挑剔。
(十)醋意。
关于冥想点留言,桑葚在坦白时没有提及,我并不打算去问他。
我对他深种怀疑的种子,只需要外界一点雨水的浇灌,顷刻之间种子会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可是我该怎么跟鸠开口呢?
鸠和桑葚分开后,陷入了和胡月相差无几的境地。她安静的一个人,挂机发呆。
“没事的垝垣。”
我见她这幅模样心中说不上来的难过和悲伤。
我好像再一次看见了胡月,我不知该怎么开口询问,我安静的看着鸠。鸠发现我在看她,也朝我投来恨与怜的目光。
为什么会有恨?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没事的,垝垣。”鸠再次开口。
鸠起身从我身边走过,擦肩而过我察觉到一股不甘和执着。
兴许是我的错觉吧?
自那以后,我察觉到鸠好像与我疏远了许多。虽然以前我们也没怎么说过话,加上好友多亏了梧桐的牵线。
鸠有些可以直接跟我说的话,不知为何她要通过梧桐转交给我。
那天不知发生了什么,我去找梧桐的时候,鸠也在。她们聊的很开心,我满心欢喜想要凑上去加入他们的话题。却不料周遭突然安静,最先发现我来的是鸠,她本来捂肚大笑见我来了之后有所收敛,变成了捂嘴笑。
她以前在梧桐面前是不注意形象了,我在场也不见她这般的……拘束。
虽然她不在我面前放肆笑,有些收敛,这是对我的尊重。可我总觉得有些反常,就好像酿的酒突然变了味。
我能看见鸠聊天,梧桐插在我和鸠之间,她也是知道些什么瞒着我。
鸠一看我过来,借口离开的样子好似多余的人是我。
我开口问梧桐:“鸠她怎么了?”
梧桐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我,就像我曾经用这种眼神看着鸠一样。那时的我是打算开口告诉她,告诉她桑葚的欺骗。
可她对待桑葚一往情深的模样,让我觉得我才是那个坏人。
鸠沉迷在美梦中,旁人不忍心叫醒。
“你知道鸠和桑葚分手的时候,桑葚跟鸠说了什么吗?”
梧桐没有直接告诉我真相,也许是真相太过于残忍。她选择用引导的方式,让我自己猜出真正的答案。
因为这样,我才会相信这是真相。
“桑葚告诉她养鱼的事情了?”
无论是鸠的说辞还是桑葚的坦白,他们都提及到海王养鱼的词眼。
可我忘了,鸠说桑葚遇见了一生挚爱,想要一个弥补错误的机会。
我忘记了没有关系,梧桐会提醒我:“你知道桑葚说的一生挚爱是谁吗?”
“秋意小姐吧。”
我并不相信桑葚的说辞,更不相信自己会有运气享受别人的偏爱。
梧桐没有说话,看来是我说对了。
我无心在这些知道答案的事情上装作不知来试探,我跟梧桐说:“胡月的号换人了。”
那句她把我拉黑的话尚未来得及说出口,梧桐用一句话打断了我:“我知道。”
就这么一句话,堵住我接下来想要说出口的话。那些话在嘴边正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可是梧桐不愿意听。
既然她不愿意听,那我只好将话吞下去,哪怕舌头和喉咙不允许我这么做,那我也只好将它们剥肉脱骨的往肚子里吞。
“你知道啊。”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的话堵在嘴边。
我没有告诉她桑葚的坦白,故意用桑葚上线的消息去激她。
“桑葚上线了,我去找他。”
往常我提及桑葚都会收获梧桐苦口婆心的劝诫。
今天不一样,梧桐好像有心事,她没有说什么。
我不想去问,既然她不想说。
我没有骗她,桑葚真的上线了。今天的桑葚不对劲,往常他上线的第一件事是来找我。今天怎么回事?
我回到遇境,现在我顶着桑葚收心的偏爱,可以光明正大的跟他甩小性子。
桑葚下线了。
桑葚不在线。
我没有其他选择,我不能一个人或者回去找梧桐。那样会让我觉得,我在这场感情游戏里处于下风。
这种的背景下,我来找好心人。
说起来,我一直没有问他的名字。
“你的名字?”我总不能直接用“你叫什么名字”的方式去问他吧?
“我叫琉璃。”琉璃开口。
“不坐下喝两杯吗?”琉璃向我发出邀请,可惜他邀请的不是我。
是站在我身后的小黑。
小黑和我擦肩而过,头顶冒出字幕框。小黑坐在琉璃面前,好似在问我是谁。
“她啊,叫秋意。”
我什么时候叫秋意了?
我想反驳,我有自己的名字我叫垝垣。
“你可不要羡慕这么好听的名字。”琉璃笑道:“这可是她对象给她取的。”
我明白了,琉璃没有死心在劝我离开桑葚的这条路上,他故意说我叫秋意是在激我。
我又什么时候告诉过他,我叫秋意?
小黑发出祝福,怀着好奇心她来找我点火,我点完火以后她大叫。
“?”我扣出问号。
小黑叫过一阵后,周围恢复安静。
“秋意小姐。”若不是看着琉璃的建模,我真的快要分不清这是桑葚还是琉璃。
“土虫子。”见我不答,琉璃好像生气了。
“?”我再次扣出问号。
“秋意的谐音是蚯蚓,高雅的喊你你不应我,那我就只好通俗一点咯。”琉璃解释道。
可秋意这么高雅的名字再怎么通俗易懂也不该是土虫子吧?
“那么高雅的喊你,你听不明白。”琉璃又道:“白瞎了这么好听的名字。”
我想骂他,也许是我和桑葚待的太久了,我便理所应当的认为所有人都该像他一般。
我不想和他一般见识。
我转身离开,不远处出现桑葚的身影。
他什么时候上线的?是他把我的特别关心取消了吗?还是在耍着他之前的那一套。
“秋意小姐。”
“秋意小姐这就气急败坏了?”
身前身后传出字幕框,我望着眼前站着的桑葚,余光瞥向身后饮茶的琉璃。
“是你的朋友吗?”桑葚朝我走来。
身后的琉璃起身:“这该不会就是桑葚吧?”
我又什么时候告诉他桑葚的名字了?
桑葚看起来好像有点生气,空气中弥漫着醋味,他想起上一次在雪山我屏蔽掉他的聊天框,让他一个人苦等。
他的神情,说不上来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