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缘衣看向苍术,眉间那点隐约的悲戚褪去,又披上了那层冷硬的外壳,“没有什么想不到的。凡间有句话叫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即便是神,也不会愿意早早死去。若我是他,我未必不会做出这种事。”
苍术看着缘衣,眉头微皱,他知道缘衣说的没错,但是心里知道缘衣并不会这么做。天界的神仙一直都说缘衣性子古怪,似乎和谁都相处不来,但是和她相处的极好的离墨曾经告诉过他,缘衣是一个真正心怀三界的神,比他们三个都要更接近大道。她虽然出生宪翼水,从有神识起就接触黑暗,但是这并没有泯灭她的良知。她有着自己的是非观,看人看事也不会人云亦云。缘衣有情却不会为情所累,就连曾经的天帝也说过,缘衣会是真正的神明。
但是后来邪骨的事情爆发后,天界的缘衣帝君成了叛徒,逃到魔界,和魔尊勾结,与天界开战,致使离墨帝君死在那场战争中。然而那不是结束,那只是开始。后来,缘衣杀了前一任魔尊,取代他成为了魔界新的主人,天魔之间的战争正式打响。
战争结束后,苍术坐在那至高无上的天帝宝座上时,长长叹了口气,感叹道:“一个邪骨,使得我们四个只剩下了两个。”
想到这儿,苍术嘴角僵硬地扯了一下,讽刺道:“原来,那根邪骨,是毁了我们四个。”这么多年他被蒙蔽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明明答应离墨,会想办法帮缘衣找到去除邪骨的方法,到头来,却是连缘衣是被陷害的都不知道。
听到苍术的话,缘衣拳头孟地紧攥起来,眼睛看着苍术,一字一顿道:“不,他是毁了离墨。”
但凡他能顾及一点他们之间的感情,他也不会眼睁睁看着离墨在他面前死去,也不会忍心将所有的事情都往她身上推。
提及离墨,苍术沉默不语,他们都辜负了离墨对他们的信任。离墨死之前已经想到了天帝逝去,苍术必然会成为下一任天帝,日后政务繁忙,便只敢将缘衣身上邪骨一事交付于他。却将每一百年送的生辰礼的事情托付给了辰烨。
可是到头来,他没有察觉缘衣是被陷害的,甚至辰烨就是在背后操纵一切的那只手。
其实事到如今,苍术心里仍旧有疑惑,不明白辰烨为何会那么做?也不明白为什么辰烨选中的是缘衣?而不是他或者离墨?
这般想着,苍术便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之后便一脸奇怪地看着缘衣,似乎在等着缘衣能给个答案。
缘衣摇头,“我也不知道他究竟为什么会把事情推到我身上。”此刻什么都真相大白了,缘衣要轻松了些许,还有心情开玩笑道:“莫非是嫉妒我太厉害,所以才把邪骨一事推到我身上?”
……
苍术嘴角抽了抽,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怎么不知不过七万年没见,缘衣的脸皮竟然都变厚了?
“现在知道了辰烨的事情,打算怎么办?如今就是把这件事说出去,大家可能也不会相信。何况,”他抬眼看向缘衣,“当年你叛逃天界是真,失手杀掉天帝也是众仙亲眼所见,当年那场天魔大战天界更是伤亡惨重,如今你又成了魔尊,天界对你的怨念只深不浅。这时候即便是说出了真相,他们也不会相信的。”
缘衣扭头看向月浮宫的方向,冷声道:“虽说我是被辰烨陷害的,但是我并没有错,我不会道歉为求和天界交好。我仍然会是魔界的尊主,但是辰烨我也会解决。”
苍术望向缘衣,犹豫道:“缘衣……”他以为她愿意主动来到天界,是放下了心里的芥蒂,愿意回到天界和他们一起对付辰烨的,原来她竟是没有那个想法吗?
不等苍术说什么,缘衣继续道:“七万年了,我们谁也不知道辰烨的实力究竟怎么样了。如今不能轻举妄动,我还需要时间清理一下魔界。”
她想最后确认一下鬼卿投靠的究竟是不是辰烨。
眼看缘衣心意已定,苍术便也不再说什么了,点了点头,又道:“还有一件事你可能要小心点。如果你们在大荒遇见的那个黑衣人是辰烨派去的话,那相柳可能就在辰烨手里。相柳的实力不可小觑,天魔两界的兵可以练起来了。”
“相柳?”缘衣皱眉,眉间也多了些忧虑,相柳的法术修为她和君旻在大荒是见过的,不可否认,相柳很强,虽说她在大荒中被煞气所累,但是说句实话,若是两人真的真枪实剑的打起来,缘衣并不能确定自己一定会赢。
“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相柳不见了的?是那日我和君旻在大荒里出事之后吗?”
苍术摇头,眸光有些晦涩道:“是两百年前君旻醒来之后发现的。那个黑衣人完全和大荒融为一体了,就是肩吾也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还是君旻醒来后,觉得那个黑影不会无缘无故就引你们进大荒。后来我们派人去了大荒,将这件事告知肩吾神君,这才发现相柳已经失踪了的事情。”
不知想到了什么,缘衣有些愣神。等苍术说完后,她有些迷惑地抬头,“在你们眼里我消失多久了?”
归墟是个小世界,里面一片昏暗,整日陪着缘衣的只有无尽的厮杀和警惕。时间一晃而过,她根本不记得自己在里面待了多久了。
苍术也猜到了这一点,没有犹豫地回声道:“五百年了。”
五百年了。缘衣低眸,想到了君旻,不知道他这五百年过的怎么样?身上的伤好了没?苍术低头看到缘衣的模样,想到零瑜提前给他打好的预防针,忍不住笑道:“君旻已经没什么事情了,但是他一直很担心你。”
被苍术这么一打趣,缘衣瞬间收回放空的心思,目光一凌,冷声道:“也就是说你们两百年前才发现相柳失踪了的事情?你知不知道那三百年里,辰烨可以做多少事?”
他完全可以利用相柳再打造出一股势力,毕竟相柳在那群大妖的心里可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没看到自以为的缘衣害羞的场景,却反过来被缘衣训了一顿,苍术一时没了天帝的威严,脸色有些讪讪,仿佛又回到了以前他们四个在一起时的默契。
“相柳乃是上古凶神,便是你也未必是他的对手,我也是实在没想到他竟然就会在大荒里失踪。”
缘衣也知道这件事不能怪天界,当初那个黑影跟着她的时候她也是好久都没有察觉,毕竟那个黑线与其说是怨灵,不如说他是一个影子,融于黑暗,谁也察觉不到。
“想来是他们手上有什么东西可以控制相柳,否则不会这么久却一点动静也没有的。”相柳心高气傲,一生只忠于共工一人,不可能甘心做他人傀儡,如果真的在辰烨手中,他不会什么反抗都不做出的,除非有其他的东西控制住了相柳,相柳没有办法反抗。
“你说的没错,我一直在让零瑜查这件事,但是什么消息都没有。辰烨每日把自己关在月浮宫中,这五百年就没见过他出来。派去看守月浮宫的小仙回来的通报也都是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黑衣人进了月浮宫,现在是什么东西都查不到。”
“你说什么?”缘衣顿住,脸色有些难看,打断了苍术的话道:“你说他许久没有离开过月浮宫了?”
苍术点头,“没错。许久没有离开过了,就是君旻二百年前醒来的时候他都没有去见一眼。”
说实话若不是每日月浮宫的小仙进进出出的,他都要怀疑辰烨早就离开了。
缘衣想到那个可能,低喃道:“你就没想过,万一他跑了?”
“跑了?”苍术有些惊诧地重复了一遍,随即沉默了一会儿,似在思考这个可能性有多大,不一会儿,他抬起头,面上待着几分狐疑,犹犹豫豫道:“辰烨应该不会如此狼狈的就逃了吧?毕竟我们并没有做出什么明显怀疑他的事情啊。他在背后做了那么多,若是就这样单纯的跑了,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缘衣哼笑一声,讽刺道:“他都能做出那种事,为何不能逃跑?逃跑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不是有句话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
苍术被这么一噎,顿了顿,笑道,“你还真是喜欢凡间啊。”说什么都要带上凡间的两句谚语。
“行了,我们去月浮宫看看。如果我没猜错,他可能已经走了。”缘衣道。
然而事实证明,当初辰烨选择缘衣真的是有原因的,两人想到一个点上去了。月浮宫早已经人去楼空,辰烨早就跑了。
缘衣和苍术到的时候,只看到了辰烨留下来的一封信。
“缘衣,苍术,你们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离开了。实在是没想到你们直至今日才看出来,说实话有点失望。但是没关系,我会在大荒等着你们,我们的下一次战争会在那里开始。我希望到时候,你们能变得聪明点。”
信看完后,随即在缘衣手里化成碎片,消失不见。
苍术面色震怒,身后奉命监督辰烨的玄武一脸懊悔地跪在地上,认罪道:“是属下办事不力,望天君责罚。”
在玄武面前,苍术不似在缘衣面前那样随便,而是冷着脸,训斥道:“让你一直在月浮宫外守着,怎么辰烨不见了,你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那么大一个活神仙,就这么没了?”
玄武低眸,沉声道:“属下刚才离开月浮宫时,辰烨帝君还在宫中的。”
缘衣看向玄武,垂头问道:“你是什么离开的?你怎么知道辰烨那个时候还在月浮宫的?”
缘衣问他时,玄武到底还带着昔日对她的怨怼,就算是大概知道了当时邪骨的事情似乎有隐情,但也忍不住内心的气愤,因此说话时不由自主带了些情绪。
“就是魔尊您到九重天门外的时候,当时辰烨帝君还出来看了一眼那个方向,然后有进了殿内。后来我怕出什么事,就先去和青龙他们汇合了。”
缘衣无所谓他的态度,听了玄武的话之后,她眉眼低垂,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苍术看向玄武,目光带着几分审视,他现在对辰烨是万分的提防,已经不自觉怀疑是不是玄武已经成了辰烨的手下。
“你的意思是辰烨刚离开?”
玄武点头,抬眼看到苍术眼中的打量,当即大声解释了起来,生怕说晚了就被苍术惩罚了,“属下在此起心魔誓,说的话句句属实,若有虚假,当废掉一身修为,受天雷之劫,此后生生世世贬为凡人。”
心魔誓乃是修道之人的誓言,一旦立下心魔誓,若是有违誓言,一身修为尽毁,还会遭受天雷之劫。
苍术见玄武这模样也知道自己多想了,眼底的怀疑就此消失,脸上却又些讪讪的,他悄悄瞟了一眼缘衣,希望她能解个围。
缘衣却直接忽略了他的视线,反而道:“倒也不必如此惊弓之鸟,辰烨走的匆忙,想必是没想到我会突然回来,所以他不会和玄武有什么关系。”
说完,她又接着道:“如今大荒恐怕是已经成了辰烨的地盘,他又能进归墟,若是归墟中的怨灵为他所用,再加上大荒内的妖,那么他的实力早已经超出了我们的预料范围。所以现在当务之急是天界赶紧召集天兵,加强修炼,以备不时之需。”
缘衣话里话外都是为天界在考虑,却把魔界择的干干净净,在玄武看来那就是缘衣不愿意插手这件事,想看天界和辰烨互相残杀,到时候她好坐收渔翁之利。
这般想着,玄武刚要出口讽刺,却听到苍术道:“这件事我会安排。但是魔界如今情况不明,如果你的左使真的成了辰烨的人,那你一定要小心。”
和自己预料的完全不一样,到口的讽刺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打在了玄武自己的脸上,一时间,玄武的龟壳都有些泛红。
见缘衣点头,苍术松了口气,接着道:“如今这事情还急不得,只能慢慢安排。你既然来了,就去看看君旻吧,他的身体还没有好”
第九十二章
司命一脸黑线地跟在零瑜身后,心想道难怪小殿下总是不待见这位殿下,当爹的坑起儿子时毫不手软,也不能怪小殿下不待见了。
两位神仙各怀鬼胎的进了重华宫,恰好遇见了前来看望君旻的若安。
若安没好气的白了一眼零瑜,转身接过梓潼刚熬好的药端到君旻面前,等君旻接过去之后,也不搭理零瑜,只是柔和地看着君旻,等君旻喝完了又将早就准备好的蜜饯放到君旻面前。
君旻也不拒绝,唇角微扬,老老实实地接过蜜饯塞进了嘴里。母子俩之间默契十足的一系列操作下来,看的零瑜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主动上前道:“若安,我来看君旻了。”
……
如众人所想,若安并没有搭理他。
君旻抬头睨了他一眼,眼底是若安看不见的看戏的神色。司命眼观鼻鼻观心,左看右看就是不去看这位太子殿下的没脸时刻。
零瑜干笑了两声,动作极快地趴到若安耳边低语道:“当着儿子和司命的面呢,给我留点面子。”
这话一出,不知道是点着了哪里的炸药包,若安瞬间就炸了,起身道:“你还要面子?我是怎么嘱咐你的,君旻身体情况时好时坏的,谁能保证他醒来之后会不会再昏过去。说好了我们两个没两天来看一次君旻,今天是不是应该轮到你了,你跑哪里去了?”
零瑜被喷的闭上了嘴,等若安骂完后,小声嘟囔了一句:“这都醒来两百年了,怎么可能还会再昏过去?”零瑜的声音并不大,但在房间里这个音量却足够让人听清楚。
司命别过头去不忍心继续看天界的太子殿下被太子妃骂的狗血喷头的模样。
果不其然,若安捏住零瑜的耳朵怒道:“你是不是忘记之前君旻刚回来的时候醒过一次之后就昏迷了三百年啊?让你小心点多来看看阿旻,是能要你的命吗?”
君旻刚回来的时候苏醒过一次的事情并不是秘密,在那之后君旻便昏迷了三百年。所以司命非常理解太子妃为何对小殿下如此关心。
谁都没有注意到提到那次苏醒时,君旻眼底神色微动,担忧之情几乎要溢出眼眶。如今的他并不是两百年前刚醒来时的模样,记忆混乱,什么都很模糊。现在君旻已经想起来了之前发生的事情,也记起了当时是因为什么他才醒过来的。
放在床边的手蓦地紧紧攥起,他抬眼看向窗外,不知师父如今如何了?
零瑜牵过若安的手,讨饶道:“我也是关心阿旻的,不信,你问问司命。”
说着,他悄悄给司命使了个眼色,示意司命赶紧帮他,直到司命点了头,他才放心地松了口气。
若安扯出被零瑜紧握的手,没好气道:“呵,你能做什么好事?”嘴上这么说着,若安却转头看向司命,眼中多了几分疑惑,笑道:“司命仙君,不知是否方便透露?”
司命轻笑,作揖道:“自然是方便的。”
于是他又将刚才对零瑜的说辞又说给了若安和君旻。等司命说完后,一直观察着若安的零瑜果不其然地看到了若安脸色一变,于是不经大脑的叫道:“你们母子俩又有事瞒着我!”
这话一出,司命简直想捂着脸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果不其然,零瑜话音刚落就收到了若安的一个白眼,她也不提这事,只是单独说起了其他的事,“太子殿下天天忙着处理政务,每日除了晚上会回太华殿,我平日里哪能见到您啊。”
零瑜闻言脸色有些悻悻,那段时间是天君正式把一些政务交到他手上的时候,他忙活着熟悉政务,的确是对若安和君旻有些疏忽,如此一来,零瑜满心都是愧疚,一下子就把刚才想要问的话抛到脑后了。
君旻见状,低声岔开话题,“那依司命仙君的意思,我该何时下凡?”
当日慕青的确是被他强迫才带他去魔界的,后来因此被罚,这份因果是君旻欠慕青的。何况,没有慕青,他可能不会遇见缘衣,这份恩情他也应该报答的。
司命看向君旻,正色道:“小殿下,按时辰来算,慕青很快就要结束这一世的生命了,刻不容缓,小殿下明日这个时辰就应该下凡去了。”
君旻低头,他当然知道刻不容缓,可是这么一去,若是顺利他很快就能回来,若是不顺利呢?难道又要缘衣在归墟等上五百年吗?
若安皱眉,十分不同意道:“可是君旻现在身体还很虚弱,怎么下凡了结这份因果?”说着她的眉头皱的越发紧。
司命隐晦地看了一眼,指望这位太子殿下将刚才的说辞拿出来,只是刚碰上零瑜的眼睛,他却转瞬就转过头去,摆明了是将事情抛给了司命。司命心里咯噔了一下,认命般地讪讪道:“这可能就要委屈小殿下了,这一世怕是要被病痛缠身了。”
司命说完一抬头却装上若安不友善的眼神,连忙改口道:“当然娘娘放心,小仙会在凡间安排一位贵人帮助小殿下,缓解小殿下的痛苦了。”
若安面色还是有些犹豫,但心里也知道这件事情若是不解决的话,将来对君旻只有坏处。她下意识地看向零瑜,却在撞上零瑜笑眯眯的眼睛时,还是没忍住心里的气白了他一眼。
零瑜莫名其妙又收到了一个白眼,心下有些委屈,瞬间看着君旻的目光都不善了。
若安看向君旻,“阿旻,你怎么看?”
君旻抬眸,瞳孔发亮,“慕青那份因果我是应当了结的,”他顿了顿,看向司命,“不知是明日什么时辰?”
司命想了想,掐指一算,看向君旻,“明日亥时一刻。”
亥时一刻。君旻低头在心里算了算,如今是戌时初,距离明日亥时还有十三个时辰。他若是自亥时出发去大荒,若是顺利,应该是能在明日亥时一刻前赶回来的。
这般想着,君旻嘴角微扬轻笑道:“那我明日亥时一刻一定准时下凡。劳烦司命仙君了。”
司命连忙摇头,连声道:“不劳烦不劳烦,小殿下的事情怎么算劳烦呢?”
君旻轻笑,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脸色苍白了些许。这两百年来,君旻的身子在调养下已经好了许多,脸色不再像刚醒来时那样惨白,但也经不起长时间的费神。若安见状,还以为君旻是说的太久身体撑不住了,连忙道:“你休息,我们先离开了。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就让梓潼去通知我们。”
君旻点头,目视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房门被带上时,零瑜狐疑地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君旻有些发白的脸,心下疑惑却更重了,他总觉得这小子是故意装虚弱的。若是问他为什么,零瑜只能摊手回答没有为什么,就是他这个老父亲的直觉。
出了房间之后,司命并没有逗留,赶紧告辞离开回司命殿去查一下寻找哪位贵人给小殿下了。零瑜想到刚才君旻的模样,眼睛转了转,对若安道:“若安,我刚才看阿旻脸色不太好,不知道他会不会有什么不舒服,我就先不回太华殿了,我在这里守着吧。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我在这里也好解决。”
若安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同意了零瑜的说法,但是又道:“我也和你一起留下吧。我一个人待在太华殿也没什么意思。正好我去给阿旻做些糕点等他饿了起来吃。”
零瑜十分嫉妒地点了点头,想了想,还是委屈巴巴道:“我可以吃吗?”
若安看他这模样,没忍住笑了,“吃吃吃。有你的,放心。”
零瑜终于心满意足地笑了,心下对那个臭小子的嫉妒瞬间消失,甚至还隐隐有些得意,自己媳妇儿就是对他好的,不像那个臭小子,都没有媳妇儿。
都没有媳妇儿的臭小子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动静,眼底微微泛凉,却到底没有立刻起身。刚才那一番谈话的确耗费他的心神,为了待会儿的事情,他需要好好休息。
重华宫岁月静好,与此同时九重天上的天兵天将们却是捏紧了手中的武器紧张地看着面前一身煞气的女子。
缘衣身上杀气翻滚,一袭红衣破烂不堪,眼底黑气闪现,冷声道:“本尊要见苍术,让他出来见我。”
天兵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看似是小头目模样的天兵咽了口唾沫抖着腿走了出来,大声道:“我们已经去禀告天君了,天君若是愿意见你,应该很快就来消息了。”
缘衣不知在想什么,闻言眼睛微动,竟没有驳斥那名天兵的话,只是低着头静静地站在那里。
她低着头沉默不语,却把镇守的天兵吓得不轻,一个个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手里的武器,就怕缘衣突然发难他们来不及应对。
突然身后传来一道声响,“魔尊不好好在魔界待着来天界干什么,还将自己弄的那么狼狈?”
声音的主人似乎并不害怕缘衣,话语间甚至带着几分怨愤和怒气。
青龙冷眼看着缘衣,目光在缘衣破旧不堪的衣服上逡巡了一圈,讽刺道:“怎么,魔尊这是刚从大荒出来就等不急想和天界开战了,所以这才连衣服都没换。”
当初缘衣被困归墟,天界放出的消息时缘衣被困大荒,青龙不知道缘衣是刚从炼狱中爬出来。
看着眼前衣衫褴褛的女人,青龙眼底都是伤心,甚至觉得七万年前被缘衣用长剑伤过的地方都在隐隐泛疼。
缘衣仿佛终于从自己的冥想中回过神来,近乎恍惚地抬头,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时,缘衣落在两侧的手指微动,看着青龙的目光一时有些复杂。
青龙却被这目光看的浑身不自在了,一时间浑身不得劲儿。身旁的白虎观察了缘衣一会儿,小声道:“你们不觉得缘衣帝君似乎有什么不对劲吗?”
白虎这么一说,其他三个也反应过来了。青龙抬眼看向缘衣,也发现了缘衣究竟是哪里不对劲,若是往常,他那么讽刺她,她肯定是要驳斥回来的。怎么今日却是什么反应都没有。
这般想着,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青龙试探地讽刺道:“什么缘衣帝君,人家现在是魔尊。魔界之主,又怎么会看上缘衣帝君这称号。”
话音刚落,缘衣抬眸,冰凉的眸子正好撞上青龙盛满讽刺的眼睛。青龙眼睛微动,心里咯噔一下,心里多了一丝隐晦的失落,果然是自己多想了吗。
然而缘衣去并没有讽刺他,只听她轻声道:“青龙,我要见苍术。”她顿了顿,视线在天兵身上转了一圈,淡淡道:“我不想动手,也不想伤及无辜,所以我希望你能快点通知苍术。”
缘衣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没有事情的,青龙四仙互相对了一眼,低声讨论了几句,最后还是青龙站了出来,正色道:“魔尊请稍等。”
缘衣闻言,面部表情无半分变化,谁也看不出她的心底活动究竟是什么。
青龙的动作很快,不过是一柱香的功夫,缘衣就已经站在了大殿上。时隔七万年再次走进大殿,心情本该是感慨万分,这一刻,缘衣心里眼里却仿佛什么都没有。
苍术看着一身狼狈的缘衣,长叹了口气,起身走到缘衣身边,低声道:“缘衣。”
缘衣回过神来,抬眼看向苍术,嘴唇颤动,好半天终于将嘴边的话说了出来,“苍术,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我并不是身怀邪骨,辰烨才是真正的身怀邪骨的神。
苍术面上浮现了悲伤,点头道:“在你入大荒前只是怀疑,是君旻出来以后告诉了我们一些事情,我们才确定的。我没想到。”
他没想到,他们四个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明明他们之前关系是很好的,一起学习法术,一起练剑,一起打败造反的巴蛇族。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这副模样呢?
第九十三章
梓潼陪着小殿下等在重华宫外,眼看着小殿下从一脸期待,到焦急,又到如今的一脸失望,嘴唇嗫嚅了几下,犹豫的劝道:“小殿下,要不我们先回去吧。”顿了顿,他又加了一句,“回去等魔尊也是一样的。”
君旻脸色有些发白,却还是拒绝了梓潼的建议,仍然是眼睛也不眨地盯着前方,生怕一不留神就错过了缘衣,“不用,我就在这里等。你先进去吧。”
梓潼哪里敢自己先进去,主子在这里等着,他也得在这等着,只是若是那位一直不出现,小殿下一直这么等下去,回头身体不舒服了咋办。
梓潼有点犹豫了,心下有些想把缘衣去找天帝的事情说出来。于是给自己坐了会儿心里建设后,正要鼓起勇气告诉君旻这件事,就看见君旻脸色一变。
君旻身体还没有好全,长时间一个姿势站在门口,身体多少有点不舒服,正活动着筋骨想要换个姿势,一抬头就看到自己念了五百年的人儿正和天界的青龙将军并肩朝他走来,还有说有笑的。他何时见过缘衣那种打趣旁人模样的笑过,君旻一张脸顿时就黑了。
梓潼一看这模样心道一声坏了,莫不是小殿下猜到自己没有说真话了。当下说着小殿下的视线看过去,却见小殿下等了半天的魔尊终于来了。梓潼下意识送了口气,转头又纳闷道,怎么明明人来了,小殿下却好像还不高兴呢?
眼看着人都到面前了,小殿下却还是动也不动,梓潼赶紧上前行礼道:“参见青龙神君。”
青龙抬手,示意道:“起来吧。”随即给傻站在一旁的君旻行礼道:“小殿下好。”
君旻也不看他,直愣愣地看着缘衣,等缘衣走近了,喉咙处不知怎么的一阵痒意袭来,紧接着君旻就爆发出了一声连着一声的咳嗽,他手指微蜷,试图抑制住喉咙处的痒意,可是越抑制就越难受,直至最后爆发的特别厉害。
缘衣没想到一看到君旻,他就咳的那么厉害,不是说他好的差不多了吗?怎么如今咳的那么厉害?
梓潼傻眼看着刚才还好好的小殿下怎么就突然咳起来了,一开始还以为这是小殿下在魔尊面前装可怜的招式,直到看到君旻脸颊因为咳嗽而越来越红,他这才感到不对劲。连忙扶住君旻,对着守护重华宫的天兵喊道:“还不快去喊医官来,没看见小殿下咳成什么样了?”
那名天兵被突如其来的情况弄的慌了神,忙不迭点头就要跑去找医官,结果刚转身就被才止住咳嗽的君旻拦住了。
停住了咳嗽的君旻,脸上的红晕很快就褪去了,此刻苍白着脸阻止道:“不用过去了,我只是突然的咳嗽罢了,不必劳烦医官了。”
“劳烦什么?这本就是医官的责任。”若安和零瑜大概也是听到君旻的咳嗽声出来的,听到君旻不让请医官的吩咐,若安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不顾零瑜的阻止出来冷声道。
见若安出来了,缘衣藏在衣袖里的手顿住了,抑制住自己想要上前搀扶君旻的想法。
若安一出来就看到缘衣冷漠地站在一旁,明明君旻都咳成这副模样了,她却站在原地无动于衷,若安瞬间就对缘衣没什么好感了。当然这话她是不敢直接对缘衣说出来的,只能通过冷脸来表达自己内心的不满。
缘衣当然也看出来了,她也不生气,只淡淡地看了一眼若安。明明什么也没说,若安却被缘衣看的身上一冷。
她转过头去试图掩饰自己内心对缘衣的害怕,对着君旻道:“还是要请医官来看看的,万一你是身体有什么地方不太舒服自己没有察觉到的呢?”
君旻是不愿意的,他不想多来个医官打扰他和缘衣的相处,于是摇头道:“我我真的没事,就是一时喉咙痒才咳嗽的,进去休息会儿就好了。”语罢,他看向缘衣,嗫嚅道:“阿缘,你和我一起进去吧。”
君旻是能感受到缘衣这次回来身上的变化的。从归墟回来,她身上的刺好像一下子就消失了,整个人都显得柔软了许多。但是他太擅长观察缘衣的情绪变化了,他能看出来缘衣似乎是不想再接近他的。明目张胆的喊她阿缘,这也是告诉缘衣,他们的事情零瑜和若安已经知道了,她想逃也逃不了,她也不需要逃,因为他的父君和母妃不会不同意他们的事情的。
缘衣站在一旁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笑道:“君旻,你的身体如果没什么大碍的话,我就先回去了。魔界还有一堆事情需要处理,你的伤如果好了,以后也不用再跟着我了。我能教你的都已经教的差不多了,你自己再好好练练就好了。”
君旻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他看着缘衣似乎不敢相信缘衣说的话,嘴唇微动,发出微小的声音:“阿缘,你在说什么?不是说好了……”
“君旻,你想多了。”缘衣截断君旻未说完的话,冷声道:“我是你师父,下次还是叫我师父为好。你现在的目的就是养伤,不需要管其他的。”
一旁的青龙看的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们两个再说些什么,他目光落在一旁的梓潼身上,试图让梓潼给他用眼神解说一下,但是梓潼早已经低着头把自己缩成乌龟,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了。
……
青龙见状也只好低头装聋,毕竟眼前的神仙无论拉出哪一个都不是他能得罪的。
若安那个气啊,拉着君旻就要往里走,却没想到君旻的脚就像是钉在地上一样,怎么也拉不动。对儿子的关心终于战胜了对缘衣的恐惧,她看向缘衣,气道:“魔尊,您既然已经看完了君旻了,那您可以走了。”
这话就是明面上赶缘衣走呢,零瑜赶紧上前拉住若安的胳膊朝她摇头,暗暗传音道:“你真把她弄走了,你信不信君旻能立马就和她走。”
若安听到后,满脸都是不忿,却也知道零瑜说的都是实话,气哼哼了两声,眼睛都有些泛红了,到底没再多说些什么。
君旻上前走了两步,试探着伸出手指抓住缘衣的衣袖,见缘衣没有拒绝,又忍不住抓紧了几分,红着眼睛看着缘衣,轻声道:“师父,我错了。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只要你不要放弃我。”
我不应该把你独自抛在归墟五百年,自己废物一样躺在床上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让你自己努力出来。无论我做了什么,他都认错,只求求你不要抛弃我。君旻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了,在大荒的时候明明不是说好了吗?为什么这么快就都变了?是因为他能力不足吗?可是他会好好修炼,很快的,他就会强到足够保护他了。
看着君旻眼中的祈求和茫然,缘衣叹了口气,扯下君旻的手,低声道:“这事与你无关,是我自己的缘故。”她看了看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离开空无一人的重华宫,“你身体还没有好全,你先进去吧。”
君旻却像是没有听到缘衣的话,仍旧站在原地,依旧一动不动。缘衣见状,轻声道:“我陪你一起进去。”
君旻这才像是恢复了听觉,老老实实地跟着缘衣进了屋。
进了屋之后,又在缘衣的注视下乖乖地躺在了床上,似乎真的做到了什么都听缘衣的。可是只要看到缘衣有一点点想要离开的念头,他却蓦地起身拉住缘衣的袖子不让她离开。
如此反复几次以后,缘衣终于打消了离开的念头,看着君旻,沉思良久,低声道:“君旻,你知道归墟是什么地方吗?”
君旻看着缘衣,脸色苍白,声音却有力的回答道:“肩吾神君说过,那是真正的不周山,曾经共工与祝融交手的地方,是古战场。”
“你也知道是古战场。”缘衣轻声道,“既然知道是古战场,你觉得我能完好无缺的回来吗?”
缘衣话音刚落,君旻猛地抓住缘衣的衣袖,面色惨白地看着她。
缘衣目视着前方,自顾自说道:“你知道的,我体内的煞气是辰烨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放进去的。就这么一点归墟的煞气,每每发作时我都需要花费很长时间才能平息。你知道归墟有多少煞气吗。”她顿了顿,眼睛对上君旻漆黑的瞳孔,似乎试图让君旻透过她的眼睛看到她在归墟有多痛苦。
“君旻,归墟里面的煞气、怨气太重了。我活着从里面出来已经是万幸,你该庆幸你如今看到的还是我,而不是一个满身煞气已经成为怨灵的缘衣。”
“君旻,事到如今,我都不知道自己以后会是什么样子。我的神髓已经不再是曾经干净的模样了,它浑身沾染煞气,煞气在一点点吞噬着它。我不知道将来自己的结局是什么,是承受不住煞气死去,还是屈服于煞气成为只会杀人的怨灵。君旻,这些我都不知道。可是我知道,无论是哪种情况,都不是你们天界可以接受的。”
“不要和我说什么这些和你无关。君旻,你是天界的小殿下,你受着天界诸仙的尊敬,享受着天界小殿下的待遇,你就需要承担一些必要的责任。其中有一份责任就是你必须放弃我。甚至未来的某一天,你需要亲手杀了我。”
君旻一直很安静地听着缘衣说话,只有偶尔颤动的眼睫表明了主人并没有睡着。听到缘衣说出来“杀了我”三个字后,君旻终于动了。只是不像缘衣所以为的放开她的衣袖那样,相反,君旻抓得更紧了。
他看着缘衣,眼尾微微泛红,声音沙哑,“对不起,我不应该把你一个人放在黑暗中那么久。以后不会了,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待在黑暗中了。对不起。”
缘衣愣住了,看向君旻的目光隐隐有些变化。她在说这番话之前曾经想过君旻会不会对她感情太深,所以不愿意接受她的说辞,不愿意离开她。但更多的还是觉得,君旻到底还是年纪小,不会太过定性。就算是喜欢她,五百年过去了,时间总会冲淡些感情的。或许他早已经没有当初那么喜欢她了。
可是再见到君旻的那一刻时,她就知道自己错了。时间没有淡化这个少年对自己的情谊,似乎还加深了。
她目光落在君旻拉住她衣袖的手上,那双手曾经是修长白皙的,可是五百年来的伤痛折磨,这双手已经过于瘦削了,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君旻手上的青筋。
她想到了君旻会挽留她,会说什么他不在意,可她没想到君旻会说对不起。在为他没能保护好她说对不起,在为把她一个人丢在归墟里说对不起。
缘衣想好的一大筐的拒绝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她不知道该拿什么理由来拒绝这个满心满眼,用真心来爱她的少年。
浑身的力气在这一刻仿佛被尽数卸下,她看向君旻的眼神终于不再是冷冰冰的。
他看着缘衣,眼尾微微泛红,声音沙哑,“对不起,我不应该把你一个人放在黑暗中那么久。以后不会了,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待在黑暗中了。对不起。”
缘衣愣住了,看向君旻的目光隐隐有些变化。她在说这番话之前曾经想过君旻会不会对她感情太深,所以不愿意接受她的说辞,不愿意离开她。但更多的还是觉得,君旻到底还是年纪小,不会太过定性。就算是喜欢她,五百年过去了,时间总会冲淡些感情的。或许他早已经没有当初那么喜欢她了。
可是再见到君旻的那一刻时,她就知道自己错了。时间没有淡化这个少年对自己的情谊,似乎还加深了。
她目光落在君旻拉住她衣袖的手上,那双手曾经是修长白皙的,可是五百年来的伤痛折磨,这双手已经过于瘦削了,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君旻手上的青筋。
她想到了君旻会挽留她,会说什么他不在意,可她没想到君旻会说对不起。在为他没能保护好她说对不起,在为把她一个人丢在归墟里说对不起。
缘衣想好的一大筐的拒绝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她不知道该拿什么理由来拒绝这个满心满眼,用真心来爱她的少年。
浑身的力气在这一刻仿佛被尽数卸下,她看向君旻的眼神终于不再是冷冰冰的。
第九十四章
其实缘衣说的没错,她现在很好。但是这并不代表她能活很久,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哪一天会不会死去。
但是既然君旻愿意和她在一起,君旻其实心里已经知道缘衣说的不是真话了。但是那又怎么样呢,缘衣的生命还有多久并不能够成为阻碍他们在一起的因素。
刚才消失的几个鬼鬼祟祟地站在外面偷听着里面的谈话,等里面声音安静下来后,陷入了一阵安静。
梓潼小声啜泣着为自家小殿下悲伤的爱情故事感到难过,青龙低着头眼底是难掩的泪光,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盼了那么久的帝君会是以这种形式回来。
若安则是满含担忧,担心以后如果缘衣真的死了,君旻该怎么办?想到刚才零瑜和自己说的辰烨的事情,若安心底又多了些对缘衣的悲悯和不可言喻的心疼。突然之间,若安就明白了缘衣为什么总是冷冰冰的。
零瑜想的和他们都不一样。世人都以为天界的太子殿下宅心仁厚,个性随和,但若是真的宅心仁厚,他又怎么会在太子的位置待上那么多年,天帝又怎么会将许多政务交给他。零瑜在处理政务时,解决许多事情时体现的心狠手辣,便是苍术也望而不及的。听到缘衣的事情,零瑜除了一开始有些感慨,可是等感慨过后,他已经冷静的在想该如何解开缘衣和君旻之间的生死契了。
他了解君旻,不用多想都知道君旻身上的肯定是死契,若是缘衣死了,君旻肯定活不成。同情这个魔尊归同情,他可不会让自家儿子为缘衣殉情。
于是青龙一抬头就看到天族的太子殿下眼底结冰,不知道在思虑着什么。
缘衣和君旻明明很久没有见过面了,但是两个之间并没有如若安所想的那样有说不尽的话,反倒是出奇的安静。君旻不和缘衣说话,缘衣也不和君旻说话,只是两人之间的气氛虽然安静却并不尴尬,相反还透露着一股和谐。若安这个过来人在外面看了会儿笑得眉眼弯弯,她太清楚了两人之间的感觉了,不就是小情人刚在一起时的暧昧嘛。
但是笑着笑着,若安就笑不出来了,看着里面十指紧扣的两人,没忍住长长叹了口气。若安一直都知道自己能和零瑜成婚是件幸福的事,她一直希望世间有情人都能终成眷属,但到底不是都能如愿的。
缘衣和君旻当然知道屋外有人偷听,但是他们迟早都要知道的,以这种方式知道也无妨。只是听到若安的叹气声时,缘衣眼底到底不是自己想的那般平静。
君旻一看缘衣就知道她又想到了什么,眼睛波光流转,拉着缘衣的手又紧了几分,笑道:“阿缘回来的正巧,我明日要去凡间历劫,明日阿缘正好可以送送我。”
“历劫?”缘衣皱眉,凡间修道之人或者走修仙一路的妖有历劫一说,天界犯错或者欠下因果的神仙偶尔也会有历劫的需要,可是君旻合适犯错?欠下因果了?
这般想着,缘衣便也问出来了。
君旻大概是见缘衣回来了,心里放松许多,把玩着缘衣纤细白嫩的青葱般的手指,笑着解释道:“阿缘可还记得慕青仙官?”
缘衣虽然冷心,但是对一个给她送了近七万年的生辰礼的仙官还是记得的,只是他与君旻有何关系。
看着缘衣一脸懵的模样,君旻只好将当初他是如何威胁慕青带他去魔界的事和事后慕青是怎么被辰烨罚下界的事情完整详细地告知了缘衣,末了,还附耳轻声道:“若不是慕青,或许我还遇不上阿缘呢?说来,慕青也算是我和阿缘的月老了,阿缘要不要和我一起下凡历劫,还了这份因果?”
君旻凑的太近,说话间喷洒出的热气一点点温热着缘衣的耳垂,突如其来的亲昵让缘衣不自觉的躲开君旻的靠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君旻似乎非常习惯对她的亲昵,做起亲密的动作时熟练的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私下里练了好多遍。
听到意料之外的答复,缘衣眉头微皱,竟还真的思考起了君旻这句话的可行性。
君旻说那句话本意不过是想逗逗缘衣,还夹杂着想让缘衣习惯他的亲近的小心思,但是见到缘衣真的皱眉考虑这件事,他噗地一声笑了出来,连忙道:“我开玩笑。凡人生老病死何其痛苦,即便是一世的经历,我也不想我的阿缘受那份苦楚。何况这事本就和你无关。”
缘衣看着君旻,皱眉纠正道:“以后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的事情也是你的事情,不准再说与我无关这句话。”
君旻被缘衣认真的小表情逗笑了,忙声附和道:“好好好,都听你的。”
屋外的零瑜一听这话,眉头皱起来了,眼睛里都是恨铁不成钢,什么叫都听她的。现在不把家里的权力拿到手中,将来就只有受欺负的份儿。
若安本来眼底正含着泪呢,听到君旻的话连忙点头表示赞同。身后零瑜看到自家媳妇儿小脑袋一直点的模样,只好收敛眼底的恨铁不成钢。
君旻拉着缘衣的手,专注地把玩着,安静了一会儿后,看似无意道:“阿缘,刚才你怎么回和青龙仙君一起过来啊?”
君旻自认为掩饰的很好,其实话里话外的醋意都蔓延到屋外了。屋外三个蓦然齐刷刷地回头盯着站在身后的青龙,眼睛发着光,像是盯着小鱼干的猫。
梓潼甚至还磨了磨牙以示对青龙的威胁。
青龙:……
青龙觉得自己太无辜了,他不过是送了一程自己的救命恩人,怎么就好像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眼看着他们三个的视线越来越具有攻击性,青龙连忙举起双手表示自己的无辜,小声解释道:“小殿下绝对是误会了,我和帝君什么关系都没有。”
他知道自家帝君长的漂亮,天上有地下无的那种,但是帝君武力值那么高,他是多么想不开才敢觊觎缘衣帝君啊。
此刻想不开的某人正等着天上有地下无的给个解释呢。
缘衣看着君旻一副我很吃醋但是我不说的模样,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君旻就在这笑声中脸越来越红。
缘衣见他这模样,一时起了逗弄的心思,故作思考了一番,唔了一声,“我曾经救过他。他听到我回来了,所以特意来看看我,我又不认识路,就让他送我过来了。”
窗外刚回过头去的三个听到这话又回到头盯着青龙,眼底的意思很明显,你不是说都是误会吗?那你为什么那么着急的跑过来找缘衣?
青龙听到缘衣这么说一下子就懵了,不是天君让他来送帝君的嘛。怎么就成了他想来看帝君了。好吧就算也不否认他有这个想法,但是怎么就是从帝君嘴里说出来怪怪的呢?
身边三道要吃人的目光盯着他,青龙这下是感受到什么叫有嘴说不清了,一时间怒上心头,同样回瞪了回去。只是他不敢瞪零瑜和若安,只敢瞪梓潼。
梓潼在青龙的怒瞪下,下意识地颤栗了一下,灰溜溜的转身离开了,临走之前还不忘小声道:“殿下,娘娘,青龙仙君,小仙先去为小殿下熬药去了。”
缘衣说完话后,君旻脸色一下子就黑了,心里已经把青龙当成是又一个想来和他一起抢缘衣的情敌了,于是开始酸着语气给青龙上眼药道:“我听说青龙在天界和天河的一位织女走的极近,平常不当值的时辰总会去找那位织女聊天。今日青龙却能抛下那位织女来看阿缘,想来你们曾经在天界关系是极好的。”
只是他怎么不知道?想到这儿,君旻更加酸了,他最遗憾的就是不曾参与过缘衣曾经的日子,因此总是会忍不住酸那些曾经和缘衣交往过的神仙,别提这个好像还有些不明不白的青龙了。
这明目张胆的就差直接告诉缘衣,青龙不是什么好人,他还和天河的织女有关系,脚踏两条船。
青龙被这一对污蔑的已经无话可说了,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何时与什么织女交好了?
缘衣看着君旻明明已经酸的不行了却还故作大度一脸我是为了你着想的模样,终于停下了对君旻的打趣,取笑道:“你放心,我和青龙就是普通的……朋友关系。”
说到两人关系时,缘衣顿了一下,还是换了个朋友的说法。只是她大概是太久没有说过朋友二字了,她说出这两个字时明显带着一些生涩和不自在。
青龙听到这话,微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微扬,眼里盛满了笑意。
君旻这下是彻底反应过来缘衣是在逗他了,一下子闹了个大红脸,干净澄澈的眼睛此刻黑的十分明亮,甚至能看见眼眶中的湿意。
缘衣笑了一会儿终于良心发现不再调戏君旻了,笑道:“你先休息吧。明天不是还要下凡吗?”
君旻本已经想好了要让缘衣留下来的借口,结果缘衣说完之后竟没有离开,仍然是坐在床沿上,只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缘衣难得的表现出温柔的模样,轻声道:“你睡吧,我在这里守着你。”
大概是从没有见过这个模样的缘衣,君旻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几近慌乱的闭上了眼睛,留下鸦黑的眼睫露在外面无助的颤抖着。
君旻身体到底是没有好全,虽然大脑总是紧绷着,时刻防止缘衣离开,但是最终没有抵过身体的疲惫,再加上缘衣一直在身旁的安全感,君旻很快就睡着了。
确定君旻睡着后,缘衣抬手又为君旻输了点灵气,等肉眼可见的君旻脸色好转后,她才停下手中的动作。
一切做完之后,缘衣眼睛微眯,整个人身上的气质突然就变了,好像回到了曾经在魔界时的冷硬。她抬手为君旻掖了掖被角,随即起身离开了房间。
重华宫外,若安和青龙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口口声声说要去为君旻熬药的梓潼正抱着一个花瓶睡得直流口水。
缘衣淡淡看了一眼,看向零瑜道:“这是何意?”
因为君旻的缘故缘衣说话已经很客气了,若是以往她对着零瑜可能就是直接的质问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用着困惑的语气说出这话了。
零瑜自然也察觉到了,挑眉笑道:“只是用了点小手段让他睡着了,他并无大碍。”
缘衣哪里是想知道梓潼有没有事,她问的是零瑜这么做的目的。本来没什么情绪的缘衣,看着零瑜这么揣着明白装糊涂,脸色蓦然冷下来了。但是大概是多少顾及着君旻的情绪,缘衣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用一双眸子这么盯着零瑜看。
零瑜现在可不在像以前那样怕缘衣了,毕竟自家儿子争气。见缘衣脸色不太好看,他竟也没有直接交代,而是笑道:“魔尊勿恼,刚才我只是在想是该称呼您为帝君还是魔尊?”
缘衣看了他一眼,忽视他眼底的笑意,淡淡道:“随便你。”
零瑜轻笑,从善如流道:“那既然是在天界,我就叫您帝君了吧?”
缘衣唔了一声,“可以。”
话音刚落,零瑜脸上笑意渐渐消失,正色道:“帝君,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帝君是否有解开您和君旻身上生死契方法?”
缘衣抬眼看他,零瑜盯着缘衣的目光低头苦笑了一下,解释道:“您知道的我刚才听到了您和君旻之间的谈话,知道您……请您原谅一个父亲的自私。但是……”
零瑜还欲再说些什么,却被缘衣打断了,“行了,我知道。”
“生死契的方法我会找的,虽说失传了但总会有方法。”她看向零瑜,嘴角微扬,“你不必心里过意不去,我理解的。不用你说我也会找办法解决这件事的,君旻的路还很长,他不应该也不会因为我而结束的。”
她转头看向君旻房间的方向,轻声道:“这件事也别告诉君旻,就当你没来找过我,生死契的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处理的。”
君旻骨子里带着偏执,如果让他知道零瑜曾经找过他,他心里肯定会有隔阂的。
第九十五章
零瑜也是知道君旻的性格的,否则不会单独来找缘衣。如今见缘衣二话不说同意了,零瑜心里却是怪怪的。
大概是心里怪不舒服的原因,缘衣说完这句话后,零瑜并没有回复什么,而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缘衣看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零瑜,“我有事要先回魔界处理一下,如果君旻醒了,还麻烦你告知他一声。”
零瑜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听到缘衣的话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等到缘衣走了一段路后,他才蓦然回过神来,喊住缘衣:“魔尊,我有个不情之请。”
缘衣顿住脚步,身子微侧,眉眼间带着些疑惑,眼睛示意零瑜继续说下去。
零瑜大步走到缘衣面前,轻声道:“君旻身体还未好全,此番下凡历劫,司命说君旻在凡间的那具身体可能会病痛缠身。他一个人在凡间,又病痛缠身,我实在不放心,能否请魔尊陪同君旻一同下凡,护他一世周全。”
零瑜说完之后,指尖下意识摩挲了两下,随后想起君旻说的话又赶忙将手别到身后去,一番动作下来,他又反应过来缘衣并不知道他这个习惯,他这样不是欲盖弥彰嘛?
缘衣愣了一下,目光瞥到零瑜的小动作,脑子里闪过君旻常做的动作,一下子明白了什么,低声道:“你?是想让我多陪陪零瑜吧?”
零瑜微微一愣,嘴角微抿,点了点头。
零瑜的目的并不难猜,若是君旻在凡间真的需要人保护,他大可以派个值得信任的下属去下界保护他,完全没有必要让她下凡。再联想他刚才说的话,这恐怕是为自己刚才的话愧疚所以想让自己和君旻多待在一起一段时间呢。
“如今正逢多事之秋,辰烨的事情还没有解决,我暂时还离不开。”缘衣道。
缘衣没有直接拒绝,说明还有戏,零瑜连忙道:“如今辰烨帝君刚离开天界,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一时半刻肯定不会发动战争的。这些年来,魔界右使也将魔界处理的很好。天上一天,凡间一年。你们在凡间待的时间不会太长,而且司命也说过了,这一生君旻会因为病痛缠身,活的不会太久的。”
零瑜顿了一下,毕竟这样说自己儿子活不长的大概也没几个了。见缘衣还是不为所动的模样,他又接着道:“所以你们回来的时间可能还会比想象中的要短许多,这么短的时间,三界不会出什么事的。”
……
缘衣顿了顿,笑道:“这事我会考虑的。”言罢,不等零瑜再说些什么,缘衣已经转身了,徒留下一个瘦削的背影落在零瑜的眼里。
零瑜看着缘衣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转身回重华宫继续守着君旻,以防君旻一醒来就要找缘衣。
“为什么不答应殿下的请求?”青龙走到缘衣身边,有些疑惑道。
零瑜说的并没有错,如今辰烨不会有精力在三界作乱,他们下凡的时间并不长,缘衣完全可以陪着君旻走这一段路。
青龙看着缘衣,温声道:“帝君,其实目前来看,三界并没有什么事情的。”
缘衣停下脚步,看向十分困惑的青龙,淡淡道:“青龙,你说,当初辰烨为何独独只把事情推倒我身上,而不是离墨或者苍术身上?”
再次听到离墨这个名字,青龙有一瞬间恍惚,但是看到缘衣一脸坦然,青龙便也放下了心里的顾虑。想着刚才缘衣的话,想了半天,没想出什么缘由来,只好朝着缘衣摇摇头。
缘衣冷着脸不知想到了什么,大概心里也清楚青龙是想不出来什么的,随即自然道:“我也不知道,但是辰烨心思深沉,性格又奇怪的很。我总是感觉,他对我有所求。如果我下凡了,那我便真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若是届时辰烨在那个时候对我动手,那我毫无还手之力。”
她看向青龙,眉眼淡淡,“辰烨手里如今有相柳,如果我落到了他的手中,我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的。青龙,虽说我与天界如今早已经划分界限,但是现在我不希望有一日我和你们刀剑相向。”
辰烨有方法控制相柳,她若是落到辰烨手中,他自然也有办法控制她。她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也不希望自己有一天会和君旻站在对立面,即便是死亡,她也要干干净净的离开。
青龙一直都知道那位曾经救下他的缘衣帝君,总是面上冷冷的,但是心却比谁都柔软。她会向对自己有恶意的人下手,却也会向最普通受难的人伸出援手,也总会考虑的比谁都多。那么聪明,有分寸。
半晌,青龙点了点头,笑道:“帝君无论做出什么选择,我都会支持的。”
缘衣轻笑,却也没有在试图纠正青龙的想法。
*
魔域。
萧鹜冷眼站在一旁看着鬼卿苍白着脸,无奈唏嘘了一声,“你说你这是何必呢?”当初既然想着报仇,那就干脆利落的报仇不好吗?偏偏又放不下缘衣,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又要被缘衣抛弃,又报不了仇。
鬼卿回望萧鹜,冷声道:“和你有什么关系,即便是我落魄了,我也轮不到你来说。”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过是闭上嘴,这事还不简单吗?萧鹜摊摊手,立即做出了一个闭上嘴巴的动作。
若是以往两人争吵时,只要萧鹜闭上嘴巴了,鬼卿便也会忽视萧鹜,一副不屑与他为伍的模样。
但是今天不知道是不是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打算把自己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出来一样,即使萧鹜闭嘴了,鬼卿仍旧冷笑道:“我真是不知道当初尊主为何要选你来做魔界右使,即便是我不可靠了,你又能有什么用。五百年来,还不是靠我一点点将权力过渡到你手上。”说到这儿,鬼卿眉头皱的越发紧了,“真怀疑你当初看出我是故意用拙劣的借口骗尊主的事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被鬼卿这么一番数落,萧鹜也不生气,耸耸肩感慨道:“左使倒是有本事,可是有什么用呢?还不是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用不了多久,你这颗棋子的唯一用处也就废了。”
鬼卿冷笑,“谁利用谁还不一定呢。即便是棋子,我也要让这盘棋变得晦涩难懂。”
萧鹜撇撇嘴,点头随意附和着:“是是是,你最厉害了。”
这一番话说完,两人又陷入了安静。
过了一会儿,萧鹜起身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脖子,似乎随意道:“我还是不明白,你怎么就突然不想报仇了?”
……
萧鹜本也没指望得到答案,见鬼卿沉默不语,随即摆手干笑道:“不想说就算了,我也就是随口问问。”
“原因你不是知道吗?”
萧鹜干笑声顿了顿,尾音上扬嗯了一声,“我知道什么?”
鬼卿抬眼直视萧鹜的眼睛,原以为是某人装模作样故意看他笑话,但是看到萧鹜眼底的茫然时,鬼卿才明白原来他是真的不知道。
鬼卿不由哂笑一声,自嘲道:“原来你真的不知道。”
萧鹜满脸疑惑。
“你知道我是魔,但你可知妖也是魔?”
萧鹜唔了声,点点头,三界的由来他曾经在《三界志》中看过,依然是知道无论是天生的魔还是妖和精灵都是归于魔界的。
鬼卿哼笑了一声,“妖虽然属于魔族,但到底是和真正天生的魔有所区别。最大的区别就是魔无心,妖却有心。”
他抬眼看向萧鹜,冷声道:“你在凡间看过话本子嘛?那些郁郁不得志的文人,总是写出一堆山妖精怪与凡人相恋的故事。但这些故事在我看来却是可笑至极。”
萧鹜来了点兴趣,又找了个舒适的姿势躺好,等着鬼卿继续说下去。
“凡间的话本子谈及情爱时,那群书生写的都是狐妖精怪,却很少有魔是有原因的。魔族天生无心,他们天性冷血,若是想让魔动情,就得先让魔生出心,这是何等的困难。于是他们把目光放到了山妖精怪上,殊不知山妖精怪亦数魔族。便是妖怪,动情也极其不易。妖都是天性冷血的,绝大多数妖都是天性残忍的。玄烈鸟一族更是如此。”
鬼卿顿了一下,接着道:“玄烈鸟一族,虽然名字占了个烈字,但是天性冷清,对人对事都不易动情,便是亲情也不外如是。你怎么能指望我会为了为玄烈鸟一族报仇而背叛尊主。”
被鬼卿嘲讽了自己的想法,萧鹜也不尴尬,挑了挑眉,问道:“那你是为何?”
鬼卿看了他一眼,沉声道:“尊主心性柔软,没有野心。迟早有一天,魔族不会服她,会揭竿而起,逼迫尊主起兵攻打天界以彻底取代天界成为三界新的主宰。”
萧鹜起身,不解道:“你就是为了这个才背叛缘衣?”
鬼卿抬眼,冷笑一声,“尊主没有这个野心,我有。我也希望有一天,魔界会成为三界新的主宰。你说我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和野心也好,还是为了为族人报仇也罢,这些都是我的目的。”
萧鹜啧啧两声,摇头否定了鬼卿的话,“你还有一个原因。”
鬼卿面色镇定,哼笑一声道:“你想多了。”
萧鹜嘴角微扬,微微上挑的眼角给他添了几分魅惑之意,毫不留情的戳穿了鬼卿的小心思,“你还有嫉妒。你喜欢缘衣,嫉妒君旻。你跟在缘衣身边那么久,自然知道缘衣对君旻的感情不同于旁人。你背叛缘衣是真的,但是你爱上了缘衣,所以其实那份背叛的心思已经淡了。你本来不打算骗缘衣去大荒的,但是在你去找缘衣想把自己所有的事情都告诉缘衣时,你看到了君旻和缘衣之间不同寻常的感情。你出于嫉妒,所以没有告诉缘衣那些事情,还随口找了个离墨的借口骗缘衣。”
萧鹜说的越多,鬼卿的脸色就越难看。讪讪萧鹜还没有说完,见鬼卿的脸黑的像墨水一样,他漫不经心的喝了口水,接着道:“
为什么是离墨呢?因为你知道离墨永远是缘衣心中的一根刺。这么拙劣的借口,缘衣肯定能看出来,但是依着你对缘衣的了解,你知道她一定会去。如此一来,既让缘衣有所防备了,又在君旻心中留了根刺。这根刺如今看来没什么,但是时间久了就会成为难以磨灭的沟壑。左使,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鬼卿此刻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对萧鹜的话没有回复,但是萧鹜却知道自己说对了。但是他还有一个想不明白的,那就是他为什么一定要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只为了让君旻心里不舒服呢?
萧鹜看向鬼卿,到底是没有问出这个问题,因为心里知道,即便是他问了出来,鬼卿也不会搭理他。说不定还会借此讽刺一波,你这么厉害继续猜下去啊。
他虽然心胸宽广,但也不想无端看人脸色,还是算了吧。
缘衣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萧鹜一脸无所谓坐在椅子上懒懒散散的模样,而鬼卿则笔直的站在一旁,一如以往。
只是缘衣却知道并不是一如以往了。
鬼卿抬眼看向缘衣,仍旧像以前那样作揖行礼:“尊主。”
缘衣看他一眼,淡淡道:“我的时间不多,鬼卿,我不需要理由和借口。你应该知道,魔族对叛徒的处理方法。”
鬼卿抬眸,昔日冷冰冰的魔界左使难得的露出笑容,眉眼温润,柔声道:“属下明白。只是属下想在临走之前再多看一眼尊主,不然我怕时间太长了,我在无尽的黑暗中会忘记尊主。”
萧鹜在心底啧啧两声,觉得这鬼卿若是在凡间定然是个会写酸诗的书生。
缘衣不为所动,冷声道:“既然已经看到了,那就走吧。”
鬼卿低头苦笑,“尊主还是那么冷心冷情,只是却比以往好多了,我该感谢天族的那位小殿下。”若是以往,缘衣可能是直接将他扔进宪翼水,而不是在这里和他废话了。
宪翼水是魔界惩罚背叛者的地方,那底下是无尽的黑暗。
无标题章节
第九十六章
平静了七万年的三界出了一件大事,真正身怀邪骨的神明是月浮宫的那位辰烨帝君,那位受世人唾骂的魔尊是被辰烨帝君陷害的。
而深陷流言蜚语中的某位尊主正冷着脸站在落仙台上,谁也不知道这位怎么就突然来了。
零瑜站在一旁,手脚一时竟有些无措,“魔尊,君旻已经离开了。”这时候恐怕已经到了凡间出生了。
凡人死后入黄泉轮回,仙者若是犯错被贬下凡也是入黄泉道。但若是仙人下凡历劫走的则是落仙台。
天族的小殿下下凡历劫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天族太子和太子妃都来了,连带着司命星君也被压在一旁时刻关注着君旻历劫一事,就怕不小心出了差错。昔日安静的落仙台此刻一热闹。
在一片困惑的眼神中,缘衣淡然地嗯了一声,“我知道。”
零瑜疑惑,“您怎么就过来了?”
若安也是一脸疑惑地看着缘衣,不是说魔界有事情,送君旻的事情就交给他们了。想到这儿她还心里不舒服呢,君旻在这里等了她那么久,她一句话就交代了,白白让君旻在这里等那么久。
缘衣缓步走向落仙台,眼睑微敛,目光下垂,注视着深不可测的落仙台,眼底浓郁的黑色像是要溢出来。
深不可测的落仙台仿佛传来了鬼卿入宪翼水时说的最后一句话,“尊主,听闻那位天族的小殿下要下凡历劫去了。也不知道那位会做些什么事呢?”
鬼卿没有直接点名那位的姓名,但是谁都知道那是辰烨。
缘衣眼睛微眯,“你什么意思?”
鬼卿垂眸轻笑,像是在躲避缘衣的目光,低声道:“属下并没有什么意思。只是想提醒尊主,不要用自己的想法去猜测一个骨子里都是黑色的邪魔。”
鬼卿说完就进了宪翼水,似乎毫不在意自己留下的话会给缘衣造成怎么样的困扰。
缘衣目光淡然的看着脚下的落仙台,整个人身上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势,惹得司命不由多看了几眼缘衣。
她不知道辰烨会在下界对君旻做些什么,但是天界不得干涉凡人生死,便是下凡历劫的神仙也一样。若是擅自插手,就是受到帮助的历劫的神仙将来飞升时也会受到十分严重的雷劫。
鬼卿虽然说的含糊,但是她不能拿君旻的性命赌。
“司命星君,”缘衣背对着司命,冷声道:“给我弄个和君旻纠缠不清的命格。”
缘衣语气中的命令十分自然,一时间司命有些发愣,他倒是许多年没有听见这道声音命令他了,如今听来,竟还有种怀念感。
心里感慨,司命一时没忍住笑了出声,直到被缘衣一个冷眼看过来才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恭敬道:“因为小殿下的身体原因,小仙在凡间给小殿下安排了一位贵人。魔尊觉得那个身份如何?”
缘衣是无所谓究竟是什么身份的,只要能和君旻有关系就好了。若是贵人那也是极好的,这么一想缘衣也就点了点头。
跳下去之前,缘衣想了想还是转头看向零瑜道:“这段时间多小心点大荒的动静,辰烨心思缜密,你们不可大意。”
零瑜眼中有光微动,嘴唇嗫嚅了两下,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身旁一头雾水的若安,面上淡定的点了点头,笑道:“君旻在凡间就劳烦魔尊了。”
缘衣离开之后,司命便也告辞离开了,落仙台陷入了一阵安静。若安扭头看向身旁平静的零瑜,仔细打量了他一番,也并未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松了口气似的转过头去,但是心底若有若无的一丝不安仍旧萦绕不散。
若安的视线消失之后,零瑜悄无声息的松了口气。零瑜知道缘衣突然要下凡不会是简单的要陪在君旻身边,思及刚才缘衣临走时留下的话,想来是辰烨暗中可能会有什么小动作。
他低头看向若安,瞧见她一脸的担忧,轻笑道:“别担心,他就是下凡历劫罢了,很快就回来了。”
若安嗯了一声,似是同意零瑜的说法,但眨眼又担忧道:“可我心里有些不踏实,不会出什么事吧?”
零瑜害了一声,笑着摇头:“能出什么事,你别多想了。”零瑜说完,若安仍是一副不安心的模样,他唔了一声,接着道:“这样吧,你若是实在不放心,我让青龙下凡去看看可好?”
若安听到这建议却犹豫了,想到天条规定,她沉默了一会儿,摇头拒绝了:“还是算了吧。”
零瑜笑了一下,对若安的拒绝并不意外,只是心下下了个让青龙去大荒的决定,魔尊于他有恩,想来没有谁会比他更用心了。
*
大荒。昔日一片荒芜,满目煞气的地方,如今拔地而起一座宫殿。来来往往的妖孽面露喜色,一脸希冀地看着大殿的方向。
殿堂上,辰烨一身黑袍束身,头发懒散披于身后。整个身体躺在软榻上,双手交替放在腹部。他双眸微阖,右手放在左手上,有规律的敲打着。
昔日的辰烨帝君真正成了为祸三界的邪魔。
魅影跪在地上,遥遥看着上首看似漫不经心的辰烨,压下心底难以抑制的恐慌,沉声道:“主子,魔界那位下凡了。”
轻轻敲打的手指微微一顿,紧接着又继续有规律地敲打了起来,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只是微微上扬的嘴角却暴露了辰烨此刻的好心情。
只听他低声道:“这鬼卿临走前倒是还替吾做了一件正事。”
魅影桀桀笑了起来,低头附和道:“玄烈鸟一族的特性倒是有意思的很。”玄烈鸟一族虽然天性冷情,但同时也是最痴情的妖族。一生一旦爱上一个人,便会全身心的爱,至死不渝。但同时,内心的偏执和占有也会达到极致。
说实话,鬼卿能够忍受内心扭曲的占有欲,而仅仅只是把缘衣骗到凡间,这已经是出乎辰烨的意料了。
辰烨敲打的指尖微顿,低声问道:“鬼卿呢?”真的被关进宪翼水了?
“他被关进宪翼水了。”
魅影说完,半晌,辰烨低笑出声,也不知究竟是被关进宪翼水,还是心甘情愿进去的?
不过这些与他无关,既然这颗棋子已经无用了,那也就该弃了。
后来辰烨怎么也没想到,这颗被弃的棋子毁了他精心布置的一切。
辰烨说完那句话后便陷入了沉默,魅影跪在下面没有辰烨的吩咐却一动不敢动。好一会儿,辰烨起身靠在软榻上,懒懒道:“相柳如何了?”
魅影像是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阴森的眼睛中笑意渐浓,讥讽道:“他如今已经彻底失去神志了。”
上古凶神又如何,担了个大将军的名号又怎么样,还不是照样受不住日日夜夜的伏羲琴的催眠。如今不还是只能听命他们主子。
魅影说完,辰烨哼笑了一声,摆摆手,示意魅影出去。
魅影离开之后,整个大殿陷入了安静。他不喜吵闹,因此并没有安排什么小妖守在身边。如今魅影一离开,辰烨竟然莫名的觉得有些冷清。
他摊手拿出一张纸条,放在手里看了一会儿。若是缘衣在这,定能认出这上面是苍术的字迹。辰烨定定看了一会儿,随即冷笑一声,手中纸条化成粉末。
这世上哪有什么非黑即白。可笑却总有人认为是有的。
他虽然身怀邪骨,但他也想活着。从无意识知道自己身怀邪骨到陷害缘衣,辰烨早就知道迟早有一天他会和苍术兵刃相向。
没有什么值得伤心的,他要活着,苍术要为三界除害,他们注定是敌人。如今又何必假惺惺的写封信来表达自己的伤心呢?
若是真的心善,当初又何必死死揪着邪骨一事不放。但凡当初天界仁慈点,那么缘衣不会堕魔,离墨就不会死,那位赋予他们名字和关爱的天帝就不会死。
只是虽然这般想着,辰烨却不由自主的将自己蜷缩起来。似乎想用这个动作来温暖自己,驱赶大殿中不断蔓延的寒凉。
九重天上,纸条化为粉末的一瞬间,苍术执笔的手一顿,长长叹了口气,一瞬间仿佛老了许多。
他放下手中的笔,抬眼看向远方,嘴唇蠕动,呢喃道:“或许当初就错了……”
*
“听说了吗,那位去五台山祈福的长公主回来了。”路边摊上,小贩一边磕着手中的瓜子,一边嘴不停的和旁边卖菜的大婶分享自己的最新的情报。
卖菜的大婶正在为客人挑拣新鲜的蔬菜,闻言手中动作不停,耳朵却竖的很尖,俨然全身心都在透露着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真的假的?那位真的回来了?”
小贩吐掉沾在嘴边的瓜子壳,一脸你怀疑我的模样,“当然了,这个我可是在大元赌坊听到的。”
提到大元赌坊,买菜的妇人停下了手中挑菜的动作,一脸好奇的抬头,“那看来这事是真的了。”
大元赌坊可是这位长公主名下的财产,自家东家回来了,这消息总不会有假。买菜的大婶这下也相信了,手中绑菜的动作微顿,眉眼间是掩饰不住的厌恶和嫌弃,唏嘘道:“这下京都的富家公子哥可要小心喽。”
谁不知这长公主是最喜欢貌美郎君的,如今这长公主府里不知道养着多少面首。
话里虽是嫌弃和鄙夷,但是同样不难听出语气中暗藏的期盼。贫民百姓平日里没有什么娱乐的事情,对他们来说听听权贵们的闲话和笑话是极大的乐趣了,反正这些事情不会与他们扯上什么关系。
说到这儿,小贩和买菜的妇人也是眼冒精光,但到底是不敢在大街上议论皇亲国戚,都十分有默契的禁了声。
卖菜的大婶大约也意识到了这点了,手上绑菜的动作又开始了起来,动作麻利的很,很快就绑好了,递给了等在面前的妇人。
收过妇人的钱,下意识放在手里颠了颠之后才收进荷包,那小心的模样像是收了什么万两黄金。
身旁的小贩注意到妇人的动作,眉间也染上些同情,“袁婶子,这阿旻的身子如今怎么样了啊?还是没有好吗?”
提到自家儿子的身体,袁婶子刚才收到钱的好脸色一下子就没了,苦着脸叹息道:“是啊。这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哪有那么容易好。幸好这入夏了,若是冬天,阿旻的身子还得更差。”
袁旻的身子小贩是知道的,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了,找大夫看了也说没办法,天生体弱,只能用药养着。照小贩来说啊,这就是投错了胎,他们贫苦人家哪能天天拿药养着一个病秧子啊,药可都金贵着呢。
但是小贩也没敢将这话说出来破坏袁大婶的心情,毕竟袁家大郎那性子太吓人,回头若是被他知道了,他便是不说话,只那么冷冷看着他,他也受不住啊。
想到了什么,小贩笑道,“不过袁婶子你也别担心。过几日就要放榜了,依着大郎的才华,那肯定是榜上有名的人才。将来你和袁大爷还要享福的嘞。”
提及这件事,袁大婶的脸一下子笑开了花,连忙道:“不好说不好说的啊,这有才华的人有很多,我家大郎虽有才华,但也不能肯定啊。但若是高中了,就承你吉言,到时候一定请你来吃酒啊。”
袁大婶虽然话里话外是在谦虚,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袁家大郎高中这件事想来是没得跑了,毕竟那可是十里八村的小神童,便是夫子也曾断言袁家大朗是一定会考上的。
平静了七万年的三界出了一件大事,真正身怀邪骨的神明是月浮宫的那位辰烨帝君,那位受世人唾骂的魔尊是被辰烨帝君陷害的。
而深陷流言蜚语中的某位尊主正冷着脸站在落仙台上,谁也不知道这位怎么就突然来了。
零瑜站在一旁,手脚一时竟有些无措,“魔尊,君旻已经离开了。”这时候恐怕已经到了凡间出生了。
凡人死后入黄泉轮回,仙者若是犯错被贬下凡也是入黄泉道。但若是仙人下凡历劫走的则是落仙台。
天族的小殿下下凡历劫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天族太子和太子妃都来了,连带着司命星君也被压在一旁时刻关注着君旻历劫一事,就怕不小心出了差错。昔日安静的落仙台此刻一热闹。
在一片困惑的眼神中,缘衣淡然地嗯了一声,“我知道。”
零瑜疑惑,“您怎么就过来了?”
若安也是一脸疑惑地看着缘衣,不是说魔界有事情,送君旻的事情就交给他们了。想到这儿她还心里不舒服呢,君旻在这里等了她那么久,她一句话就交代了,白白让君旻在这里等那么久。
第九十七章
杏花巷是城南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巷子,里面住着为生活奔波劳命的普通百姓。这个往日只有烟火气息的小巷子,今天却多了些书香气息。
“再过三日就是出榜的日子了,到时候袁兄必定是榜上有名。我等今天就先以茶代酒祝贺袁兄了。”小巷尽头的一户人家里传来青年爽朗的祝贺声。
这道声音刚落下,便是一个接着一个的附和声。
但是很快,一道清隽的声音打断了这群朋友的祝贺声,“此次会试各地人才齐聚京都,袁某不敢夸大。”
王生不赞同了,摆手摇头道:“袁兄的才华是我们有目共睹的。”但是这句话好像只是为了回答刚才袁旻说的话,很快他就话音一转提起了另一个人,只见他放下手中的茶碗,眼睛小心的在四周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后,转身看向几位同窗好友,俯下身来勾了勾手指,轻声道:“你们可知,那位长公主从五台山回来了。”
这话一出,几位年轻的学子脸色微变。坐在中间的一身白色布衣的男子也是眉眼微动。
刘云脸色肃穆,缓缓打开手中折扇,有些担忧道:“这位长公主这时候回来,意欲何为啊?”
那位长公主三年前为逝去的太后前往五台山祈福,虽说三年守孝时间已过,但是早不回晚不回,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回来。
一时间,小院中几位胸有沟壑的年轻人不自觉的有些多想。
大商不同于其他国家,这个国家女子是可以称帝的。想到近日民间流传的说法,袁旻苍白瘦削的指尖微蜷,莫不是圣人有意立这位长公主为太子?
姜然也不由正色起来,低着头思考了一番,随即抬头看向那位身穿白色布衣的青年,“袁兄,此事你怎么看?”
显然平日里袁旻在他们四人之间说话是非常有力的,姜然说完这句话,另外两人也不自觉的看向了袁旻,都在盼望着袁旻或许能给个让人安心的答案。
青年长的很漂亮,端的是茂林修竹一样的人儿,只是此刻脸色有些发白,周遭的视线全都聚集在他身上,他也没有紧张的感觉,一看就是平常经常被人这么看。
袁旻指尖碰了碰放在面前的茶碗,不意外的感受到指尖传来的凉意,随后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又给茶碗已经空了的王生也倒了一杯,淡淡道:“天子心意,不可随意揣测。”
这话一出,另外三个顿时一僵,随后脸上闪过一丝后怕。是他们大意了,一时竟忘记这京都可都是圣人的眼睛。
想到这茬,一时间气氛有些僵硬。
王生惯是个会活络气氛的,见状仰头将手中的热茶一口倒进了嘴里,笑眯眯道:“不提这个,不提这个。但是袁兄,这位长公主回来了,你可就要小心了。”
王生这话说的奇怪,袁旻等三人不由看向他,眉眼间都带着同样的疑惑。王生也不说什么,只是挤眉弄眼的笑,笑得促狭,不知道的还以为袁旻和那位长公主有些什么。
袁旻抬眼看向王生,皱眉道:“这是何意?”
王生还没有说话呢,刘云手中折扇刷的一下收起来,嘴巴大张,一脸惊恐道:“怎么就忘了这长公主极好美色啊!”
这话一出,姜然一拍脑袋,恍然大悟,看向袁旻急道:“对啊,还忘了这回事呢!袁兄,从今儿个起直到放榜那天,你就别在出门了,免得被那位看到招惹一身麻烦。”
袁旻薄唇轻抿,不太理解三位好友的意思,有些疑惑道:“我怎么不知道那位长公主……极好美色?”
到底是男子,朋友们用美色来形容自己是朋友之间的关系好的调侃,但是让自己亲口说出自己有美色,袁旻多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一句话说的也有些挺停顿,本来苍白的脸色这时候因为羞涩染上了些红晕。
刘云和姜然自认是读书人,不喜在背后议论他人是非,何况还是这种风月之事,两人都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和袁旻细说。
王生看够了袁旻的窘象,丝毫没有身为读书人不在背后议论是非的自觉,笑眯眯地道:“袁兄你身体不好,少与我们参加宴席,错过了好多乐趣。你是不知道,这位长公主极好美色,府里不知道养了多少好颜色的少年郎。你以为当年那位长公主真的是为了给太后守孝才去的五台山?”
说到这儿,王生卖了个关子顿了一下,抬眼看向袁旻,等着袁旻给他一个互动。结果让他失望的是,袁旻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就连刚才的红晕也渐渐褪去,仿佛是在听一个平平无奇的小故事,而不是整个大商做最尊贵的长公主的风流韵事。
王生觉得无趣了,叹了口气,有气无力的接着道:“那是因为长公主又看上了丞相家的小公子,想要两人抢进府里。结果被丞相发现了,参了一本。后来这事传到了太后的耳朵里,太后本就重病,听到这件事后,谁想一气之下就去了。陛下大怒,这才将这位一直受宠的长公主贬到五台山。名义上是守孝,实际上是惩罚。”
这件事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了,袁旻眼睑微垂,一言不发,似乎是在思考王生说的话的可信度。
姜然看向袁旻,“这事你不知道,毕竟是冬天发生的,你身子不好,一到冬天就咳的厉害,我们便没来打扰你,时间长了就忘了这件事。但是王生说的没错,你倒是的确应该小心些。”
这话一出,三人不自主的笑了,毕竟袁旻生的的确好,任谁看了都不由感叹一声,这么个小巷子竟然能长出这么一位芝兰玉树的人儿。
“如今放榜在即,你若是被那位长公主看上了,你的一辈子可就毁了。”刘云有些担忧道。
三位好友的关心溢于言表,袁旻也知道他们不是开玩笑的了,遂点了点头,郑重道:“我会牢记的,尽量……唔,尽量不出门。”
谈论如何不让自己兄弟被长公主看上这个话题多少让这群脸皮薄的读书人感到有些尴尬,幸好袁母的回来缓解了这份尴尬。
今天的菜卖的不错,袁母早晨挑出去装的满满的担子现在已经空了,只残留着一些还算新鲜的泥土在里面。
咯吱一声推开院门,袁母抬头就看见自家儿子的好友正坐在院中的那株梨树下,立即喜笑颜开道:“你们也来啦,天也不早了,今日就在这里吃晌饭吧。”
袁旻已经起身,帮着袁母将买菜的担子挑到一旁,闻言道:“是啊,你们就留下吧。”
王生三人顺势起身,嬉笑道:“伯母,今日我们便不叨扰,改日我们一定带上好酒好菜来。”
袁母垂下脸,做出不高兴的模样,“怎么改日,今日就可以。早市还没有结束,我这就出去买些菜,好好招待你们。”
说着,袁母就要进屋拿银子准备买些好菜好好招待儿子的同窗好友。
一时间,王生几人有些为难,不自觉看向袁旻示意他说点什么。
袁旻轻笑,拦住了袁母,轻声道:“娘,他们还有事,就先让他们离开吧。改日再来也是一样的。”
几人家里都不算富裕,尤其袁旻从小身体又不会,家里的银钱都用在袁旻身上了。他知道,他的这群好友是不想让他破费了。
袁旻也向来不是什么矫情性子,知道多大能力揽多大面子,对好友的好意向来是照单全收的,并不会不好意思。
袁母不过是个普通的没有读过书的妇道人家,向来对读书人极为尊崇,听到儿子这么说了,生怕真的影响了这几位读书人的事情,连忙道:“那你们快些去吧,若是耽误了你们的事情就不好了。”
三人之中,就属王生最是长袖善舞,闻言嬉笑道:“那我等就离开了,改日再来拜访伯母与袁兄。”
刘云与姜然也点头俯身告别。
袁母笑得见牙不见眼,连忙道:“你们先忙,就是阿旻身体不好,劳烦你们今日多照顾他了。”
这话一出,几人刚要踏出的脚步微顿,一时间面色都有些讪讪。该怎么说才好?总不能直接告诉老人家,我们只是不想您破费才说要离开的,其实什么事都没有,也并不想带上您儿子。
袁旻反应快,闻言轻笑道:“我今日身体还不错,他们倒也不必费心。您和爹在家吃完饭后,休息会儿再去做工,莫要太过劳累了。”
自家儿子那么孝顺,袁母哪里能不同意,连忙笑着点头,将人送出门后,还不忘嘱咐一句早些回来。
身后院门咯吱一声被关上时,姜然怔了一瞬,呆呆的扭过头看向袁旻,讷讷道:“袁兄,怎么连着你也出来了呢?”
袁旻轻叹一声,无奈道:“我若是不和你们一起,我娘怕不是要担心我与你们起了什么龃龉,回头她又要担心,唉声叹气了。”
姜然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轻笑出声。
刘云把玩着手中的扇子,一张一合间,他皱眉问道:“那我们此刻去何处?总不能就在街道上闲逛吧。”
袁旻抿了抿唇,嘴唇微张:“找个茶楼坐下讨论一下殿试可能会考的内容吧。”
谈及正事,几人都正了脸色。他们虽不如袁旻才华横溢,但也是有望提名的,哪个不希望能在圣上面前得到赏识,拼个好前途?
说走几人就径直往茶楼的方向走去。青年身姿挺拔,即便一身布衣也能看出一身傲骨和不可小瞧的风姿。
只是若是能重来,姜然几人是断不会将袁旻带出家门的。谁也没想到,不过是关上门来几个朋友之间的玩笑话,竟然就真的一语成谶了。
袁旻脸色不太好看的看着面前明艳妖冶的女子,压下内心的偏执烦躁,尝试着打消这位长公主的念头,“长公主身份尊贵,草民何德何能入的了您的眼。”
话里话外拒绝的意思那么明显,有眼睛的人都不会再招惹袁旻了。偏偏眼前这位是没眼睛的,听到袁旻的话,楚凤歌红唇微扬,眼里笑意堪比天上的星星,笑道:“本宫不过是想请袁公子吃个饭,你倒是也并没有入本宫的眼。”
身旁王生闻言,鄙夷之情难以抑制的浮现在眉间,努了努嘴,小声道:“这还不叫入您的眼,非得将人带到你府上才算入你的眼吗?”
他自认为自己声音很小,殊不知自己满腔的怒意难以抑制,声音大的足够身边的人听到,巧合的是,身边的人恰好包括楚凤歌。
听到这话,楚凤歌转头看向王生,上下打量了一番,眉头微皱随即很快松开,眉宇更加明艳了,笑道:“这位公子倒是提出个不错的选择。不过可不是谁都能入我公主府的,只有这位袁公子才可以进我府。”
说罢,她转头看向袁旻,突然靠近袁旻,附耳道:“怎么样啊,袁公子。”
袁旻长得高,楚凤歌再怎么嚣张也到底是女子,和袁旻差了大半个头,堪堪都袁旻肩膀处。说话时要踮着脚尖凑近,两人几乎是脸贴着脸,十分亲密的动作。楚凤歌宛若情人间的低喃,声音却大的足够茶楼所有人都能听到,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从未如此接近一个女子,袁旻脸色不由自主的开始发烫,脚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低着头不再似之前那般敬重,而是有些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还请长公主自重。”
这女子一上来便是如此放荡,莫不是之前也是这般对那位丞相府的小公子的,那可真是该罚。
楚凤歌见他往后退了几步,挑眉笑了笑,也往后退了几步,离袁旻有了五步的距离,又笑道:“本宫不过是赏识袁公子的才华,何来自重一说。本宫不过是三年没有回京都,莫不是本宫连摆席都无人来了?”
楚凤歌这话说的轻巧,却听的袁旻几人脸色一变。谁不知道如今圣上最疼爱这位长公主,这不是人还没回来呢,一箱箱赏赐全都送到了公主府上。若是让圣上知道他们敢拒绝这位长公主,不给长公主面子,圣上可不会管究竟是不是长公主太过荒唐。
第九十八章
不知道是不是楚凤歌被圣人罚了三年的缘故,这次回来楚凤歌的性子收敛了许多,只是终究是本性难移,即便是改了许多,却也还是嚣张。
只是嚣张的方式要比往日收敛了许多,不再像三年前那样直接动手抢人,而是学会了用手段让人老老实实的跟着她。
袁旻抿唇,眼睛波光流转,“摆席?”
刘云手中的扇子在见到楚凤歌的时候就收起来了,手中没有东西,他有些寂寞的慌,双手颇有些无处安放的意味,听到这位长公主的话,他整个人微顿,“长公主的意思是?”
楚凤歌生的明艳,又是个极爱笑的,闻言笑得越发艳丽了,只是她没有看向刘云,而是直直的盯着袁旻,“本宫刚回京都,不知这京都又多了不少的才子佳人。你们都知道的,本宫极好美色。既然回来了,那不是得多和各位联系联系感情?”
说起自己的糗事来,这位长公主也是丝毫不觉得羞耻,反而笑的明媚,一副很骄傲的模样。只是楚凤歌说完之后,又看着袁旻笑眯眯的加了一句,“只是这想法是刚见到袁公子才有的,这专门为袁公子摆的宴席,袁公子是不是该来?”
袁旻从小身体不好,很少参加宴会。便是偶尔的与同窗好友出门踏青也都是一群男子在一起,他何时遇到过如此厚脸皮的姑娘。因为愤怒和羞耻,黑发下,青年的耳尖泛红。
但是偏偏谁都知道,袁旻拒绝不了长公主,他没那个本事拒绝。除非是不想活了。
可是袁旻想活下去,拖着这副病弱的身躯二十年了,日日受着病痛的折磨,好不容易活到了现在,他当然要活下去。
袁旻坐在公主府里,瘦削的手紧紧握着手中翡翠茶杯,茶杯通体青翠,茶水在青色的映衬下显得晶莹剔透。
袁旻低眸看着手中的杯子,心思百转千回,这翡翠松柏常青茶具是当年周边小国进贡上来的。当今圣人拿到这套茶具还没捂热就被长公主看上了,圣人宠爱长公主是出了名的,二话不说就派人将这套茶具送到了公主府上。
这件事便是袁旻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病秧子都有所耳闻。如此珍贵的物件,他不会认为自己重要到长公主能拿出这套茶具来招待他。
眼睑微垂,目光重新落在那只通体翡翠的茶杯上,长睫遮住了眼底的兴味,这位长公主如此明目张胆的拿出这套茶具招待他,要么是她和圣人的关系并不如传言说的那般好,要么她就是想让他知道圣人有多宠爱她。
袁旻放下手下的茶杯,心里感叹一声,只是无论是哪种情况都不是他一个平民百姓所能知晓的。
楚凤歌躺在床上舒适的享受着侍女冷夏和暖冬的服侍,听着手下暗卫的报告,闭着眼睛嘴角微扬,对着站在她面前的一位身穿白衣的男子道:“广白,你觉得袁旻如何?”
广白就是外界盛传的公主府上最受长公主宠爱的面首,只是这个青年并没有外界夸的那般绝世美男,他长的只能算是秀气,看上去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普通男子。
只是皱起眉头思考时,却总让人隐隐觉得害怕。
听到楚凤歌的话,广白低头略一思忖,随后抬头看向床上的女子,正色道:“这个袁旻是十里八村的申通,今年不过弱冠之年,便已经取得了榜首的成就。看他方才面对长公主的刁难时,处事也是不慌不忙、胸有成竹。”
他顿了顿,接着道:“此人若是真能为我们所用,于殿下的计划必定有大用处。”
广白说的话很有道理,床上的某位殿下听了却眉头一皱,睁眼看向广白,突然发难道:“你是说刚才本宫是在为难他?”
……
冷夏和暖冬没忍住笑了出来,朝着自家殿下最宠爱的面首投去幸灾乐祸的一眼。广白收到两人的眼神,嘴角一抽,却是宠溺的无奈道:“殿下知道属下不是那个意思。”
楚凤歌哼了一声,抬手示意冷夏和暖冬不用接着按摩了,随即起身,任由两人上前帮她理了理衣襟。等一切收拾好之后,她抬手,霸王一样走在前面,招呼着广白道:“走,带你去看看本宫的新宠。”
……
自从这位长公主回来,广白觉得自己每天都要老十岁。他叹息着摇了摇头,还是老老实实地跟了上去。
袁旻刚拿起书没看几眼,外面就浩浩荡荡的来了一群人,认命的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书,起身理了理衣襟,准备迎接那位将自己带回府里的长公主。
如今正值初夏,正午的阳光不算炎热,楚凤歌一头长发随意披在身后,不着一丝发饰,穿着一身红色的烟萝银丝衫,露出胸前大片雪白的肌肤。
袁旻一垂眼看到的就是满目的冰肌玉骨,脸色刷的一下就红了,颇为慌乱的抬头看向楚凤歌,作揖道:“参见长公主。”
楚凤歌看了他一眼,绕过袁旻走到书桌边,拿起方才袁旻看的书,那是一本《大学》。
楚凤歌红唇低喃了一遍,随即勾唇笑道:“袁公子喜欢这本书?”
袁旻不看楚凤歌,只是垂眸望着自己的脚尖,轻声回着这位祖宗的话,“回长公主,袁某并无甚特别喜爱的书,不过是这屋里没有其他的书可看所以才拿了这本书。”
说完这句话,他话音一转,“未经长公主允许,擅自动公主府上东西,袁某有罪。”
楚凤歌看着青年实际上只称得上是少年挺直的背脊,无趣的撇了撇嘴,正要转过头去,余光却瞟到少年故作镇定却已经红的滴血的耳朵,转身的动作顿住,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猝不及防的,袁旻耳边传来一阵温热,少女带着独有的香气在他耳边呵气如兰道:“本宫恕你无罪。”
说完,少女还故意的对着袁旻的耳后吹了一口气。几乎是眨眼的功夫,袁旻就已经跳到了离楚凤歌几步远的地方,丝毫看不出这是个病秧子。
少年这下大概是真的恼了,脸上红晕虽在,但是眉宇间却满是厌恶,冷了脸道:“还请长公主自重。”
楚凤歌倒是没有生气,反正这么多年了这句话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何况这群迂腐书生就只会说这句话,听的多了,除了无趣也没什么了。
广白却是眉头一皱,看着袁旻的目光有些不善了,冷声道:“袁公子,长公主看上你是你的福分。不要不识好歹。”
袁旻这才看见一直站在面前的男子。其实广白的气势很强,虽然长的没有袁旻那般俊美,但是扔在人群里也绝对是万众瞩目的。
若是以往袁旻必定不会忽略广白,只是今日他被楚凤歌气的灵魂都快出窍了,自然就没有精力顾及旁人了。
此刻听到广白的话,楚凤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袁旻却是气的脸色通红,眼看着就要升天了,楚凤歌到底良心发现放过了袁旻,抬手示意广白下去,别回头真的把人气死了。
毕竟这人还是有点用的。
广白向来很听楚凤歌的话,看到这动作,面上虽有些担忧,却还是听话的告辞退了出去了。
广白离开后,身后的侍女在楚凤歌的示意下,开始摆桌。
一桌子菜摆好后,楚凤歌大大咧咧的坐下招呼着站在一旁的袁旻,“袁公子,听说你身体不好。本宫一时懈怠,忘记你还没有吃午饭,不知袁公子的身体是否承受的住?这不,来赔罪了。”
此刻楚凤歌坐在那里,她向来坐姿没有个正形,随心所欲惯了,如今坐下来之后,懒懒的趴在那里,不小心撑开的衣襟,在袁旻的方向可以清楚的看到满目春色。
从未有过的感觉侵袭袁旻全身,喉咙干涸间,袁旻立刻躲开了视线,张口时声音是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沙哑,“草民无碍,公主若是没事就先离开吧。”
这个时候袁旻是彻底忘了面前的女子是大商说一不二的长公主了,说起话来毫不客气。
楚凤歌是什么人?从小在吃人的宫里长大的,袁旻一个书生,即便是再怎么聪明,却也是一个眼神她就能看出来袁旻究竟在想什么。
见他这模样,她心里啧了一声,收敛起打趣的念头,看着袁旻,下巴微抬指着面前的凳子,轻声道:“坐吧,袁公子。”
袁旻仍旧站在那里,对楚凤歌的话置若未闻。
楚凤歌眉眼的笑意淡去了,看着袁旻的神色冷了几分,过了会儿,袁旻仍旧站在那里不动,她冷声道:“袁公子,刚才读了《大学》,可知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句话?”
楚凤歌一句话说的淡然,仿佛不过是朋友之间对学术的探讨,里面的威胁之意却丝毫不掩饰。
“袁公子身体不好,听说家中父母年岁又大了,都在盼着袁公子能够金榜题名,好光耀门楣。”说到这儿,楚凤歌叹了口气,啧啧两声,“若是哪日袁公子从护城河飘了上来,回头臭味传到了你父母鼻子里,啧,老人家该有多伤心哦。”
这下不是暗着威胁,而是明目张胆的威胁了。你要是不听我的话,第二天京都就能多死一个人,多一份饭后谈资。反正她无所谓,只是袁父袁母就要不好过了。
袁旻垂在两侧的双手蓦地握紧,指骨间透露着青白色,好半晌,他平息体内的怒气和某种微妙的失望,吸了口气,“长公主意欲何为。”
楚凤歌笑了,笑的十分明媚动人,在袁旻眼里却是宛若勾魂的恶妖,“还是那句话嘛。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袁公子觉得本宫如何啊?”
袁旻低头不去看楚凤歌那张妖冶的脸,毫无波动道:“长公主容貌姝丽,才华横溢,礼贤下士,是为好殿下。”
袁旻冷着脸说着在外人看来昧良心的话,心里缺知道自己说的是实话。这位长公主从小天资聪慧,五岁时几就破了天下爱棋者为之困惑多年的棋局,可谓是位神通,否则圣人也不会如此宠爱她。
至于礼贤下士,倒真的是他瞎说的,他不过是讽刺楚凤歌府邸养了太多的面首,只是碍于面子不敢直说罢了。
楚凤歌听完袁旻的话,轻笑出声,随后突然收了脸上的笑,冷着脸看向袁旻,眼中闪过杀意,“袁公子,本宫是问你,你觉得那个位置本宫坐,如何?”
……
沉默。
空气中无尽的沉默。
袁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将头抬起,此刻安静的看着楚凤歌,眼里什么情绪都没有。
半晌,他叹了口气,“公主自然是很适合那个位置的。”
没说如何,只说适合。楚凤歌知道袁旻这是在说她心狠手辣,倒是也算适合那个位置。
她也不介意,轻笑一声,“袁公子才华横溢,又是榜首,若是能得袁公子的帮助,本宫定会更加适合那个位置的。”
不知道楚凤歌说到了什么,袁旻猛地抬头看向她,眼里划过不可置信。
科举考试由礼部主持,此次科举批卷更是由当今丞相亲自主持,成绩由礼部尚书承到圣人面前。放榜之前,谁都不可能知道榜首究竟是谁。
楚凤歌却知道了,只能说明不是圣人已经有意传位给她,便是礼部尚书是她的人。
袁旻嘴唇嗫嚅了两下,不可置信道:“礼部尚书,是公主的人?”
楚凤歌看着袁旻,似乎很满意他现在的模样,没有什么反应,不承认也不否认,似乎是想让袁旻这么猜。
袁旻看了她一会儿,叹了口气,哪里还需要猜,若是圣人真的有意传位给眼前这位,她又何须来找到他。只是没想到,素来在朝廷不站队的礼部尚书竟然是这位的人。
袁旻指尖摩挲了两下,心下明白,这位长公主看来并不是外界所传的那样只知美色。
过了一会儿,袁旻仍旧站在那里不动,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楚凤歌有些不耐烦了,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子,冷声道:“袁公子?”
袁旻低眸正好撞上楚凤歌充满凉意的眸子,撩起衣袍跪下,定声道:“属下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第九十九章
袁旻最终还是留在了公主府里。用完午膳后,他找府里的小厮给外面着急的王生三人报了个平安之后,便老老实实的待在了公主府里。
王生收到消息后,三人相视了一眼,面对着眼前公主府里的小厮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劳烦你告诉袁兄,我们会将此事告诉他母亲的,让他不用担心。”
小厮不过是个传消息的,消息传到了,听到这话,也就离开了。
王生拿着手中的信,顿了一下,脸色有些不好看,“袁兄看来是真的被困在公主府里了。袁伯母要是知道了这事可该怎么是好?”
刘云又拿出了折扇打开扇了几下风,凉风赶走了心里的一丝烦躁,“袁兄不是在信中说了吗,就说他路上遇见了夫子,他暂时住在夫子家讨论殿试可能会考的题目了。”
姜然也点点头表示赞同刘云的话,只是他心底还是有些担忧,“袁兄在公主府里不会出什么事吧?”
这话一出,另外两人具是一怔,过了会儿,王生摆了摆手,轻松道:“害,你们担心这个干什么?袁兄何时是那种死鸭子嘴硬的人了,他自己在信中都说了没事,那肯定不会有什么事的。更何况袁兄那么聪明,肯定不会有什么事的。”
话虽这么说,但是那位长公主花名在外,说不担心是假的,可是即便是担心什么,他们也没办法做些什么事帮助袁旻。如今能做的也只是将这件事在袁家面前瞒下来。
袁家父母性子单纯,在他们的心里和孩子读书有关的事情就是最大的事情,听到袁旻去了夫子家里讨论题目,他们也没有多想,甚至还担心会不会麻烦夫子,手忙脚乱的给袁旻收拾衣物和一些吃的,准备让王生带给袁旻。
想着来传个消息三个人未免引人怀疑,于是王生便一人来了,见袁母这般热情的模样,他心底不免有些愧疚,接过袁母为袁旻准备的衣物,他收敛内心的愧疚,笑道:“伯母伯父放心,袁兄很快就会回来的。这吃食倒是不需要了,夫子家不缺这些。”
袁父一直蹲在墙角劈柴,闻言嘴唇嗫嚅了两下,正要说些什么,就被王生打断了,只见他笑道:“可不要说什么麻烦夫子这句话,夫子说了,将来可有他麻烦袁兄的地方呢!”
王生笑的揶揄,话里话外也夹杂着一些暗示,这暗示很明显,袁父袁母一听就明白了。袁父性子内敛,闻言心里虽然高兴,但也只是露出了笑容。袁母不同,一听这话笑得合不拢嘴,像是已经看到了袁旻骑着高头大马的日子了。
但是王生走的时候到底还是带上了袁母准备的吃食,因为袁母说了做人不可忘本,夫子作为师傅,那是应当孝敬的。
王生看着怀里的包袱有些哭笑不得,但到底还是收好,毕竟老人家的一番心意,不敢辜负,自己吃了也是好的。
袁旻放下手中的书,抬眼看向面前的青年。他在府里的这半天,府里伺候他的小厮还真以为他成了长公主的面首,给他讲了一下午的府里受宠的面首。虽然觉得他舌燥的很,但是这也是有便于他了解公主府,于是他便任由小厮说了。
从小厮的口中,他知道了眼前的这位青年在他进府之前是最得长公主喜爱的,名唤广白。长公主宠爱他,甚至将公主府的管家事宜都交给了他。
广白打量着眼前新进府的新人,长睫扇动,轻声道:“今日袁公子受惊了,本该让袁公子早些休息的,只是还有一事需要袁公子去做。”
袁旻轻笑,“先生想说些什么?总不能是来警告袁某离长公主远一些的吧?”
袁旻自己都没有察觉,他的语气有些微妙,那是带着微微的酸意的。
广白眼睛微眯,察觉到了袁旻话里的酸意,笑了,“袁公子想多了,我并不是来让袁公子离长公主远点的,恰恰相反,我是希望袁公子这两日能多和长公主相处,直到放榜那日。”
袁旻皱眉,“这是为何?”
虽说他也大概猜出来这个广白和那位长公主应该是没什么关系的,但即便如此,提出这个要求也是很奇怪了。
广白是了解楚凤歌的,知道她向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她敢用袁旻,那边说明袁旻可信。他轻声道:“袁公子认为为什么长公主在府里也要养着……”
广白顿了顿,看了看他,揶揄的笑了。
袁旻不是傻子,广白的意思也很明显,府里有别人的探子。至于这探子是三皇子的还是四皇子的,亦或是那位圣人的,或是都有,这些无所谓。但是要让他们看到这位长公主依旧是那样好美色,荒度光阴的人。
广白顿了顿,又接着道:“不用担心,三日后宴席结束,你就能离开了。”
袁旻看向广白,他本以为楚凤歌说的宴席不过是个将他哄骗进府的借口,谁想她竟然是真的要举办宴席,时间还订在了三天后。
那天正是放榜的日子,长公主是想在天下人面前告昭一件事,他袁旻是长公主麾下的人,他支持的是长公主。
第一百章
三年没有回上京城的长公主回来了,还举办了一场名义上是与文人交流,与旧友叙旧的宴席。
然而有眼色的都知道这是长公主在试探上京城中究竟有多少人已经是有主的了。
“殿下就不怕我也是有主的了?”袁旻的视线从桌子上摆放整齐的衣衫上挪开,凝视着面前明艳的长公主道。
楚凤歌一袭红衣坐在椅子上,手肘撑住一旁的桌子,右手托腮,看着袁旻笑道:“袁公子长的的确美貌,就是没想到想的也挺美。”
楚凤歌说的揶揄,言外之意就是他还没有美到让她迷了心智不顾一切的地步。
袁旻从没有被人这么调笑过,还是自己送上门的把柄,一时间尴尬万分,不由得红了脸。
楚凤歌放下托腮的手,指尖在桌子上轻轻敲了两下,指着面前的衣服道:“今日你穿这件衣服,毕竟今日可是你的好日子。”
桌子上的衣衫是用上好的织云锦制成的,是一件白色衣服。
袁旻不用试也知道这件衣衫是极其合身的,毕竟是三天前才量的尺寸。
只是想到了什么,他眉头微皱,“我知殿下的意思,只是这几日我在府里已经与殿下走的很近了,暗处的眼睛应该已经把这些事告知背后的人了。您这故意送衣衫让外人以为我们亲近的行为,就不必了吧?”
袁旻拒绝也是用另一个原因的,毕竟今日放榜,他待会儿是回家的,若是袁父袁母看到他身上的衣服,他们怕是要担心了。
看出了袁旻心里的想法,楚凤歌轻笑出声,“这是送你的礼物,祝贺你金榜题名。”
说完这句话,楚凤歌就起身离开了,临走之前还不忘威胁他穿上这件衣服。
袁旻有点惊愕,没想到这位长公主差人送来的衣衫竟然真的是祝贺他的礼物。他薄唇轻抿,心底一时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他愿意留下说到底并不是真正的臣服于楚凤歌,他留下的理由很通俗,为了活着。
那天这位长公主虽然是含笑让他给她做事的,可是他看得出来,若是当时他没有答应下来,她一定会毫不手软的杀了他。
到时候甚至有可能他的父母连他的尸首都找不到。
所以他留下了。
夺嫡这种事情不是他一个普通人能够干涉的,现在假装留下,等日后找机会离开就好了。
这是他当日的想法,可是现在却有点犹豫了。
手中织云锦的触感细腻柔软,这让他不由得想到那位明艳至极的长公主。她似乎极爱笑,又极爱红衣,但他能看出来她总是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放荡不羁有着坚硬外壳的人,像一只刺猬,可他总觉得这位长公主刺猬的气囊下掩藏的是一颗柔软的心。
这个念头来的莫名其妙,可是心里有道声音告诉他,他想的是正确的。
他低头打量了一下衣衫,嘴角微扬,眼底兴味愈重。不知道将这位长公主的面具撕下来会是怎么样的模样?
袁旻穿上衣衫后就回家了。袁父袁母果然疑惑他身上的衣衫是从何处来的,袁旻又将夫子拿出来作为借口,在袁父袁母半信半疑间将事情糊弄了过去,随后便出门和王生三人一起去放榜出等着放榜。
四人到的时候距离放榜还有一个时辰,但是放榜的地方已经挤满了人。
几人本想找个附近的茶楼坐会儿等着,但是因为今日放榜,想看热闹的太多了,附近茶楼都坐满了人。
踌躇间,茶楼中却跑出了一个小厮径直走到袁旻面前,恭敬道:“袁公子,我家小公子有请。”
袁旻皱眉看着小厮,疑惑道:“你家小公子是?”
小厮:“我家小公子姓邹。”
这话一出,袁旻微怔,王生几人脸色也微变。
整个上京城,有名望的邹家,只有邹丞相一家。
邹家小公子,就是那位长公主曾在大街上想抢回府的人。
第一百零一章
众人看向袁旻的视线一时都有些奇妙,这旧爱和新欢的故事一向都是引人关注的,更何况是大商最尊贵的长公主的绯闻。
袁旻不习惯在大街上被人关注,不知道是不是周围小声议论的声音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他莫名的心里有些不悦,小厮明明是非常正常的传话在他听来却更像是一种挑衅。
他含蓄地瞥了一眼茶楼内临窗的位置,从他的角度能够看到一抹青色若隐若现。邹丞相家的小公子喜着青衣,有茂林修竹之称,青色好像成了邹小公子的专属。
袁旻收回视线,转头看向小厮,做作地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劳烦带路。”
王生真没想到袁旻会就这么同意了,往常并不是没有富家公子看上袁旻的才华来找他套近乎,但是袁旻都拒绝了,怎么今日倒是一点也不犹豫就同意了。
趁着小厮转身的功夫,王生连忙拉住袁旻往一边走去,小厮察觉不对劲的时候,王生已经将袁旻拉到一边了。姜然对着小厮笑了笑,轻声道:“小友不要担心,待会儿袁兄就会过去的。”
小厮不过是个传话的,何况刚才小公子吩咐过了,只要袁公子缘衣过去就好了,即使不愿意过去也是没关系的。早去晚去并无什么大碍。
小厮对着姜然点了点头,老实地退到一边去了。
王生拉过袁旻,有些纳闷,看向袁旻的眼神有些担忧,“邹公子找你干什么?莫非他知道你和长公主的事情,然后他觉得你威胁了他在长公主心里的地位,所以找你过去是要威胁你?”
越说越觉得自己猜的没错,王生脸色越来越难看,好像袁旻这一去就回不来了一样。
袁旻看着王生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正要说些什么,姜然和刘云也过来了,和王生同款担忧的脸。
姜然:“是啊,袁兄,若是那位小公子不怀好意......”
袁旻摇头,否认了他们的想法,“不会的,大庭广众之下他不会做什么对我有害的事情的。何况,他和长公主并无什么关系,又何谈威胁。”
刘云有些不赞同,他的父亲是工部的小官员,也算是从小就接触官场上的事情了。他知道,这些手握重权的大臣之子若是想悄无声息弄死一个平民百姓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袁旻大概是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轻笑了一下,“不用担心,毕竟如今我身后也算是有那位长公主做后盾了。”
说完这句话,袁旻拍了拍王生的肩膀又顺手理了理衣襟,转身离开了,留下三个有些呆滞的留在原地。
直到袁旻的身影彻底消失后,王生才如梦初醒一般拍了拍身边的两人,目瞪口呆道:“你们看见了吗?袁兄刚才像不像当初他应战白鹿书院的模样?”
袁旻就读于青山书院,青山书院与白鹿书院向来不和,每三年都会举行一次比赛。不仅比赛文采,还比围棋。当初袁旻打最后一场比赛时,上场前的模样和现在一模一样。
这是去迎敌去了?那还说丞相家的小公子对他没有恶意?
第一百零二章
邹青看着这位新得长公主宠爱的文弱书生,面色平淡看不出什么想法来。
袁旻如今尚是白身,面对朝中大臣的孩子理应作揖行礼,若是往常,袁旻定然会老老实实作揖不给自己招惹麻烦,但是想到这三天听到的关于面前的男子和楚凤歌之间的事情,袁旻心中竟生了些郁结。
“邹公子,不知找在下何事?”
邹青坐在凳子上,轻抚衣袖:“袁公子请坐。”
等袁旻坐下后,邹青轻声道:“听闻最近袁公子和那位殿下走的很近。”
提及楚凤歌时,邹青语调有些奇怪,没有世人所说的那般厌恶也没有他所想的那般冷漠,而是平静,平静到像是在提及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可是不是说当年楚凤歌把邹青抢回公主府,关在自己房里关了三天,最后因为邹青誓死不从以及圣人和丞相府的压力,楚凤歌才将人放出来的吗?
如此奇耻大辱,他的度量竟然如此之大么?再提及楚凤歌竟然如此平静?
想到那种情况,袁旻眉眼倏地冷了下来,放在膝盖上的手也猛地化掌握拳。
冷声道:“邹公子的意思,在下不明白。”
清淡如竹的脸突然多了一抹笑意,邹青看向袁旻,“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有些东西不必一直记在心里,只是这也不代表我会忘记这件事。袁公子与我有同样的苦楚,若是袁公子乐意,我会帮助袁公子躲开楚凤歌的纠缠。”
邹青说完,举起面前的茶杯啜饮了一下,随即放下茶杯淡定的等着袁旻的回答,他似乎并不怀疑袁旻会拒绝他的帮助。
毕竟任何一个有血性的男子都不会愿意被一个女子收作面首,即使这个女子是大商最尊贵的女子,更何况遑论这个男子将来有着大好前程。
袁旻低着头,看着面前白玉茶盏中淡黄色的茶水,良久,轻笑了一声,“邹公子说笑了,我们同是为长公主殿下做事,又何谈什么纠缠呢?”
邹青饮茶的动作一顿,眼中划过一抹惊讶,但是这抹惊讶很快掩盖于眼底,只见他轻笑道:“袁公子为何这么想,在下不过是不想看到一位国家栋梁之材就此毁在楚凤歌的手上罢了。”
袁旻:“邹公子大庭广众之下来找在下,长公主又怎么会不知道。长公主深得圣人宠爱,若是让长公主知道,邹公子明目张胆的和她作对,我想邹丞相如今还没有那么厉害可以对抗长公主吧?”
邹青笑了一下,似嘲似讽,手中杯子重重落下,发出砰的一声响,“袁公子大概是高看长公主了,那位长公主若是真的得圣人宠爱,又何必费尽心思找袁公子呢?”
邹青说完空气陷入一阵安静,好一会儿,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
有欢呼声也有悲泣声,还有几道愤怒的辱骂,因为孩子没有考中。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道道急促的敲门声,王生在外面兴奋地喊道:“袁兄,你高中了,榜首!快出来,我们走庆祝去。”
身旁邹青的小厮正在尝试阻挠王生的行为,但是王生在外面愈发兴奋的声音很明显的表明了那小厮没有阻拦的住。
屋内的安静与屋外的热闹形成对比,听到王生的声音,袁旻向来喜怒不显于色的脸也不由多了些兴奋,十年寒窗苦读,谁都希望能够一朝成名天下知。
再怎么内敛也不例外。
邹青虽然没有参加科考,但是也知道这个时候袁旻心里该有多兴奋。今日什么都没有试探出来,还让袁旻知道自己是为长公主办事的,倒真是有些出乎意料了,也难怪殿下要拉拢这位。
他轻笑了一声,起身打开房门,撞上门外正和小厮理论的王生,眉眼弯了一下,径直离开了。
小厮见状也不和王生做无畏的理论了,转身小跑着跟上邹青离开了。
王生三人对视了一眼,立马跑进房间,一脸担忧地看着袁旻,“袁兄,他没说什么吧?有没有说什么你要是不离开长公主,就断了你在官场上的路?或者拿钱威胁你离开长公主?”
王生如此没有礼貌的敲门,除了高兴过头的缘故,还有很大的原因就是担心邹青真的会对袁旻做些什么。
刘云手中拿着扇子,六月初的天明明不是很热,他却将扇子扇的像朵花一样,难掩脸上的笑意,“不会不会,我看丞相家的小公子出去时心情不错,想来是没有什么事。”
说着,他收起扇子摆手,兴奋道:“哎呀,眼前当务之急不是那个,而是袁兄高中了,赶紧收拾收拾,准备明日的殿试。明日之后,咱们可就不一样了。”
提及这个,一群少年郎都很高兴,十年寒窗苦读为的是出人头地,但是哪个少年郎没有为国尽忠的心?如今总算是走上第一步了,对未来的幻想让这群少年红了脸。
姜然连忙点头,“是是是,咱们赶快回家,家里人都还在等着呢。”
袁旻也开心,只是向来内敛的性格没让他像王生三人那么夸张,“你们的成绩如何?”
王生摆摆手,毫不在意揽着袁旻的脖子,笑道:“姜然考的不错,进士第二名,我和刘云屈居其后。”
刘云一脸快乐,“等明日过后,我爹就不会整日看我不顺眼了。想想就快乐啊。”
袁旻轻笑一声。
说完之后,几人也就各回各家了。袁旻回到家中和袁母袁父一起感谢了前来祝贺的左邻右舍,又含蓄拒绝了来找关系的人,开始安心准备明日的殿试。
袁旻准备殿试的功夫,长公主府里的宴席也已经结束了,这天结束,整个上京有名姓的人都知道了今年的榜首已经是长公主的人了,甚至还十分得长公主宠爱,才能连宴席都不出席。
邹青回到府中将今日与袁旻见面时得事情半真半假地写在一张纸上,召来手下吩咐道:“将这封信送给二皇子,其他得什么都不用说。”
手下接过信奉命离开了。
书房,邹青坐在书桌前将书举起放在面前。突然,“咯吱”一声,一只红色得小爪子蹑手蹑脚的推开书房的窗户,似乎是没有察觉到什么危险,又伸出了另一只爪子。很快,窗户被撑开一道较大的裂缝,一只小狐狸伸出脑袋,一双狐狸眼在房间中转了一圈,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撞见邹青似笑非笑的眼睛。
糖葫芦:......
第一百零三章
邹青抱起贪玩刚回来的糖葫芦,细致地将她身上沾上的草絮清理干净,眼神温柔,柔声道:“你又跑去哪里玩了?弄得一身的灰尘。”
说完,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糖葫芦的鼻尖,眼里都是笑意。
糖葫芦眼神湿濡濡的,看向邹青时,有一丝显而易见的心虚。
她支吾了两声,试图装可怜躲过邹青的盘问。邹青看她这副小可怜的模样,轻笑了下,也没有再说些什么。他的这只小狐狸,他向来知道是个有灵性的,既然不愿意说,那便不说便是,反正老老实实地回来了就好。
*
如所有人预料的那样,今年的状元郎是一位名叫袁旻的青年公子。状元的名字一出来,同时所有人都知道这位状元郎是长公主的人。
长公主能够如此轻易地将状元郎拉拢到她那边,明面上便是一位状元郎,私底下朝廷还不知道多少人是这位长公主的手下呢?一时间,朝廷还未表明政治立场的官员此刻都有些犹豫不决了。
“一帮废物。让你们多多找人拉拢今年会考优秀的人才,你们呢?把好好的一个状元拱手让给了楚凤歌。”楚凤元砸掉手中下人刚送上来的热茶,茶水混合着碎瓷器在地上崩裂。
跪在最前面的官员被崩裂的瓷器划伤了脸,轻微的刺痛感瞬间加大了他的恐惧。
他俯首跪在地上,豆大的汗珠猛地砸在地上,颤颤巍巍道:“我们的人一直都是想拉拢袁旻的,但是他一直身体不好,平日什么宴席都不参加,实在是难找机会和他亲近。谁能想到,长公主竟然就这么......”
他顿了一下,咽了口唾沫,又接着道:“谁能想到长公主就这么把人带回了府里。”
话音刚落,楚凤元怒吼道:“蠢货,楚凤歌她就是不要脸的,不然三年前她能做出在大街上将邹青抢回府的事吗?”
......
这话一出,书房内陷入一阵安静。良久,跪在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小声鼓囊一句,“当初因此邹家成了三皇子的阵营,说不定可以用些手段将人拉拢过来?”
楚凤元冷笑一声,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说话的那人,“你以为三皇子没有派人找袁旻吗?派的可还是那个和他有过共同遭遇的邹青,结果呢?也不知道这楚凤歌的床上功夫究竟如何,竟然勾的一个病秧子对她死心塌地。”
楚凤元话说的难听,丝毫没有顾及他嘴里的楚凤歌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父皇在金銮殿上明明已经知道了袁旻是楚凤歌的人,却还是将状元的名头给了袁旻。他这就是在压股,任由我们斗得你死我活,他坐在高高的位置上冷眼看着。”
楚凤元冷笑,“大哥死后,我才最年长的,明明我才是最应该继承大统的人。可他却明里暗里的提拔楚凤歌,又暗戳戳给楚凤辰铺路。楚凤辰就是个废物,他有什么本事做那个位置。虽说我大商开国先祖是女皇,但是楚凤歌又怎么能和女皇相比。”
底下的官员一阵缄默,谁也不敢搭他的话,毕竟是当今的圣上,背后的话谁也不能确保会不会传到那位耳朵里。
书房内安静了一会儿,良久,楚凤元寒声道:“下个月十五父皇会去青云山庄避暑,既然他不愿意将那个位置交给我,那我就自己拿。”
气氛瞬间冷凝下来了,官员额头的汗珠落的更多了,这是要逼宫的意思?
自古逼宫,若是成了便是万万人之上,若是失败了,便是尸首分家。一时间,低下跪着的官员心思都有些浮动了。
楚凤元像是知道了他们在想些什么,眼神阴凉,“不要动什么歪念头,必竟楚凤歌和楚凤辰那两人可不是眼里容沙子的人。”
*
“我的眼里是容不得沙子的,你能够拒绝邹青的帮助,本宫很高兴。说吧,想要什么东西,本宫都可以给你。”楚凤歌横躺在软榻上,随手塞了一块桂花糕到嘴里,含糊不清道。
袁旻嘴角抽了一下,低头恭敬道:“殿下倒也不必再装了,邹公子不是您的人吗?又何谈什么拒绝。”
楚凤歌哼笑了一声。
第一百零四章
袁旻见楚凤歌没有否认,心下有些疑惑,“属下有一事不明白,为何邹公子会为您做事?”
袁旻本以为自己也算是得了楚凤歌信任了,这个问题不算什么机密的事情,怎么算,她应该也不会不说的。
可是楚凤歌笑了一声,却提起了另一件事情,“父皇任命你为大理寺少卿,却又将下个月去山庄避暑的事情交给你做,袁少卿,父皇很器重你。”
袁旻:“圣上也很器重殿下。”
不然也不会将他放在大理寺少卿这么重要的位置上。
楚凤歌哼笑一声,器重吗?或许吧。毕竟他那两个废物儿子着实没什么用,不然又怎么会将她召回上京呢?
袁旻见她眼底泛起一层冷意,不知道刚才哪句话惹恼了他,一时间竟有些无措。因为常年生病而显得没有血色的薄唇微抿,放在膝盖的手指微蜷,半晌轻声道:“殿下,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楚凤歌比袁旻矮不少,此刻坐了下来,她讲话时也需要抬眼,笑道:“不是本宫有什么打算,而是看本宫的两个哥哥有什么打算。”
袁旻皱眉,不太赞同楚凤歌的做法,“殿下,总是等着对方出手我们接招的话,时间长了容易处于劣势。何况,万一不小心出了什么事情......”
明艳白皙的脸蓦地凑到了袁旻面前,一股香甜的味道窜进了袁旻的鼻尖,到了嘴边的话像烫嘴一样,再也说不来。
袁旻耳根微微泛红,条件反射的往后仰,等到那股子香甜离自己远了些之后,他终于找回了一丝清醒,“殿下缘何离得那么近?”
楚凤歌不知何时凑到了袁旻的面前,漂亮的瞳孔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仿佛看着的是世间她最爱的人,直到袁旻耳根的红晕蔓延到脸上时,她哼笑一声,缓缓退了回去。
“听说袁少卿生来体弱,谁想上天收走了袁少卿的健康倒是给了你一张好看的脸。”
袁旻脸上的红晕渐渐褪去,“上天不仅给了我一张脸,还给我了一颗七窍玲珑心。”
楚凤歌微怔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袁旻竟然还会说笑话,反应过来,轻笑了一声,“你说的没错,不然我也不会找到你了。”
说了半天,楚凤歌仍然没有说下一步要做些什么,袁旻俊秀的眉眼染上一些担忧,“殿下说笑了,只是殿下接下来有何打算?”
楚凤歌啧了一声,对袁旻的话很不耐烦,“你怎么老是说这些,如今父皇身体还好着呢。谈这些还为时过早。”她顿了一下,接着道:“袁公子英年才俊,不知道可有婚配啊?”
袁旻眼睛微动,本就没有血色的唇此刻更加苍白了,自嘲道:“属下身体不好,还不知哪日就归西了,何必去祸害别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
楚凤歌摆手,“你如今是大理寺少卿,前途无量。你这身体这么多年了也没出什么事情,将来有了钱,那么多上好的药材养着,肯定不会祸害别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
楚凤歌话里话外都是他的婚事,袁旻总算是察觉到不对劲儿了,蹙眉看向她,“殿下今日为何一直关心属下的婚事?”
楚凤歌轻笑,“广白有一个妹妹,今年二八年华,长得也很是貌美。袁少卿觉得配你,如何?”
......
空气中陷入了安静,好一会儿,袁旻冷笑了一声,他不知道心底的火气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但是听到楚凤歌如此费尽心思的给他说媒,内心的火宛喷发的火山,烧的他浑身滚烫。
“长公主这是何意?莫非是觉得属下不够忠心,想要用婚事捆绑住属下么?”
楚凤歌皱眉,不明白袁旻为何生那么大的气,不过是广白的妹妹半夏在公主府里见过他看上他了,她这才厚着脸皮来说媒而已。
她冷笑一声,目光冷了下来,“袁旻,本宫这几天是给你好脸色看了,你竟然敢这么和本宫说话?”
他在公主府里待过的那几日也知道了这位长公主其实是个亲和的性子,只是若是真的冷下了脸,便是连跟在她身边很久的广白都是有些怵他的。按理来讲,袁旻若是识相,应该老老实实地低头道歉,可是听了楚凤歌的话,他却还是冷着脸,说出的话像是结了冰,“殿下放心,便是我不与广白的妹妹成亲,属下也会对殿下忠心耿耿的。”
楚凤歌蹙眉,总算是明白了袁旻的意思,她心下觉得好笑,脸色却仍旧冷着,“你是以为本宫是不信任你才这么做的?”
袁旻抿着唇不说话,只是眼中透露的委屈无疑是在告诉楚凤歌他就是这么想的。
大概是袁旻这副模样逗笑了楚凤歌,她脸色明显的好了许多,看着袁旻半晌,轻笑道:“袁少卿想多了,本宫用人向来是一人不用用人不疑的,又怎么会怀疑袁少卿的忠心。”
袁旻唇抿的越发紧了,几近成一条直线,心里仍旧是有怒火的,只是这怒火究竟从何处而来,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了。
第一百零五章
楚凤歌眼波流转打量了一眼低头沉默不语的袁旻,想到了那个可能,眼睛里划过一丝坏笑,兀地凑近笑道:“袁少卿,该不会是对本宫动情了吧?”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袁旻毫不留情面的嗤笑出声,躲开楚凤歌的视线,“殿下想多了,属下不过是因为自己久病缠身所以才不愿意祸害人家小姑娘。”
“哦。”楚凤歌似有所悟的点点头,眼里的笑意却并未收敛半分,显然是不相信袁旻说的话。
“本宫也不管袁少卿是怎么想的,但既然袁少卿不愿意与广白结秦晋之好,那便安心做事吧。十五那天是女儿节,那天厂街上会很热闹,袁少卿和本宫一起,如何?”
袁旻有些疑惑,却也没有说些什么,只是老老实实点头同意了。
见他同意了,楚凤歌哼笑一声,开始赶人走了,“好了,已经没事了,你可以先回去了。不然,你的母亲可能就要急了。”
毕竟她这位长公主的名声可不太好,当今的新科状元整日待在长公主府,袁家父母还不知道担心成什么样呢?
楚凤歌虽说是开玩笑的语气,但是袁旻还真没什么借口解释,因为袁父袁母是真的挺担心他的。尤其是在知道袁旻竟然在长公主府里待过三天后,现在更是整日担心自家儿子的清白。
今日袁旻去长公主府时,袁母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袁旻早日回来的。
袁旻眼睛微动,起身告辞离开了。
袁旻离开后,广白很快就来到了楚凤歌的面前恭敬道:“殿下,二皇子已经开始动手了。”
楚凤歌:“秋山安排的怎么样了?”
“我们的人已经早早到了,二皇子安排的每一个陷阱我们都会了如指掌。”
楚凤歌冷笑一声,“两个废物,父皇却非要看看他们究竟有没有本事。不过是虚耗光阴罢了。”
广白低头不语,等楚凤歌话音落下后,又接着道:“只是二皇子麾下的孟侯可是骁勇善战,若是那天晚上,是由他带兵?我们可能会有些损失。”
楚凤歌摇手,“女儿节那天我会将孟侯送进大理寺,你安排好秋山的事情就好了。就让他好好看看他的好儿子究竟是怎么想的。”
楚凤歌从来不打没有准备的仗,既然她这么说那么必定是有办法解决孟侯,广白闻言便放下了心里的担忧。想到刚才在门口见到的脸色不太好的新科状元,轻笑道:“不知袁少卿的回复是什么?”
广白的语气有些奇怪,丝毫没有对自家妹妹婚姻大事的关心的模样,反倒是一副看戏的样子。
楚凤歌觉得奇怪,纳闷地看了一眼广白,却还是将袁旻的态度告诉了广白。
“回去告诉桃桃,可不是本宫不帮她,是袁旻不愿意结亲。本宫总不能做出那种强抢良家妇男的行为吧。”楚凤歌解释道。
广白低眸借此动词掩盖自己眼中笑意,这话若是传出去怕不是会让天下笑掉大牙。天下人谁不知道,他们的长公主最擅长的就是强抢良家妇男的勾当。
不过长公主都这么说了,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于是广白忍着笑轻轻点了点头。
楚凤歌也知道自己的话有多荒诞,说完之后自己也讪讪地笑了。
两人相处时间太长了,与其说是上下属倒不如说是朋友,广白当然知道楚凤歌做这些事的原因,想到这些他就止不住的心疼眼前这个姑娘。
她不过才十八岁,若是生在寻常人家这个时候她像他妹妹一样,找个心上人安心嫁人了。可是她偏偏生在皇家,正宫嫡出,却因圣上忌惮皇后一族而致使皇后早逝,小小的年纪就得学会揣测人心,在血雨腥风中隐藏用尽手段活下来。
广白眼中的笑意渐渐被心疼取代,轻声道:“若是皇后娘娘还在,殿下今日想必已经寻得如意郎君了。”
太过久远的称呼了,楚凤歌乍一听竟然有些恍惚,等回过神来看到一脸担忧的广白,她轻笑道:“广白,你也太小瞧本宫了。要什么如意郎君,等本宫坐上了那个位置,要什么郎君没有?”
心里明明知道楚凤歌不过是在说些玩笑话逗他开心罢了,但是从小接受的教育却还是让他忍不住皱了眉,“殿下,慎言。”
楚凤歌看他一脸不赞成的模样嘁了一声,冷声道:“就准你们男人三从四德,不准女子左拥右抱了?”
广白无奈,明明知道他不是这个意思的。知道每次讨论这个话题都是无疾而终的,他叹了口气,转移话题道:“三皇子那边,邹公子可有消息?”
提及楚凤辰,楚凤歌眉眼间多了些不甚明显的凝重,摇摇头道:“我们的这位三皇子心思可比二皇子重多了,邹青那边也直说了他最近似乎有什么动静,可能动静还不小。你最近小心点。”
广白点头,“那殿下身边的暗卫需要再加些吗?”
楚凤歌摇头,脸色凝重道:“不用给我,你去挑些暗卫去保护袁旻,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又是个病秧子,恐怕真的要去西天了。告诉暗卫,从此以后,袁旻就是他们的主人,他们要豁出性命来保护他。”
广白一一应下楚凤歌的吩咐,听完后,取笑道:“殿下对袁少卿很好。”
楚凤歌斜睨他一眼,笑道:“本宫对你不好吗?”
她可是出了名的对属下是极好的。
广白轻笑,没有说出内心的腹诽。长公主待手下人自然是极好的,可是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长公主将自己的暗卫都给人了,或许不久的将来,长公主真的要有一位如意郎君了。
广白揣测楚凤歌的心理向来是很准的,但是这次却猜错了,楚凤歌安排暗卫给袁旻,还真的就是怕他死了。
事实证明,如果没有她安排的暗卫,袁旻可能真的就要提前去西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