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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器官是妖怪全文阅读

作者:骑着青牛的猪     我的器官是妖怪txt下载     我的器官是妖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六章 苏醒

    吴玄之的双目陡然间爆炸了开来,夹杂着黑色的腥臭血液从他的眼眶中流淌了出来。

    他的眉心撕裂,几乎把大半张脸部给扯开,原本隐藏着第三只眼睛的地方,突然的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肿瘤,一边向外分泌着浓水,一边在迅速的扩张,就好似他的脑袋上又长出来一只脑袋。

    他的后脊梁上出现了一道道的缝隙,在极度的恐惧之下,脊剑妖竟然在自我分解。

    或许对于它来说,自杀也比面对这只畸胎来的更加轻松。

    他的皮肤……他的四肢……他的五脏六腑……在这一刻变得极度混乱。

    他整个人也迅速的膨胀增殖了起来,似乎变成了一团只知道增殖,而没有任何自我意识的烂泥。

    极度类似阳都真身的模样。

    “封!”

    白信轻喝了一声,他的身躯重新变化成了人身,那剥皮狐狸也瞬间消失。

    而过了一会儿,吴玄之的身躯在不断修复,从一个增殖的肉团状态,慢慢有了人样,只是有些部位看上去依然有些淤肿。

    他的眼神中是掩饰不住的惊色,就在刚刚那一瞬间,他只觉得生命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那些被他分离出去的神魂在崩塌,他自身的神魂也在崩塌。

    他会被毁灭的连渣都不剩。

    “不好意思,我也是没料到,畸胎的意识会在此刻苏醒,它……越来越强了。”白信的脸色也不好看,也不知道是担心吴玄之的身体状况,还是因为封印畸胎的消耗。

    “三爷,天道出了问题,所有的接触到天道规则的人,都不可避免的被扭曲。与天道纠缠越深的人,就越容易畸变。尤其是那些玄门正宗,他们的问题更严重。”

    “否则,我怎么会推荐你修行将官道的法门。那《血肉古经》‘神玄精微’一个字都不占,还有莫大隐患,实在是旁门中的旁门。但偏偏,这部法门只修肉身,周身神魂散入各个器官之中,是天底下非常少见的不用悟道,就能驻世长生法门。”

    白信给吴玄之解释道。

    吴玄之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当年白信坚持要让他学习《血肉古经》,前几年甚至直接把整个将官道给收编了,原来是为了这一出。

    按照吴家的家底,随便给那个山门捐赠给几十万,那些人就得把吴玄之当小祖宗供奉起来,别说想要得真传了,你就是想做当代天师或者哪个活佛的弟子,一样能成。

    修行虽然出世,那样样也要花钱啊。

    一个有钱的弟子,等于源源不断给宗门输血,不然何以那些传闻中的仙家,总喜欢去引渡一些达官贵人之类的入山门。

    难不成资质好的都有钱?

    不过,吴玄之对于《血肉古经》没有多少排斥,他是后世之人的思维,让他整天去感悟那些玄玄乎乎的东西,他估计连个屁都感悟不出来。

    相反,《血肉古经》一就是一,修行起来简便实在,成果也能清楚看见。

    至于后期的隐患,这不是实验室还有一大帮子的人在研究学习这部法门呢吗,他们在前面探路,自己跟着学习就好。

    ……

    “行了行了,不过是死了几个村民,何至于大惊小怪。那吴赫小儿没甚本事,就晓得好大喜功,平白使唤我等。”

    天上看不见星星,只有一轮弯月如银钩一般悬挂于天空。

    在月色之下,是一支大约百人左右的新军队伍。

    为首之人是穿着一身协统的制服,但偏偏衣襟松松框框的,此人年纪看着倒是不大,不过二十来岁,身上有浓郁酒气,一看就是刚刚吃了酒。

    “协统,慎言,那吴赫手段厉害的很,只大半年的功夫,咱们麾下的弟兄就被他骗跑了大半,谁知道……咱们这队伍里头,有没有他的眼线。”边上一人应该是他的心腹,赶忙劝说道。

    “慎言个屁,搞得我钟颖怕了他一样,我乌雅氏世代XHQ,他算个什么玩意儿,一个汉人而已,连八旗都不是?有能耐就让他杀了我!”听到这话,钟颖一脚踹在这心腹的身上,骂的更加大声了起来。

    也难怪钟颖如此不平,他二十出头的年纪,就做了川中新军的协统,这是什么概念,就相当于后世有人刚毕业就做了司令员啊。

    当年赵尔丰还是总督的时候,虽然对他态度也不咋地,但好歹维持着表面上的平衡。而且赵尔丰此人做事也有原则,他是总督,只管调兵,不管练兵,平日军中一切还是钟颖做主。

    但自从吴赫上任总督之后,也不知道给军中上下灌了什么迷魂汤,大半的士兵和军官纷纷倒戈。到了如今,钟颖能使唤的也就手底下亲信的百十来人,混得连个营排长都不如。

    他每每想要让手下人做些什么事情,那些人直接就给拒绝了,说是没有总督的命令,他们坚决不行动。

    如今,因为某个村子里莫名死了几个人,吴赫就命令钟颖带些人来看看。

    这叫个什么事情,他们是新军,又不是衙役,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分明就是那吴赫在给自己小鞋穿。

    但钟颖如今受这气也没办法,他是同治皇帝的表兄弟,当年慈禧活着的时候,他受尽了尊崇。但如今摄政王是载沣,载沣本就不喜欢慈禧,连带着也讨厌钟颖,他自然不敢招惹载沣,也不敢写折子到京城去告吴赫一状。

    免得引起载沣注意,反倒把自己给撸了。

    “行了,爷去撒泡尿,你们也收拾收拾,准备回去睡觉。”钟颖骂骂咧咧了几句,转身解开了裤带,一泡热尿就冲了出来。

    他低着头,看着不远处的地上埋着个白色的东西,他眯着眼睛看去,竟是半截骷髅,一半还陷在土里。

    “嘿,吓我一跳,看你这倒霉催的样子,爷给你冲冲喜。”钟颖大笑了一声,冲着那骷髅就呲了过去。

    他喝了一肚子酒,也憋了好久,这一泡尿差不多得有一分钟。

    “怎么样,舒不舒坦?”

    钟颖抖了抖,正准备把腰带拴上。

    而这时候,那骷髅却忽然间开口了。

    “舒坦,当真是舒坦极了。”

第一百零七章 困局

    妈耶!

    钟颖的脑袋一个激灵,原本还有些昏沉的脑袋一下子就醒了。

    他连腰带也来不及拴上,便连滚带爬的就跑了。

    “大人,怎么了?”他的亲信赶紧围拢了上来,这好好地,咋还见鬼了呢?

    “快走!”

    钟颖惊魂未定,也懒得跟手下人解释,翻身就上了一匹马,一抖缰绳,打算用最快的速度离开此地。

    “收队收队,咱们走。”

    他的亲信们也呼喝了起来,众人赶紧把枪背在身后,快速的跟在钟颖身后,就此离开此地。

    这里是蓉城附近的村子,距离城池不过是十来里路。

    若是走得快些,估摸着大半个时辰就能到家。

    只是,他们刚走出去百十来丈,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也不知道从何时起,这附近竟然起了一阵大雾。今日天上本就不甚光亮,这大雾一起,眼前更是扑朔迷离,什么都看不太真切。

    川中本就多山,此处道路又崎岖,若是一个不小心,真的有可能摔死人。

    钟颖不由得勒紧了缰绳,心脏扑通跳动了起来。

    这里肯定是有什么问题!

    他环顾四周,处处都被浓雾给包裹着,几丈之外便什么也看不清。

    正紧张时,忽然间,他瞧见了前方的雾气中有到影子在晃荡着,那人影模模糊糊,动作混乱,原地又蹦又跳的,像是在呐喊,但又没有丝毫的声音传来,看上去莫名的诡异。

    钟颖也不晓得那是个什么玩意儿,在恐惧之下,他下意识拔出手枪便射。

    “嘭。”

    一声枪响回荡在山林之间,那人影挨了这一枪,当即翻到在地。

    “不是鬼?”

    钟颖愣住了,鬼怎么可能会被一枪撂倒?而且那人影中枪的时候,他分明还隐约看到了一抹嫣红。

    他策马上前,想要去看个明白,但往前走出几丈后,地面上却空空如也。

    那人影倒地的位置什么也没有,好似刚刚的一切只是一场幻觉。

    钟颖心头有些发凉,正待喊人过来,但他一回头,却只看到了浓雾重重,他手底下的所有人都消失不见了。

    “安富、成垚,你们死哪儿去了,听到声音就赶紧给老子滚过来!”

    他的双手死死的握着手枪,在恐惧到极点的时候,唯有这玩意儿能给他一些安全感。

    “沙沙沙。”

    前方有些轻微的响动,钟颖的心脏微微一缩,在这种环境下,他的内心是矛盾的,他既希望这声音是他的手下人发出来的,又担心是什么鬼物。

    细微的响动依然在不断的被发出,但却没人回应。

    这让他的心不断沉了下去。

    他的呼吸急促了起来,他强忍着牙齿不上下打架,但在极致的恐惧下,他根本控制不住身体。

    “咔嗒。”

    他身下的马儿忽的踏错一步,嘶鸣一声翻到,钟颖一时不查,直接被甩飞了出去。

    地面崎岖,他连着滚出去老远,只摔得七荤八素。

    他好不容易才爬起身来,茫然的看着四周。

    刚刚那一跤,不仅马没了,连枪也不知道丢哪儿去了。

    强烈的恐慌把他包围着,这种感觉,就好似一场噩梦,他怎么也逃离不了,整个世界把他给抛弃。他想要大喊,他想要发泄,但又唯恐引起雾气中某种存在的警觉。

    “嗒嗒嗒。”

    清脆的马蹄声响起,钟颖还以为只那马儿自己跑过来了,心中一喜。

    只是,等他抬眼望去,却发现那雾气中隐约看到的并不仅仅是一匹马,那马上还坐着一个人。

    瞧着其轮廓,穿着一身新军的制服,难不成,是他的哪个手下亲信?

    在这种情况下,多一个同伴便能给他添许多的勇气和信心,他赶忙跳了起来,冲着那人影大声的呼喊着,还不断的挥舞着双臂,想要引起对方的注意力。

    果然,他的这番动作,还真的引起了那人的注意。

    只是,那人却自腰间掏出了个什么东西。

    钟颖自己就是新军的一员,腰间的位置,那是放置手枪的!

    他的瞳孔收缩,下意识就要逃跑。但那人的动作更快,抬头便是一枪。

    “嘭。”

    枪声在雾气中回荡着。

    钟颖缓缓的倒下,在他倒下的那一刻,他终于看清楚了那人的模样。

    竟然是……他自己!

    ……

    “蓉城的热闹比往昔更甚,二哥的治理功不可没。”

    吴玄之进了城,甲十八就像木头桩子似得跟在他的身后。

    不过,这一回,倒是有一人的身高不输甲十八。

    吴赫相比起大半年以前,少了几分意气风发,多了几分沉稳干练,行走之间,颇见气度。不过,他那高达两米的身高,还是让不少人望而生畏。

    吴玄之这还真不是客套话,吴赫自上位以后,很快就掌控住了新军,在本地算是有了足够力量。而那些本土乡绅一流,因为吴玄之断了他们的枪支供应,他们想要给朝廷点颜色看看也做不到。

    总不能拿着三两钢刀跟朝廷的军队拼命吧。

    朝廷的军队再烂,还没到被这个份上。

    只要上头不瞎折腾,百姓的日子就不会难过,有了吴赫坐镇,蓉城自然是一日繁华过一日。

    “唉,你我二人就别说这等话了。我找你来,也不是寻消遣的。如今蓉城附近,怪事频发。一月之前,附近有八个村庄,接连死了近三十人,无一例外,皆是暴毙。还有这城中,已经出现了四起死亡时间,离奇的是,这死去的几人皆是被人摘了五脏之一,且身上看不到伤口,唯有解剖后方才得知。”

    吴赫叹了一口气,方才说道。

    他话其实只讲了一半,城中被摘了五脏死去的人,绝对不止四个。只是,不少人家的人在莫名死亡后,听说要解剖,便死也不让,让,这案子就只能暂时被归类为普通的死亡事件。

    “还有咱们的协统,自上次我让他去小陈庄之后,回来便疯了。我怀疑,这些事情都跟邪祟有关。”

    若是寻常的主官,这些事情根本懒得搭理,这世上每天死的人还少吗?也不差这几个,哪有那么多闲工夫跟着折腾。

    死了,只能说你命不好。

第一百零八章 搏彩之戏

    “所以二哥请我来,是让我调查案件吗?”吴玄之看着街道两边越发的人群,开口说道。

    “办案自有官府人员,只是我发现那被摘了五脏的那几人,大多有些帮派背景,有很多事情,官府不好插手。我想起你前几年不正好跟哥老会走得近,是不是有什么人脉关系,能帮着说和一番。”吴赫开口道。

    帮派是每个地方官府都会头疼的一股势力。

    他们的实力并不强,但背后勾连的却是当地的乡绅乃至本地官员,一般主官都是外来人,轻易也动不得这些地头蛇。

    吴赫上任之初,就跟本地的官员闹了好些不愉快,若是再继续以强硬手段弹压,恐怕蓉城的运作就得停滞。

    他的根基还是太浅,能用的人不多。

    不像当初赵尔丰、赵尔巽兄弟二人,上任蓉城的时候,还顺手安排了不少人下去,那些地头蛇便是受了压制,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原是如此,此事交于我便是。”吴玄之点了点头,不过是些小事罢了。以他顺德堂圣贤二的名头,在川中应是好使的。

    圣贤二,是哥老会的黑话,大概便类似于白纸扇,狗头军师一类的角色。

    会中每一堂口立有八牌,以一、二、三、五为序。分为上四牌和下四牌。行走江湖,以“四”为忌讳,所以没有序号四。

    上四牌的首领叫坐堂老帽,又唤作坐堂一,下四牌首领为行堂老帽,唤作行堂一。

    而后排在次座的,便是圣贤二,负责谋议主持,每个堂口也是两人。

    吴玄之便是上四牌的圣贤二。

    再往后,就是当家三,负责银钱收入支持的,上下也是两人。

    排在末座的,则是旗五。上四牌叫红旗五,负责传话派人,下四牌的叫黑旗五,负责打杀拼斗。

    当初吴玄之在茶楼与刘槐见面,各自便报了来历。

    吴玄之是峨眉山顺德堂的狗头军师,那刘槐是莲花山富贵堂的打手头领。

    “那此事便依仗你了,跟那些帮派的人打交道久了,我真怕忍不住脾气把他们一枪崩了。”那群地头蛇,既像是块石头,又如同一滩烂泥,难啃还恶心人。

    说到此处,吴赫心中就来气。

    若非他怕当真有邪祟作乱,此事会波及到普通人头上,他才懒得管这些帮派人员的死活呢。

    二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人少的地方走去。

    吴赫的样貌实在是显眼,他也没有刻意的隐藏身份。所以他的安保力量一直跟在四周。若是往热闹的地方挤,恐怕一会儿街上的人都得被吓跑了。

    “来来来,买定离手,都选好我便开了。”

    在不远处的街角位置,有人在地上扑了一张脏兮兮的白色油布,上头用朱砂红笔圈了几个圆,划又hua了横七竖八的长条,上头还有些“大”、“小”、“庄”等字样。

    这是街头巷尾的搏彩之戏。

    那摊位上,围拢了一大圈的人,都是些无业的游民和闲散的人员。边上还蹲着一只浑身脏兮兮的三花猫,它身上的大半毛发都脱落了,应该是年纪大了的缘故。

    在它的身前,放着一个脏兮兮的盘子,里头放着也不知道是烤黑的豆腐还是些什么东西。它正吃得香甜,也不管外面如何嘈杂。

    “开开开!”

    “哎哟,又输了……”

    这些人也玩不了什么复杂的搏戏,无非就是押大小之类的。

    这玩意儿规则简单,玩一局的时间也短,哪怕是你的凑巧路过,也能掺和上一两手,非常适合街边摆摊之用。

    “城中大的赌坊,我都下令查封了。大赌坊的背后,都是本地的乡绅,每日流水上万白银,动辄毁家破户,实在是祸国祸民的玩意儿。但这些街头搏戏,四处流动,查禁困难,且数额不大,官府也奈何他们不得,只能随着去了。”见到吴玄之一直都盯着远处的摊位,吴赫便开口解释了一句。

    这查禁赌坊,算是他上任以来做的比较大的一件事。

    为此也得罪了不少本地乡绅,但好在他早早掌控了新军,方才按压下此事。

    “何广贵,你这怎么还差了百文钱,你莫不是想耍赖子?”

    “谁耍赖了,我这不过是手底下不宽裕,先欠着,等老子翻了盘,多还你些。”有一个汉子嘟囔了两声,努力辩解道。

    那坐庄的口中骂了两句,然还是让他继续入了下一局。

    吴玄之跟着吴赫走得远了,还能隐约听到些叫嚷的声音。

    ……

    “又死了一个人。”

    第二日刚到中午,便有人传信到总督府。死的是城南的一个破落户。他也没个家人,直到第二天,他的邻居路过,正巧看到他躺在屋内,发现时候已经断了气。

    仵作也做了验尸,果不其然,其心脏不见了。

    他身上看不见半点缺口,但心脏位置却空空如也,不翼而飞。

    虽说之前也见过类似的案例,但仵作们依然觉得脊背发冷。

    吴赫将仵作送上了报告按在了桌上,如今明面上被摘了内脏的已经达到五人,这五人之间唯一的共同点可能就是都算是边缘人物,要么是破落户,要么是某个帮派里头的小喽啰。

    吴玄之的目光则落到了那报告的名字一项上头,上面写着“何广贵”三个字。

    “这人的名字,怎么如此熟悉?”吴玄之的瞳孔微微闪过一丝红光,瞳中界运转。

    刹那间,他的大脑就如同变成了一个检索系统,搜索起来。人的大脑有自动保护功能,不需要记忆的一些东西会被自动忽略。

    但他的瞳中界却会将任何与他接触的信息都化作数据,存储在瞳中界内。

    几乎在电光火石间,他便搜索到了这个名字。

    “此人是否个子不高,有些地包天,脸上还有一颗痦子?”吴玄之瞬间就检索到了这个名字以及其对应的形象。

    昨日在路过那搏彩摊的时候,有一个人就叫这个名字。

    当时虽然只是扫了一眼,并且听到旁人的只言片语在与他交流,但还是被记载到了瞳中界内。

第一百零九章 邪祟

    何广贵的尸体被停在了大堂之上。

    吴玄之看着这人的样貌,与自己记忆中的丝毫无差。

    此刻,对方的上半身赤·裸着,身上有一处豁口,这是仵作验尸的时候开的口子。其胸膛位置,的确少一颗心脏。

    吴玄之抬头看了其中一个仵作一眼,瞳中界发动,只一瞬间,仵作近两天的记忆全部被他读取。

    在对方记忆里,有着他们解剖尸体的全部画面。

    正如他们所说,在切开何广贵身体的时候,就没有发现心脏。

    心脏的确是在身体被割开之前取走的。

    能够不伤害皮肤就取走心脏的办法,光吴玄之知道的就有好几种。

    比如说培育蛊虫,蛊虫细小,可自口鼻进入体内,待到在内脏中繁衍之后,就能把五脏六腑都吞吃干净。

    还有云南有一名为鬼手草的植物,用秘法培育之后,能有悄无声息的扎入人体之中,把五脏吸干。

    但蛊虫啃啮,必然会在身体中留下蜂窝状的痕迹。鬼手草杀人,则会在皮肤上留下一道清晰的犹如鬼手一般的印记。

    但从何广贵的尸检来看,这两种迹象都没有。

    若是白信在此处就好了,白信毕竟活了这么多年,说不定见过类似的情况。

    只可惜,自上次畸胎苏醒后,白信就一直在镇压畸胎,暂时腾不出手来。

    至于甲十八,他的时间都花在修行上,对于许多修行秘术的了解还比不得吴玄之自己呢。

    “先去走访调查,何广贵最近半个月,有没有去过什么特殊的地方,他个人有没有与什么人结仇。”吴赫摆了摆手,让人先下去调查。

    他是川中总督,每日烦心的事情一大堆,虽然此事可能涉及到些不干净的东西,但他也不可能把全部精力放在这事上面。

    他之前也是让人这般调查的,但这之前死去的四人在轨迹上,几乎没有重合的地方。

    要非要找共同点,那就是这几个人都不是啥好东西。

    一个好色,是勾栏常客,得了一身烂病。

    一个好大烟,家底都抽光了,老婆也被他给卖了。

    一个好偷,好几次被人抓住打的满头是血,但还是死性不改。

    一个不孝顺,家中父母年迈,但每日里只管要钱,不给钱动辄打骂撒泼。

    眼下这个何广贵则好赌,有些闲钱就去赌博,之前去大馆子赌,后来大赌场被封了,现在就是街边赌。

    难不成那邪祟还是什么侠义之鬼不成?专门挑这等烂人去行侠仗义?

    正是因为这五个人根本就没有任何相似之处,蓉城府衙连半点头绪也无。再加上此事可能牵扯神神鬼鬼,差人们做事不积极,便一直拖着。

    “酒呢,给我酒喝!我渴了!”

    正在吴赫愁眉不展之际,总督衙门之外,忽的传来喧闹之声。

    一抬头,便见到一穿着新军制服的青年军官正大声的嚷嚷着。

    他的衣衫不整,浑身都是酒气,连鞋也丢了一只,正摇摇晃晃的在院子中乱转。

    每见到一人,便大声嚷嚷着要喝酒。

    一看到这人,吴赫的脸上就更加难看。

    “二哥,此人……便是那钟颖吧。”吴玄之只打量了对方一眼,眼睛便盯着此人背后。

    这两日他也听说了,那川中新军协统钟颖自小陈庄回来之后,整个人就变得疯疯癫癫起来。

    每日里就说着些胡话,还整日叫嚷着要喝酒。

    “蓉城附近的村子里接连死人,无一例外都是暴毙,小陈庄死人的数量最多,我怀疑是邪祟作乱,就让钟颖去查看一二。”吴赫本就看钟颖不顺眼,眼下有了这问题,便打发了对方过去。

    而且,钟颖乃武官出身,有煞气,有官气,想必便是有邪祟也害他不得。

    但谁料到,钟颖还是出了事情。

    若真有邪祟,恐怕这玩意儿必然非常凶险。

    “三爷……”

    甲十八看到钟颖的时候,立马警戒了起来。

    他分明就看到,一具白骨正死死的贴在钟颖的身上,犹如操纵木偶一般,摆弄着钟颖做出各种动作,甚至呼喝不断的声音,也并非真的由钟颖发出,而是那白骨嘴巴开阖,不断的说出话来。

    很难想象,一具连声带都没有的白骨是如何说话的。

    “来人,把钟颖给我带下去,先关个几天,让他清醒清醒。”吴赫却看不到那白骨,只是叫人过来,几个差役上前,一把按压住了钟颖,把他拖了下去。。

    甲十八眼中满是费解,这可的的确确是妖邪作祟,怎么三爷却不管不问?

    “二哥,各帮会那里我已经遣人打了招呼,无论你是要调拨人手,还是盘查询问,尽管去便是,若是有耍脸色的,你也不必留情。”待到钟颖离开了之后,吴玄之便转过了头,开口说道。

    如今这诡异事件接踵而来,吴玄之暂时也没有头绪,眼下只能见招拆招了。

    因为吴赫接下来还有事情,说完这些,吴玄之便与甲十八离开了总督府。

    “三爷,那钟颖已经被邪祟缠住,何不直接拘拿,说不定能找出些线索。”甲十八不解的问道。

    邪祟与人、神、妖、魔都不同,它们的下限很低,但上限也极高。

    最寻常普遍的邪祟,如那害人的小鬼,一些民间的法术就能破了,什么黑狗血、童子尿,也真的有几分效果。但一些厉害的邪祟,甚至宫廷的贵人也挡不住它们的侵袭。

    当年那汉朝宫廷的巫蛊之祸,还有隋朝的独孤陀猫鬼之事,都与邪祟有关。

    甲十八也是担心拖延的久了,这邪祟再出现什么变故。

    “那骷髅并非是什么邪祟,而是旁门的一位前辈,想必是钟颖哪里招惹到他了,便给了他一些惩戒。以那前辈的性格,想必不会杀人。不过,你得小心一点,那前辈脾气不是很好,不然肯定得吃些苦头。”吴玄之摇了摇头,在看到那白骨的时候,他就认出来对方的来历。

    “哈哈哈,还是三儿懂我。上次见你还在筑基,如今已经入道,进境倒是不错。”

    就在此时,二人的身后忽然出现了一道声音。

    转身一看,却见到一具骷髅站立于一侧,他穿戴着货郎的装束,身后还背着一个货箱,那货箱里头,隐约露出半个幼儿骷髅的脑袋,正好奇的打量着外界的一切。

第一百一十章 白骨

    “维岳先生,一别多年,您老人家还是风采如旧。”吴玄之看着眼前这骷髅货郎,上前见礼道。

    不过他心里头有些纳闷,怎么维岳先生还会笑?在他印象中,李维岳是一个很严肃的人。跟他说不了两句话,就让你浑身不自在。

    难不成这几年转性了?

    李嵩李维岳,其人在修行界的资历辈分大的吓人。

    据说早在南宋时期,便有人在市井见过他。

    这个传闻也不知是真是假,在这世间,除了那些个靠着香火供奉的神灵之外,人身还没有驻世如此之久的。

    整个将官道的最高记录,也不过是五百年而已。

    那已经算是惊世骇俗了。

    听闻李嵩入道,修行的并非是当代的内丹或符箓之法,而是借助老庄古法,以“齐生死”为根基,能出入幽冥现实。中年后,又兼修密宗之法和白骨观法,彻底领悟了生死幻灭,如梦如真,生而有乐,死亦无惧的真谛。

    能堪破生死,无忧愁,无畏惧。

    李嵩向前走出几步,每走一步,他的身形便鲜活一分,白骨之外如梦如幻,恍惚间,血肉生出,一个面容白净,颔下留着几缕长须的中年人便出现在二人眼前。

    “非也非也,老夫正在那地里睡觉,那破落玩意儿,一泡尿撒在了我脑袋上,还问我舒坦不舒坦,你说我给他点惩戒,也不过分吧。”李嵩满脸嫌弃的说道。

    说到这里,吴玄之则哈哈大笑了起来,一旁的甲十八则目瞪口呆。

    若是有人敢在他头上撒尿,他一梭子子弹下去,非得把他打成烂肉不可。这人竟然脾气如此之好,这都不杀人?

    “维岳先生有大气魄,当年以己身修行白骨观,观自身腐烂变化,长蛆招虫,尸液横流,直面生死大恐怖,早就心生光明,照见法界,又岂会在乎一个凡人的不敬。天底下修行者,在我看来,多是守尸之犬,生平敬仰着,唯维岳先生一人尔。”吴玄之看出甲十八的疑惑,开口解释道。

    常人修行白骨观,要么凭空观想,要么找来一具鲜活尸体,而后守在尸体一侧,见证其衰败、生蛆、流液、露骨,最终得证无常。

    这个法门流传甚广,且成效颇大,天底下修行之人不少。

    但从未有人已己身来练白骨观,这需要莫大的勇气和坚忍。

    任何人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的腐烂,都会心生绝望和沮丧,便是吴玄之自己,也绝对没有这个勇气。

    修行除却诸般难关之外,有生死、虚实、天地三大恐怖。

    能堪破其中任意一项,都有大成就。

    李嵩不说天赋才情如何,光是这份心性,已经超越世间的绝大多数人。

    “你这小子,还是这么喜欢说实话,下次去钱塘,我的那些茶树任你去摘。”李嵩被吴玄之这马屁一拍,不由也高兴了起来。

    吴玄之不喜喝酒,也不抽烟,倒是对喝茶颇为喜爱。

    李嵩伺候的那些个茶树可都是老枝,他可眼馋的紧。

    “哗啦。”

    正说着话的时候,忽的一声轻响从李嵩背后的匣子中传来,再一看,那小骷髅的身体被摔得四分五裂,一根根骨头落得满地都是,它的小脑袋像是皮球一般的满地乱滚。

    应该是那小骷髅打算往外爬,但是没站稳,摔倒了箱子底部。

    他那摔出去的手臂正在四处乱爬着,一会儿就抓着自己的腿骨和肋骨,胡乱的往身上安装了起来。

    不过很明显,他的技术拙劣,把自己的身体拼的乱七八糟的,大腿跟身体都接反了,看上去颇为滑稽。

    他正在努力安装,却只觉得匣子上空一暗,一团阴影笼罩了下来,有两个人正好奇的盯着他。

    “吧嗒。”

    小骷髅手里抓着的一截肋骨掉在了地上,他呆呆的有些不敢动,他原本勉强搭好的身体,也哗啦一声重新落了满匣子都是。

    他那滚落出去的小脑袋就这么把脸贴在箱底,开始了装死。

    吴玄之用手指戳了戳那骷髅头,骷髅头便滚动了两圈,躲到了角落里头。

    “维岳先生,小骨怎么看上去比几年前还小了不少,而且怎么这么害羞啊。小骨,你不记得我了?我当年还给你洗过澡呢。”

    “咳咳……三儿啊,小骨可能是长时间没有见到生人,所以不好意思,你就让他一个人安静的呆着吧。”李嵩轻咳了一声,眼看着吴玄之要把骷髅给抱出来,赶紧伸手拦着。

    吴玄之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虽然维岳先生在修行方面没的说的,但这带孩子是真的不行。

    当年多么活泼开朗的小骨,怎么现在就跟变了个骷髅一样,竟然这么害羞。

    “对了,维岳先生,你是怎么出现在小陈庄附近的?”小陈庄以及附近的几个村子都出现了邪祟害人事件,而凑巧李嵩也出现在这附近,若非真的了解李嵩的为人,估计吴玄之也会觉得此事是李嵩做的。

    “前些日子,我的一个晚辈离世,我去参加他的葬礼。回来的路上,我正巧路过蓉城附近,见到有些不对劲,便来探查一二。还没安稳下来,就被人兜头一泼尿。”李嵩摇了摇头,直呼晦气。

    他的辈分太高,比他年长的要么很早就飞升了,要么就坐化了,他口中的晚辈,估计是他的好几代以下的人了。

    不过他老人家堪破了生死,并不会觉得死亡是什么值得伤心的事情,倒是也看得开。

    “那您见多识广,就没看出些什么门道来?”本来已经临近王朝末世,天下乱象频频。

    天底下无论是正神还是邪祟,都不太安分。

    吴玄之试探着问道。

    “这天底下的邪祟千千万,人心不定,则邪祟丛生,我便是见识再多,那也没办法认得所有邪祟。不过嘛,这一次,老夫我还真的瞧出些门道来。”李嵩嘿嘿一笑,却在关键处止住了话茬。

第一百一十一章 猫与犬

    “这城里城外两只邪祟,城里是猫,城外是犬。”李嵩笑了笑,开口说道。

    “这猫,是鬼猫。这犬,叫尸犬。”

    吴玄之心中一凛,侧耳静听。

    李嵩是修行界的前辈,或许实力并非最强那一拨,但见识之广博,天下也罕有人能比肩。

    “这鬼猫,是讨债的猫。这尸犬,是守尸的犬。”

    “猫如何讨债?犬如何守尸?”吴玄之的心念一动,联想到那死去的五人,忽然间想到了些什么。

    “欠债的,自然被讨债。暴尸的,自然得守尸。天下无情无义不忠不孝不仁不信之人,皆等若欠一身债务,就得被那鬼猫讨了债。这暴尸荒野的尸骨,尸犬便要领着它们回去,让它们得以安息。”

    李嵩嘿嘿一笑,给介绍道。

    光听这描述,似乎这两个邪祟也并不如何的邪恶,甚至有仁善慈心。

    “圣人尚且会犯错,何况人乎?纵观天下之人,又有谁当的上一句有情有义忠孝仁信?时局动荡,暴尸荒野者不计其数,若是都领回家去,天底下岂不是都乱了套了?”吴玄之立刻提出了质疑。

    假如当真如此,那猫犬岂不是能随意杀人?

    “所以它们才是邪祟,而非神圣。便是神灵,也难以厘清人心之杂乱,这两头孽畜,也妄图正本清源,不过只是给这天下添几分杀劫而已。”

    “那鬼猫藏匿于市井之间,以色、赌、药、财诱人上钩,若是中钩者,皆会被掏走内脏。那尸犬守在野外,每见枯冢有尸骨泄出,便叼着尸骨回那墓主人家中,把那尸骨幻化成人形,每日吮吸那户人家的精气,直到其全家病倒,乃至丢了性命方才罢休。”

    李嵩口中讲的平淡,但吴玄之的内心却丝毫平静不得。

    “如何能除了这两只邪祟?”

    若是放任邪祟作乱,恐怕蓉城这死人得越来越多。这才月余的功夫,便已经有数十人莫名死亡。

    “邪祟自人心而出,人心不平,自然邪祟尽出。不过,邪祟虽然不能尽除,但却能封印。那鬼猫好食人五脏,那尸犬好守人躯壳,只要把那鬼猫镇于五脏庙内,把那尸犬困于躯壳泥丸,这邪祟自然就只得害你一人,而不得害天下人,损一人而利天下,此为大善。”李嵩哈哈一笑,抬眼看向吴玄之。

    他那眼神怪异,似乎把吴玄之当成了一块材料。

    “你这将官道门人,修的一身《血肉古经》,五脏坚固,躯壳圆满,倒是一个上好的人选。不若你便牺牲这一遭,救一救这天下万民如何?可谓功德无量啊。”李嵩促狭的看着吴玄之,想看他如何选择。

    “既然前辈都这样说了,今日我便学那佛陀割肉喂鹰,以身饲虎,说不得能这偌大功德揽入怀中。”吴玄之也笑了笑,丝毫不惧,眼中满是坦然。

    “三爷!”

    甲十八一皱眉头,向着李嵩怒目而视。

    三爷乃是整个公司的核心,岂能涉险?天底下人这么多,随便找个人把那两只邪祟封印了不就好了。

    “哈哈哈,你这小子好胆识,便随我走一遭吧。”

    李嵩大笑一声,忽的一挥手,抓在了吴玄之的肩膀上。甲十八早就警惕,其身后的金属箱刹那间裂开,化作无数锐利的金属薄片向着对方攻击而去。

    但在下一刻,甲十八的身形便不由自动的换了一个动作,原本捏的这手印也变成了一个莫名的姿势。

    “嗖嗖嗖。”

    那些飞出的铁片,飞到一半忽然间便折回,纷纷扬扬的贴着甲十八的身体飞过。

    只一眨眼,甲十八的衣服便被割的破破烂烂,密密麻麻的扎入了地面中,只余下一道道细微的缝隙。

    等到甲十八抬头,二人已经失去了踪迹。

    甲十八心中暗恨,这人看着慈眉善目,竟然不怀好心眼,把三爷都给掳走了。若是三爷出了事情,以白总的性格,恐怕整个公司都得天翻地覆。

    吴玄之只觉得眼前环境变幻,身形虚实不定,好似穿过了无尽空间,也不知道走了多远。

    他的心中暗暗咋舌,这维岳先生的实力果然深不可测。

    这一份在物质界和幻界随意穿梭的手段,便罕有人及,当日那鹤道人,一人剑术凌厉,却也只敢把穿梭幻界当做底牌使用。上次吴玄之进入幻界,还是依靠无数的站点引路,方才没有迷路。

    否则,幻界变化不定,很容易就会被永远的困死在幻界。

    忽的,四周的场景一顿,原本寂静晦暗的天地重新出现了颜色和喧嚣,鼎沸的人声不断钻入耳中。

    在抬头一看,两边楼宇俨然,鼻尖香粉阵阵,能见到不少女子摇着画扇,在那门前招引着往来的客人。

    “去去去,一破落户,也想亲近云姐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一家勾栏门口,几个人架着一穿着长衫的男人扔了出来。

    那人的衣服洗得有些泛白,整个人也收拾的利落。但被人扔出后,一屁股坐在一滩污水中,翻了个滚,便显得狼狈不堪。

    “这人早些年便考上了秀才,虽然后面因科举取消,他没了中举的机会,但在当地也算是体面人家。谁料一年前遇见了这勾栏的窑姐儿云珠,便整日茶不思饭不想。”

    “嘿,这刚入花场的雏儿,总想着劝窑姐从良。不仅休了家中贤妻,还把父母的积蓄尽皆取来,只想着与替那云珠赎身,而后双宿双飞。但那云珠只是贪他钱财,与他逢场作戏罢了。如今钱财挥霍一空,那云珠自然翻脸不认人,一脚把他踹开。”

    李嵩和吴玄之站在街道上,两侧是往来的人群,却好似一点也未曾见到他们。

    甚至有人从他们的身体中穿过,仿佛相处于不同时空。

    “此人对父母不孝,对妻子无情,你说,这样的一个人,那鬼猫是否会盯上他?”

    “喵呜。”

    二人正在说话之间,远处的房顶上,一只浑身癞痢的三花猫迈着步子走了过来。

    一朵乌云飘来,隐藏了漫天的月色和星辰。

第一百一十二章 谁是鬼

    长衫男人悻悻起身,却也不敢跟那几个人高马大的打手对上,只得口中嘟囔了几句,便朝着巷子外走去。

    浑身癞痢的三花猫自屋檐上一跃而下。

    两侧的勾栏处尽挂着红彤彤的灯笼,昏暗的灯光散漫的笼罩下来,把长衫男人的影子在墙上拉的极长。

    “云珠啊,我知道你必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不怪你。那王大户家请我去做西席,我已经应下了,每月都有十两银钱……对了,我家还有一祖上留下的古籍原本,那陈举人愿意出三十五两银子购买……”长衫男人在心中盘算了起来。

    想要给云珠赎身,至少也要二百两银子。

    以他目前的收入,攒个两年便能替云珠赎身了。

    只是,他又忍不住对云珠的想念,隔三差五便要去一次。云珠又不是布施肉身的女菩萨,那是要收钱的啊,去一次就得二两银子,再加上摆阔的茶水钱,每次没个三四两根本止不住。

    他的那赎身钱,不仅一直都攒不下来,甚至还日渐减少。

    墙上的阴影变幻了起来,在斑驳杂乱的墙壁扭曲下,竟有些不像人的影子,反倒像是……一只猫!

    不,准确的说,是一只长着猫的头,身体却如佝偻着老太的猫。

    它蹒跚着小脚,踮着脚尖在走路。

    亦步亦趋的跟着中年男人。

    一根尖锐的爪子自黑暗中缓缓探了出来,向着男人的后背位置抓去。

    只要轻轻往前面一送,就能把他的身躯狠狠撕开,把那肮脏透了的心肝儿都拉扯出来。

    “喵呜!”

    中年人的耳畔出现了一声尖锐至极的猫儿咆哮的声音,那声音中充满了怨毒和阴冷。

    他下意识的回头,四周空空如也。

    只有两侧的灯笼在风中摇曳着,让他的影子在墙上晃荡不休。

    “我要给云珠赎身……我真是昏了头了,我为什么要给这窑姐儿赎身,这女人也不过普通姿色,且一举一动皆刻意练习,所为的不过是我口袋中些许银钱罢了……”

    忽然间,他觉得一股子凉气忽然自顶门窜起,强烈的悔意自他的心中升起。

    他忽的狠狠抽了自己两巴掌,这下手很重,那白净的脸上立时多了两道印子。

    自己最近怎么做了那么些混账事,休了结发之妻,还变卖了老父老母的诸般财产,就是只为了与那女人的一夕欢愉。

    我真傻,真的。

    “喵呜。”

    在这中年人的身后,他看不见的地方,有二人静静伫立着。

    一人年长,一人年少。

    年长男子的手中抓着一直浑身癞痢的三花猫,那猫儿犹自挣扎,但却脱离不得。

    “你这孽障,人身有兽性,亦有理性,你光光挑动人心兽性,压制其理性,便自诩识破人心,滥杀无辜,当真是可恨至极。”李嵩看向眼前的猫儿,出声怒斥道。

    邪祟自人心而出,这鬼猫的这等思想,也并非是孤立而生的,而是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人的观念。

    在不少城隍庙宇中,有一句很出名的话:“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

    此话实在是大谬。

    善事做了,那就是善。恶事做了,那就是恶。

    管你有心无心。

    就像那长衫男子,心中虽然有恶念,但若不是鬼猫的可以引诱,其绝不会失心疯般的休了妻子,变卖了家长的财产。

    或许他曾经在心中有过这么一念之恶,但其自身的道德感和诸般情感的约束,会压下这种负面的念头。

    “自今日后,我便把你关入五脏庙内,若是你当真能体悟人心变化之微妙,说不得能有脱身一天。”李嵩看向猫儿,只伸手在其脑袋上一拍,那猫儿就急剧缩小,化作拇指般大。

    ……

    我叫陈有金。

    我觉得……我好像遇见鬼了。

    那个年轻人,说他是我的儿子。那个丑陋的女人,说她是我的婆娘。

    但是我应该没有婆娘,更没有儿子。

    我坚信我的判断。

    他们待我很好,有什么吃的,也都会先送给我。

    但我还是很害怕。

    我开始偷偷的观察他们,他们的脸色很苍白,眼睛也很红……

    他们总是背着我窃窃私语,他们在说什么?我不知道……我要偷偷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他们说……瘦了……瘦了点但是能吃……我听见了,他们好像要吃什么东西?”

    “他们要吃什么东西呢?”

    “家里没有什么吃的啊……”

    “哦哦,后来啊,我又发现了一件令我非常害怕的事情,我从他们的身体内穿过去了,我触摸不到他们。”

    “我知道了,他们是鬼,他们都是鬼啊!他们要吃的是我,他们要吃了我!”

    “二位仙师,你一定要救救我,我是好不容易才偷着溜出来的,若是被他们发现了,他们会立马杀了我!”陈有金站在一老一少两个男子面前,不断的乞求着。

    “你错了。”

    李嵩摇了摇头,看向了眼前这个老实巴交的汉子,叹了一口气。

    “你错了,他们不是鬼,你才是鬼。”

    “你在胡说些什么啊,我是人,我怎么是……是鬼呢?”陈有金侧着脑袋,看向了眼前这两个人。

    他在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脸色忽然间变得狰狞了起来。

    他的脸色泛着青白之色,一层层尸斑开始出现,好似死去许久的尸体。他的双目猩红,向着二人扑了过来。

    “生死幻梦一场,何必守着执念呢?”李嵩摇了摇头。

    陈有金的身体才扑到一半,就突兀的化作了一缕青烟,而后,地面上出现了一块泛黄的枯骨。

    应是人类的肋骨部分。

    而在不远处,不知道何时蹲着一直身体腐烂了大半的黄狗。

    它的身体僵硬着,毛发干枯而毛糙,胸腹部位已经出现了巨大的缺口,肠子拖拽在地面上,腥臭的脓液流淌了一地。

    黄狗的一双眼睛浑浊而没有任何色彩,就这么看着李嵩和吴玄之。

    “我知道你有心以功德成道,但是路子错了,你越是努力,便只会错的越多。”李嵩伸出了一只手,抚摸在黄狗的脑袋上。

    他的手掌,不知何时变成了森森白骨,和手肘部位泾渭分明。

    看着无比诡异。

第一百一十三章 老猫捉尽心中鼠,黄犬一吠天下明

    “人身有七魄,七魄中常驻七鬼,其第一魄便为‘尸狗’。当年龙门派的常月道人为清净体魄,斩落七魄之鬼,存于灵佑宫。其中‘尸狗’因意外散落于外,此次扫帚星现世,帝流浆降落天下,那‘尸狗’便与寻了野外一具黄狗的尸体,借此托生而出。”

    李嵩抚摸着尸狗的脑袋,平静的开口说道。

    一转眼,自己那老友离去已近三百载。

    “此犬虽然为阴鬼邪祟,但其心中却有成道之志。自化生之日起,便生一执念,欲天下之魂灵皆有祭祀。希望借此为功德,飞升天阙。于是,它便每日在野外游荡,每逢见孤坟中有枯骨流落于外,便衔其归家,幻化成生前模样,令其家人供养。”

    “只是,人鬼殊途。人死之后,魂灵散落天地,枯骨中残留的不过是一二记忆念头而已,根本就记不得生前家人。且鬼物自有阴毒,于人身有害,必然会妨碍活人之性命。那小陈庄乃至附近的几十起性命,皆为此犬所害。”

    李嵩缓缓道来,好似一切都无法瞒过他的眼睛。

    那黄狗歪着头,眼神依旧懵懂迷糊,但却对于李嵩有着本能的亲近。

    “三儿,这猫狗邪祟,杀也杀不得,若是任由其放纵于外,恐怕会给天下带来无尽灾患。之前你说你愿意以自身之躯封印此二妖,可是当真?”李嵩伸手在那黄狗的脑袋上一敲,这黄狗同样缩小到巴掌大小,落入其手中。

    吴玄之重重的点了点头,“自是当真,如何封印,还请前辈施为。”

    “这简单……只需……”

    “拍入体内便可!”

    李嵩说着话,声音忽的小了几分,就在将吴玄之注意力吸引过来的时候,他的手掌如闪电般拍出。

    一巴掌拍在其腹部,一巴掌拍在其额头。

    “汪!”

    只刹那间,二灵入体,一道嘹亮的犬吠声在他的泥丸处响起。

    他的耳畔只如闪电雷霆般炸开,瞬间杂念尽消,思维通透,大脑运转的速度是之前的数倍。

    一道裂缝自眉心处展开,银白色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着。

    瞳中界一展,四周的一切尽皆倒映心中,每一刻,外界的无数数据都同步反馈过来,他的思维非常有条理的对所有数据进行分门别类,按照不同的等级,进行数据存储。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

    之前他虽然拥有瞳中界,但碍于自身修为,对外界的信息接收速度并不快。

    如今思维变快,对于普通的外界信息录入已经没有了压力。

    至于他的胸腹之间,便好似觉得有一道气流在翻涌。

    那气流流转之处,便觉得一阵舒畅。

    仿佛这股气流将他身体内的杂质尽数驱离,和谐五脏,调理六腑,他觉得自身的状态是前所未有的好。

    甚至于,他的心、肝、脾、肺、肾都在蠢蠢欲动,仿佛要活过来一般。

    只这么短短的功夫,他便觉得恶道三眼妖的成熟度提高了不少,五脏的身妖化生进度也大大的加快了。

    正所谓,老猫捉尽身中鼠,黄犬一吠天下明。

    他的身与神的状态,已经达到了他这个阶段的巅峰。

    “多谢前辈成全。”吴玄之向着李嵩行了一礼。

    自己与李维岳实际上也算不得有多深的交情,只是在数年前收购将官道的时候,与对方有过些交集。如今对方送了如此一份大礼给自己,自己必须记住这个恩德。

    “嘿嘿,你小子,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在戏耍于你,所以才故意应下此事?说一说,老夫是哪里露了破绽?”李嵩似笑非笑的看着吴玄之。

    “损一人而利天下,此为大善。”吴玄之恭恭敬敬回了一句。

    李嵩先是一愣,旋即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的确是我大意了。你这小子,还是跟当年一样的滑头,一样的不好骗啊。”李嵩指了指吴玄之,口中大笑了起来。

    李嵩一边笑着,一边踏步而行,其体外的皮肤和血肉,尽数在消失,变成了一具白骨。

    转眼之间,便在百丈之外。

    他身后的货箱被撑开,一只小骷髅的脑袋从中探了出来。

    “当年欠了小狐狸一份恩情,今日算是还了。有空去钱塘闲坐……”几个眨眼后,李嵩便消失不见,只有一道幽幽的声音传来。

    吴玄之再次的鞠躬行了一礼。

    李嵩年轻时候,学的是老庄一脉,而老庄又与杨朱一脉相承。

    杨朱有一很著名的话,叫做“拔一毛以利天下,吾不为也。”

    这实际上便是阐述了先秦道家的“立足真实,追求自由,贯彻宽容”的理念。

    那一日,李嵩在说要把猫犬封印于人身的时候,顺口就说了一句“损一人而利天下”,他本心是想要考验吴玄之一番。

    只是,他自己也没有考虑到的是。

    他一个学老庄的人,怎么会说出“损一人而利天下”的话,这跟他的本心不符。

    吴玄之正是通过这一句,判断出这猫犬之鬼对人并不是有害的。若是真有害,李嵩也不会提出这种封印的方式。

    感受着猫犬在自己体内的波动,几乎每时每刻,二者都在调理他的身躯,清净他的思维,就等于时时刻刻有道门高手驻守身侧,避免自己坠入邪道。

    他修行的将官道法门本就有着不少隐患,有了此二物,他在修行上也能安全不少。

    这一遭,虽然生了不少波折,但吴玄之得到的好处是莫大的。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了一个事情。

    “前辈,你自己跑了倒是潇洒,我这可怎么回去啊。”吴玄之看着四处茫茫,一片野地,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现在可不像后世,有路标,也有电子地图。

    此地附近山路复杂,道路崎岖,他想要选一个方向走回蓉城府,恐怕也得折腾一番。更何况,他的双腿又没有化妖,走路的速度实在快不起来。

    也没办法了,他只得打开瞳中界,感知到附近有一条河流,便向着此处走去。

    河流两岸必有人家,找个人问问路就行。

第一百一十四章 喝汤

    “娘啊……你这是要干什么呀,你放开我!”

    在一间破败的屋子内,一个青年被麻绳捆绑在床沿上。

    屋内黑漆漆的,只有一旁灶台的火光跳跃着,把屋内映照的稍微有了些光亮。

    “聚财啊,你爹前几天托梦给我,说他饿呀,他冷啊……我寻思着,得给他送些吃的,可咱家里头也没什么吃的了啊……”在一旁的灶台边上,一个头发花白凌乱的老妇人往灶内加了两把柴火,橙红色的火光照耀着,将她的脸庞照的红彤彤的。

    只是,那一道道的皱纹,却更加的显眼。

    “咱们昨天不是商量好的,你也同意了……瘦是瘦了点,但是你爹不嫌弃的,他要是嫌弃,我说说他,这个糟老头子,撇下我一个人就走了……”老妇人口中念叨着,前半句还在跟那青年人说着,后半句又陷入了自言自语之中。

    青年人的眼睛瞪大,他只觉得眼前的场景好似噩梦一样。

    他也记不得自己为什么会被绑在这里,他就像是喝断片了一样,全部的记忆停留在半个月之前。

    还有,自己是怎么被绑起来的?他母亲的力气那么弱,自己只要稍作反抗,就能挣脱。

    灶膛内的火光烧的旺盛,老妇人又拿起了一旁生了些锈迹的菜刀,就这一旁缺了口子的水缸磨了起来。

    “咣当咣当。”

    她的每一下都很用力,那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音,在屋内回荡。

    她的大半个身躯都隐没在黑暗中,只有脸部和手中的菜刀暴露在火光之中。

    菜刀被磨的利索了,老妇人也满意的笑了。

    青年的眼神中满是惊恐,在他黑漆漆的瞳孔中,倒映出两团火光,也倒映出两道手持着菜刀的蹒跚身影。

    “救命……救命啊!娘,我是聚财啊,我是陈聚财,你别杀我!”

    他扯着嗓子嚎叫了起来,带着哭腔,也有些歇斯底里。

    只是,这村子里已经没多少人了。

    这些天来,家家户户莫名的死人,有人传是妖怪作祟,也有人说是有传染人的瘟疫。

    稍微有些门路的,都搬去其他地方,要不就到山中去避难。

    老妇人走到了青年的身边,手中的菜刀比划着,口中也不知道在念叨着些什么。

    青年的眼中几乎要沁出血来,他拼了命的挣扎着,但他被捆缚的实在太紧,根本就用不上力气。

    对于死亡的恐惧,让他几乎要失去理智。

    老妇人比划了几下,似乎终于找好了位置,把刀贴在了青年的脖子上,说话间就要往下用力割去。

    她的动作娴熟,青年人甚至想起了幼年时期,他母亲杀鸡的时候,用的便是这个动作。

    那时候,可是一家中最快活的时候。

    “噗嗤。”

    鲜血喷涌而出,一片鲜红,模糊了他的视线。

    ……

    青年呆呆看着眼前的画面,他的母亲正颤巍巍的蹲在不远处。

    手中提着一只不知道哪儿来的野鸡,此时此刻,野鸡的脖子被割了开来,而后又被人向后扭起,鲜血先是喷溅出来,而后一点一滴的落入到缺口的陶碗里头。

    那鲜红,是那么的刺眼。

    他下意识的就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刚刚不是……怎么会这样?

    那种难以言喻的断片感觉,又涌上了他的心头。

    “你这孩子,怎么就知道看着,还不过来搭把手,舀些开水来,把鸡毛烫一烫。今天还有客人呢,别让客人等久了。”老妇人把沾着血的菜刀放到了一旁,抬头埋怨的瞪了自家儿子一眼。

    青年这才注意到,在一旁的黑暗之中,一个年轻的公子哥静静的站立着。

    他长得可真俊啊,跟咱们乡下人一点都不一样。不仅白皙干净,那衣服的料子一看就很贵,跟他们家格格不入。

    青年顿时生出了些自卑感,脑子里也忘却了之前的事情,赶紧跟着忙活了起来。

    “吴先生路过咱们村,借机来歇歇脚,还送了只鸡过来。”老妇人的脸上满是喜色,一边给鸡拔毛,一边兴奋的说着。

    不一会儿,这只野鸡就被处理好了。

    鸡肉被斩成了小块,就这么白水煮了起来。农家也无甚调料,便是些粗盐也不剩多少。

    不过今日难得有客人,老妇人还是大方的往汤里加了些盐。考虑到这是荤汤,她又多加了一勺半的水。

    一直没到了锅沿,才心满意足的守着汤锅。

    汤炖了有半个时辰,一锅鸡汤才算是好了。

    老妇人拿些粗瓷的碗给装了,一人一份,不过她也有些小心机,每个人的碗里头只见汤水,不见多少鸡肉。

    “客人先吃着吧,咱们这农家简陋,估计也不合您的胃口。”老妇人把汤碗推倒吴玄之的面前。

    吴玄之喝了一口,味道的确不怎么好。

    鸡汤没有放葱姜,味道有些腥,水放的又过多了,导致汤水非常寡淡。

    但他还是把一碗汤给喝了下去。

    他对于食物的味道,向来没有什么挑剔的。

    “吴先生,我再给您打一碗?”眼看着一碗汤就这么没了,老妇人的眼中有些心疼,但还是开口说道。

    “不必了,我吃饱了,你们吃吧。”吴玄之摇了摇头,打量着整个屋子。

    整个屋子空荡荡的,就剩下一张破桌子,一个案台、一个灶台和一张床。

    那床挨着墙放着。

    不远处用些芦苇和竹子隔出来一个小间,算是分割成了两个房间。

    倒是在一旁的案台上,放着一方巴掌大小的神像。

    其穿着一身官服,手中持着一根木杖,看上去一派笑容可掬的模样。

    这神像吴玄之认识,那是很多村子里都能看到的土地爷的神像。但一般这些神像都是供奉在山间地头的土地庙中,很少有人会将其请回家。

    因为土地神跟城隍神一般,都是庇佑一方的神灵,只是地方神,并不是全天下的信仰。

    “那多不好意思啊,聚财啊,你再去给先生打半碗。”老妇人的眼中是抑制不住的喜色,但身为主人家的客套心理,她还是让儿子去再打些汤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土地神

    吴玄之端详着那土地神。

    那神像通体雪白,是一个穿着员外服的老者形象,面容慈祥。只是那脸颊两侧和嘴唇上都被染上了殷红,看得久了之后,竟然有了几分诡异之感。

    吴玄之的瞳孔泛着红光,瞳中界开启。

    刹那间,眼前的诸般景象就出现了变化。

    那慈眉善目的土地神像立时便活了过来,那黑漆漆的双目在滴溜溜的转动着,原本雪白的皮肤的,也忽的蒙上了一层肉感,就像是一块被放了血刮了毛的猪肉。

    看上去,有些莫名的瘆人。

    瞳中界在不断的扩大,瞬间笼罩了整个小陈庄。

    天空是暗红色的,一排排的房屋两边排列着。整齐又低矮,明明建筑风格与川中的房屋类似,但这种高度再加上这种的排列方式,让人莫名的想到了……坟墓。

    一座座低矮的坟墓。

    吴玄之现在所看到的场景,是物质界的小陈庄在幻界的投影。

    “是有食物上门了吗?”案台上站着的土地神歪着头,忽然开口说话了。

    他的声音含糊不清,带着令人很不舒服的味道。

    在他说话之间,他的身形就膨胀了起来,转眼便有七八丈大小。背后升腾起了一根根的木桩子,那些木桩子上头悬挂着一个个黝黑发亮的铁钩子。

    大半的铁钩子上头都倒挂着一个人。

    铁钩从他们的脑袋上贯穿而过,一个个人影就这么笔直的被拉扯着,好似一具具吊死鬼,也像是屠宰场上的牲口。

    恍惚之间,一根木桩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吴玄之的背后。

    铁钩探出,向着他的脑袋上穿插了过来。

    吴玄之下意识要动用剑气,但他泥丸中忽然间传来了一道嘹亮的犬吠之声。

    那犬吠声炸开,铁钩在还未靠近他的时候,便溃散消失。

    而后一只浑身僵硬、肠肚腐烂的黄狗显化而出,它虽然看上去与普通的野狗一般大小,但浑身却充满了凛然威势。

    它猛地向前一扑,在靠近那土地神的时候,它的身形好似在不断扩大。

    不,并非是它在变大,而是那土地神在变小。

    土地神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惊骇,正要逃走,却被那黄犬的前肢一把按住,丝毫动弹不得。

    见到这一幕,吴玄之的目光中也觉得惊奇。

    原来这尸犬还有这般用法,不仅能辟开诸般幻象,更能对这些鬼神邪祟一般的生命体造成杀伤。

    那灵猫必然也另有用途。

    看来这份恩情,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大许多。

    他脑中动念,但手下动作也丝毫不慢。瞳中界展开,迅速把那土地神给捕捉住,困在了恶道三眼妖的体内。

    黄犬低鸣一声,便重新坐镇泥丸之中。

    “咔咔咔。”

    忽然的,外界的那尊土地神的神像身上出现了一道道的裂缝。

    而后就如同经历了百年的时光风化一般,破碎成了一块块。

    老妇人抬头一看,不由大惊失色,她赶忙上去查看,伸手在那碎片上一抓,便化作了一堆碎土。

    “莫怪莫怪,土主爷莫怪。”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家中的神像无故破碎,必然是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这尊土地神,是小陈庄的土地吗?”吴玄之好奇的发问道。

    他觉得有些奇怪,如果这尊土地神是小陈庄的,那应该是整个村子一同供养的,怎么会放在某一户人家的家中。

    老妇人没有搭理吴玄之,还在神像面前念念叨叨的。

    “此神像是一年多以前莫名出现在我家门口的,估摸着是哪个逃荒的丢下的。我娘看着神像比较完整,就请回家供奉着。”陈聚财开口给吴玄之解释了一遍。

    ……

    第二日一早,吴玄之问清楚了道路之后,便回到了蓉城。

    甲十八见到他回来,高兴之余又怀着几分愧疚,都怪自己实力太差,他是被派来保护老板的,若是那货郎真有恶意,这后果是不堪设想。

    “甲十八,那神躯现在到哪儿了。”

    吴玄之的心情看上去不是很好,就在甲十八犹豫着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吴玄之先一步开口了。

    “现在估计已经抵达大不列颠岛了,再过几天就能进行测试。”甲十八做事情不如白信那般细致,他只是根据轮船的行进速度进行了一个大概的推断。

    “帮我给实验室发一个信息,把神躯运送到川中,第一次的测试,我打算在国内进行。”吴玄之的脸色阴沉,说话间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好!”甲十八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对了,不要走海运了,速度太慢。直接走陆地,让阳都、罕极、羊滦三人亲自押送,再给鹤道人发一个信息,让他前去西方接应,速度越快越好。”就在甲十八准备离去的时候,吴玄之有插了一句。

    甲十八的瞳孔微微有些收缩。

    三爷这是受了什么刺激,竟然一下子动用这四个怪物,还要走陆路。

    欧亚大陆连成一体,从欧洲直接走陆路抵达川中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尤其是让三个实力高深的修行者出手运送,速度的确会比海船要快很多。

    只是,欧亚大陆为旧大陆,人类的文明发展数千年,指不定那个犄角旮旯里头都藏着老怪物。

    再加上一路走来,会经历各种环境,沙漠、雪山、丘陵……

    想要背负着神躯穿越万里,须得极高的实力和勇气。

    不过,那阳都、罕极都是将官道的祖师,二人虽然在实验室的等级划分中都只能算是“烙印”级别,但将官道走得路线太非主流,一身实力非常恐怖,除非遇到正好克制他们的法门,否则不用担心会被人打死。

    至少甲十八,没信心能在任意一人手中活下来。

    至于那羊滦,此人是实验室改造的实验品,专门被研制出来的杀人机器。

    不修命性,只为杀人而生。

    跟他比起来,将官道的那两人简直就是修桥补路的代善人。

    不过,羊滦本人对于杀人没有多大欲望,平日里都是留在实验室中接受改造实验。

    听闻他为了提升恢复能力,近期接受了半妖血脉改造,也不知道成功了没有。

第一百一十六章 横渡欧亚

    吴玄之的心情变得恶劣是有原因的。

    因为那土地神。

    他在之前就知晓太白山一系的神灵在偷偷享用血食,他本以为是个例。但现在的实际情况是,不享用血食的才是个例。

    那些神灵……都开始吃人了!

    这尊土地神原本是刘家沟的土地,在某一日,他忽然发现一直悬禁在他头顶上的规则松动了。人道朝廷对他们的压制变得极小,甚至接近于不存在。

    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可避免的陷入了堕落。

    神灵享受生民供奉,本身就会受到正面负面的情绪影响,一旦人道压制变弱,他们就很容易失控。

    食人,几乎是隐藏在神灵骨子里的本能。

    因为在远古时期的祭祀中,以人为祭品,那是最高等级的祭祀。

    也只有这样,才会让他们的实力出现迅猛的增长。

    这头土地神在堕落后,便开始慢慢的偷吃刘家沟的村民。但他太贪婪了,在尝过第一口血食后便止不住了,很快刘家沟的人被他吞吃一空。

    这个时候他开始慌了,如果没人祭祀的话,他不需要多久就会陷入沉睡。

    为此,他蛊惑了一个过路之人,让那人搬着自己的神像一路到了小陈庄。

    小陈庄有供奉的土地,但还未来得及堕落,而他又因为食人而实力大涨,便将小陈庄的土地吞并,并在此扎根。

    但他还未来得及继续进行血食,一头尸犬便在小陈庄附近一带为祸,这尸犬的实力远在他之上,他不敢动手,只得死死的隐藏住自己的身份,免得被发现异常。

    几日之前,那尸犬再次作乱,将一户人家死去男主人的魂灵召唤了回来,并送其回家,让妻儿供养。

    妻儿为术法所迷,倾尽家中所有资财供养那魂灵。最后因家中无有食物,便起了杀子供夫的念头。

    再往后便是李嵩将尸犬封印,使得术法中止。

    那土地神一直藏于暗中,见到尸犬的气息消失,便起了顺水推舟的想法,继续迷惑那老妇人,准备烹杀了陈聚财。

    也得亏夜间问路的吴玄之赶来,才打断了这一起人伦惨祸。

    整个神道体系的崩坏,比想象的要更加严重。

    上层的崩坏,可能只是崩坏的开始。但底层的堕落,意味着这个体系已经陷入了万劫不复。

    吴玄之的思绪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两千年前,或许那个时候的张道陵,面临的也正是这般状况。

    神道为乱,肆意食人。

    六天故鬼祸乱天下。

    而张道陵的选择是……

    破山伐庙!

    ……

    幽深的黑海之上,浪头一阵阵的堆叠。乌云沉沉压下,空气非常滞涩,仿佛有风暴在酝酿。

    三道人影自远处走到了黑海之侧,他们风尘仆仆,不过眼神却是锐利的,每一步都坚定的踏在土地上。

    这三人的装束迥异,最中间那人穿着一身白色的西装,一头短发打理的齐整,长得俊美倜傥,虽然已经到了中年,但依然带着让异性沉迷的气质。

    左边一人则要内敛许多,穿着黑色的长袍,头部面部都遮挡了起来,有些类似于中亚的装束。

    最后一人身形最为壮硕,穿着灰白色的短褂,裸露出结实的双臂,那流畅的肌肉,却给人一种金属般的质感。最奇特的是,这个人的后面还背负着一个巨大的犹如棺材一般的金属箱子。

    这三人,正是从大不列颠岛过来的阳都、罕极和羊滦。

    “三儿越来越会使唤人了,咱们这几个老家伙,一大把年纪了,还得被人呼来喝去的,真是可怜呐。”阳都看着眼前翻涌的黑海,不由得口中叫屈道。

    他此刻不复之前那一团血肉的恶心模样,也不知道是使用了什么变化的幻术,还是收敛了血肉。

    “可得了吧,听说要回国内,你可是最积极的。嘿嘿,这具神躯在国内做测试,那怕是要搞一个大动静啊。最好跑到龙虎山下测试,吓死那帮牛鼻子。”隐藏在黑袍中的罕极轻轻一笑,根本就没有给阳都面子。

    “应该先去龙虎山,再去白云观,要让南北道门都看看咱们将官道的实力。当初评定天下道统,凭啥就把咱们划为旁门,咱们这分明就是堂堂正正的通天大道。”阳都比罕极还能还能吹,反正说大话也不用交税。

    羊滦站在一旁,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只是看着这两人在天南海北的侃大山。

    他们自大不列颠岛离开,穿越了加莱海峡,进入了法兰西,而后又穿越了德国和奥匈帝国,一直进入到俄国境内,花费了十天时间,这才进入到黑海附近。

    此地,已经算是欧亚两地的交界之处。

    说话之间,众人便走到了黑海岸边,远处的海洋泛着深蓝之色,若是站在极高处看,仿佛一颗凝视着天空的眼睛。

    “要不咱们比一比,看谁先渡过黑海?”阳都虽然是三人中年纪最大的,但性格最为张扬。

    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海水,便起了心思。

    这黑海虽然是内海,但内里风浪巨大,时常有风暴出现,哪怕对于【戒律境】的修行者来说,都是非常危险的。

    没有任何人类,有把握在这片海洋中安全存活。

    但将官道的人,就没几个精神正常的,他们常年走钢丝一般的修行,考虑问题的方式跟正常人完全不同。

    “不妥不妥,羊滦还背着这么重的箱子,我们赢了胜之不武,输了就更丢脸,我不比。”罕极摇了摇头,直接给拒绝了。

    “那就换一种比法,咱们把箱子当球,三人各自争抢,最先抱着箱子上岸的人获胜,如何?”阳都不依不饶,当即换了一套规则。

    这下子,罕极倒是没了反对的理由。

    “羊滦,你的力气最大,你发球。”阳都跃跃欲试,开口对羊滦说道。

    羊滦没有说话,只是眼神中也闪过一丝火热,他默默的把背着的金属箱从后背拿了下来,就这么双手抱着。

    “嗡。”

    他的双臂屈起,内里却隐约传来了一声沉闷的响声,而他双臂的肌肉则适时膨胀了起来,仿佛有无尽的力量在内里积蓄。

    “嘭。”

    金属箱瞬间撕裂了空气,发出了轰鸣的爆炸声。

    而那箱子,则如炮弹一般的飞出。

第一百一十七章 各显神通

    在箱子飞出的刹那,罕极的身躯就发生了变化。

    他的双臂一张,衣袍融化,与手指手肘合到了一起,竟然变成了一双翅膀,再一变,他整个人就变成了一只硕大的鹰隼。

    对于各门各派来说,变化之术只是意味着幻术,不过是改变人类的视觉呈现,其本质上还是一个人类的模样。

    但将官道不同,他们修炼血肉,到高深处,可以随意的改变肌肉的形状和结构,能够真正变成各种生灵。

    罕极本人是回族,自沙漠中出生,不擅长水性。

    所以他横渡黑海的方式就是变成鸟类。

    他的双足往那金属箱上一踏,血肉蠕动,足底竟然生出了吸盘,牢牢吸附在金属箱之上。

    “嘭。”

    金属箱重重坠落于海,他翅膀扇动,口中长呼一声,便拖着箱子在海面上疾行了起来。

    水浪卷起数丈,在深邃的海面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哈哈哈。”

    阳都一见这般状况,心中也升起较劲之意,大笑一声之后。一头扎入了水中。

    入水的瞬间,他的身躯就膨胀了起来,汹涌的血肉混杂着大量污浊的液体,从他的身躯内部爆发了出来,把他的身体撑爆。

    他化作了一团蠕动的血肉,看上去万分恐怖。

    若是有人见到海水中潜藏着这么一个东西,恐怕能被活活吓死。

    “这个老东西,就不能好好的变化,每次都搞得这么恶心。”天上的罕极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有些嫌弃。

    别看阳都长得一副好皮囊,但什么法门到了他的手中,都喜欢搞得血肉模糊的,看上去比邪道还要邪道。若是当年评定天下道门的时候有阳都在,将官道别说是被评为旁门,恐怕都得被扔到邪道中去。

    “嗖嗖嗖嗖。”

    那血肉上分化出数十根肉芽,而后又不断分化,转眼就分出去数千股。这些肉芽每一根都精准的插入一根海鱼之中,附近数百丈的海鱼,尽皆被他抓住。

    所有海鱼的身躯微微一震,而后双目中泛起了一丝猩红。

    在下一刻,就齐齐的往前方而去。

    将官道的修行没有等级之分,便是实验室的六个等级也很难套用。

    不过,将官道内部也是有分水岭的。

    化身十只身妖及以上的,为一重境界,以下的则是另一重境界。

    一旦拥有十只身妖之后,就会选择一个主妖。主妖能够统筹其他的器官,就如同狼群在达到一定规模就会选出狼王一般,避免各自为政。

    这个是当年五代祖师的创举。

    因为在此之前,没有主妖的意识压制,这就导致了越是到后期,将官道的修行者就越容易走火入魔,身躯暴动。

    选择不同的主妖,就代表了修士的不同方向。

    就像那罕极,他的主妖是藏影妖,也是皮肤化作的身妖。所以擅长变化,周身器官身妖都配合他一同变化,可变天下活物。

    到高深处,甚至可以化生为传说中的神兽一流。

    而阳都的主妖是明神妖,对应的器官是大脑,所以他最擅长的是精神控制和逻辑计算。

    实际上,在虚空之脑没有被实验室发现之前,负责运算的就是以阳都一众以明神妖为主妖的将官道修士。

    阳都为了增强自己的控制能力,进一步的压缩了其他身妖的灵智。

    因为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大脑就能发挥出最强的力量。

    附近无数的鱼儿在他的控制下,彻底的激发了全部潜能,向着前方进发。

    海底之中只见到一道水流划过,他刹那间就被拉出去老远。

    羊滦落在最后,他不是将官道的人,也没办法将身躯开发到这个地步。但是,他却是生命科学研究所和装备研究所共同打造的一个人形兵器。

    因为在修行的过程中,大家也发现了一个问题。

    灵魂往往比肉身存活的时间更长,哪怕是那些道门领袖,他们的修行法门到最后也是抛弃肉身,最后将神魂变化成另一种不可知的状态生存,那些人管这种过程叫炁化,也叫飞升。

    但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换一种思路,将人类的肉身替换成更加结实的其他物质?

    比如说某种抗氧化的合金?

    这个项目的复杂程度远远超过大家的想象,因为人体就是一个非常精密的仪器,替换掉一点,还想要让神经系统去精微操控,这简直就是不可能。

    更何况,已知的材料跟血肉都会有很强的排异,想要走出这第一步,就得解决掉排异的问题。

    但好在,虽然人类的合金中暂时还未发现与人体融合的,但在超凡领域,这样的材料还是能够找到的。

    最简单的材料,就是将官道门人的骨骼。又或者,正一道门的血金。

    就像吴玄之的脊柱能够生出孢子,完美寄样在其他的体内。其他将官道门人的骨骼也有类似的作用,一些门人死后,骨骼就会被利用起来,用来进行试验。

    当然,这个只是权宜之计。

    因为这些骨骼不仅产量小,而且也是从人体产出的,同样也是血肉之躯,也无法抵挡长久的时光流逝,跟他们研究的初衷不符合。

    正一道门的血金倒是很符合他们的预期,那是正一道用来收容阴灵的金属。

    若是有弟子因变故身死,他们就会将其存储于血金之中,再加以供奉,则可炼制成护法神灵。

    血金具有高强度、高韧性,并且能够很强的抗氧化能力,听闻其内部还有血管状的纹路,可以跟人体高度相融。

    只是这种金属一直都是正一秘传,将官道迄今也没能搞到。

    “咔嚓。”

    羊滦纵身往水下一跃,他的双足底部忽然裂开,从中探出了两根圆形管道。这管道的材质还是使用的将官道门人骨骼,在坚固程度上只能说是差强人意。

    “嗡。”

    伴随着一声响动,四周的水流便被吸纳了进去,而后喷吐而出,吸纳之间,形成了一股强劲的推动力,推动着他在水底快速前行。

    远远眺望黑海,能见到幽深的海面上出现了三道细长的波浪。

第一百一十八章 黑海之上

    三艘约有数百英尺的炮舰自黑海北岸缓缓离开了塞瓦斯托波尔港口,向着黑海的深处进发。

    这是沙皇俄国的一支军舰,也是他们依仗着与奥斯曼帝国在黑海上争锋的力量。

    近些年来,俄国海军过得着实不如意,日俄战争一役,他们的海军派往远东的船舰,在对马海峡几乎被全歼,让原本号称世界第三的俄国海军几近崩溃,如今这黑海之中也仅剩一些近海炮舰而已。

    不过,这支苟延残喘的军队出海,却并非是因为什么军事活动。

    而是为了捕捉白鲸。

    所谓的白鲸,与常人所认为的鲸鱼并不一样。这实际上是一种生活在黑海的鲟鱼,体型庞大,最长能有20-30英尺,极其罕见,但是肉质鲜美,受到了俄国上层贵族的欢迎。

    在最中间的一艘炮舰的甲板上,站着七八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男子。

    他们的脖子上悬挂着银质的十字架,目光沉静,看向远方的海洋。船上的士兵和水手有意识的离这几个人远一点,看向他们的眼神畏惧大于敬重。

    这几个人,是莫斯科的皇宫中派遣出来的寻鲸人。

    听闻他们具有某种独特的魔力,可以在海洋中寻找到任何他们想要的东西。在之前的许多次中,他们都已经用事实证明了自己的力量。

    但最关键的是,这几人还是那个人的门徒。

    “在东南方向,有鱼群活动的痕迹。”为首的黑袍人伸手按在十字架上,忽然间抬起头来,看向了远方。

    在他的感知中,有一支庞大且混杂的鱼群正从远处赶来。在其中,他察觉到了白鲸的踪迹。

    几艘炮舰很快就调整好了方向,向着黑袍人指挥的方向而去。

    ……

    “嘭。”

    一直被罕极拖拽着的金属箱忽然间一震,在水下一股巨力的拉扯下,整个箱子瞬间沉入了水中。若非他及时松开,恐怕他本人都得被拉入水中。

    “咕嘟嘟。”

    而在他不远处的水下,海水几乎要沸腾了起来,低头向下看去,也不知道有多少只鱼儿在跃动着。

    那些都是阳都控制的海鱼。

    一路走来,他们行进路线中的海鱼大多都被阳都控制。在一刻钟之前,他甚至都控制了数十只体型七八米的大鱼。

    在无穷无尽的鱼儿拉扯下,力量几乎能够拉动一艘船舰,拉着一个金属箱那更是不在话下,鱼群转眼间就化作了一道白线,离得远了。

    罕极再厉害,也仅仅是个人力量而已,拼不过这么多海鱼合力。

    他人在半空之中,不由得摇了摇头,便也不再管那金属箱,而是翅膀一振,向着前方飞去。

    可是,他还未飞出去多远,忽的眼睛一凝,在北方位置,有三艘银灰色的船舰破开了重重海浪,正向着他们的位置驶来。

    在船舰上悬挂着白、蓝、红三色旗帜,旗帜的左上角还有双头鹰图章。

    罕极在国外生活了这么多年,自然认识这旗帜的来历,分明就是沙俄帝国标志。

    “小心警戒,前方有军舰,一共是三艘。”他长啸了一声,声音传了出去。

    他们修行之人,不愿意与任何国家的军事力量起冲突。毕竟,再强大的修行者,也很难在一支装备完好的热武器时代的军队面前讨得好去。

    而且沙俄还是欧亚大陆上的大国,虽然近些年衰弱的力量,但也是列强之一。

    不是个人或者某个门派能够招惹的。

    阳都念头转动,所有的鱼儿都停止了游动。他的身躯缓缓从水下浮了上来,不过他现在的躯体已经近乎成了一张大网,全部的血肉都分化成了道道枝芽,与海鱼勾连到一起。

    “真是晦气,这么大一片海域,这都能碰上,咱们还也是点背。行了,你们两个注意隐蔽。”阳都倒是不怕,他反正也是在海底,以如今海军的力量,还很难探测海底的情况。

    说完,所有的海鱼齐齐的拉扯,将他连带着金属箱子拖入了海底。

    罕极摇了摇头,身体忽然炸开,从一头一人大小的鹰隼瞬间分化成了二十多头体型洁白的海鸟,纷纷扬扬的向着远处飞去。

    好一会儿,羊滦从海底浮了上来,摸了摸鼻子,这两人是不是把自己给忘了?

    不过,在下一刻,他脸颊两侧的皮肤忽然裂开,形成了一道道的口子,犹如鱼鳃一般。

    他一头扎入了海水中,深深的向着海底深处沉去。

    外界的海水被鱼鳃吸附进去,而后有道道的气泡从他的脸颊两侧喷吐出来。

    他的身上安装了一个小型的氧气制备系统,虽然形状犹如鱼鳃,但运行原理与鱼鳃并不相同,反倒是利用他体内的能量产生直流电,利用电解法产生氧气。

    “我们距离鱼群只有十海里左右……它们突然变向了,调转方向,追过去。”船舰上为首的黑袍男子,忽然间睁开了眼睛。

    在他的感知中,前方出现了一个规模庞大的鱼群。

    只是,让他很不能理解的是,这支鱼群的种类非常杂乱。有梭鱼、鳐鱼还有他们正在寻找的白鲟鱼。

    这些鱼类之间好多都是捕食者和被捕食者的关系,怎么会如此融洽的相处在一起,还向着同一个方向游动?

    三艘炮舰微微调整了方向,继续向前而去。

    阳都本来正悠哉的控制着海鱼,他打算等这支舰队离开之后再往前行。

    但他却感应到,那船只竟然也更改了方向,对他紧跟不舍。

    他试探着再次调整方向,而片刻后,那船只也跟着改向,始终跟在他的后头。

    阳都这才意识到,这艘船舰是冲着他来的。

    难不成是哪个仇家?可没听说有哪个仇家跟沙皇俄国有什么联系啊。

    “算了,不跟你们玩了,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嘛。”

    阳都一时间也想不明白,他的念头转动,全力催发,所有的海鱼在一瞬间双目中泛起一丝猩红,刹那间一股脑的向前加速,在短距离内,他的速度一下子是那船舰的数倍,只是转眼间,就把三艘炮舰甩在身后。

第一百一十九章 交锋

    为首的黑袍男子讶异的抬起了头,鱼群竟然加速了,仿佛有某种诡异的存在控制住了鱼群,使得所有的鱼儿的潜力全部爆发。

    鱼群此刻的速度已经远远超过了船舰的速度,便是全力加速,在短距离内也很难赶上。

    “是西面的新教徒,还是对岸的异教徒?亦或者是其他的邪恶力量?”那男子的瞳孔中隐约有蓝色的光芒闪动,仿佛雷电一般在跳跃着。

    他身边几个人将手掌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忽然之间,他瞳孔中蓝色一瞬间将眼眸占据,而他的意识则瞬间扩张,犹如电信号一般,铺天盖地的往海洋中而去。

    “哗啦。”

    一直被阳都操控着的鱼儿忽然间就混乱了起来,它们相互冲撞着,在海面上激起了层层浪花。

    被拖拽着的金属箱也被甩了出去,缓慢向着海底沉去。

    阳都在第一时间就松开了对这些鱼儿的操控,重新凝聚成一团血肉的模样。同时分出去两股,紧紧的抓在了金属箱上。

    “好强的精神力量,磅礴而不凝实,不是中土法门。”阳都感应着冲击而来的力量,觉得非常陌生。

    中土的法门大多都有凝聚神魂或者心识这一步,因为这将是他们的本我,无论是未来炁化还是转世,都要维持本我不散。

    所以在大多数情况下,中土法门的精神力量足够凝实,但不够强势。

    反倒是欧洲或者西亚的许多地方,以各种仪轨、冥想、寄托之法得来各种强大的精神,不仅磅礴凶猛,且奇诡变幻,凶险非常。

    这没有谁强谁弱,只是方向的不同。

    正在思考之间,那些海鱼忽然间双目中泛起了幽深蓝光,其体型竟然也膨胀了起来,张口朝着阳都的身上撕咬。

    “有趣有趣,其精神能直接作用肉身,甚至使得肉身变化,倒是没怎么见过。”阳都看着这些海鱼袭击而来,并未当回事,他甚至都没有闪避,所有海鱼就如同没看到他一般,纷纷从他的身侧冲了过去。

    他本身就是玩弄幻术的高手,若是被人操控一堆海鱼给杀了,那这人的实力恐怕高得没边了。

    但很显然,这个人的实力还没有达到这一步。

    阳都倒是对这个法门很感兴趣,这些年他一直都躲在大不列颠,虽然有心想要寻找一些西方的修行之法,但收获寥寥。

    盖因欧洲各国都是基督体系下新旧教派的地盘,而中西亚基本上又是天方教的力量。这些教派修行的是外道之法,与中土迥异,连参考的价值都没有。

    外道不是贬义,那是佛门说法,即“心外求道”,以达“圣灵充满”的境界。

    想要修行,那必须得信仰这些教派的神。但对于修行者而言,最忌讳的就是把自己皈依为哪个神,那会彻底的丧失自我,阳都再疯狂也不敢这么尝试。

    而那些欧洲各民族早期也流传着各种非宗教的修行法门,但是经过千年的打压,基本上消亡殆尽了。

    但他现在能够很确定,这是修行之法,而非外道之法。

    因为他读过相关经典,比如那《旧约》的《申命记》中就提到:你们中间不可有人使儿女经火,也不可有占卜的、观兆的、用法术的、行邪术的、用迷术的、交鬼的、行巫术的、过阴的。

    在天方教的《古兰经》上,也有类似言论。

    这些外道教派,是很忌讳信徒的力量彰显于外的。

    真正能够施展伟力的,必然是神或者先知,凡人是不能显露神迹。

    绝大多数的信徒,都只追求“圣灵充满”,而没有显化于外的力量。

    这就跟很多儒家的读书人或者很多传统道士一般,只修习经典,而没有外露神通。在他们眼中,任何显露神通的,都是撒旦、是歪门邪道。

    “若是能得了法门,说不得能对我的修行有参考意义。”阳都的眼神都在放光,他本身就是修行精神的,任何有关精神的法门,都能让他兴奋起来。

    “罕极,羊滦,别藏了,有大生意上门。”阳都招呼了一声。

    而后数十只海鸟飞了过来,在他的上空盘旋。在海底,一道白浪翻滚,羊滦带着重重的水浪出现在他身边。

    “船上有西方的修士袭击我,使用的力量应该是西方的某种精神修行之法,这个法门对我们很重要。一会儿我与他正面交锋,羊滦你暗中袭杀,罕极,你负责打开洪荒界,把那人的魂灵给装进去。”阳都快速跟二人解释了一句,便制定好了计划。

    他才不管这人为什么袭击自己呢,想杀他的人太多了,但活到最后的还是他阳都。

    罕极和羊滦点了点头,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动手!”

    阳都低喝了一声,他的血肉重新分化成无数的枝芽,如触手般插入了身侧海鱼的身上。他的思维转动,强大的精神力量瞬间重新占据了海鱼的身躯。

    而那股精神力量也不甘示弱,再次蜂拥冲了过来。

    双方隔着十几海里的距离,借着海鱼的身躯,就此交锋起来。

    这些海鱼彻底混乱了起来,它们的双目一会儿猩红,一会儿湛蓝,不消片刻,它们脆弱的灵智就在双重冲击中被消磨干净。

    但双方的交锋则更加凶险了起来。

    阳都更擅长计算和诱导,他犹如精巧的棋手,不断的诱骗对方的精神进入牢笼,而后再进行切断和阻隔。但偏偏,对方的精神有种蛮不讲理的冲击力量,仿佛凶猛蛮横的军队,直接扛着刀厮杀而来。

    而且源源不绝,被吞没了一波,新的一波重新出现。

    罕极身形一晃,漫天的海鸟消散不见,他的身形仿佛一下子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只有在虚空中,一个若有如无的影子正快速的朝着船舰的位置而去。

    他的主妖是藏影妖,藏影妖除了精通诸般变化之外,更重要的一个能力是“藏”!

    最强大之时,甚至能够藏住自身根脚,欺骗过时间和劫难。

    是很厉害的长生之法。

    至于羊滦,则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潜入了水底,也向着船舰的位置而去。

第一百二十章 狗大户

    只是片刻的功夫,船上几个黑袍人的脸色就变得有些苍白。

    海洋中那人非常厉害且狡猾,基本上不跟他们正面交锋,只使用各种欺骗的手段,不断的消耗他们的精神。虽然他们的精神广博,但也经不住这么消耗。

    尤其是为首那黑袍人,额角浮现出一层青筋,显得非常吃力。

    他们就如同皮糙肉厚的蛮牛,而那人则是灵巧的斗牛士,使用尖锐的刀子一点点的割开蛮牛的皮肤,不断的给蛮牛放血。

    蛮牛冲击的越凶,后期则越乏力。

    如今,这几个黑袍人正是这种感受。

    “向正前方,约35000英尺的位置开火!“为首男子缓缓收回扩散的精神,开口对着船上的海军下达了命令。

    几艘船舰很快就抬升了炮管,调整着方向。

    “咔嚓!”

    可是,就在炮管调整之际,为首那个黑袍人的脑袋上突兀的出现了一道深深的伤口,颅骨直接被斩成两段,大脑就迸溅了出来。

    他的眼珠伴随着血肉和骨茬崩飞了出去。

    只是,他的另一只眼睛依然死死的瞪大,仿佛遇见了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没有死,鲜血顺着他的脸颊流淌了下来,不断滴在了甲板上。

    但很快,他的伤口上就凝结起了一层血痂。

    “好硬的脑袋!”羊滦隐藏在暗处,身形几乎要跟阴影融为一体,忍不住吃了一惊。他那一刀下去,能把一头大象一斩两段,但砍在这人脑袋上,却只能斩出一道缺口,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的手臂微微一震,全部的力量积蓄。

    刹那间,他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这人的身前,手腕探出一柄锋利的合金长刀,从下往上,瞬间贯穿入此人的喉咙。而后他手腕一转,一颗头颅便飞了出去。

    虽然这一刀建功,但刀刃在血肉和骨骼之间的穿行的滞涩感,几乎是普通人的数十倍。

    哪怕是喉咙这么脆弱的位置,也需要羊滦全力以赴。

    可以想象,如果是普通人,恐怕刀子都扎不进这人的肉身。

    其余的黑袍人大惊之色,他们迅速警戒了起来,各自瞳孔中迸发出湛蓝色的光芒,精神力向着陡然出现的羊滦身上轰击而去。

    不过,阳都早就严阵以待。

    在这些人动手的时候,他的精神也顺势纠缠上来,不断的干扰着这些人的注意力。

    这使得所有黑袍人的节奏都被打乱,根本无暇顾及羊滦。

    羊滦向前踏出一步,左右双手化作了两柄合金刀,在身形闪烁之间,凶狠的斩在众人的脖子上。

    有了之前的经验,再加上眼下黑袍人的实力较弱。

    转眼间,船上的所有黑袍人都被斩去了头颅。

    鲜血流淌了一地,将甲板上沾染的一片污浊。

    “开!”

    藏匿于虚空中的罕极以自身位置为坐标,使用权限打开了一处虚空之门,直接将众多还未散去的魂灵收纳进了洪荒界。

    ……

    “延龄兄,上次请您帮忙,都未曾亲自上门答谢,实在是我吴某人的罪过了。”镐城望河楼下首的一间茶舍之中,吴玄之与一男子相对而坐。

    这个男子穿着一身便装,个子不如何高,但阔口虎目,燕颔虎颈,看上去颇有几分凶煞之气。

    “少来这一套,你无事不登三宝殿,恐怕是又有事情找上我了吧。”男子不搭理他的话茬,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

    “延龄兄快人快语,我打算再借新军一用。”吴玄之笑了笑,也并未再多说什么废话。

    眼前这人名叫扎拉芬,是蒙古镶黄旗的多罗特氏,汉名罗寿恒,字延龄。

    这人也是如今的陕甘的新军标统,掌握了整个陕甘新军的训练和调动。

    因为陕甘总督长庚年纪已经很大,且是今年才刚刚赴任,整个军队都掌握在罗寿恒的手中。上一次炮轰娘娘庙,吴玄之也是找他帮的忙。

    说起来,吴玄之跟罗寿恒之间并没有太深的交情。

    但罗寿恒此人有个很大的毛病,那就是贪财。只要钱到位,只要不让他叛国,他什么都肯做。

    上一次吴玄之花了一万两银子,就让罗寿恒调集了一营的新军,把那娘娘山给轰了。

    可以说是非常物美价廉了。

    毕竟,上次光是轰出去的炮弹都得有几千两银子了,更别说还有人力调拨的各种成本。

    当然,这些支出都是走得官府账上,而吴玄之那一万两银子,则结结实实的落入了罗寿恒的腰包。

    “说下去。”罗寿恒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

    “八月二日至五日,我需要新军包围太白山,子弹炮弹统统满配。”吴玄之看向罗寿恒。

    “去年那次调动,消耗了我不少炮弹,朝廷已经对我不满。这次你还要我满配弹药,你是想让我被革职吗?”罗寿恒皱起了眉头,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天下新军中,除了直隶的新军可以进行长期的训练外,大部分的地方新军是很少进行真炮弹实训的,毕竟每一发炮弹都是白花花的银子,朝廷也舍不得这么消耗。

    上一次刚刚实弹演习过,这一次朝廷那边不好解释。

    “所以您的意思是……”吴玄之试探着问道。

    “得加钱。”罗寿恒郑重说道。

    吴玄之顿时笑了起来,笑的非常灿烂,只要是能用钱解决的,那都不是问题。

    “五万两,借你一个炮队一标。”吴玄之抛出了自己的筹码。

    一标的炮队那是一千七百多人,调动的人数是上次的四倍。

    罗寿恒的瞳孔收缩了一下,虽然他还在保持着平静,但略微急促的呼吸却出卖了他的心情。

    “好……成交。”

    他重重的点了点头,应下了此事。

    这一次就捞了五万两银子,便是被撤职他也认了。

    他虽然是协统,但合理合法捞银子的机会的确不多。以前绿营和八旗还能吃空饷,但现在朝廷对新军盯得紧,他可不敢做这等事情。

    反之,以训练的名义拉着新军出去操练,那就好操作多了。

    毕竟这人的要求也怪,就喜欢拿炮去轰那些山头,这有个什么意思?看大号的烟花吗?

    罗寿恒有些搞不清楚有钱人的脑回路。

    狗大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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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器官是妖怪介绍:
世间如狱,常有生死、别离、动乱之苦;人身如烛,易受刀兵、疾病、风霜之刑。
在这里,有军阀割据,乱战频频,乌云蔽青天;亦有龙蛇竞起,进取维新,星火起微末。
在这里,有骷髅窃命,缢鬼申冤;有狸婆讨债,尸犬升天;有城隍嫁女,关圣降乩;有妖道驭龙,番僧背棺……
川中人吴玄之得《血肉古经》一卷,活化周身血肉,催生妖魔万千,不出尸解,不入轮回,成就人间不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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