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父亲和父亲
比实力,比背景,卓涛都和自己七上八下,所以周先干脆准备赖皮了。
旁白兄的触发条件很苛刻:一是要周先代理成功某件案子,这个周先目前做到了;二嘛,就是旁白兄只能在特点范围内,对案件的关键证据有反应。
即使面对面坐着的是案子的嫌疑人,此人身上没有证物的话,旁白兄还是不会激活。
所以,这段时间旁白兄一直保持沉默,周先也可以理解,他自己都没有绝对把握,能确定卓涛到底杀没杀人,更别提找到对应的证据了。
他只是觉得,这位影后小姐的表现十分诡异,拨开云雾见月明之后,周先可以发现此人的动作逻辑和她的父亲十分想象。
虽然不知道这些动作是模仿还是重现,但它们背后的心理诉求绝对不一般。
崇尚暴力的,永远是暴力分子,周先不相信卓涛重走自己父亲的老路,是只是简单地缅怀下。
十几年前,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让卓涛这么放不下,并且意难平到准备把自己变成了当初的那个邪恶村医。
谁能想象得到,周先面前这个满脸委屈的女子,躯壳里生活着这么恶毒的一个人呢?
“其实我有些不懂,就算你把蓝玉珠和上官冰兰害了,你又能得到什么呢?”
不错,在经过这么多事后,这两位女人以后的日子会可以想象的凄惨,但如果把注意力落在卓涛身上,她又能获得什么?
心理上的满足?
可笑,一个在暗处整整准备了八年甚至更久的庞大计划,目的只是为了让当事人得到心里上的满足?这个理由实在很难让人信服。
周先觉得,如果卓涛有意,她完全可以用钱砸到蓝玉珠服软认怂,一样也能得到心灵上藉慰和复仇的快感。
为什么偏偏要准备这么久?
“我说过,这是她们两个咎由自取……我什么也没做。”
双手抱在胸前,卓涛依旧笑眯眯地开口了,吐露出的言语却是如此的冷漠,和她这张漂亮脸蛋上的笑容对比是如此的明显。
她只是利用某些人的贪心,在背后推波助澜了一把而已,这种不作为连教唆犯罪都算不上。
“八年前,你的第一部片子刚刚上映,对吧?”
八年前是个很关键的时间节点。
这一年卓涛毕业了两年,人生中的第一部影片正式杀青并且成功上映。
同样在这一年,卓涛在某个片场里邂逅了自己儿时的小伙伴蓝玉珠,两人的关系在短暂的接触后突飞猛进。
这里面有许多隐藏的信息可以分析分析。
人生的第一部戏肯定是要认真选择的,周先相信,是卓涛身后的家族发了力,给她找到乐一个很好的剧本,这才有了她后来大红大紫的故事。
所以,对于剧本。这个家族考察的标本是什么?
要知道,在最终定妆之前,剧组肯定是不会知道卓涛有这么强大的表演天赋的,卓涛能够在那么多候选女演员之中脱颖而出,除了资本本身的原因,导演是不是还考虑到了其它可能影响票房的因素?
比如说,演员和剧中角色的契合度问题?
“没错……那部片子叫《黑石湾》,周警官有空可以看下。”
《黑石湾》吗?
这部戏他好像看过,虽然时间过去了许久,但印象还是有的——记忆特别深刻的,是其中的两个片段。
其一,女主在柴房被男主角家暴时,那一脸倔强的小表情。
其二,带着女儿乘船离开小山村时,她那一双苍老的眸子。
这是一部文艺片,讲的是某个女大学生被人拐到了某个小山村后,奋起和命运抗争的故事,情节很大胆,表演很灵性,当年一经推出就获得了不少影评家的疯狂赞美,获奖无数。
周先当时观看这部影片时,被导演疯狂的黑白镜头语言倾倒了,只觉得那个导演的讲故事功底算得上一流,现在看来,他似乎更应该看中这个故事本身?
大学生被拐到了一个隐秘的小山村,遇上了一个残疾但恶毒的老男人做丈夫,但她不甘于这种凄惨的命运,一直在坚持奋起反抗。
或许是苦尽甘来,女主的女儿出生时,她遇见了一个善良的郎中。
后来,她爱上了这个郎中,可惜郎中家里还有老母亲要赡养……女主只有一个人抱着女儿孤零零的踏上了回家的小船。
文艺片之所以在年轻人中不太受欢迎,就是因为它的导演喜欢在镜头里大量使用比喻和隐喻,就像刚才周先和卓涛的对话一样,几乎每一帧画面背后都有着它的隐射涵义。
比如说,女主最后离开的镜头:一个女人抱着孩子沐浴下朝阳下,小船随着江水的漂流逐渐飘远。
女婴代表另一个自己的新生,奔流的江河暗示时间不可抑制的流逝,太阳代表着美好的明天。
说实话,刚刚一个毕业才两年的新嫩,能够把这个内心世界极其复杂的女主角演绎得活灵活现,的确非常不容易,可以说她的影后称号实至名归。
但如果周先把目光转移到剧本本身呢?
或者说,卓涛之所以能够把这个剧本演绎得如此入木三分,是不是因为她本人和剧本里的女主非常契合?
不管是命运,还是性格,还是做事习惯??
那么,问题就来了,电影中的其它意象,又在卓涛的生活中映射成了哪些人或事呢?
郎中,自然是父亲,他的父亲是村医,给了他生命,所以形象一直是善良且伟大的。
恋父,这个可以从她后面的几段感情里得到印证,暂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郎中不能离开黑石湾,是不是暗示着她真正的父亲最终也留在了七家湾?
所以,丈夫又是谁?
电影里的这个人是个瘸了一条腿的中年男子,在外唯唯诺诺,在家里喜欢喝酒,醉了之后就砸东西,打女人……在现实里,他又隐射谁?
女主给这个人生了个女儿,是不是意味着在现实里,卓涛也受到了这个人不可挽回的伤害?
如果事实真的是这样,那么这件事对卓涛后来的行为又产生了那些影响?
有些人的一生都在补偿自己的童年。
作为一个戏疯子,演员卓涛的生活其实并不复杂,除了随时随地地在琢磨剧本,提升演技,她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和自己当时的男朋友谈恋爱。
如果繁忙的工作可以用减压来解释,那么疯狂的恋爱又怎么做说明?
还是说,一个在封闭小山村长大到少女,然后进了城读高中上大学的年轻姑娘,她的三观,特别是对感情的态度,可以变化得如此夸张吗?
要知道,卓涛并不是个张扬的性子,她虽然说话泼辣,看起来很有进攻性,但其实她并没有放浪形骸,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对吧?
出道十年,那些八卦报纸上从没有这位影后的情事绯闻,某种意义上,这姑娘也只是口花花而已,这也是女演员在娱乐圈安身立命的手段。
换句话说,她其实是内敛的,她所有的感情也只给那个得到自己爱心的男人而已。
可——
一个忠于自己感情的姑娘,会在八年间爱上四个不同的男人吗?
无论怎么解释,这些行为都有些海王,周先觉得卓涛并没有怎么爱惜自己的身体。
嗯?
一个特别的单词吸引了周先的注意。
“有时间我一定会欣赏的。”
淡淡的点点头,周先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掩下脑袋,周先不想让卓涛看到自己激动的表情,虽然没有亲手触摸,但他可以肯定,自己的脸蛋这会儿一定非常滚烫。
他太激动了。
少女时代的卓涛,生活范围其实并不大,对吧?能够伤害到她的人,也绝对不会很多,如果这种伤害导致后来的影后不再爱惜自己的身体,那么周先是不是可以认为,当初这个人就是伤害了她的身体?
脏了,就不用爱惜了。
周先记得,剧中的丈夫最后被女大学生用一副药剂弄死了,一命呜呼?而且,这幅毒药还是来至于那个好心的郎中,是女大学偷偷拿走的。
卓涛的现实生活中,还有哪位亲戚或者家人最终留在了七家湾的?似乎没有别人了吧。
这也是后来她能冷冰冰看着上官冰兰受到伤害而选择袖手旁观的原因了。
这么一看,如果一切都是因为药剂的话,当时村医对采药人动手,也是有着深刻的原因了。
将军坟里的宝藏,不过是卓涛顺手而为,或者说,这也可以看成她对整个黑石湾或者七家湾的报复。
越是猜想,周先越是热血沸腾,他发现,自己可能知道了卓涛真正的目的。
“呼~~~”
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周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站起身,他伸出了自己的大手。
“卓女士,谢谢你的配合,你可以走了。”
一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卓涛似乎有些不敢相信,“我这就可以走了?”
“是的。”
点点头,周先收回手,开始默默收拾起了桌面上的东西,“不过因为涉及到一系列命案,你最好还是待在黄店镇,以便我们随时可以联系你。”
“没问题。”
想也不想,卓涛就点头同意了,起身伸出自己的柔荑,她大大方方地开口了,“那我就在镇上住两天?”
“请便。”
周先头也不抬。
他相信,虽然人在镇上的酒店里住着,卓涛一定会联系自己的家族的,她是个不甘认输的人,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死里求生,就像电影里那位女大学生一样。
等待他的,还有一场硬仗。
四冠影后的身影一消失,重案组的组员们就急不可耐地涌了进来,柳梢更是在第一时间就像周先抱怨了,“你就这样让她走了?”
“那还能怎么办,我们手里又没有证据。”
把审讯笔迹随手交给一旁的金虎,周先迈步朝门外走去。
他一秒钟都不敢耽搁了。
“你干什么呢?”
看着他如此步履匆匆,柳梢有些意外,连忙开口道。
“提审郎大军……柳梢,你把他弄哪儿了?”
“我去把他弄过来提审?”
“不用了。”
周先摆摆手,抬眼四处看了看,“我去找他吧,反正就一句话。”
不用多想,自从看到他出坑时戴上了手铐,周先就笃定这位村长准备为自己的孩子抗下所有罪责了。
他都不想浪费时间在这种傻瓜身上——大概,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认罪了吧?
“走,我带你去。”
悄咪咪的,柳梢的嘴角翘了起来,周先如此的急冲冲,毫不掩饰自己的渴望,一定是在刚才的审问里发现了什么,只是具体是什么,她这会儿还不知道而已。
说实话,周先和卓涛的这场“审讯”,她们这些场外的观众一直都是在云里雾里,稀里糊涂的,虽然知道两人都在打机锋,冷嘲热讽的,但两人你来我往语言交锋的具体映射是什么,没有人敢说知道。
她只是听局长轻轻提了一嘴,说是卓涛在收买周先,出价十分夸张,但这位新晋的小协警直接拒绝了,毫不犹豫。
一句话让柳梢心花怒放了许久,以至于办公室的大门一打开,她就带着属下们冲了进来。
甚至,在目送卓涛离开的时候,柳梢脸上的表情也没有那么厌恶了,毕竟对于一个失败者,善良的柳大组长多数时候是报以同情之心的。
黄店镇派出所并不大,周先审讯卓涛的时候占据了一个办公室,柳梢只有把另外几个嫌疑人关押到另外的地方了。
当和老罗简单地打了声招呼后,周先再次见到了郎大军那张熟悉的脸。
不出意外的,还有宫菲。
“那小子在隔壁。”
随手指了指隔壁的位置,老罗打了个哈欠,“对了,这两人进来之后,一句话都没说。”
周先点了点头,不能串供的话,郎大军装哑巴可以理解,宫菲更是如此了。
看也不看那个瘫软在椅子上的女人一眼,周先来到了郎大军面前,面色复杂地看着这个耷拉着头颅的中年男人。
“卓涛的叔叔不是自然死亡,对吧?”
他轻轻开口了。
对面的男人抬起了头,嘴巴张了张,眼色变换,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男欢女爱,人之常情,但你不应该突破道德底线,最终杀死了她们。”
叹了口气,周先站起身,他拍了拍郎大军的肩膀,继续淡淡开口了,“郎志宇为什么要杀人,你比他还清楚原因……你是一个很失败的父亲。”
“父亲叛逆,儿子却在反向溺爱你……孩子还年轻,为了让浪子回家,你最好如此交代你的罪行。”
周先的这句话很真诚,郎大军的眼神里终于有了神色,“小宇……小宇他不会死吗?”
“除非能证明有人暗算了他。”
目视着对方的眼神,周先点了点头,“郎村长,你们就没有怀疑,当时那个人死得有些蹊跷吗?”
现在看来,这个神秘的卓涛叔叔,或许才是这一系列案子的第一个死者,而不是那个倒霉的采药人。
只不过,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另一位父亲把自己变成了玩具杀手。
而杀死这个男人的,正是卓涛。
第302章 无时无刻的表演
开口就是问自己的儿子能不能活,看来经营了七家湾多年的这位郎村长,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憨厚。
即便没有和郎志宇交流,看到了现场的那一幕,他也大概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事。
但知道归知道,听到周先说郎志宇有活命的可能性之后,这位父亲还是第一时间就决定配合了。
“小宇这孩子,挺聪明的。”
开口第一句话,郎大军就满是唏嘘,在一个封闭的小山村里培养出一个大学生,作为父亲他还是蛮有自豪感。
可一切的骄傲在大学毕业后就变了。
帝都的大学毕业生,即使只是农林专业,想要找一个像样的工作应该是很容易的,郎大军觉得,自己老俩口身体还好,郎志宇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只要他拼命在在城里奋斗两年,就能很容易在城里站稳脚跟。
说不定运气好,还能认识个城里姑娘,两人结婚生子,有空就把孩子带到七家湾看看他倆。
可这小子毕业后做了什么?当主播。
当主播有多么不务正业,他这个足不出户的老农民都知道,好不容易等他接受了这种身份落差,结果郎志宇又跑回家里做直播了,这叫什么事儿?
郎大军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有一个庞大的计划,目标直指华国最当红的四冠影后,最关键的是,他差点还成功了。
当郎村长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之后,郎志宇已经继承了他的狠辣,杀死了村里的独居老猎手,妄图把罪行推到上官冰兰,甚至卓涛身上。
“小宇啊,你傻啊……冷治民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啊!”
那个晚上,在自家的封闭房间里,老村长脸上的眸子一明一灭,老泪纵横。
“郎村长,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说老猎手是故弄玄乎,什么也不知道,那么那个叫“崔伯”的老人经历的事情,一定是有人装神弄鬼。
即便时间能往前推移二三十年,那个时候能熟悉年轻时候崔伯的活动轨迹的,一定也只能是村里的乡民,而且考虑到他的荒诞故事里有大红灯笼指引道路的情节,这个乡民家里的经济条件应该还算不错。
他是郎大军,还是卓村医?
况且,周先并不认为,老猎手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当时在酒桌上他如果故弄玄乎的话,是骗不过自己的。
而且,当晚他的死亡现场,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确实是知道点什么,所以在某人到达之前,自己就对自己动了手,从这种果决来看,他肯定是知道这个人的身份,也是因为此人一家对自己有恩,所以他才选择了这样保持了沉默。
只可惜,他的这一番苦心注定是要错付了。
儿子利用了他的尸体来做文章,完善自己的庞大计划的同时,父亲也仿佛的了健忘症,把老猎人的善良忘了个一干二净,这会儿还觉得自己的儿子是被人陷害的。
他叛逆,他无耻,可他只是个没长大的小男孩,他不应该遭到报应。
郎大军全程不提那个神秘催眠药的事,好在周先打听的是许多年前卓涛一家的故事,暂时也没有关注这里。
只不过,他的心里依旧是一阵恶心和反胃。
“卓医生大名叫卓正兴,说是村医,可是在继承他师傅的衣钵之前,他也是在外面读了县高的,是个真正的文化人。”
“他原本不是我们七家湾人……只是年轻的时候和卓涛的妈妈情投意合,所以才在村里落了户。”
哦?
周先一下子愣住了,卓正兴当年是个赘婿?
他对三十多年前才子佳人的故事并不感兴趣,想来当年的这位卓医生愿意在七家湾这个小村里落户,应该是挺爱卓涛的妈妈的。
不过,摒除这段罗曼蒂克的往事,这位卓正兴的故事情节,是不是和那不黑石湾的电影有些像?
入赘,被拐。
都是被某种东西限制住了自己的行动,一连许多年都被禁锢到某个封闭的小村落。
这是不是说,卓涛在借自己的第一部电影,在向自己的父亲致敬?一如她选择和父亲同样的命运,开始对蓝玉珠和上官冰兰下手一样。
只不过,如果电影里的女大学生是父亲,那么郎中又是谁?
莫不是自己?
这也说不过去啊,自己拯救了父亲,所以最终父亲才脱离了苦海,赢得了新生?
在现实里,他的父亲到死都没有解脱,很有可能就是死在了眼前的这位郎大军手上。
或者说,在卓涛的脑子里,她是怎么定义“新生”的?
如果结束了那段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也叫得到解脱了话,卓正兴的生命也确实算得到了安息——可如此一看,当年这位村医的死亡,可不仅仅是郎大军有杀人嫌疑了。
他的任何一位知道他秘密的家人,都很有可能让他解脱。
“继续吧……说说那位弟弟。”
头疼欲裂,周先叹了口气,冷冷开口道。
如果哥哥是赘婿,那么弟弟会怎么看待他?
这里的哥哥和弟弟,有两个很关键的形容词作为前提:时间是三十多年前或者更早,地点是封闭的小山村。
时间古老,地点封闭,说明这两个人的观念不太可能很开放,哥哥或许能用爱情来解释自己当上门女婿的行为,弟弟呢?
要知道,即使在现代,在广袤的乡村,也有许多年轻的适龄男人认为当赘婿是一个莫大的耻辱,他们的中的大部分,宁愿自己一辈子打光棍也不会给别人倒插门。
封建糟粕也好,大男子主义也好,一个事实你必须承认,倒插门这个观念在乡村里没有多大的生存土壤。
所以,三十多年,这位弟弟怎么看待自己的哥哥就不言而喻了,一个有文化的医生,到哪里生活和工作不好,何必把自己的一生禁锢到某个小山村里?
最诡异的是,这个弟弟还住进了哥哥家里,时间还很长。
这和他一贯的思想有很大的矛盾,不是吗?
不知道怎么的,周先突然想起了那个姓上官的支教老师,此人也是在七家湾奉献了自己的一生,和卓医生的命运是何其的相似?
事实证明,这位老师确实称得上是一个好人,但这个小小的七家湾有这么幸运,短短时间内就遇上了两个差不多大公无私的大善人?
“卓医生的弟弟叫卓正义,当年好像是得了什么慢性病,所以才到哥哥家里调养治疗。”
郎大军慢悠悠的话语把周先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在心里叹了口气后,周先收拾好了满腔的唏嘘,默默当起了听众。
“因为卓医生的医术精湛嘛,家里条件也不错,所以他们一家子对小叔子的到来没有声意见,女主人忙前忙后,也没有什么怨言。”
“倒是卓涛吧,当年可能到了叛逆期,对家里突然出现的陌生人有些抵触。”
周先点点头,卓涛的这种表现很正常,叛逆期的少年少女老子天下第一,脾气上来了连爹娘都敢甩脸色,不提一个前来借助的客人了。
周先相信,卓涛身上后来悲剧的发生,很有可能和她的这种态度息息相关。
但更重要的,是他对这个“卓正义”的身份存疑。
虎毒不食子,这位叔叔到底是有狠心才对卓涛出手?或许叛逆期的姑娘对他的态度很恶劣,但寄人篱下的时候,有几个人事先没有这种心理准备?
更不提,此人还不是一般的寄人篱下,按照郎大军的说辞,他是患了严重的慢性病,周先有理由怀疑,此人当时的身体情况不太好,极有可能需要卓涛一家来照顾护理。
“卓正兴既然需要从本村的采药人那里购药,那么他平日只是坐诊,不采药吗?”
作为一个在小山村行医的本地郎中,卓正兴开源节流的一大利器,就是自己到附近的山林里采药,但他和采药人的互动,显然又否定了周先的这个猜测。
可即使是以现代的眼光来看,七家湾和相邻的村落之间局里也太远了,连坐车都好耗费一个小时左右。
那么,在几十年前,路况还不是这么好的时候,会有别的病人跋山涉水找卓医生看病吗?考虑到病人的身体状况,周先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没有,就算有,也是一年只有少数几次别人的万不得已。
换句话说,光凭一个小小的七家湾,卓医生靠一个小诊所能够养活一家人吗?
显然不能。
但事实上,卓医生一家在村里的经济条件绝对是数一数二,能白白养活一个患慢性疾病需要长时间调养的病人不说,后来也能在崔伯的故事里扮演一个特殊的角色。
当然,他从采药人手里购买药材也是一个疑点。
“卓医生……确实是在收购一些优质药材。”
或许是感觉到了周先的别有用心,许久,郎大军才小心翼翼地开口了。
“果然,你也发现了不对劲,对吧?”
不等对方回答,周先又轻轻摇摇头,“郎村长,你觉得,卓医生收购这些‘优质’药材做什么?”
他故意把优质两个字咬得很重。
药材质量好,说明卓医生的收购价格高,可病人都是贫困乡民的前提下,他有必要搜集一些好药材吗?
便宜实惠,性价比高才是一个村医的用药之道。
“可能是……卖?”
虽然瞬间给出了答案,可是郎大军的声音是如此的犹豫,这个理由一时间连他自己都有些不相信。
或许是为了加深自己的说服力,他又继续点点头道,“反正没有行医的时候,村里人倒是经常看见卓医生背着一个大背篓进城。”
到城里卖药,赚得一大笔钱,然后回到村子里过上好日子,这条逻辑链很完美,对吧?
可为什么是大背篓?
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财不露白,背篓虽然容积大,但顶上的巨大缺口并不能很好的遮掩它里面的容积物,卓医生就不怕那些优质的药材让某些人红了眼吗?
二三十年前,经济条件差,治安也绝对没有现在好,周先不相信,在大雪肆虐的那几年,卓医生没有考虑到这方面的问题。
他考虑过还是这样做了,只能说他要么是个傻子,要么根本就不在意这一背篓的药材。
文化人自然不会是傻子,可在那个时代,有什么东西比一背篓的好药材更值得这位医生关心呢?
请注意,郎大军来陈述卓医生这个习惯时候,用了一个形容词“经常”,这句话表明卓医生这样做的频率很高。
他无疑经常去城里。
或许每次都有或多或少拿回一些钱财养家,但周先觉得,卖药根本不是他的目的,而是为了掩饰自己真正目标的幌子。
“卓医生既然是入赘,那么他的老家在哪里?”
想到这里,周先急急忙忙开口道。
经常入城如果不能以卖药来解释,那么一定有别的理由,最有可能的,就是他需要进城联络某些人——而且,这种联络,还必须瞒着别人。
这个“别人”,不仅包括七家湾的那些看热闹的村人,似乎也包括了卓医生的老婆女儿之类的家人。
答案似乎只有一个了。
“卓医生的老家……躲不起,我不知道。”
闭眼思索了一会儿,郎大军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这个答案有些荒谬,但也没有让周先失望。
怎么说呢,作为一个有“树先生”外号的村长,郎大军在村里的相关工作上绝对是合格甚至优秀的,这样一个负责任的村长会不知道村里某个入赘女婿的老家是哪里?
不太可能。
“你们八卦的时候,没有向卓涛的妈妈打听过吗?”
一旁的柳梢也插了句嘴。
无聊的时候,乡民们最喜欢聚在一起说些家长里短,既然卓医生在村子里的表现是如此两眼,那么村人们肯定也八卦过他的话题,作为一个入赘的女婿,他的籍贯似乎是个逃不过的坎儿。
“或许问过吧,但阿芳绝对没有说,说不定是混弄过去了。”
郎大军简单地解释了一句。
八卦归八怪,但村里人在谈论这些话题的时候,其实也是挺注重隐私的,在那个封闭且古老的小山村,一个上门女婿的心思有多么敏感,其实不用当事人承认大家都清楚。
所以,只要那个叫“阿芳”的本村姑娘强调几句,众人说说也就过去了,没有人把它当一回事。
但。
一个男人的老家在哪,真的那么敏感?
周先笑了笑。
既然卓医生这么抵触这个话题,那么他为什么还让自己的弟弟住进了七家湾的家里,他和他的妻子可以守口如瓶,这个弟弟能吗?
按照一般的逻辑,弟弟和哥哥,肯定还是来自于同一个家乡,对吧?
结果,弟弟在七家湾养病了这么久,也没有把自己的来历透露给村人,奇怪吧?莫不是在某个时候,卓医生特意给弟弟嘱咐了一番?
如果弟弟替哥哥着想,愿意照顾卓医生那颗脆弱的同情心的话,他为什么又能心安理得地在卓涛家里住这么久?
他真不知道,这样的行为同样给自己的哥哥招来了无尽的麻烦吗?
不说别的,少女时代的卓涛就没有给过他好脸色,不是吗?
如此一看,这位弟弟其实也并没有多么在意自己的哥哥了,相比较卓医生弟弟这个身份,他更是一个叫卓正义的独立个体。
是什么原因让两个相对独立的个体,不约而同的保留了自己的籍贯信息呢?
周先觉得,兄弟俩同样动作的背后,在没有外界干扰的情况下,应该是有一个同样的逻辑——那就是有一个十分重大的事情,使得他们必须同时保护这个秘密。
在七家湾,他们不能说出自己的来历。
答案似乎不言而喻了。
这两人都是“盗墓贼”。
相比较后来的上官老师,卓医生是更早一批对将军坟里的宝物起了贪心的人,虽然不知道他从哪里听到了这样的传说,但在若干年前的某一天,他邂逅了卓涛的妈妈,那个叫阿芳的七家湾姑娘。
然后以爱情的名义入赘。
借用村医的身份,他可以自由地在村里子行走,甚至借用卖药的名义,他可以回到城里和自己真正的家里人交流自己的寻宝秘密。
为了支持他的寻宝计划,这个家族时不时支援他一点金钱也是可以想象得到的。
这些钱被卓医生以卖药钱的名义带了回去,混弄住村人的同时也带着妻女过上了好日子。
就这样,过了十几年。
或许是寻宝的事情有了进展,家族里派出了另一个子弟进了七家湾,协助卓正兴。
这个人或许是卓医生的亲弟弟,或许不是,反正他对卓涛一家其实并不是很亲。
但七家湾的凄苦生活简直出乎了卓正义的意料之外,经济条件差吃喝很少也就罢了,他的精神生活也空虚起来。
时间久了,他的心理也就发生了变化。
协助也好,监视也好,他对卓正兴的那点源于血脉里的认同渐渐消失,逐渐变得狂怒生气甚至歇斯底里,这种情况下,少女卓涛还会和他客气?
然后,在某个只有卓涛在家的时间里,悲剧发生了。
周先不知道那一天这一家子是怎么度过的,反正就在第二天晚上,卓医生故意到采药人家里吵了一架,说自己的弟弟死于采药人的劣质药材。
看似落荒而逃时,他成功地在采药人妻子的眼中洗清了怀疑。
当夜,采药人这个明面上的野狼杀人案的第一个死者,出现了。
为了制造噱头和恐慌,他甚至带走了采药人的某个人体零件。
弟弟的死有些意外,为了不夜长梦多,卓医生开始以另一种手段探测将军坟的真正位置。
他在夜色里,开始猎手他所知道的,所有知道将军坟秘密的人,不管是盗墓贼和守护者,他一个都不准备放过。
他这样做的目的有二,一个是为了自己原本的计划,这个不用过多解释。
另一个,自然是对这些人的报复。
不是由于这些人,他的家族怎么会派卓正义来,而这个所谓的弟弟不来,卓涛身上的悲剧怎么会发生?
或者,他还隐隐有着一股彻底爆发,彻底和家族同归于尽的心思。
那就是二十多年后,当这一系列案子终于引起警方的注意后,警方的目光最终还是会集中到他和他背后的家族身上。
当然,这一些列案子之中还有一个小插曲,那就是郎大军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开始在模仿杀人,把自己的罪孽藏在这一系列案子里。
甚至,为了让自己摆脱嫌疑,他还故意助纣为虐,在崔伯探亲回来的时候,故意假装野狼吓唬他,通过后者的嘴碎习惯把野狼传说渲染得格外真实。
无疑,卓医生的计划成功了,在他的铁血手段里,有人扛不住,透露出了七家湾最大的秘密。
从后来卓涛能够安心地假装被郎志宇掳进守护者通道来看,她无疑是知道这个秘密的。
也就是说,当时卓医生很有可能已经向家人坦诚了自己的来历,这两母女无疑也原谅了他。
甚至,在卓医生不幸遇害之后,她们还能很顺利地进入卓正兴背后的家族中,受到严厉的保护。
明明已经死了两个人,这个家族为什么会这么大度?
自然是因为投名状的分量足够重啊!
如此一看,整个故事的脉络就很清晰了,所有的悲剧都是源于宝藏,三十多年前如此,三十多年后同样如此。
现在,只有两个最关键的问题摆在周先面前。
第一,卓正兴的真正死因。
他是不是郎大军杀的?
如果是这位村长动的手,他无疑是猜出了卓氏兄弟的真正目的,这种情况下,他如何会眼睁睁的看着卓涛母女拿走七家湾最重要的财产?
第二,卓涛回到这里做什么?
无疑,这个小小的村落就是这位影后所有噩梦的来源,重游故地,她肯定不是来享受痛苦的。
对蓝玉珠和上官冰兰动手,不过也是为了重走父辈的老路,不是故意针对这两人,所以看起来,她也不向是对整个村子报复。
毕竟,从不久前愿意投资大笔金钱改造七家湾来看,她对这个小村子和小村子里的人,其实也并并没有那么憎恨。
周先觉得,真正的搞懂了这两个问题的答案,这一系列案子的所有真相自然谁水落石出。
他相信,这一天不会太久。
“走吧。”
叹了口气,周先站了起来。
“去哪儿?”
一旁的柳梢终于忍不住了,一脸好奇地开口了。
“回酒店,找鬼妹。”
沉声开口,周先的脸色很是凝重,“我有些问题,需要她给我找到答案。”
卓氏兄弟的来历在当时很神秘,但对现在的警方而言,其实并不算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先总觉得,刚才和自己对话时,卓涛的表现有些不正常。
虽然她着力地在洗清自己的嫌疑,但周先还是觉得表演的成分居多。
太刻意了。
无时无刻都在表演,谁也看不出她的真正自己。
哎。
第303章 向阳而生
鬼妹休息的地方,是镇上为数不多的星级酒店。
作为重案组的技术员,她的工作性质很特殊,上班不需要特别的场地,下巴也不用准时打卡,有了大宝贝和互联网,鬼妹就可以遨游全世界。
这一次,柳梢很好奇,周先到底为什么如此急不可耐,需要和鬼妹当面询问搜寻结果。
卓涛身后的那家娱乐公司,在这个案子里扮演了什么角色吗?
说实话,不久前周先和卓涛的那一段对话,柳梢有些没有听懂,但通过两人的表现,她隐隐觉得,案子应该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或者说,卓涛杀人的背后,还有更深层次的东西她不曾知道。
在派出所里耽搁了那么就,这会儿时间已然是下午十分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小镇的天空上汇聚起了黑压压的黑色云层,周遭的空气有些压抑。
道路两旁的绿黄叶子无风自动,轻轻跟随者周先的脚步,柳梢有些喘不过气来。
“要下雨了。”
走进酒店大门的时候,柳梢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后,随意感叹了一句。
“我知道。”
周先头也不回。
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
这个案子牵扯的人和事很多,柳梢虽然不大大咧咧,知道这几个嫌疑人幕后隐藏了着多少势力,但这会儿感觉到了压力也挺正常。
就连他,也唏嘘自己人生的第一部大戏就此夭折,但短暂的遗憾之后,他心里的怒火却是越发汹涌。
凭什么???
一个村落的生计,一个小镇的前途,那些人凭什么就能随随便便拿走?
诚然,一个古老小镇的落魄有着许多原因,但周先不止一次幻想过,若是将军坟里的那些宝藏真的留了下来,七家湾一定不会像如今这般荒凉吧?
就算当初那个传言是假的也好,所谓的将军坟宝藏最终上交给国家也好,可凭借着“灵地出宝”这个噱头,黄店镇的发展也不会像这么艰难吧?
光凭旅游接待全国闻讯而来的游客,许多如同黄家沟这般的小村寨,依附着小镇也能跟着喝口汤,说不定真的到那时候,老葛叔也不会走上那条路。
可惜一切都让某些人毁了。
……
一路无话。
在顶楼再次见到鬼妹的时候,周先的脸色终于恢复了正常,姐妹好一阵寒暄不提。
柳梢向鬼妹介绍了今天发生了的一切,着重强调了不久前派出所里的一幕,当然,在进入酒店大门的时候周先那一顿莫名其妙的脸色不好看她没提。
“鬼妹,事情就是这样……卓涛背后的那家公司你查了没有?”
感慨了一声,柳梢开口了。
“查到了。”
转身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鬼妹的双手开始在键盘上操作起来,嘴里却也没有停下,“专员出发之前就给我布置任务了……忙活了大半天,我终于幸不辱命,有了一点点收获。”
“卓涛的签约公司叫‘太阳花’娱乐公司,规模不是很大,经理也只是在市场上聘请的职业经理人……所以这些年在圈子里也声名不是很显赫。”
一手指着桌面上自己查询到的结果,一米四好一阵抑扬顿挫。
皱着眉,柳梢直接打断了她,“停,停,停!”
“这是一家皮包公司?”
也难怪柳大组长质疑不已,签下卓涛这样顶流明星的,能够是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退一万步讲,就算当时刚刚毕业不久的四冠影后眼瞎了,这家公司又能有什么资源捧红她?
靠一个好剧本?
别搞笑了。
没有资本的运作,没空有演技的演员啥也不是。
同样,小成本的文艺片,没有院线的加成,在圈子里一点点浪花也翻不起来。
“老大威武!”
竖起自己的大拇指,鬼妹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直线,“在我的几番尝试之后,我发现了卓涛的每次新片发行时,有一家公司的影子总在大力运作。”
“哪一家?”
大手在某人的小脑袋瓜子上不断摩挲着,柳梢露出了自己的小虎牙,眼神十分慈爱。
鬼妹早就习惯了自家姐妹的别样亲密,扭了扭脑袋,她又笑眯眯地开口了,“左氏娱乐。”
鬼妹的吐词很清晰,为了强调,她这四个字几乎是一字一句说出口的,但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之后,柳梢却是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左氏娱乐?
居然是这家公司?
柳梢不是一个喜欢八卦的姑娘,休息的时候也很少关注娱乐圈的消息,欣赏那些明星们演绎的电影电视剧或者娱乐节目。
但即便是她,也知道这家公司的鼎鼎大名。
为什么?
因为这家公司太古怪了。
这家公司的老板姓左,叫左华明,年纪不详,模样不详,作为一家娱乐国内顶尖公司的老板,他从来就没有在任何一个娱乐新闻里露过脸,奇怪吧?
更奇怪的是,这家公司的行事风格和这位左老板很搭,或者说一模一样:它投资了许多影片,但在每个影片片尾的署名都很靠后;它每年发行的影片很少,但每一步都是精品;它名下的演员有很多,但几乎每一个都是演技派……
天堂在左,左氏向右。
这是某次公司年会时,这家公司的老总发言时的开场白,铿锵有力的一句话,直接让当年的娱乐圈万马齐喑。
在密流汹涌的资本市场上,哪种对手最让人觉得可怕?
不是那种张牙舞爪看起来气势汹汹的虾蟹,而是喜欢躲在河底伏击别人,或者飘在睡眠装作毫无杀伤力的木头的鳄鱼——鳄鱼这种动物,一旦咬到了猎物,不撕下一块肉前是绝对不会松口的。
事实上,死亡摇滚后把猎物整个吞下才是它的常态。
而“左氏娱乐”无疑就是这种资本大鳄,它不高调,并不意味着它没有杀伤力。
相反的,因为这家公司不喜欢走寻常路,每次出手都有些不可捉摸,所有人都对它忌惮得很。
左,卓?
如此看来,卓涛的本名应该是姓左的吧?当年的卓医生,或许是改名换姓之后才和卓涛的妈妈相爱并结婚,最终入赘七家湾。
“太阳花”自然而然就是左氏娱乐投资的子公司了,鬼妹的这次调查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
“太阳花吗?”
仔细呢喃着这个名字,周先终于开口了。
乡间里最常见的那种野花儿,向阳而生,璀璨盛开,然后悄无声息地失去。
卓涛给自己的公司取名叫这个是什么意思?
第304章 花开璀璨
《黑石湾》这个电影剧情是如此符合卓涛的过往,周先相信它是私人订制的。
这种行为某种意义上也可以看出来卓涛在左氏娱乐里的地位,把“太阳花”说成专门为卓涛服务的公司一点问题都没有。
按照这种逻辑,左氏娱乐为了照顾卓涛的情绪,或者表明自己的态度,把这个公司的命名权交给她,似乎也没有多大问题?
所以,“太阳花”这个名字表达了主人的什么意志?
自诩这种乡村里随处可见的小花儿,卓涛这是在自嘲吗,毕竟她出生于七家湾这个封闭的小山村,从小也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
可她最终还是回到了城里去了啊。
从一个乡村少女蜕变为绝世巨星,短短几年的时间内,卓涛的变化不可谓不巨大,周先在惊叹于这个女人卓绝天赋的同时,也惊讶于左氏资本的雄厚。
不愧于传承许久的古老家族。
只是如果卓涛把自己当做了太阳花,那么她生命里的太阳又是谁?
太阳花的花,从来只为自己的太阳开放。
从她的一些列的外在表现和对应的心理刻画来看,周先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只有一个。
父亲。
也就是郎村长故事里,那个叫卓正兴的男人。
但。
如果仔细观摩的话,诸位觉得,卓涛这朵太阳花,如今盛开得璀璨吗?
四冠影后,惊艳天下,如果只看事业,这位年轻的资深体验派女代表,将会让天下大部分男人自惭形秽。
但在父母的眼里,事业从来不是定义女儿成功的唯一标准啊。
甚至,是最薄弱的那个标准也说不定。
华国的父母是天下最辛苦的父母,年轻的时候,他们在外面辛苦打工,劳累种田,为自己的年幼的子女撑起一片天。
当他们年纪大了,儿女也成长了,他们心里对儿女的要求从来也不是希望他们事业有成,更多是只是最朴素的健健康康,阖家欢乐而已。
女儿是父母的小棉袄,但再贴心的小棉袄,终归是要嫁人的,她们会成为别人的妻子,别人的媳妇——对于女儿,父母心里没有太多的奢望,他们只需要她幸福快乐就好了。
换句话说,他们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嫁给爱情,婚后生一个健康的小宝宝,公婆善良,丈夫温柔……别的,也就没有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总是对自己这样说。
可是把这个标准套在卓涛身上,周先觉得可能这位卓医生会死不瞑目。
在八卦故事里,卓涛有四段爱情,每演绎一次剧本,她都会不由自主地爱上和自己打对手戏的男主角,然后这段爱情就会在半年到一年的时间内狼狈收场。
她的粉丝们把她的这段苦涩恋情当做了走不出剧本,所以把她当成了资深的体验派,可经过繁复的仔细验证,周先发现,这个女人可能是在故意蹂蹑自己的身体。
因为少女时代的那场悲剧,她在心里认为自己不完美了,自暴自弃之下,她开始憎恨自己的身体。
只是,为什么是和电影里的那些男主角?
最早的一部黑石湾,整整十年前上映的,那个时候卓涛才从学校毕业不久,她真的有这种心理的话,大学时代就应该有相应的绯闻传出来吧?
可周先了解到的是,整个大学时代,甚至包括中学时代,卓涛都是一个努力且自制力极强的女学霸,传闻中的“别人家的好孩子”。
她是开始演绎黑石湾才变成这样的。
难道,再次体验了一次戏里的生活后,十年了她还没有从“黑石湾”里走出来?
“专员,专员!”
鬼妹的惊呼把周先拉回了现实,还没有等他回过神来,一米四就满是惊恐地指了指自己的电脑屏幕,“卓涛的围脖发言了!”
围脖?
围脖发言有什么不对吗?
周先和柳梢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两个几乎从来不看电视的家伙一头雾水。
鬼妹终于看不下去了,嘟了嘟嘴,她的小脸上满是紧张,“卓涛以前很低调,从来不发围脖的。”
“她写了什么?”
柳梢心里一紧,突然开口道。
从来不发就今天发,再联系鬼妹的表情,柳梢心里咯噔一响,猛地就有了一个不太美好的预感。
“她似乎……还是在阴阳怪气?”
轻轻瞟了眼周先的表情,鬼妹的眼珠儿转了转,小心翼翼地开口了。
“到底阴阳了什么?”
柳梢瞪了某人一眼,双眼如铜铃。
“她在恭喜我的新剧立项,并且为能演绎‘柳俏’的角色感到高兴。”
放下了自己的手机,周先冷冷开口道。
就在刚刚,他的围脖炸了,卓涛直接圈了“人间太岁”的名字,并且配了他的高清照片。
对,某张重案组顾问小哥哥的高清照片。
“嗯。”
一米四轻轻点头,声细如蚊,“专员的身份被卓涛爆了。”
而且她还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的样子,鬼妹在心里加了一句。
柳梢许久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瞬间脸色就铁青起来,“这女人,怎么能这样???”
周先虽然平易近人,能和兄弟们打成一片,但他心里其实是一个不太希望被人打搅的人,功成名就这么久,他从来就没有打算在大众面前曝光自己是畅销大作家的想法。
和周先在一起这么久,柳梢太清楚他的心思了,虽然心里也知道周先这么优秀,他的身份可能隐瞒不住,可她没有想过,这一天会来得这么早,这么突然,还是以这么一种方式。
最关键的是,那女人毫不客气地曝光之后,还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太婊了。
“没事,我早就等着这么一天了。”
摆了摆手,周先表示自己无所谓,“以这样一种方式曝光也不错……只是柳梢,你觉得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周先可以肯定,自己在不久前和对方的对话里,已经明确表示双方不再合作了,卓涛为什么要弄这么一出,把周先的小号曝光的同时,也要把他的剧本生米煮成熟饭?
难道她就笃定,周先不会同样发一条围脖,彻底否定此事吗?毕竟剧本就是他的,没有任何一个人比他还有发言权了。
现在换女角重拍这部戏,还是让卓涛继续演绎柳俏,两种选择孰轻孰重周先还分得清的。
前者可能会损失大笔金钱,后者能吸引大批粉丝的流量,甚至在案子曝光之后更是会铁定冲上热度榜第一,从而给周先带来大量的关注,但他还是觉得,他会选第一个方案。
作为一个有心理洁癖的完美主义者,周先不会让一个瑕疵的女演员玷污自己的第一个影视作品,这一点他心里清楚,相信以卓涛的敏锐观察力,她也一样清楚。
可她即便看准了周先的选择,为什么还要坚持这样做?
挑衅,表明自己的刚烈态度?
奢求,妄图用这个为代价绑架周先的意志力?
抑或干脆是寻死,不作不舒服?
摇了摇头,他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鬼妹的肩膀,周先开口了,“鬼妹,帮我两个忙。”
“专员,你说。”
小迷妹的眼睛亮亮的,不住地点头。
“第一哥,下一部《黑石湾》的电影,传到我的手机里……我要仔细看看里面的剧情。”
时间过去太久,这部电影的许多情节他已经忘记了,周先希望回忆电影里的细节,能够足够幸运发现新的线索。
“没问题。”
卓大影后的成名片子,片源应该不难找,鬼妹信心满满。
一旁的柳梢也美目连连,和周先一起看电影啊,虽然是在手机里,一定也非常浪漫吧?
“第二件。”
沉沉地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窗外,周先的目光开始变得深邃起来,“帮我查查卓涛母亲的下落吧……同样是十年前,她发生了什么事?”
十年前,这是一个十分重要的节点。
这一年,她开始拍摄自己人生中的第一部电影。
这一年,她爱上了自己的第一个男人,自暴自弃。
这一年,她同样邂逅了自己的童年小伙伴,开始了漫长而庞大的复仇计划。
为什么这一年她的变化是如此激烈,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少女时代,卓涛的父亲死,死因周先暂且不知道。
但卓涛铁定只剩下一个亲人了,毕竟对于她而言,某种意义上父亲也是被他的家族害死的。
对于左氏,卓涛应该没有多少归属感,这从她这么多年依旧没有改姓可以看出一二。
所以,会不会是这个女人唯一的亲人在十年前出了什么事?
她才会彻底黑话,讨厌起自己身体的同时,开始谋划自己的复仇大计?
先前的时候,周先还纳闷那个电影故事里怎么有两个父亲的形象,现在看来,我们的这位影后是讨厌自己的这具身体的,衍生意义上,她是否同样会讨厌自己的身份?
所以,电影里的矛盾涵义似乎就可以这样解释了:郎中和女大学生代表着父亲的两层身份。
一个好人,平凡而伟大的村医,为了自己的女儿,他可以放弃一切。
一个黑化了的影子人,她可怜无助,需要救赎。
父亲的形象很清晰,对吧?
女儿对父亲的爱意是如此炽烈,花开璀璨,太阳花只为自己的太阳开花。
相比较之下,在当事人心里,女儿甚至没有了自己的形象。
这种情况下,对应的现实里会发生什么?
一个不把自己当人的人,在失去了最后一个亲人之后,会做些什么?
“周先?”
一旁的柳梢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声音有些颤抖。
“是的。”
周先点点头,眼神开始苦涩起来,“卓涛在主动寻死。”
故事里已经没有了女儿的形象,周先相信,这几年断断续续只拍了四部电影,卓涛的大部分时间应该在她妈妈身边。
卓妈妈生病了。
“为了给父亲报仇,她准备和左氏鱼死网破了。”
这几年时间,卓妈妈的病情不但没有好转,最近甚至有些加重了,卓涛很有可能觉得,她妈妈快要去另一个世界里了。
“柳梢,案子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了……找到卓涛的妈妈吧,所有的证据都在她手里。”
卓涛去那个无名道观,绝对不是游山玩水的,那些年拍电影的时候,妈妈就是她唯一的坚持,虔诚祈福应该是她为数不多的放松活动。
周先终于有些明白了卓涛的计划了。
第305章 有个姑娘叫阿芳
所有的惊愕变成了惊喜,柳梢许久才弄明白了周先的意思。
案子的症结,最后居然落在卓涛的妈妈身上?
那个在所有故事里,只留下一个“阿芳”名字的朴素村姑,居然是卓涛做下这一切的内在动机?
“‘阿芳’只是一个代号,但这个代号对于卓正义和卓涛来说,意义绝对不一般。”
一个是相濡以沫的妻子,一个是温柔伟大的母亲,柳梢太同意周先的这个说法了。
如果所有案子的起因,都是源于那个卓正义对于卓涛的伤害,那么这位女演员现在这般迷失自我的行为就可以解释了。
而案子的关键时间点之所以是十年前,就是因为在这一年这位名叫阿芳的女子身体状况开始变坏。
在这之前,乖乖女卓涛尽可能的把自己变得优秀,让自己的妈妈为之自豪。
在这之后,女演员卓涛开始讨厌自己的身体,彻底放纵,企图用工作和所谓的爱情麻痹自己。
这朵小小的太阳花,前半生充满了悲剧,高傲的躯壳底下,那个小女孩遍体鳞伤,孤苦无助。
当唯一的亲人开始迎接死神召唤的时候,她终于清醒了。
不,她也不算清醒。
周先在心底摇了摇头,卓涛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一种过家家般的幼稚复仇,她的行为符合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女心理侧写,甚至直接可以用一个单词来描绘,那就是血债血偿。
蓝玉珠和上官冰兰两个人,是她精心挑选的,前面已经说过,在某种意义上,这两位姑娘可以代表着二十多年前和他父亲作对的那些敌人。
不管是守护者,还是盗墓贼,这批野心勃勃的家伙都是造成她父亲悲剧的凶手,长达十年的定计实施,卓涛对这两人的报复不可谓不凶狠。
女医生就不说了,杀人偿命,就算周先有心帮忙,上官冰兰人生最美的青春年华,也必定在囹吾中度过。
蓝玉珠虽然没有女医生那么严重,但职业犯罪一旦曝光,她的名声瞬间就会扫地,没有卓涛的资源加身,她的后半辈子的职业生涯也几乎是可以想象得到的。
这种人生大起大落的生活,对于一个爱财的姑娘来说,和直接杀了她有什么两样?
至于郎氏父子,他们代表着整个七家湾的现在和未来,卓涛把他们一锅端,何尝不是在报复这个生她但不养她的贫寒家乡?
当你把视线拔高,纵观整个案件,你又会发现,这位四冠影后似乎又在有意的曝光自己,利用“卓涛”这个名字把左氏娱乐拖下水。
一环套一环!
她很作,但很聪明,不是吗?
柳梢走了,兴冲冲地带走了三柱子和二狗两员大将,金虎和老罗留在镇上主持日常,周先坐在沙发上,面前的手机屏幕里正播放着卓涛的第一部电影。
身后的房间窗户外,凤声大作,雨点砸在了透明的玻璃上,噼里啪啦作响。
周先以为自己会很有耐心看完这部十年前的文艺片,即使柳梢带着命令离开,他也会很好的享受这段孤独的时光。
但他很快发现,自己错了。
九月的黄昏,突然而至的暴雨带不走空气里的燥热,坐在滚烫的沙发上,他越发烦躁了。
金虎已经带人去蓝玉珠那边了,据说这位经纪人这会儿正在陪着自己的姐妹,想来两位女士应该能够很好的提供那批狗头吊坠的线索。
鬼妹正在测查阿芳的下落,虽然这个女人在当年的故事里保留了很大的戏份,卓正义背后的家族必定会把她掩藏得很好——但一切的手段在警方面前,都有些不堪一击。
一米四已经通过追踪卓涛的行踪,在某家贵族疗养院里发现了这位阿芳姑娘的下落。
和周先猜测的一样,她患上了老年痴呆,和多种慢性疾病,时日已经不多。
周先相信,柳梢和三柱他们很快就会在这家疗养院里和这位阿芳见一次面。
至于他自己,必须留在这里镇守大本营,卓涛今天的这个大动作太突然,鉴于周先对此人的了解,他感觉这个女人的报复可能没有这么简单。
这个百变影后,每一句话后面都有自己的特殊含义,同她日常里的擅长表演一样,你根本就不知道哪一章面孔才是她真正的形象。
三姐妹关系的曝光,你以为她的目标是蓝玉珠和上官冰兰。
但狼父和狼崽子的出现,你又认为卓涛的目标其实是他们。
但随着故事的深入,卓正义的形象开始丰满,你恍然大悟,原来卓涛的目的其实是和自己的家族同归于尽。
但真相真的就是这样吗?
在没有搞清楚当年卓医生真正的死因之前,周先不敢确定,卓涛的真正目的会不会翻篇。
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计划也越来越清晰,但周先担心的恰恰就是事情发展到一定层度后,场面已经不肯可控了。
现在,她已经把左氏娱乐拖下水了,对吧?
但看卓涛的表现,她似乎还不太满意?
接着奏乐接着舞,她正在努力把事情弄大,甚至不惜把周先和整个龙安总局拉入乱局中。
原因到底是什么?
左氏太大,这种程度的攻击并不会让它伤筋动骨;抑或,其实左氏也不是她真正的目标?
“专员,局座来了消息,已经有五十多家媒体准备采访你,他都给挡了。”
房间内,一米四端来了一杯热菜,轻轻放在了周先面前的茶几上。
随意坐在了周先身边,她满脸关切。
“替我谢谢他吧。”
叹了口气,周先不再多说什么,某些意义上,局座也算是他的长辈了,一起相处了这么久,常伟知道他会怎么选择的。
说实话,闻腥而来的无冕之王们确实会让他有些烦闷,但也不至于因此乱了心绪,最让他搞不懂的,就是卓涛真正的打算。
抛开外表那个游戏风尘的大姐姐形象,卓涛的内在其实是一个调皮的少女,这个人格永远停留在了十几岁的青葱年代,做事讲究心情的同时,下手也从来没有分寸。
她对父亲的感情很炽烈,所以在复仇时,这种激情会让她无视所有的别的情绪,别说对付蓝玉珠和上官冰兰这样的普通人,就算把周先和常伟拉下水,她也不会犹豫半秒钟。
因为心有执念,所以一往无前。
“鬼妹,你觉得阿芳这样的人生,算圆满吗?”
卓涛的突然改变,就是从她妈妈突然发病开始,所以在她的犯罪生涯里,到底有没有这位阿芳的因素?
周先只从她的庞大计划里,看到了当年那位村医的影子,说实话,不管是故事里还是电影里,这个男人的形象一直很丰满。
但与之对应的,卓涛的妈妈似乎只留下了一个朴素的名字,她的动作,她的形象,她的心理特征,周先一个都不知道。
为什么这个女人在卓涛的前半生里,一个影子都没有留下来?
是因为她出嫁随夫,性子软弱,所以在村医的映衬下,显得格外不吸引人注意吗?
不,就算是依附型人格,对于卓涛来说也应该是无比留恋的,爸爸和妈妈本来在儿女心里就是两种形象,没有理由妈妈低调就无视了她啊。
看一看后来卓涛对妈妈的做法吧!
因为妈妈的健康出了问题,四冠影后整个人直接黑化了,妈妈的形象在她的心底应该占据很重的地位,对吧?
可这种无比呵护妈妈的意识,和她在故事里故意抹除妈妈形象的做法,对比起来十分突兀和诡异,不是吗?
周先想从一个女人的角度,让鬼妹来分析分析“阿芳”这个人物。
“阿芳吗?”
专员好为人师,喜欢身边的兄弟交流案情,作为迷妹,这一点鬼妹是十分清楚的。
能够和偶像多多接触,她本人自然也不反对这种互动,闭眼思考了一会儿,她轻轻开口,“我觉得,她也算是人生和美了吧。”
鬼妹是用自己最熟悉的“代入法”获得这个结论的。
作为一个小山村里长大的姑娘,阿芳文化不会很高,就算她模样漂亮,自己做过的最奢侈的梦也不过是嫁一个老实的丈夫,一辈子相夫教子,举案齐眉。
虽然过程有些艰辛,但只看结果的话,她如愿以偿的被豪门接受了,女儿长大成人后,事业也如日中天——无论怎么看,她的人生也算完美了。
“圆满可不是完美。”
摇了摇头,周先笑了笑,“你就觉得,这个女人如果意识清醒的话,她会幸福吗?”
阿芳会不会幸福?
这个问题有些尖锐啊。
再次低头沉思了一会儿,鬼妹抬起头时,小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的那般轻松,“如果她妈妈知道卓涛今天的做法的话,一定不会开心的。”
幸福的定义有很多,鬼妹不是豪门公主,不知道对于一个吃穿不愁的女子来说,什么才叫幸福。
但作为一个母亲,知道自己的女儿在犯罪的话,一定不会很开心。
说句不客气的话,也就是阿芳的身体出了问题,脑子有些不清醒,要不然卓涛这么些年也不会做出这么多恶事了。
“是啊……这个答案你知道,我知道。”
叹了口气,周先的声音有些唏嘘,“卓涛一定也知道。”
“可她明明知道自己的阿妈会因为她的所作所为不开心,她还是毫不犹豫地做了,为什么?”
因为妈妈没有意识了,所以就这么干脆的破罐子破摔?
不不不,卓涛的自暴自弃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刚才周先也说了,卓涛的一切作为都有些意气用事,是因为她的内在形象永远停留在了自己被伤害之前的那段时光——这个时间段的女孩儿,为人处世根本就没有多么强大的逻辑。
换句话说,她的心理其实很单纯。
爱就是爱,恨就是恨。
她对自己的母亲,感情根本就没有对父亲那么深厚,答案就是这么简单。
她后来的那般乖巧和叛逆,不过是源于自己为人子女的逻辑变化。
注意,这里的定语是“逻辑”,不是“感情”。
母亲还在世,意识清醒,所以按照一般人的做法,我应该乖巧,所以我成了别人家的孩子。
后来,阿芳患病了,失去了意识,所以我应该把她送进疗养院,让医生看病治疗的同时,我会去庙宇为她祈福。
她的所有孝顺,不过是因为自己是阿芳的女儿罢了,在心底,她其实对这个女人没有多少感情。
和对卓医生的感情相比,她为什么对自己的妈妈这么冷漠,阿芳年轻的时候哪怕对她有一丁点关心,她也不应该在长大之后对她如此疏远和抗拒。
那么问题就来了,阿芳年轻的时候,刻意冷漠过自己的女儿吗?
在七家湾的时候,因为故事里没有对应的情节,所以周先不太清楚。
但他几乎可以肯定,在拖家带口离开家乡回到卓爸爸的家族时,这对孤儿寡母一定是互相抱团取暖的,毕竟对于虎视眈眈的其它族人而言,她们俩才是彼此最后的亲人。
也就是说,阿芳其实是一位合格的母亲,或许她的性格有些软弱,但在平日的生活里,她肯定关怀过自己的女儿的。
为什么在电影里在故事里,阿芳就没有自己对应的情节,所有的形象好像刻意被抹除了呢?
卓涛在排斥自己的妈妈什么?
“阿芳曾经毁掉了自己的形象。”
打了个响指,周先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身边的鬼妹,“她对不起自己母亲的身份,所以卓涛才这么抗拒她。”
“专员,怎么说?”
眼睛亮晶晶的,鬼妹的小脸上写满了好奇。
“要么出轨,要么杀人。”
竖起两根手指,周先的表情很坚定,“卓涛当年之所以受到伤害,除了卓正义的缘故,还有她妈妈的原因……淡然,这种可能性极低,虎毒不食子。”
“而且,当年卓医生杀死那么多人的时候,最终也没有顺手伤害阿芳。”
“杀人呢,专员你觉得卓涛的妈妈杀死了她的爸爸?”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鬼妹的脸色有些惨白,无论如何她也不能想到,卓涛的命运里有样惨烈的悲剧。
周先点了点头。
阿芳杀死了自己的丈夫,其实不难理解,当时卓医生可能已经向阿芳坦白了自己的身份,这才让恩爱的夫妻最终离心。
而且,阿芳似乎也知道了卓医生在暗地里杀害村人和附近村落的邻居们,为了保护自己和女儿,她选择了一种特别的方式。
可她从来也不知道,卓医生之所以这么做,其实也是在保护自己的女儿,玩具杀手是幌子,将军坟墓也是幌子,他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把警方的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最终掩饰自己的女儿是个杀人犯的真相。
这是一个很会表演的演员,一如几十年后的卓涛一样。
为了自己的真正目的,他画了好几层画皮,不到最后,你根本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也只有亲眼目睹了母亲杀死父亲,所以在自己的故事里卓涛才会那么排斥阿芳。
更痛苦的是,她其实也知道,母亲其实是为了保护自己。
所以,后来的卓涛,一生孝顺自己的母亲,一生也不原谅自己的母亲,这两种行为和心理才会如此的矛盾。
“这么来看,她故意让上官冰兰把狗头吊坠的故事传递个郎志宇,其实某种意义上也是为了曝光她的妈妈了?”
一旁,鬼妹摩挲着自己的下巴,静静开口了。
狗头吊坠—神秘古庙—祈福—阿芳,这条逻辑链很闭环,不是吗?
周先竖起了大拇指,不吝自己的赞美,仔细想想看,卓涛似乎不介意警方的视线集中到了自己的妈妈身上。
很难说,这不是一种报复。
“自从阿芳病了之后,卓涛也失去了自己的母亲……现在那个没有神志的老女人,不过是她血统上的亲人罢了。”
所以,一个无父无母,心底是意气用事小女孩形象的资深体验派演员,她到底会做些什么事?
十年饮冰,难凉热血。
一个做事只凭自己感觉的臭屁小孩儿,她的心思应该很简单啊,我为什么会看不出来?
周先有些苦恼。
“滴!”
“滴滴!”
愁眉苦脸间,周先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才打开屏幕,他就看到了某个熟悉的号码发来了消息。
“大编辑,什么时候搞个剧本会,我有些等不及了(笑脸)。”
最后的笑脸是个十分应景的动漫表情,画像里的小女孩儿,模样和周先依稀有些相似。
剧本会?
剧本会是开始拍摄之前,剧组里的演员们互相讨论剧情,试炼台词的简短见面会,这个时候,卓涛还要和几位主演谈论工作吗?
等等!
顺便,一个名字突然涌入了周先的脑海里。
难道,卓涛的目的其实是他???
我的天。
周先的脸上,笑容有些苦涩,我说我的剧本写出来的时候,你们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热情,主动找上门不说,甚至愿意免费出演。
为了提升演技?
我呸!
第306章 黒廷斯
卓涛主动要求和左云生见面,这般急切是周先没有想到的。
他回忆了一下两个人找上自己的原因。
首先是卓涛主动找上门,表示自己愿意出演剧本里的女主角,“柳俏”身上有许多闪光点,能够给她带来很大的挑战。
周先犹豫了一会儿后,直接同意了,“收视率女王”愿意屈尊和自己合作,他自然是没有意见的。
甚至在当时,他还以为自己走了大运,四冠影后在息影两年后,第一次重上荧幕就选中了自己的片子,可见他的剧本编撰得还算可以。
只不过,这种惊喜在左云生找上门之后变成了错愕,比起卓涛,左云生虽然没有那么吸引流量,但在华国的演技派小生里面,他依旧可以算得上前三,演绎起电影里的“周先”来自然不在话下。
虽然周先惊讶于左云生也是零片酬出演,但想起赵导和自己妈妈的关系,他当时很快也就时释然了——现在看来,左云生接近自己的目的,怕不是提升自己的演技那么简单。
传闻中左云生演技四平八稳,就凭几句简单的话语就能骗过自己,他的演技绝对不简单,不是吗?
他是为了卓涛而来?
只是,剧组成立后,两人根本在就没有在现实里碰过面吧,左云生凭什么觉得他和卓涛演了几场对手戏,就能搞定这个难缠的女人?
要知道,布局了近十年,卓涛为父亲报仇的念头是如此执着,左云生根本就不可能凭借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能让她放弃自己的整个记得的。
更不提,左云生根本就可能是左氏娱乐的人,两人的站位天生就有些争锋相对,卓涛不害他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听他好言相劝?
只是,左云生真的是来劝和的吗?
想起那个温文尔雅的男子,周先有些拿不准主意,知人知面不知心,虽然和左云生短暂的几次相处,周先对他的印象很好,但他还是不确定此人进去剧组的目的。
和卓涛一前一后,他找到自己的时机太巧合了。
“卓涛的目的如果是毁灭左氏,那么她一定会把事情弄大……不过左云生的目的是什么,他想借此究竟卓涛,卓涛一百个不会拒绝。”
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笑眯眯的动漫表情,周先心里一阵恶寒,四冠影后正大光明的提出了挑战,自己要怎么应对?
卓涛不但不会拒绝,她似乎还挺愿意左云生找上自己?只不过,不用任何推理,周先就敢肯定两人的这次见面一定不会是友好的谈判,反而是一场预谋好的鸿门宴。
会见血的那种。
那个叫卓涛的躯壳里,小女孩做事从来只凭自己的情绪,杀人不是她的目的,毁灭某个家族才是。
为了报复左氏,她一定会把当年七家湾的惨案曝光出来,哪怕现在的左氏家大业大,在娱乐圈看似可以一手遮天,但只要它和一系列惨烈杀人案联系起来,这个巨无霸很快就会自顾不暇。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不要小看任何一个小小的疏漏,蝴蝶效应之下,这个疏漏可能会无限放大!
要知道,好奇心是所有人类的本能,凶杀案本来最吸引眼球的素材之一,沉寂了十几年的连环杀人案再起波澜,这样的新闻能吸引多少人注意?
同理心之下,人们天生会同情弱者,只要那时候的卓涛稍微会卖惨一点,网络上普通人愤怒的浪潮瞬间就会把左氏淹没。
偏偏,我们的试管影后,最擅长的就是表演,不是吗?
作为一个资深体验派的老手,她在镜头前悲悲惨惨戚戚,简直是融入骨子里的本能,周先不能想象这个新闻爆发之后娱乐圈里的乱状。
前提是,卓涛拿到媒体的发言权。
无疑,和庞大的左氏相比,卓涛在圈子里的分量显然有些不够看,这从息影两年中,她在所有新闻里保持缄默就没有看得出来。
但要获得话语权,她要怎么打破左氏的封锁呢?
正常的渠道,靠资本肯定是不行的,翻来覆去,周先觉得,卓涛的选择似乎只有一个。
那就是闹一个大新闻。
一个惊天动地的大新闻,最好把某些连左氏都压不住的势力牵扯进去,让左氏娱乐这个庞然大物想插手,最终却也只能无可奈何。
比如说,她杀死了左云生。
更具体一点,或许是她这位四冠影后,当着警方顾问的面,用一种十几年前某个连环凶杀案里的特殊手段,杀死了左云生?
豪门,血案,警察。
几方势力错综复杂的搅合在一起,就算左氏想压下这个新闻,也要头疼不已吧?
更何况,卓涛已经尝试过几次,确定了警方的这个小顾问并不是一个很够被轻易逼迫或者收买的人,对吧?这从她刚刚对周先亲密的称呼可以看出来。
“大编剧”。
调皮中带着点淡淡的可爱,卓涛的心情这会儿无疑很不错。
这是一个可怕的阳谋,她似乎已经吃定了周先没有了应对之策。
我能拒绝这次剧本探讨会吗?
周先问自己。
这个借口很扯,但明面上谁也挑不出任何毛病来,卓涛需要的只是和左云生的一个见面机会,周先就算否决这个,她还不能找到第二个吗?
她随时可以,而且是很快,周先甚至觉得,左云怕也是在等待着一个同样的机会。
短短十年不到,当初那个青涩的大学毕业生就成长成了华国最出名的女演员之一,作为最吸引流量的大明星,卓涛的一颦一笑无疑会引来无数人的注意。
无疑,左氏想对付她,怕也是不同意,稍有不对劲,他们的一切所作所为就会曝光在闪光灯下。
投鼠忌器,这也是这两年左氏保持沉默的原因。
可自己,需要促成这次交流吗?
周先猜测,左云生的手段不会太激烈,无论是谈判还是威胁,他只是需求一个和对方交流的机会。
可偏偏对方不太会给他这次机会。
“她看中的,就是我的编剧和顾问双重身份……这出戏,必须要有警察参与进来。”
叹了口气,周先的表情有些郁闷。
“专员,你在说什么?”
一旁,哥特萝莉眨着自己的大眼睛,一脸迷糊地看着自己的偶像。
“没什么。”
摇了摇头,周先顿了顿,“鬼妹,你说当年那些案子,卓医生的作案手法是怎么样的?”
在夜晚偷袭杀死一个壮汉,可不容易,更不容易的是卓医生作案的持续时间达到了好几年,案子的死亡人数也不可小觑。
“下药吧。”
果然,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鬼妹说出了一个周先郁闷的答案,“他是个医生,专业能力强,药倒之后再动手,现场几乎就不会发生任何声音……就像上官冰兰和十几年前的郎大军那样。”
这两人的杀人手段大同小异,甚至可以说是相辅相成,郎大军哪里弄来的这种生物催眠药草周先暂时不得而知,但想来作为一个行医了几十年的老医生,卓正兴也应该有差不多的手段。
毕竟作为一个百年家族,左氏乱七八糟的传承不会很少。
所以,如果在剧本会上,卓涛用同样的方法药死了左云生,会不会很可怕?
周先估计,自己可能会中招,但不会致死,卓涛需要一个目击证人,警方顾问的出马,能够确定十几年前的那一些列案子会被曝光,左氏当年的所作所为自然也会无所遁形。
自己要怎么回复卓涛呢?
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周先再次陷入了沉思。
……
徽城。
小青山。
这是一个并不出名的县城,小到你在最新的电子地图上,都可能找不到这个县城的名字,柳梢带着哼哈二将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旁晚十分。
风尘仆仆,三人顾不得找临时休息的旅店,直接在街边找了个路边摊,开始享受自己今天的第一次热餐。
“黒廷斯,这就是那个疗养院的名字……贵族式,会员制,安保很严密。”
在屏幕店子地图的某个位置上点了点,赵玉柱抬头看了看身边的某人,“柳梢,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这种正规的大型疗养院,一般人是不能随便进去的,就算是警方过来要求协助办案,也需要持有相应的手续。
“带了。”
点了点头,柳梢的头也不抬,她双目放空,声音波澜不惊,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旁的苟方看了看,随即摇了摇头笑了笑,“怎么,还舍不得离开顾问呢?你要是不爽,回去让他请你看十次电影好了。”
“狗子,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烦人呢?”
横了某人一眼,柳梢郁闷地哼了一声,“待会儿怎么问话,你们想好吗?”
找到这个疗养院,说起来还有些戏剧性,鬼妹直接追踪了近几年卓涛的行程,结果发现她有大部分时间来到了这个并不起眼的小县城来。
而正是随着黒廷斯的出现,柳梢才知道自己要找的那位“阿芳”姑娘,怕是已经得了老年痴呆症,脑子已经记不起事来。
以前不关注新闻,柳梢还不知道,但过来之前搜寻了相关的信息,她才清楚了作为“老年痴呆症”的专业疗养医院,黒廷斯的鼎鼎大名。
“和一个老年痴呆症患者对话,然后找出案子的关键证据来……柳梢,这是地狱难度的任务啊,哥帮不了你。”
耸耸肩,苟方直接眨了眨眼睛。
天塌了有高个的顶着,柳梢带队,那就柳梢烦恼好了,他只负责吃饭吆喝。
倒不是苟方冷血什么的,他只是觉得,周先既然把这个任务交给柳梢,柳梢就一定能够完成,他无比相信自家顾问的判断。
柳梢,她只是着相了。
越在意,越担心,
一向大大咧咧的重案组女组长,只是太担心自己在周先心里的形象了,所以这才失了分寸。
“柳梢,你可自己乱了阵脚。”
倒是一旁的三柱子,罕见地正色开口了,“周先既然没有特别提醒你,这个任务就一定不会很难……正好,待会儿正式拜访之前,我们还有一点时间合计合计。”
“你觉得,从阿芳手里获得证据,难点在哪里?”
什么叫没有特别提醒,案子就不会很难?
柳梢有些郁闷地瞪了三柱子一眼,嘴角抽了抽,“交流?”
进入黒廷斯不难,找到阿芳也不难,自己三人手续齐全,就算黒廷斯安保再严密,也没有办法阻扰自己找人。
柳梢更关注的,其实是怎么和阿芳对话。
只有让阿芳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柳梢一行人才有机会取得对应的证据。
说实话,哪怕自己面对的是一只老狐狸,并且此人还知道警方过来是对付自己女儿的,她各种不合作,柳梢也有一百种方法对付她。
柳梢怕就怕,自己费尽了口舌,阿芳连一句话都听不懂。
“如果对付真的是老年痴呆,正常的交流肯定是做不到的,更不提让她主动交出指证自己女儿的证据。”
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三柱子的眼神很严肃,“所以只能另辟蹊径……这怕也是顾问什么都不和你说的原因。”
“三柱,你啥意思?”
柳梢有些听不懂。
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己熟悉的小伙伴,她总觉得这小子有些不怀好意。
哎!
赵玉柱叹了口气,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柳梢一眼,这傻姑娘不知道怎么的,运气就这么好,遇上了这么一个七巧玲珑心的家伙。
周先明显地不想带坏了你啊。
柳梢傻乎乎的,二狗浓眉大眼,看来,这坏人只有自己来做了。
我说怎么让我出远门,周先这小子有些不地道啊。
“以情入手。”
苦笑一声,三柱子有些郁闷地开口了,“柳梢,你等下就装卓涛的朋友吧,慢慢和她妈妈套近乎。”
套近乎?
“柱子,你的意思是,这对母女的关系很亲密?”
苟方有些疑惑,出发之前,他明明听顾问亲口说,卓涛对她老娘,其实心里薄凉的很,她的孝顺,只不过是装出来的表面仪式感,没有多少真实的感情。
一切,都源于这个阿芳可能杀死了她的丈夫,卓涛的父亲。
“卓涛薄凉,不意味着阿芳薄凉啊。”
白了自己的兄弟一眼,三柱子再次目视着面前的柳梢,“阿芳做下的一切,其实都是为了她女儿,对吧?尽管卓涛不能理解,但她也无法否认,是吧?”
“柳梢,说真的,你就说自己是卓涛的朋友,慢慢和阿芳套近乎……这件事,急不来。”
“另外,我建议我们今晚好好休息一下,明早卖点礼物再过去拜访,你们说呢?”
二狗若有深思地看了看自己的小伙伴,没有说话。
倒是柳梢沉默了许久,“我想想。”
如果真的要假装朋友,那么旁晚绝对不是一个拜访的好时间,养精蓄锐准备礼物,三柱子的建议可谓是万无一失。
只是,这样真的好吗?
周先不愿意对自己明说,就是因为这个计划有些缺德,好言欺骗一个失去了思考能力的老人,利用一个母亲对女儿的爱来寻找证据,周先肯定是做不出来的。
但自己能做出来吗?
好一会儿。
柳梢才抬起头,咬牙举起了手里的罐装啤酒,“休息一晚,明天出发……目标,黒廷斯。”
自己再不出手,卓涛就死定了,我这是在做好事,柳梢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这就对了。”
举杯一饮而尽,三柱子也笑了起来。
第307章 小草
要让一个嫉恶如仇的警察主动放下自己的形象很难,但三柱子却一点也不意外柳梢主动接受了自己的建议。
就这样,每个人几罐冰冻啤酒,简简单单享受了一顿烧烤作为晚餐,早早就找了个酒店洗漱入睡了。
一夜晚睡不提。
第二天一大早,柳梢很早就起床,简单的收拾了下自己就和哼哈二将汇合了。
“你说,咱们要准备什么礼物?”
攒点摊子上,柳梢对着一碗白米粥发呆。
走亲访友自然不能空手上门,但面对一个已经痴呆了的老人,特意精心准备似乎也没有意义。
“买点水果和营养品吧。”
苟方的眼神扫视着柳梢,眉头有些不自觉地皱了起来,“我说柳梢,你就这副打扮过去?”
柳梢今天的衣着是便服,俏脸上更是只略施粉黛,讲究一个清爽舒适,见苟方这么询问了,她纳闷了,“怎么了?”
虽然正式进入黒廷斯需要出示证件,但她总不能穿着警服和阿芳对话吧?别忘了,这位婆婆虽然脑子糊涂了一点,但依然是卓涛这个嫌疑人的妈妈,面对警察,每一个护子心切的妈妈本能地会有戒心的。
更不提,此人或许还是杀害自己丈夫的凶手,柳梢根本就不打算对她说出自己警察的身份。
“你不适合演戏。”
苦笑了一声,苟方无语的看着柳梢,满脸真诚,“柳梢,相信我,你最好不要在对方面前演戏。”
能够和卓医生相濡以沫十几年,并培养出了一个大明星影后,苟方相信这位阿芳就算不会演戏,这方面的眼力见儿一点也不会差。
她能很轻易地就看出柳梢的拙劣演技。
相反的,许多年的警队生涯已经在柳梢身上刻下了太多的痕迹,让这个大大咧咧的姑娘都带有一种特别的气势,龙行虎步,英姿飒爽,她和一般的姑娘很是有些不一样。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不承认自己的警察身份呢?
谁说大明星就和女警察不能成为知心姐妹?
就算当事人起了疑心又怎么样?苟方还不相信,一个脑子都已经没有了多少思考能力的老人家,能斗得过三个经验丰富的重案组警察。
她慌就对了。
虽然这种想法有些不客气,但苟方真的希望这位阿芳惊慌失措之下自乱阵脚,暴露出自己的最大破绽。
当然,能够不这样最好了,毕竟对付一位孤苦的老人家,也不是他们的本意,周先也表示这个证据应该很简单就能找到才对。
柳梢有些郁闷的回了酒店,看着她有些焦急的步伐,一旁的三柱子叹了口气,“狗哥,你看到了吧,周先对咱家柳树条子,影响还是挺大的。”
要不是因为周先,柳梢也不会这么轻易的就答应他的计划,毕竟按照以前的作风,柳大组长一定会大手一挥,直接带着人冲进了这家疗养院,直接和阿芳对峙,追问证物的下落。
虽然刚刚苟方的意思,也是让柳梢全副武装,但三柱子相信,就算等下在阿芳面前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柳梢接下来的行动一定也会和颜悦色,心平气和。
不知不觉间,这位北方姑娘温柔了许多,身上也有些许女人味了。
“就是不知道啥时候他俩在一起啊……”
晃了晃脑袋,苟方的表情唏嘘不已,“三柱,待会儿的计划知道了吗?”
他们两个陪着柳梢进去,绝对不是当背景板的,按照最开始的打算,是柳梢打主攻,用语言和当事人拉扯,他们必须要眼看六路耳听八方,观察阿芳的表情和动作有什么异常。
观摩一个痴呆症患者,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差事,也不知道这位阿芳差点病情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能在和柳梢的对话里暴露一些什么有用的信息吗?
“放心吧。”
朝小伙伴重重的点了点头,三柱子翘起了下巴,“我和顾问学了不少,对付一位老人家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瞧着某人信誓旦旦的模样,苟方又开始郁闷了。
……
九点出头,天上的阳光正灿烂,一辆警车静静地停在了“黒廷斯”疗养院的门口。
柳梢三人来到前台的时候,能容易就和这里的接待沟通成功了,在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后,有一位护士打扮的女子领着他们进入了后院。
林荫葱葱,花草葳蕤,穿过几处安静的院落,女子在一个白色的小门前停了下来。
“他们就在院子里听戏,曲阿姨就在里面。”
女子的脸色很平静,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她的病情最近很稳定……我们的院长说了,你们中午前可以随意和她交流。”
“好的,谢谢你了。”
苟方简单和女子沟通了几句,然后目送她离开了。
“就这么走了?”
等见不到这个女人的身影后,三柱子有些诧异地开口了。
说句不客气的话,作为重案组的一员,他也算出了不少次外勤了,很少见到对他们如此冷漠的了。
全程公事公办,居然一点客套话也不说。
“或许是这里的规模大,设施好?”
观察着面前的雕栏画栋和漂亮园林,柳梢有些不确定地开口了。
或许人家见惯了豪门贵客,对自己这些小虾米早就见怪不怪了呢?毕竟,她刚才也只是简单的出示了警官证,并没有表明自己重案组组长的身份。
“柳梢,你觉得会不会还有一种可能。”
一手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白色小木门,二狗的表情严肃极了,“阿芳在这里的地位并不高。”
苟方已经不是第一次进入这样的地方了。
不管是疗养院也好,养老院也好,里面的老人生活状况肯定是分三六九等的。
有时候,一个老人在这里的地位高不高,并不只是因为她的子女有没有给她们缴够足够的费用,更重要的是,这个儿子或者女儿,有没有经常来探视她。
有儿女撑腰的,就算吃穿差了些,老人生活的时候,精气神明显就要活跃不少。
相反的,如果儿女亲属许久不来探视,就算她们的缴费等级是最高,老人的生活也不会很好——别的老人对她不会很客气,护工工作也不会上心,院里的医生老师之类的工作人员,和她说话时也不会那么和颜悦色。
慕强是人类的本能,为自己获取利益也是。
很不幸,对于很多人来说,欺负弱小已经是他们骨子里的习惯。
柳梢呆住了。
苟哥这是什么推理?
世界上真有这么无聊的人,对付一个痴呆老人能够给自己带来很大的收益吗?
只不过,推开这扇小小的木门,咨询过很多精神矍铄的老人,在某个墙角的葡萄架下面找到某位孤零零白发奶奶后。
柳梢愣住了。
这位才不到六十岁的老人摇着一把蒲扇,对着栏杆上的一个盆栽摇头晃脑。
盆栽里不知道是种植什么东西的,但显然生长情况不是很好,夏天快过完了,沙土里一颗绿植都没有长出来。
只有几柱瘦长的狗尾巴花在那里倔强的矗立着。
微风乍起。
三人闻到了泥土里这种路边野花独有的氤氲香味,还有一个沧桑的沙哑声隐隐约约传来。
“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我是一颗无人知道的小草。”
“从不寂寞,从不烦恼。”
“春风啊春风,你把我吹绿;阳光啊阳光,你把我照耀……大地啊母亲,你把我拥抱。”
看着那个满脸慈爱的老人,柳梢桑然泪下。
第308章 姐弟茶话会
黄店镇。
外面依旧是风雨大作。
中午刚过,周先就坐到了沙发上。
窗帘紧闭,客厅里却是灯光明亮,挂壁电视正播放着某部娱乐节目,屏幕沙沙作响。
周先却闭着眼睛,无心欣赏这一切。
“喂喂喂……专员,听得到吗?”
某个隐蔽耳机里,鬼妹的声音很清晰。
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周先轻轻开口了,“听得到……鬼妹,他们出发了吗?”
“金虎和老罗刚刚各自汇报了,目标已上路,还有十分钟左右就会抵达现场。”
十分钟么?
够了。
在柳梢离开的第二天,周先终于决定主动出击,一劳永逸。
他分别给卓涛和左云生两个发了个消息,就说自己准备举行一个茶会话,邀请两人前来品鉴。
是的,在一个风云大作的中午,周先决定在这个酒楼的自己房间里,邀请两个全华国都算鼎鼎有名的大明星,一起喝几杯清茶。
时间不对,地点也不对,但诡异的是,两人都答应了。
两人几乎是收到邀请的瞬间,就回复了周先的邀请并马上出发。
两辆车同时扎进密集的风雨中风驰电掣,通过金虎他们沿途传过来的照片来看,两人的脸上都是风轻云淡,看不出一点紧张。
放下手机,周先的视线已经转移到了透明的茶几玻璃上,前台送过来的开水壶还冒着热气,一叠普通的塑料水杯就那么杂乱地散落在桌面上,显得有些敷衍。
卓涛如约应邀,自己是猜测得到的,可为什么左云生也急不可耐?
这么大的雨,他都不在电话里和自己沟通下疑问,难道左氏以为,事情真的已经严重到千钧一发了吗?
这个庞然大物,居然害怕起了一个女人,听起来有些可笑。
可无风不起浪啊,卓涛她到底对左氏做了什么?
“嘎吱。”
紧闭的房门大开,一个男人小心翼翼走了进来,几天不见,他依旧绅士十足,扭开门锁的声音很小的同时,踱着轻柔的步子走进后还不忘亲切地关上了房门。
可周先依旧无法直视这双熟悉的眼睛。
“周顾问。”
似乎是看到了周先抬起头,他挤出了一丝笑容,轻轻在周先身边站定了。
声音严肃,表情也有些局促。
“不喊我周先了?”
声音平静,周先的表情波澜不惊,看不出任何欣喜或者愤怒的神色。
“不敢。”
简简单单两个字后,左云生低下了头。
态度放得很低,很显然,作为左氏的代表,他已经知道了最近镇上发生的一切。
“真是矫情。”
突兀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用肩膀挤开紧闭的房门,卓涛大大咧咧地开口了。
滴答,滴答。
冰冷的雨水从她手上的塑料袋上低落。
大步走到周先面前,她把塑料袋随手往茶几上一甩,大大咧咧就坐了下来。
两支大白腿互相耷拉着,摆了个二郎腿的形状,她饶有兴趣地看着周先,“你看我做什么,继续看这个人表演啊?”
“我其实挺好奇的。”
仔细观察着这两人的表情,周先毫不掩饰自己的兴趣,“这应该是你们……第一次见面?”
都是圈子里有名的角色,两人说不定还是亲戚,但周先却有些意外的发现,两人脸上的表情和眸子里的神色是如此复杂。
左云生苦笑着点点头,“是的。”
依旧是两个字,依旧是言简意赅,依旧是对周先十分客气,涵养十足。
但卓涛却是摇摇头,很是不屑地白了周先一眼,“是又怎么样……我对这种家伙不感兴趣,不是你邀请,我看到他就觉得恶心。”
“为什么?”
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周先恶趣味十足,“就凭他姓左?”
“就凭他姓左。”
几乎是一字一句,卓涛重复了周先的说辞,但咬牙切齿间的那种恨意,就连耳机里的鬼妹都听得一清二楚。
不远处的某个房间里,话筒外的所有人都紧闭自己的嘴巴,一脸凝重。
虽然不知道周先为什么一开始就摊牌,直接点破了双方的身份,但听到这波澜不惊的调子,常伟他们就知道自家的顾问,依旧掌握着现场的主动权。
“表姐……”
长长吸了一口气,左云生或许是想调整一下自己的心理,一个尖锐的声音就在周先耳边响了起来。
“够了!”
刚才在一点形象都不讲,瘫软在周先身边的女人瞬间就站了起来,满脸血红,恶狠狠地盯着面前的男子。
一手指着左云生的脸蛋,愤怒之下,卓涛的声音有些变形了。
“左云生,你怎么这么脸大,我演个戏,你眼巴巴跟来?”
“喊我表姐……屏幕上演绎情侣,现实里你喊我表姐?”
躺着也中枪。
周先的嘴巴微张,很想表示自己有些冤枉,他想说,剧本里柳梢和他其实并不是情侣来着。
不过,看着母豹子一样咆哮的卓涛,他明智地选择了闭嘴,狂怒之下,这女人明显不再拿捏演技,开始在所有人面前展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了。
歇斯底里小女人,她毫不在意自己的明星光环。
“表姐,我说这是巧合你信吗?”
摊了摊手,那边的左云生苦笑起来,说实话,找上周先也是他不得不为之的无奈。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有时候,他真想自己只是周先的普通朋友,和他谈天说地吹吹牛逼。
可惜他姓左。
“你们姓左的,我一句话都不相信。”
许多年以前,一个姓左的王八蛋伤害了她,痛不欲生,她的整个人生都差点毁掉。
结果现在,这个人的儿子说一切都是巧合,真是搞笑。
他连道歉都不肯,何其虚伪!
作为一个资深的体验派,卓涛太清楚了娱乐圈是个什么东西了,屏幕上母亲和儿子演情侣很正常,但摄像机关闭后,他们又会母慈子孝,进退有恭啊。
你不会不知道你父亲当年对我做了什么吧?
“表姐,我做错了什么……左氏,又做错了什么?”
似乎是被卓涛的眼神激怒了,左云生的表情有些不好看,“十年养育,你不领略就算了,可你总要看到这么多年家族的诚意吧?”
家族对卓涛的培养,这么多年左云生看到眼里,羡慕在心里,他承认,当年他的父亲是对不起这位姑娘,可这又关他什么事?
相反的,这几年投入到她身上的海量资源,可以说明家族对她的态度吧?一句尽心尽力的评价完全可以达到。
说句不客气的,以“左氏”这么大的体谅,对付一个小姑娘不要太容易,她的老母亲还能在疗养院安心的唱戏,不正是因为家族的宰相肚里能撑船吗?
恩将仇报可不是一个淑女的作风。
“呵呵。”
把目光转移到了周先的脸上,卓涛笑了笑,“周先,你不是要搞一个茶会话吗……我带了一些茶叶过来,诚意满满。”
把“诚意”两个字咬得很重,卓涛站了起来,满满走到了左云生面前,一阵上上下下的打量后,她轻轻开口了,“起来的表弟,我请你喝茶,你不会不给我面子吧?”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一手指着她带来的塑料袋,卓涛毫不掩饰自己的讥讽。
“经过仔细观察,你发面了面前的药材有些不对劲!”
“经过仔细观察,你发面了面前的药材有些不对劲!”
“经过仔细观察,你发面了面前的药材有些不对劲!”
仿佛没有听见那一声声熟悉的提示声,周先安安静静坐在沙发上,没有说话。
第309章 一声长叹
左云生的消息来源是什么?
不同于警方是通过一系列的仔细调查和严密推理得到的结论,左云生这段时间一直待在剧组,并没有许多外出的机会。
难道当年这对母女回到左氏的时候,把七家湾发生的一切都告知了?
是的,想要获得这个家族的庇护,这对母女碧玺付出一定的代价,无缘无故失去了两条族人的生命,左氏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可以理解。
可当年,他们是否知道了这对母女才是杀死这两个男人的凶手?
或者说,一份将军坟的宝藏,能够让卓涛母女换取自己生命的安危吗?
从后来卓涛的人生发展来看,左氏是绝对在暗地里大力支持着她,某种意义上,是不是可以认定为这个家族已经接受了这对母女?
作为青年一代的优秀代表,左云生一定也是从家族知道了这段秘辛,他和卓涛在现实里没有碰面,就算血脉里有所谓的姐弟关系,其实也和一个陌生人没有什么两样——这同样是第一次见面,左云生替家族对卓涛打抱不平的根本原因。
可以说,两人刚才的对话里,左云生的言语里虽然带着很强烈的个人情绪,但走的是言正名顺,正面突击的路数,十分稳重,和他的个人风格很搭。
但卓涛古灵精怪的表象下,为什么杀意是如此轰轰烈烈?
她甚至随手就提拉着一袋子药草过来了,一点也不掩饰。
虽然口口声声说是某种特制的茶叶,但这个时候,谁敢轻易相信她啊?四冠影后最擅长表演,她可以笑着让你见阎王。
周先更感兴趣的,是旁白兄的突然出现。
这就意味着卓涛手里的袋子里,有着当年一系列案子的相关证据,换句话说,这些药材,一定就是杀死卓正兴的真正“凶器”。
她居然把这批药材保留了这么多年!!!
杀人之后把凶器保留在身边,而且时间持续了好多年,卓涛这是一副什么样的心理?
眼看这位姑娘大大咧咧地站了起来,提起开水壶就准备展示自己的茶艺,周先终于忍不住了,“这茶……你还保留着?”
一般而言,激情杀人之后,行凶之人恢复清醒,绝大多数会陷入懊悔之中,他们对于自己的作案工具,这个时候也是厌恶或者害怕的,绝对没有理由把它留在自己身边当纪念的心思。
喜欢回味自己恶行的嫌疑人,一定是一个性格暴虐的狂妄之徒,某种意义上,他们内心也是充满着反社会的情绪。
可无论怎么看,周先都看不出卓涛有杀人的癖好,纵观十几二十年发生的事儿,卓涛身上所有的这种暴力情绪,似乎只对左氏的反应十分强烈。
更具体一点,似乎就是对那个卓正兴特别的杀意浓烈,左云生也只是个替罪羔羊,成了这个二十多年倒霉蛋的替代品。
果然,第二人格还是那位小姑娘,卓涛其实一直都没有走出来吗?
乖乖女人格在母亲病了之后就彻底隐藏了起来,近十年来,卓涛的人生目标其实一直就是在复仇?
她的喜欢演戏,其实也是一种演戏,都是为了复仇而不得不假装的。
“我为什么不能保留?”
眼神紧紧注视着那个黑色的塑料袋,卓涛喃喃自语,她听出了周先的暗示,但没有丝毫犹豫,她很干脆的承认了。
这就是当年的那份“茶叶”。
“周先,你知道吗……这种茶很稀有,很珍贵,我父亲在镇上行医了几十年,也就收集了这么一小袋。”
卓涛对周先的称呼有很多,从大编剧到小顾问,每种成为随着她对周先的看法而不断地变换着,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直呼其名落在周先耳朵里,他才觉得最真实最让人颤抖。
如果这种药材十分珍贵,当年那个卓正义并不会知道,对吧?虽然名义上他和卓医生是弟弟,但“弟弟”和自己的关系明显没有“女儿”来得亲密。
卓涛知道了这些药材的疗效,并且很聪明地利用了信息差杀害了自己的亲叔叔。
她是怎么骗过当年这位“叔叔”的?
显然可见的是,卓正义当年虽然是假借“治病”的名义留在了七家湾,但身体素质一定是强过卓涛不少的。
另外,当年发生了那件事后,他不可能不提防卓涛的报复。
卓涛用强不太可能,用智慧似乎也不太可能。
可诡异的是,她似乎很快就成功了,报酬不隔夜,她的杀人效率高得令人发指。
“你当年,就是这么药晕了卓正义?”
一个如此龌蹉的家伙居然取名“正义”,他的下场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但面对这件惨剧的当事人,周先还是选择了直接伤疤,一点也不遮掩。
“大编剧,你是在暗示我杀人吗?”
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周先的突然开口,卓涛眨了眨眼睛,笑语晏晏。
“我在《黑石湾》里,看过类似的情节。”
不承认,不否认,周先轻轻开口了。
他这句话没有撒谎,在四冠影后的第一部电影里,女大学生带着自己的女儿逃离小山村的时候,就是用一种特别的药茶迷倒了自己的丈夫,这才顺便搭上离村的小船的。
值得一提的是,电影里,女主角的这个药茶,还是来源于村里那位善良的郎中。
前面和重案组的同事们交流的时候,周先就不止一次提过,这部电影里的许多人物和事件,都是现实里的意象投影,如果说女大学生和郎中都是父亲的两种不同形象,那么药茶自然也能代表着什么。
下药这个动作,同样如此。
电影里的最后一幕,是女大学生抱着女儿站在船沿迎接朝阳,背影很孤单,她的“丈夫”是什么下场,导演没有提及。
这种留白手段很高明,观众们对这个角色的是死是活不得而知,但这种艺术化的叙事方式绝对可以留给他们巨大的想象空间——但显然在现实里,卓正兴是死翘翘的。
卓涛杀死了他。
她甚至在自己的第一部电影里暗示了相关的情节,这种狂妄似乎和她主动保留这份茶叶的行为互相呼应。
“大编剧,谁也不知道故事是不是历史,不是吗?”
再次眨了眨眼睛,卓涛手上的动作加快了。
“是吗?”
站了起来,周先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其实我对你的心理变化,一直很好奇的。”
十年前的突然黑化,卓涛的变化太不自然,虽然表面上她依旧是那位敬业尽责的好演员,但只有周先这样心思敏锐的家伙才知道:暗地里,卓涛已经完全换了一个人。
第二人格突然觉醒?
没有了亲人的守护,那位永远躲在父母羽翼下的小姑娘,终于睁开了眼睛?
这种解释很有说服力。
一个学院派的表演系毕业生,突然成为了一个体验派的高手,这种转变本来就十分不对劲,用第二人格解释再正常不过了。
所以,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是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孩?
当着警察的面,她都敢下药弄死左云生,这种疯狂也只要熊孩子敢做出来,也难怪她对自己的身体这么讨厌了。
自己要怎么对付她?
“你在说什么,大编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先总觉得卓涛把那个“大”字,特意升高了三个腔调,强调之意十分明显。
你还在玩儿,对吗,小姑娘?
周先有些欲哭无泪。
“你知道吗,卓涛……我们有人去了黒廷斯。”
摆摆手,周先有些颓然地坐了下来,简简单单一句话,好似费光了他的所有力气。
黒廷斯是哪里,相信就算是演戏,卓涛也不能假装不知道。
“那又如何?”
翘起了下巴,卓涛目光灼灼的看着周先,虽然语气里满是不屑,但小脸上的紧张还是出卖了她。
即使是仪式化的关心,也不能掩饰一个女儿对一位母亲的思念。
周先相信,这些年进进出出黒廷斯,卓涛应该很了解自己母亲的病情。
老年痴呆症虽然夺去了她的智力和记忆力,但没有夺走一位母亲对女儿的那种保护欲。
女子柔弱,为母则刚。
即便熊孩子再叛逆,母亲对她的关怀,她不可能体会不到,也不知道卓涛在无名道观里为阿芳默默祈祷时,是不是曾经想起这个叫阿芳的女人,曾经拼了命地保护着她。
在七家湾,在左氏,她永远那么决绝,虽然渺小丑陋如同一只老母鸡,但无论面对多大的风雨,她都会勇敢的张开翅膀。
翅膀下的那寸温暖,可能就是卓涛这几年为数不多有安全感的地方。
那又如何?
看着她一脸倔强的样子,周先摇了摇头,直接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没有证据,他当然不会对卓涛如何,但有些时候,熊孩子调皮了想惹事,他还是不会客气的。
“没有花香,没有树高。”
“我是一棵无人问津的小草。”
滋滋作响后,没有任何前奏,一阵苍老的歌声就那么突兀的响了起来。
说实话,这位歌者的实力并不怎么样,以周先浅薄的艺术知识,他很简单地就判断出此人有好几个音都走调了。
“这是不久前我收到的一段语音……卓涛,有人曾经爆料,你最喜欢的歌就是这首《小草》?”
靠在沙发上,周先一点都不像动弹,但看着卓涛那双滴流只转的眸子,他还是笑了。
“周先,你想怎么样?”
咬咬牙,卓涛的眼色通红,一脸愤愤地开口了。
她似乎一点也不在意柳梢可能掌握了某些证据,反而有些抗拒起周先刚刚的打脸来。
这孩子,十年来所做的一切,真的是为自己的老爸复仇?
周先有些狐疑地看着面前这个兀自生气的女人,一脸不解。
“你知道不知道,你死了,你妈也活不了?”
想了想,周先简单的组织语言提示了一句。
不管卓涛是什么时候伏法,但周先相信,这个女人临死之前,一定会拉左氏垫背。
在没有绝对性证据支撑的前提下,就连周先也无法阻止他同归于尽。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左氏的利益一定会受到牵连。
然后,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到时候不管左云生是死是活,暴怒之下左氏这个庞然大物的报复,不是一个小小的阿芳能够承受的。
卓涛之所以对阿芳不原谅,是因为此人杀了自己的丈夫,卓涛生命里唯一的光。
但她之所以对阿芳同样这么孝顺,也是因为她也知道,母亲其实也是在保护她啊!
她能抛弃一个没有自己思考能力的老年痴呆症患者,能无视一个教她歌曲的妈妈吗?
一个年轻的女明星喜欢一手老旧的歌曲就够古怪的了,更诡异的是,这首歌还是一首儿歌,它是不是说明,某种意义上,这个女明星对自己的童年和少女时光有些放不下?
或者说,阿芳的形象在卓涛的记忆里或许没有父亲那么高大上,但其实可能是被某些人有意掩埋起来。
为了不让自己太痛苦,一如她对自己乖乖女形象的做法一样?
如果找到那把正确的钥匙,或许就能打开她心里紧闭的那扇大门。
“我在黒廷斯留下了很多钱……很多很多钱!”
似乎是为了强调自己的能力,她把某个单词重复了许多次,无疑,对于这种商业性的疗养院,许多钱就意味着许多周到的服务。
“很多钱?”
鄙夷地看了某人一眼,周先摇了摇头,“柳梢达到黒廷斯的时候,曲阿姨正一个人孤独的在葡萄架下乘凉。”
“卓涛,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那些老人很排斥你妈妈?”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一个很值得家属注意的地方是,疗养院里的老人们其实也是拉帮结派的,三观一致的,门阀想当的老人们会玩到一起。
在高档的疗养院里,曲芳这种农户出身的小老太,永远是最不受欢迎的一个。
或许这里的义工和医护职业素养高,对阿芳不做欺压,但她们并不能组织别的老人冷落她。
这种情况下,钱多有用吗?
没有人关怀的前提下,黒廷斯对于阿芳也不过是一个高档的监狱,限定了她的自由的同时,也禁锢了她的思想。
活不成,死不了,这就是阿芳的现状,浑浑噩噩呼吸着空气的同时,她唯一没有忘记的记忆,就是和自己的女儿的短暂欢快时光。
《小草》,唱的不仅是盆栽里的那几颗狗尾巴草啊。
“排斥?”
喃喃低语着,卓涛的声音充满着不可思议。
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小女孩的目光似乎从来就没有落在自己妈妈的身上,当有一天她发现这个女人苍老了的时候,顿时间有些茫然无措了。
“是啊。”
叹了口气,周先看了看不远处一直默不作声的左云生,“豪门从来就是豪门,不是一个孤苦伶仃的农妇能够待下去的地方。”
左云生:???
兄弟你这是做什么?我可没有得罪你吧。
他第一时间就听出了周先的暗示,但郁闷之下,他发现自己那眼前的这两人一点都没有办法。
他总不能威胁说左氏会在这件事之后报复卓涛母女吧?
卓涛久久不语。
即使是惊慌失措之下,她也彻底地明悟了周先的心思。
就算这件事没有发生,左氏也一定不会翻过她们母女的。
她要怎么办?
按照原计划,彻底和左氏鱼死网破,就算今天杀不死左云生,也要舍弃自己一条命,死在他面前?
但以后呢?
这件事以后,在警方的目击之下,七家湾所有的案子都会曝光,左氏的声望会受到巨大的打击。
可她的妈妈……
难道为了替一个亲人复仇,自己必定要舍弃另一个亲人的性命吗?为了替父亲报仇,她可以舍弃一切,可要让妈妈死掉,她……有些舍不得。
卓涛沉默了。
“卓涛,疗养院里,曲阿姨有一条红色围巾……上面还有血迹,你知道吗?”
随手打开了手机里的相册,周先的声音很温柔。
卓涛抬起头,眼神里有了一丝释然,又有了一种解脱的神色,“我知道。”
“我用它杀了人……后来,阿妈又用它杀死了阿爸。”
她记得。
这条围巾是父亲送给她的生日礼物,随手用它杀死卓正兴的时候,她曾经哭了许久。
那天晚上,她把它扔掉了。
结果,第二天,有人把它洗干净挂在院子里的晾衣架上了。
爸爸晚上特意去找了采药人妻子吵架。
村子里死人了。
小镇惶惶。
妈妈变得沉默了。
有一天,她看见妈妈用这条围巾杀死了爸爸。
再后来,她就回到了所谓的外公外婆身边。
她再也没有看见过这条围巾。
她没有想到,今天又在一个警察的手里看到了同样的照片。
原来妈妈还在保护自己。
耳机里一阵慌乱之后,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周先看到了不远处左云生高高翘起的嘴角。
卓涛承认杀人了,一切都结束了。
这么突然,又这么理所当然。
房间里,电视屏幕依旧在噼里啪啦作响,周先的眸子很深邃。
“卓涛,你被捕了。”
“谢谢。”
“我会和我姐姐沟通的……她是一个很有名的律师。”
“谢谢。”
“我们会召开一个新闻发布会,彻底曝光这一系列案子。”
“谢谢。”
三声感谢后,卓涛放下了手里的黑色塑料袋,主动伸出了自己的柔荑。
泪眼含笑,她长长叹了一口气。
没有了后顾之忧,她看起来轻松了不少。
“周先,你不能这么做!”
另一边,左云生终于开口了,“我以为,我们可以是朋友的。”
周先为卓涛的妈妈寻求将来,他不在意,可警方主动曝光这个案子意味着什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不过了。
“朋友?”
周先呵呵一笑,抬头看着面前的男人,那张儒雅的面孔此刻是如此面生。
“左云生,都说你沉着稳重,从不出错……你难道不知道,现在我是警察吗?”
“回去吧,告诉赵凯之,一切都结束了。”
虽然有些遗憾,但周先可以肯定,自己的第一次屏幕之旅应该是结束了。
但对于这件案子来讲,卓涛的认罪绝对不是结束。
十几条鲜活的人命,绝对不能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掉。
左氏应该知道,有些东西不应该那么轻易的吞掉,在迎来自己的报复之前,它最好做点什么。
现在,还不晚。
窗外风声大作,左云生的脸色黑的可怕,但矗立许久之后,他还是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哎。”
一阵悠长的叹气声从耳机里传来。
第310章 第一案
卓涛的主动认罪,意味着这一系列案子圆满结束。
众人再次回到龙安的时候,常伟给大家举行了一次隆重的庆功宴。
酒足饭饱之后,他又当着大伙儿的面宣布,因为近段时间重案组的优秀表现,上面决定在龙安正式成立刑事重案组。
虽然同样是重案组,但新的组织隶属于华国刑事厅,对组内成员的要求更苛刻,除了从龙安本地的两个重案组抽调部分成员,他们还从全省各地挑选了不少精兵强将。
“恭喜,恭喜。”
掩饰了失落的眼光,许多人朝几位入选的幸运儿抱拳恭贺。
或许是希望这个新的部门散发更蓬勃的活力,此次入选的组员都是偏年轻的:一组成功入围的只有金虎赵玉柱两员悍将;二组的成员除了柳梢,同样也是全军覆没。
另外,作为特殊的工种,鬼妹汪海两人也成功拿到了名额。
而周先自己,则以特聘顾问的身份直接晋级,成为了这个新重案组的唯一组长。
当了,为了平衡龙安重案组的实力,常伟最近也开始了招兵买马,老罗和赵玉柱两人因为经验丰富,实力卓越,也各自替代了金虎和柳梢的位置,算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黄店镇的案子闹得很大,警方提起公诉的时候,网络上掀起了一阵热潮,但这几天周先和柳梢忙里偷闲,在二叔家好一阵安逸。
虽然没有扯破最后那层窗户纸,但两人的关系明显精进了许多。
时间终于到了十月。
七天大假的最后一天,周先以重案组组长的名义,正式召集了自己的十余位组员,在清风酒楼和大家见了第一面。
席间觥筹交错不提。
……
醒来的时候,周先第一眼就看到了床头柜上那个金光熠熠的徽章。
他正式成为了一个光荣的警察。
特事特办,在常伟的努力下,他几乎是以光速拿到了自己一毛二的授权肩章。
新成立的重案组直接隶属于刑事厅,某种意义上说,周先这个组长连常伟也指挥不动,感慨自己的幸运之时,他也感受到了肩膀上担子的沉重。
权力越大,责任越大。
在当今的科技社会社会,各种新奇的犯罪层出不穷,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抓了几个杀人犯,就狂妄到小瞧天下英雄。
“叮铃铃。”
“叮铃铃~~”
正思索间,一段急促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随意瞟了一眼屏幕上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周先皱起了眉头,“喂,柳梢?”
为了不打扰周先的思绪,柳梢很少直接拨打电话联系他,有事也只是在群里留言。
这次是发生什么事了?
“周先,昨天齐县发生了杀人案,当地警方把案子上报了。”
直呼其名,柳梢从来不和周先客气。
虽然早已习惯了柳梢的说风就是雨,但这一次,她急不可耐的声音才是让周先微微一愣。
齐县?
齐县虽然不是龙安市的下属区县,但离龙安市区也不过几十公里,经济条件并不怎么好,地方也比较偏僻。
那里昨天发生了凶杀案?
不是说这个小县城发生了杀人案有什么不正常,虽然华国的刑事案件发生率全球倒数第一,但毕竟还是有一个数据在那里摆着,一个人口数十万的小县城每年发生一两件杀人案也再正常不过了。
只是,柳梢一大早就收到消息,这点有些不对劲。
刑事重案组成立的初衷,是为了解决本省内各个县市分局难以侦破的大案,要案和重案,案子昨天才发生,当地警方甚至犹豫都不犹豫一下,第一时间就把案子上报了,莫非案情非常严重?
“柳梢,死了很多人?”
想到这里,周先的声音也有些焦急起来,如果案子真的太大,时间不等人,为了避免现场被破坏,他必须第一时间考虑带人赶到齐县了。
“就……就一个。”
一个人你这么咋咋呼呼的?周先差点翻了个白眼。
不过想起昨日接风宴上,柳梢和新同事们谈天说地时的信誓旦旦,周先觉得,她不会把重案组的第一案当儿戏。
“这个案子,难道有什么不寻常?”
有些时候,刑事案件的严重与否,并不是看受害人有多少。
“对!!!”
果然,电话的那边,柳梢的声音高亢了不少,“案子的死者是一位银行保安……周先,当地警方报告说,昨天的那个现场有保险柜被打开了,但几个嫌疑人没有取走一分钱。”
周先注意到,柳梢的这段话里有几个信息特别重要。
现代社会,科技日新月异变化得很快,就连周先这样的年轻人,稍微几天不注意,就会发现自己可能已经落后于时代。
可不管怎么办,银行这种商业机构里,在配备足够的安保人员的同时,也一定是架构了足够多的监控和摄像头的吧?
有几个蠢贼会在摄像头下抢劫银行的?
而且,听柳梢的描述,这批人显然不止一个,这场抢劫明显是有组织有预谋的群体性犯罪,在短短几分钟之类,他们不仅残忍地杀死了一个银行保安,还成功的打开了银行里的某个保险箱。
这种效率不可谓不高。
只是,既然抢劫计划成功了,他们为什么又在最后关头停手了?打开了保险箱又不拿走一分钱,这种行为怎么看都像一个拙劣的冷笑话。
“柳梢……”
低沉的声音响起,周先抬起头,“通知他们,局里汇合……半个小时后,我们出发去齐县。”
“收到。”
声音有些激动,柳梢很快就放下了电话。
但周先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显然,抢劫杀人,而且抢劫的还是银行的案子,作为重案组的第一案绝对够格,但柳梢的短短几句话里,各种线索互相矛盾,到处充满了诡异。
他想要带领组员破获它,怕是也不会很容易。
“慢慢来吧。”
半个小时后。
坐在柳梢的大越野里,周先把自己的手机紧紧放在自己的嘴边。
“诸位,你们怎么说?”
会议模式下,周先直接开始了碰头会,准备让这自己的这些组员门各发己见。
显然,这也是他这个新晋组长对手下们的第一个考验。
第311章 各司其职
“老大。”
几乎是在他的话音刚落下,就有一个雀跃的声音响了起来,“我觉得,这个目标可能是特意挑选的。”
说话的是崔玉叶,一个从帝都而来的媒体专业的女大学生,先前和她简单的沟通过后,周先知道她是崔立的外孙女。
崔玉叶外表漂亮,性格开朗,在重案组里实习位置是“媒体联络员”,负责和各类媒体和各地分局对接。
虽然才来龙安不久,但因为性格的原因,这位还在实习期的姑娘已经和组内的其它成员打成了一片,就连柳梢,也格外喜欢这位爱笑的妹妹。
啰嗦一句,重案组最先接到齐县警方上报消息的,就是崔玉叶这位联络员。
关于案子的内幕,她估计也是整个重案组里最清楚的。
“玉叶,说说?”
点了点头,周先轻轻开口。
每一个抢劫案的作案对象,几乎都是精心挑选的,特别是对于银行这种特定的金融机构来说,劫匪们作案时有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需要注意,那就是不管作案成功还是失败后,他们的撤退问题。
银行,一般坐落在车水马龙的繁华地带,这些劫匪要想在警方到达之前迅速的逃离现场,有一辆机动车接送几乎就是限定条件。
另外,路上的监控和彼时的交通条件,也是这些人不得不考虑的一个点。
这么看来,崔玉叶的开场白看起来就是一句没有意义的废话?
但周先总觉得,作为一个刑侦专家的外孙女,对这个案子崔玉叶一定有着自己的见解。
“嗯。”
手机里,一阵细碎的声音传出,崔玉叶甜美的声音响了起来,“按照齐县警方的报告,当地被抢的那家银行是个小合作社几年前改制而成的。”
“虽然建筑簇新,但里面的职员业务能力并不强,周边的地域也很偏僻,几条小道上更是连一个监控都没有。”
“而且,这个银行的客户都是附近几个镇上的乡民,每天早上和上午的时候,前来这里办业务的乡民不少,大厅里非常热闹。”
崔玉叶说得虽然含蓄,但周先还是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乡间小镇上的银行,周先在外地“采风”的时候曾经见识过,它们都是由原来的农村合作社升级而成,每天面对的是来自小镇附近各个村落的乡民,银行的职员们就算想“专业”一点都办不到。
这些乡民甚至许多不会说普通话。
所以,和城里的大银行相比,这小乡镇上的小银行营业时,态度会非常亲民——
有会本地方言的大堂经理手把手教不会办业务的本地老人;
有热心的大嫂口若悬河地给客人们介绍最新的存款优惠;
保安不耐其烦的告诉自己的乡间邻居银行里的最新免费WiFi密码。
……
这里有太多的漏洞了,看到了吗?
“这么说来,我们要抓捕的对象,是不是要考虑本地人?”
在组里的小妹妹抛砖引玉后,其它的组员们自然也不在客气了。
此时出声的就是金虎。
或许是不想龙安的几个兄弟在新人面前丢脸,他一改往日高冷的作风,直接在所有人的话筒里,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如果办理业务的都是本地人,乡里乡亲的就算不认识至少也是个脸熟,那么一个外地来的陌生人偷偷摸摸在大厅里观察四周的情况,是不是显得太突兀了一点?
很简单的排除法。
“直接参与,还是通风报信?”
很快,有人顺着他的思路延伸下去了。
这个问题说出口不到三秒钟,就有另外一个人只接回应了,“通风报信吧……虽然没有目击者,直接参与也太傻了。”
大家都是年轻人,发言都很活跃,作为组长,周先虽然没有开口评价,却是躲在柳梢的车子里不住地点头。
他对这批人很满意。
虽然推理的时候破绽很多,但至少在有限的条件下,他们都认真思考了。
“直接参与为什么不行?”
不知道什么时候,柳梢也单手勾起了自己的手机,大声开口了,“只要灭口及时,他们根本就不用担心自己暴露了……诸位,他们没有用太多时间就找到了保险箱,对吧?”
瞬间找到保险箱,说明他们对银行内部的构造十分熟悉,从这个方面思索的话,柳梢认为这些人里有本地人没有问题。
毕竟,有一个本地招聘的保安死掉了,不是吗?
说不定是内部勾结,然后杀人灭口。
“案发时间是下午六点钟。”
或许是被柳梢的发言惊讶到了,对方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悠悠开口解释起来,“虽然这个银行比较偏僻,路边没有摄像头什么的,可我们别忘了,昨天是十月黄金周的最后一天,六点的街道上还是有许多民众在游玩的。”
“半个小时前,已经有运钞车把当天的存款运走了,六点的时候,这家银行已经关门了……保安是在自己的休息室被害的,不是吗?”
保安死于枪杀。
虽然保安的休息室在银行内部,可在动手之前,这些劫匪怎么可能不想到枪声有可能惊动附近的民众?
“然后呢?”
柳梢继续冷声开口。
无论怎么看,对方的说辞似乎都不利于自己,柳梢确定对方还没有说完。
她倒不是对新来的同事不满意,碰头会时,你来我往的各抒已见太正常了,在意见相悖的情况下,有理有据才能服人。
“六点钟外面正热闹,休息室就保安大叔一个人……有必要动枪?”
对方的声音虽然低沉,但十分具有诱惑力,“虽然有些可笑,但我们必须承认的一个事实是,这些大叔级别的保安并不是一个合格的银行保安。”
“他们或许会热心的帮助前来办事的客户,遇见一些小混混也能站出来……但面对真正的银行劫匪的时候,他们大多会躲起来。”
柳梢点点头,她承认,这些小银行里的安保人员绝对不会像城里那么专业,甚至有许多是攀了关系才获得这份工作,养家糊口自然不会因为每个月的三四千块钱就傻傻的和人拼命。
但。
对方的说辞不更证明了她的观点吗?
因为银行里有熟人啊,所以这些人必须杀人灭口,哪怕惊动了外面的群众也在所不惜。
“柳梢,或许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明显地看得出来,对于柳梢的这种抬杠行为,对方有些急了,声音也焦急起来,“这个案子到处充满了诡异,所以我把嫌疑人归结于陌生人同样是如此——这是一种故意误导警方的手段。”
“记得吗,五点多钟运钞车就走了,这些人既然熟悉了银行里的情况,自然也应该知道这一点,但他们还是执行自己的计划了。”
“保险箱里只有少量的备用钞,那些人拼了老命地好不容易打开了箱子,最后却分文不取,很奇怪对吧?”
“所以,我们为什么不用代入法,让他们更奇怪一点——他们就是一群陌生人,故意杀死保安就是为了误导我们?”
如果计划不是抢钱的话,那么杀人也没有意义,这位队员觉得,这些人故意误导警方,就是为了让警方认为,动手的有本地人。
柳梢豁然开朗。
“啪啪啪。”
虽然被比了下来,她还是不吝自己的掌声,昨夜喝酒的时候,她就觉得组里的兄弟们都很优秀,但没有想到有人仅仅通过几句话,就猜出了作案人的来历,简直不要太厉害。
周先笑了。
能进入刑事厅重案组的,莫不是精英里的精英,电话里的这位女队员虽然逻辑里有几处致命的漏洞,但总的来说还算打了个漂亮的开门红,这让他十分满意。
“马上就到齐县了,叶子和当地警方交接。”
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周先轻轻开口了。
“叶子收到。”
崔玉叶的声音静静传来,十分严肃。
“香梨带人彻查保安室,完善自己的逻辑漏洞。”
“香梨收到。”
那个和柳梢提出不一样观点的声音愣了一愣,随即认真无比地应声了。
“鬼妹整理这段时间内银行大堂里的影像资料和附近街道的监控录像……汪海勘察财务室,追踪保险箱上的所有线索。”
“鬼妹收到。”
“汪海收到。”
两个声音一前一后响起。
“金虎带人调查保安的情况,看看他的社交圈子有没有符合我们要求的人。”
“收到。”
金虎的声音沉着无比,有三柱帮助,走访调查虽然辛苦,但也不会有多大问题。
“柳梢,你带着几人模拟一下昨天的现场……我要知道凶手大地有几人,他们的计划又是什么?”
前面的女司机瞬间点头,“柳梢收到。”
深深吸了一口气,周先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上十几个不同的头像在不断闪烁着。
“我会在大厅整理线索,有情况直接手机联系,或者现场和我汇报。”
这是他第一次现场调查,居中指挥自然是最好的选择,这些属下们业务精湛,周先相信他们能完成自己布置的任务。
他也相信,自己会打一场漂亮的歼敌战。
“收到。”
十几个不同的声音响起,热闹无比。
第312章 各自的收获
虽然是第一次统领全局,但周先的命令还是有条不紊的吩咐下去了。
被点到名字的组员各自领了任务,很快就和自己的搭档汇合了,开始仔细调查现场的一切。
保安室。
“与其说是保安室,不如说是员工休息室还准确一些。”
一个瘦弱的小青年架了架自己的眼镜儿,有些无语的吐了一句槽。
眼前的这家银行虽然规模较小,但建筑里面明显经过精心的设计,相应的配套设施很齐全,可以当得上一声“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评价。
可偏偏就是这么一栋精美的建筑,有些人居然把三楼最靠角落的一间房子改造成了几位保安的休息室,他们这个小组刚刚进来的时候,居然在里面发现了三架高低床,每张床上被褥凉席都齐全,显然最近都有人睡过。
只是,一个安保人员,你睡在三楼最角落做什么?
晚上巡逻的时候,就算发现了一些端倪,你的同事能来得及从三楼下来支援吗?
向丽并没有理会这个二货。
一手搭在自己的额头上,她微微眯着眼向四周观察着,“这个高度虽然足够,但角度并不算好……就算院子里真的有什么情况,他们也不可能发现得了。”
“香梨,你真的不会以为他们发现了什么,还会勇敢的冲下去和坏人搏斗吧?”
从屋子里探出头的大汉皱了皱鼻子,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
“大帝,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二。”
香梨毫不客气地回瞪了一眼,面对这种穷凶极恶的歹徒,普通人就算再胆小再懦弱,都是正常现象。
不正常的是,已经一个明显没有抵抗的保安大叔,最会却死在了这种人手里,为什么?
排除杀人灭口,似乎也只有自己先前的猜测了。
狄爽有些不爽,虽然知道进入重案组的每个组员都要给自己起一个花名,可“大帝”这个匪号明显也太大了,他有些承受不起啊。
他虽然在一线干了几年,可今年才不过二十三岁,茂密的胡须下是一颗年轻的心脏。
他性子直爽,嘴巴上没有一把锁,前几天那个联络官崔玉叶征求自己的意见时,他嘴贱的把自己最喜欢的网名报了上去,哪知道第二天他们的组长就同意了。
于是,“大帝”就正式成了他的代号。
不知道为什么,狄爽总觉得同事们看自己的眼神很不对劲:那是一种想把某些人回炉重造的味道。
“香梨,你还是坚持对方是在误导警方?”
他愣愣地朝自己的同时开口了。
“是!”
点点头,向丽的眼神很凝重,“甚至,我觉得这种行为都不止是误导……大帝,镜子,他们是在挑衅我们。”
瘦弱的年轻人愣了愣,小心翼翼地蹙眉开口了,“三张床,却只有一个受害者……香梨,真的不考虑另外两个保安?”
向丽摇了摇头,再次观察拉这间小小的休息室后,她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不考虑。”
“按照本地警方提供的资料,这两个保安里有一个是正常轮休,一个是晚上过来换班的第三个保安……啰嗦一句,这位保安大叔也是案子的报案人。”
“晚上七点半,他和平常一样过来和死者换班的时候,发现了保安室的不对劲,好一阵鬼哭狼嚎之后,这才颤颤巍巍拨通了报警电话。”
厚重的镜框后,瘦弱青年的小眼睛微微一惊,报案人的反应很正常,看起来没有什么嫌疑,那个轮休的保安更是有着非常合理的借口。
香梨说得没错,至少目前来看,这两人身上没有什么嫌疑。
“三个保安的底细,龙安的同事们会追查清楚,我们暂时不考虑在他们身上浪费精力。”
叹了口气,香梨把目光集中了到了自己的两个搭档脸上,“你们说,他们为什么要杀人?”
虎眼圆瞪,狄爽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银行六点关门,保安七点半之前就死掉了,这伙人的执行力很强……香梨,我记得报告里死者的死因是枪杀,对吧?”
向丽点了点头,虽然这个大个子看着不咋样,但记忆力还算可以。
这个银行是没有持枪执照的,几个保安随身配备的武器只有几根电棍,那么枪械的来源自然只有劫匪本身了。
“外面的几条街道虽然不是商业街,但昨天晚上六七点钟的时候,肯定很热闹。”
外号“镜子”的年轻人沉声开口,“结合法医科那边的发现,我们是不是可以退认为这伙犊子配备了消音器?”
华国是个禁枪的国家,如果说那些重案大案里枪械是参与度最少的凶器,那么与枪械息息相关的配套元件更是难得一见。
就算那些从某些阴暗渠道弄到枪火的职业级罪犯,在持有枪械时也不得不考虑一个十分致命的问题,那就是这些枪械的隐藏性。
街道上摄像头星罗密布,马路边热心群众在散步,持有枪械本来就够辛苦的了,你在装一个长长的消音器,那不和主动寻死差不多吗?
所以,消音器这个枪械附件的出现,已经在某些程度上说明了问题的严重性。
“确定吗?”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各自脸上的神色都有些凝重。
大帝更是直接叹了口气,重重朝香梨点了点头,“香梨,上报吧,我们怀疑这里出现了一个职业级的犯罪团伙。”
“这个案子,可能只是他们的第一案。”
向丽深深吸了一口气,“我这就去。”
“大帝,镜子……随我一起去找组长。”
……
地下室一层。
汪海蹲在某个已经半开的保险箱前,久久不语。
“小王,确定吗?”
他的身边,同样是一男一女面色凝重。
汪海点了点头。
“这家银行的规划很专业,你们也看到了,这个保险箱被破坏得有多么严重。”
作为专业的痕迹检验人员,汪海刚刚已经带着两个新同事把这个房间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紧紧是这第一遍的初筛,一个十分诡异的发现让三人不寒而栗。
“是啊,‘菲利克斯’,不死凤凰的保险箱,他们也能破坏。”
不远处,一个短发的姑娘面色有些苍白,“这个牌子在市面上很罕见,但作为海外最出名的保险箱供应商之一,他们恰恰就是以防盗性能出名……不死凤凰已经许多年没有像今天这么丢脸了。”
“箱子上至少有三种破坏方式。”
另一个男人蹲在汪海旁边,一只带着白色塑胶手套的手轻轻摩挲着保险箱的表面,他凝声开口了,“从银行关门时间到保安报案时间,中间只间隔了九十分钟——这还不考虑他们控场并找到这里。”
汪海的脸色有些凝重,“K,你有什么想法?”
被汪海喊作“K”的男人站了起来,轻轻扭了下脖子,“小王,这家银行位置虽然偏僻,但里面的规划却不简单……三层阁楼,外加两层地下室,后面还有一个大院子,他们能够直接找到这里,非常不简单。”
“然后呢?”
短发女生轻声开口,满脸兴致盎然。
“青雀,你这样挺没意思,我知道你也注意到了。”
转过头,K看了看汪海,直接笑了,“小王,虽然不知道这扇防盗门是哪家公司的产品,但从这里的配置来看,它同样是一个高科技产品。”
“但它没有被破坏,你不奇怪吗?”
汪海愣愣地点点头,“会不会是他们从留守的保安那里弄来了钥匙?”
“这个房间里的所有东西,保密等级都是一样的。”
被叫做青雀的短发姑娘噗嗤一笑,三两步来到了房间门口,眯着眼睛朝防盗门的锁孔看去,“小王,虽然没有检查,但我敢肯定这道门就是被正常打开的,你甚至不会在锁孔里找到半点金属碎屑。”
“还有,保安不太可能拥有这个房间的钥匙。”
就算这个房间的保险柜,只是暂时存储后备金的,几个保安也不可能拥有这里的钥匙,青雀十分自信。
这姑娘真有个性。
在她身上,汪海仿佛看到了周先的身影。
K也依稀一样。
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汪海轻轻开口了,“K,你来检查下的防盗门,青雀也看看保险箱……我去找周先汇报下。”
互换了两个臭屁精的任务,汪海对自己的安排很满意,想也不想,他推开大门朝楼上走去。
瞬间就打开了一个高精度地防盗门,以安全闻名的不死凤凰保险箱,也没有挨过他们的三次尝试。
偏偏,再做了这一切之后,他们对唾手可得的钱财又不屑一顾。
汪海觉得,自己可能发现了什么,必定有什么东西,在这些人看来,比这几万块的备用金,对他们的吸引力更加强大。
……
不知名小巷。
三个男人蹲在街角,齐齐观察着车水马龙的街道。
“虽然话有些难听,但高智商犯罪,嫌疑人不太可能是这些普通乡民。”
许久,一个悠长的声音终于打破了平静。
“秀才,你也猜测那些家伙是外来人员?”
秀才是被夹在三柱和金虎中间的男人,这个面色俊秀,吐词文雅的家伙刚才对两人提出了一个很有意思的观点。
高智商犯罪必须依托大量的知识储备。
这家银行的储户是没有什么文化的乡村农民,招聘的安保同样也和这些人沾亲带故,他们不太可能参与这件案子。
“不是猜测,是推理。”
苦笑一声,秀才随手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翻到了记事本那一页,“老虎,柱子,你们也看到了,就第一轮调研来看,我们的这位死者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小镇居民,十年前才从乡村搬家过来。”
“他或许有小农民似的狡黠,通过送礼攀亲的方式进入了银行获得了这份职位……但同样,他也是一个小富即安的人,同事们说他工作认真负责,对所有客户都是微笑服务。”
“一个保安当了快十年,还对每一个进来的客人都笑眯眯的,这个人还不卑微吗?”
倒不是云秀读书读傻了,只是他很清楚,来银行办事的客户有多难缠,特别是这些乡间的老头老太太,为了一个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纠缠你半天。
微笑服务是每一个银行机构的服务要求,但在现实里,每一个服务岗位的员工脾气都不会太好。
不同于这些人职业性的假笑,秀才觉得这位当事人当了尽管快十年保安,在面对客户还能天天保持微笑,笑容还能那么真诚极具感染力,答案只有一个。
这个人十分渴望这份工作。
出身低微,没有什么文化,这种人能参与到抢劫银行的高智商犯罪中?给一百个理由秀才都不相信。
“这么说来,另外两个保安也是同理了?”
说话的是金虎,虽然不想承认,但他心里还是很清楚,这位来至于兄弟单位的新同事,在犯罪心理方面比他还是要强上一些。
“轮休的那位没有问题。”
简单翻开了自己的调研笔迹,秀才点点头,“报警的那位虽然表现有些磕碜,但同样是正常反应的范围内。”
“……综上,虽然是第一轮调研,但我个人觉得,我们可以向组长汇报了。”
拍了拍云秀的肩膀,三柱子竖起了大拇指,虽然什么也没说,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好。”
随身站起,金虎把目光从远处收了回来,“柱子,秀才,和我去找周先。”
“收到。”
……
银行大厅。
大门紧闭,外面已经用黄色的封锁线围了起来,暮色下,众人依稀可见崔玉叶和当地的几位警官忙碌的身影。
时间已经到了黄昏,晚上六点刚过,离案发时间马上就二十四小时。
“鬼妹,大家都快过来了,你还没有发现吗?”
合上自己的手机,柳梢有些郁闷地看了自己的闺蜜一眼。
她的任务是重现犯罪现场,但完美执行这个任务的前提,是她必须获得足够的案件线索。
所以,很不幸的,她这段时间只有在鬼妹身边等待着众人的回复。
“姐,我在一帧一帧查看录像好么!”
小嘴嘟嘟,鬼妹有些郁闷,看监控需要耐心和细心的工作,没有足够的时间,她如何才能在浩瀚的监控视频里发现线索?
虽然附近几个街道没有几个摄像头,但这几天还是有不少影像留了下来,特别是,这家银行的大厅里,这几天正值黄金周,银行举办了一个优惠活动,每天前来领鸡蛋的群众有不少。
“老大,要不你帮帮我吧,这些爹爹婆婆快把我整疯了。”
眼珠儿转了转,鬼妹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只粉红色的鼠标,满脸期待。
“香梨和汪海已经报告,她们怀疑这是一个专业性的犯罪团伙……你就不能把这些本地人都剔除掉?”
白了自己的闺蜜一眼,柳梢才不上当。
“那就没有几个年轻人好么!”
双手一翻,鬼妹直接耸了耸肩,面对某人这张翻脸不认人的地主脸,她有些心累。
“那你就查这几个人啊?”
声音提高了八度,柳梢的脸色不好看了,虽然姐姐我不是你的老大了,但你个小丫头还敢翻天?
“几个歪瓜裂枣,怎么看也不像杀人犯啊。”
小声嘟噜了一句,鬼妹不敢看自家老大一眼。
“你!”
巴掌高高扬起,柳梢准备清理门户了。
“好了。”
某个轻轻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两个闺蜜齐齐抬头望去,只见某个男人的眼神从手机屏幕上移开。
“时间不早了,鬼妹替大家伙叫顿外卖,我们就在这里开一个碰头会。”
收起自己的手机,周先站了起来,“柳梢,通知大家集合吧……吃完饭,我们一起重现下现场。”
“好呀。”
小手放开某人的脑袋,眸子里秋水荡漾,柳梢笑得很开心。
现场的第一个碰头会就要开始了,她很期待。
第313章 可怕的猜测
七点不到,几路人马就陆陆续续回到了银行内部,正式向周先报到了。
简单地品味着鬼妹叫来的外卖,众人在这次碰头会上讨论得如火如荼。
“……综上所述,我们这组认为这个团伙是职业级的犯罪团伙。”
“组长,这就是今天下午我们的所有收获。”
擦干净嘴巴,向丽陈述时的表情十分认真。
放下筷子,周先第一时间没有表态,而是沉声向剩下的几个小组开口了。
“我们是一样的看法。”
汪海第一个出声了,虽然时间紧迫,他没有对现场的一切发现做个相应的检测,但青雀和K的看法出奇的一致,他也没有反对。
“我们也一样。”
话不多说,但金虎的脸色有些严肃,殊途同归,如果三个调查小组的结论一致,只能说明他们大概率遇见了同一个事实。
而且,这个事实非常可怕。
“所以……你们觉得,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没有否认,也没有欢喜,周先淡淡的语气让所有人愣了愣。
目的?
是了,组长认同了他们的观点,但随之而来的这个问题,同样也表明周先在深深地担忧着。
计划严密,代价庞大,这个团队昨天做下了这个动作,绝对不是为了挑衅警方这么简单吧?
一旁,柳梢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天下熙熙皆为利为,如果杀人算是投名状,把自己的身上彻底划下杀人犯的标记,那么他们的真实目标绝对不会小到哪里去。
许久,她才幽幽举手开口了,“试炼?”
柳梢觉得,这伙人似乎是在用昨天的这场行动来一次军事演习或者计划试炼,磨练配合,锻炼心态的同时,还顺便看看他们的职业技能有没有漏洞。
“所以,他们的目标是银行?”
一旁,向丽小心翼翼地开口了,语气有些不确定。
“也有可能是保险箱。”
短发姑娘青雀在旁边加了一句。
与现场的其它同事相比,她来源于痕迹检验科,对市场上的安保产品比较熟悉。
“青雀,给大家伙介绍下菲尼克斯。”
周先沉声开口了。
对于这位组员的职业敏感性,他十分赞同,抢劫银行确实是一个愚蠢无比的决定。
尽管昨天晚上这伙人侥幸成功了一次,但周先相信,这次成功的经验他们并不能很好地在下一个目标身上复制。
拥有更多储蓄金的银行大多坐落在城市最热闹的市中心,那里的安保绝对不是这个乡间小银行能够比拟的。
相比较之下,抢劫拥有同样保险箱的目标就容易许多了。
强大的火力,严密的计划,狠毒的性格,华国就没有几家公司能够抗住这伙人的第一波进攻。
咳嗽一声,青雀开始把这家安保行业鼎鼎有名的传奇公司简单的向众人扫盲了,特别是最新款的这种保险箱,她更是事无巨细地把所有的参数背诵了一遍。
“银行正在使用的,就是这种最新款?”
“是的。”
青雀没有开口,作为她的搭档,K的声音幽幽响起,“据我我了解到的情况,这家银行的改制动作,这几年在持续进行……簇新的建筑大家也看到了。”
“与之对应的,是他们的电脑和各种办公设备,都是最近采购的……甚至连电脑里的存储软件,也是最新的版本。”
如果连软件都是最新款,那么保险箱使用不死凤凰的,自然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小嘴张了张,鬼妹愣住了,这群人怎么连这些都知道,她一下午就在大厅忙碌着,怎么就没有发现不远处的那几台电脑有什么不对劲呢?
“最近一段时间,各家银行的揽储压力有点大。”
金虎的旁边,一只洁白的手臂举了起来,秀才俊俏的脸蛋从饭盒后露了出来,“这家银行升级自己的系统,扩大自己的规模,甚至推出了不同规格的优惠活动,目的可能是吸引附近的村民过来存钱。”
有时候花钱是为了赚钱。
秀才的话说得很直白,众人瞬间就理会了他的意思。
“所以这种情况不是个例?”
眨巴眨巴嘴,汪海有些不解。
“不是每一个银行都配备有这种保险箱的。”
三柱子有些郁闷地吐槽了一句。
费这么大的力气,就是为了保险箱里的那几万块备用金?想想就不可能。
他要是这个团伙的老大,抢这家银行还不如抢那辆运钞车——五点半,就在银行下班半个小时之前,那辆运钞车已经把银行里所有的营业款都运走了,不是吗?
以三柱子对运钞车的简单了解,它们大多只是和银行机构合作的第三方公司提供的,车上配备为数不多的运钞员,配备的火力也不算猛。
想一想吧,黄金周的最后一天,又正值优惠活动热烈举行,当天的存款会有多少?
只要计划得当,抢劫它们比抢劫银行成功率大多了,而且收获也是肉眼可见的丰盛许多。
“这么看来,银行不是目标,保险箱才是?”
柳梢喃喃开口。
如果昨天的案子只是这伙人的练胆游戏,那么他们的下一个目标,一定是含有同样保险箱的公司或者大家族!
警方,要怎么才能在茫茫人海里找出这些可能的受害者?
群发警告信,那会造成社会性恐慌。
但如果什么都不做,那岂不是眼睁睁地看着悲剧发生?
这伙人已经杀死了一个无辜的保安,在没有被抓获之前,他们绝对不会主动放下手里的屠刀的!
找无可找。
防不胜防。
一时间,一种叫做绝望的气息笼罩了整个银行大厅,众人面面相觑,苦笑不已。
不得不说,柳梢的这个猜测很可怕,但更可怕的是,它却是如此的真实。
“柳梢,不用担心。”
温和的笑容让现场的气氛轻松了不少,周先静静地环视了四周一眼,“这就怂了?”
有人挑衅不可怕,可怕的是连对手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自己人就丧失了斗志。
他承认,这伙歹徒穷凶极恶,偏偏智商又极其高明,是个难缠的敌人。
但他周先,难道就是一个好相与的家伙?
这段时间为了考验这群小家伙们,他一直没有说话,难道这群少爷小姐们,就以为他是墙上的泥菩萨,只会吃香喝进贡,连话都不会说了?
看来他必须要露一手了。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诸位,说了半天,谁来告诉我,这伙人有几个人,各自长什么模样?”
众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齐齐傻眼了。
团伙有几人?
各自长什么样?
这叫他们怎么猜?
“鬼妹,汇报你的工作!”
冷冷一哼,周先突然开口了。
鬼妹吓了一跳,她有个鬼的工作汇报?
偶像,你一下午就在我旁边,也看到你家小迷妹白白查了一下午的监控,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对吧?
“专员,我……”
众目睽睽之下,她差点想哭了。
“没有发现就是最好的发现,你哭啥?”
周先有些傻眼了,哭笑不得地摆了摆手,让柳梢来招呼这位一米四小姐。
他算是发现了,今个儿龙安的几位兄弟都被打击惨了,外来的几个小伙伴差点没有把他们全都比下去,就连大大咧咧的柳大组长,这会儿也沉默了不少。
希望他们吃一堑长一智吧,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就好。
没有发现就是就好的发现?
周先的这句话十分突兀,却是如同一柄重锤一般狠狠地砸倒了所有人的脑袋上。
原来,我们的组长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有了这么大的发现?
“周先?”
柳梢更是急不可耐的白了某人一眼,讨厌的家伙又开始卖关子了?
你不知道我最讨厌有人吊胃口的吗?
焦急之下,真情流露,柳梢的这一声嗔叫百转千折,差点没有让几个新来的小伙们眼珠子都掉下来。
若有深意地看了她和周先一眼,已经有心思聪慧的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按理说,在咱们中间,鬼妹的工作应该最轻松,对吧?”
老脸一红,周先有些尴尬地转移了话题。
果然,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众人熙然一笑,各自应声起来,是是是,对对对。
看视频虽然辛苦,但比起现场调查证据,无疑没有技术含量许多,众人相信,既然成功入驻了刑事厅的重案组,鬼妹的耐心和观察力绝对是足够的。
一下午都没有发现任何证据,说明了什么?
“有人篡改了监控视频?”
咬牙切齿的,正是刚才低头当起了鸵鸟的某个技术员,鬼妹的脸蛋黑黑的,满眼都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她刚才拓取监控资料的时候,就发现了事情隐隐有些不对劲,那就是这伙人如果真的是高智商犯罪,那么他们为什么不破坏大厅里的监控?
她在资料库里寻找监控视频的动作很顺利。
“这里的监控资料都是上传到集团公司的云服务器里存储的……如果他们真的篡改了视频,那么这些服务器,一定也被他们攻破了。”
“专员,给我五分钟。”
理也不理会自家新老大,鬼妹打开了自己的大宝贝,开始全神贯注的操作起来。
周先笑而不语,对于鬼妹的技术,他是一百个相信的。
果然,两分钟后,鬼妹的嘴角翘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抓到你了,小老鼠!”
柳梢连忙开口了,“真的篡改了?”
原来她如此惊讶,连周先的推理都第一时间不敢相信,而是当了刑警这么多年以来,她还是第一次直面这么高端的对手。
篡改银行监控录像,我的天!
这只是电影里才能看见的桥段好吗,这群人到底想做什么?
“访问记录里有端倪,一个新的IP覆盖了旧的P……虽然攻击方式有些简陋,但见效很快。”
“专员,这是个高手!”
抬起头,鬼妹的小虎牙亮晶晶的,眼神里散发着一种叫做跃跃欲试的光芒。
这是棋逢对手的神情。
“技术很高?”
周先眨了眨眼睛,很是好奇。
“比我……就差那么一点点。”
点点头,一米四一脸认真。
周先:……
你们黑客,嗯,白客,都是这么臭屁吗?
“原先的资料,能不能复原?”
不理会这一对活宝,柳梢有些急不可耐地抖了抖某人的脑袋。
“不~~能~~~”
连声音都在颤抖,鬼妹头昏眼花地开口了,一脸不乐意,但她一点都不敢反抗。
“为什么不能?”
双眼瞪得老大,柳梢手上的动作终于停止了。
“因为她用新的数据覆盖了老的数据了啊老大这种情况下我是无法恢复数据重写的。”
听不懂。
恨恨地放开了自己的闺蜜,柳梢的俏脸血红一片,气呼呼的很是郁闷。
“鬼妹,你一下午没有发现一点破绽,是因为有人用前几天的录像资料,替代了昨天的?”
一旁,许久没有开口的金虎第一次出声了,冷面帅哥一脸的严肃,公事公办的样子让某个当事人很是不爽。
但事关工作,鬼妹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凝声开口,“应该……是这样。”
说实话,她也不确定刚才看得录像是不是前几天的,大厅里乱糟糟的,那些爹爹婆婆提着鸡蛋倒是挺精神的。
“这么看来,这个团伙里至少有一个精通电脑技术的黑客,一个精通开锁技术的扒手?”
捏着自己的下巴,赵玉柱看了看众人,沉声开口了。
“还有一个精通枪械的冷漠杀手。”
冷着脸,向丽在旁边插了一句嘴,她忘不了那位保安大叔惨烈的死状。
“啪啪!”
“啪啪!”
突然的掌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周先笑眯眯地开口,“非常不错。”
“第四人,也就是这个团体的最后一人,谁能给出她的侧写?”
“提示一下,她是个女人,地位在这个团队里最高。”
一个女人?
众人:……
组长你是怎么看出来这个团队只有四个人,而且他们的老大是个女人的?
“柳梢,你来说?”
眨了眨眼睛,周先的眸子里写满了鼓励。
让我说?
一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柳梢有些哭笑不得,姓周的你还真的看得起我,我怎么知道……
嗯?
她突然愣住了,周先的这句话里就有提示啊,合作了这么久,柳梢太相信周先不会让她在新同事面前丢脸了!
会不会,这个推理和我的工作相关?
按照周先的计划,我的任务是整合所有线索后,再次重现整个案情。
如我我是大厅里的银行保安,面对一个陌生面孔时,我会怎么做呢?
按照先本地警方提供的资料,这位保安大叔似乎是因为出身的原因,面对客人们的时候脸上总是露出讨好的笑容……对了,尽管如此,他工作的时候却是尽职尽责。
一个陌生人,第一次进入银行的时候,如何才能让这么一位经验丰富又尽职尽责的老保安放松警惕?
“鬼妹,昨天的储蓄业务里,没有异常的订单吧?”
转身朝自己的姐妹开口,柳梢的脸色很凝重。
就算进入银行没有受到保安大叔的多少刁难,那么此人故意和柜员找茬,不留下自己的个人信息呢?
还有,银行都快关门了,她到底是如何最终留在了大厅里,而不让这么一位尽职的保安起疑的?
鬼妹愣了愣,很快就两手翻飞起来。
她明白了自家老大的意思。
“老大,没有异常……几个柜员所有的操作都是符合流程的。”
柳梢急急忙忙开口,“你确定,那家伙可是把监控都篡改过的!”
又是一阵手忙脚乱后,鬼妹再次抬起头,“老大,银行软件的操作记录里,没有任何异常。”
最新款的金融存储软件,可不是那么容易攻破的,仔细检查之后,鬼妹很坚信自己的判断。
“这么说来,这个女人真的在这里办理了业务?”
金虎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猜测。
“业务没有办理成功,但留下的信息一定是真的?”
短发的青雀毫不掩饰自己的激动,也只有真实的信息,才能不让银行的柜员怀疑。
而且,青雀还相信,这项业务是这个女首领故意挑选的,目的就是为了磨蹭,故意挑选时间留到银行到了下班时间。
“刚才咱们好像说过,这家银行虽然硬件设施不错,都是新建的……但里面的职员素质不怎么样吧?”
秀才的声音幽幽响起,激动无比。
如果为了揽储,银行的政策比较亲民的话,那么作为服务人员,这里的柜员职业标准做相应的调整,似乎也不是不可厚非?
这种职业素质的降低,也不好说是好是坏。
苦笑一声,汪海也开口了,“一个比较麻烦的业务,短时间内处理不了,柜员们会不会踢皮球,交给专人处理的同时,她们坚持到点下班?”
一个女人如果看起来没有威胁力,就算她因为业务的原因留了下来,那么这些职员也不会怀疑她是凶手的。
大帝的嗓嗡嗡的,“抑或,有人借口肚子不舒服,干脆留在了银行后面院子里的厕所里?”
崔玉叶:“如果有处理这种问题的专员存在的话,是不是意味着所有人都有借口逗留在这里?”
大厅发鸡蛋,银行成了菜市场,一个保安就算耳听六路,眼看八方,他又怎么能发现有心之人躲在了他的视野盲区?
比如,二楼,三楼什么的。
只要视频记录篡改了,谁也不会发现问题。
“她留的资料或许是真实的,但不一定是自己的。”
叹了口气,那个叫K的男人终于开口了,“计划如此严密,表演如此真实,我觉得,这个女人不会在这个小问题上露出马脚。”
不知不觉间,他也承认自己相信了周先的判断,这个团队的第四人是个女人,而且是看起来没有什么杀伤力的女人。
只是,为什么她是团队的老大?
K心里满是不解。
“你们是不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人才是团队的核心?”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不解,周先开口问出了众人一个最关心的问题。
“对!”
众人齐齐点头。
面对比自己强大的人,不耻下问也没有什么丢脸的。
“很简单。”
打了个响指,周先笑了笑。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朝一旁的柳梢点了点头,“柳梢,开始吧,案情重现。”
“挑选三个搭档……让我们知道昨夜这个案子是怎么发生的。”
笑靥如花,柳梢重重地点了点头。
“收到!”
第314章 暗流涌动
柳梢最终还是选了三个熟悉的队员作为了自己的搭档。
“进入银行大门时,这群人必然是分开进入的。”
次第而入,最能降低保安们的警戒心。
虽然在心里吐槽以这群劫匪的行动力来看,这家银行的安保系统就是纯粹的摆设,但众人还是很清楚,这次抢劫某种意义上就是一种练兵,劫匪们会以最严格的标准来模仿自己目标的真实情况。
能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接近目标的机会,他们就不会傻乎乎使用火力,主动暴露自己。
“这么来看,应该是这个女匪首故意吸引了保安大叔的注意力,其它三人才能顺利的浑水摸鱼偷偷潜入?”
一旁,向丽有些不确定地开口了,昨天银行的优惠力度非常大,前来参加活动的老乡并不少,三个年轻人藏在里面可能有那么一点鹤立鸡群的意思,但如果有一个女人故意纠缠着保安大叔,他全程没有发现这三人也挺正常。
她吸引保安大叔的理由可能和大家猜测的一样,用的某种十分麻烦的业务。
而且,此人必须看起来没有任何威胁值,这样才不能极其保安大叔的警觉。
“衣着不能太出格,性格不能太出挑……甚至体型和相貌,也必须往小巧玲珑和小鸟依人那方面靠拢。”
淡淡开口,青雀的脸上波澜不惊。
“保安大叔在银行工作了十年。”
幽幽出声,K也不落人后,“考虑到他的年龄,我觉得和她女儿年岁差不多的姑娘,最能激起他的同情心。”
一个父亲同情心泛滥之后,是不太会挑剔自己女儿哪怕一点小小的过错的。
“和她女儿同岁?”
赵玉柱喃喃自语,眼睛里写满了迷茫,“如果只是一个初中生高中生,她能有什么样的业务会把经验丰富的保安和柜员难住?”
拖延时间是这伙人计划里重案的组成部分,等到大厅里里客户走光了,他们才会对保安大叔露出本来面目。
“柱子,我的意思是,看起来和他女儿差不多大的……看起来,明白吗?”
愣了愣,K长长吸了一口气,有些郁闷的要压开孔了。
他在“看起来”三个字上加重了音调。
“童颜?”
眨了眨眼睛,三柱子朝某人挑了挑眉,眼中不言而喻的神色男人都懂。
“化妆也行。”
短短一句话之后,K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扭过了头。
为了降低银行内部其他人的警觉,这个女人的穿着可能十分的朴素,和其它的乡民打扮差不多,同样的,K猜测她可能也在自己的脸蛋上做手脚了。
也就是说,为了这次计划,这群人在自己的衣着打扮上特意花了大量的心思伪装。
这是一次预谋已久的专业行动。
说话间,在柳梢简单的手势指挥下,金虎,三柱和汪海三人低着头,把双手插进了裤兜,依次从银行的大门串门而入,然后在大厅的各个角落各自寻了个位置坐下。
他们要么低头把玩着手机,要么垂着脑袋闭眼假寐,要么干脆寻了个机会直接去了后院假装上起了厕所。
最后,一位一米四的小姐姐探头探脑的钻进了大厅,直接笑眯眯地朝保安大叔走了过去。
“她的表现必须活跃,加大音量吸引保安的所有注意力。”
目光炯炯,柳梢在一旁做起了解说,为了更清楚的重现案情,她甚至直接把自己的戏份让给了鬼妹,当起了第三视角的旁白。
当局者迷,上帝视角能看清楚很多众人不曾发现的细节。
“周先,她的这个行为有些特别,势必会吸引别人的注意。”
果然,当某只小姑娘小老鼠一般蹑手蹑脚钻进来的时候,柳梢直接扭过头,朝周先叮嘱了一句。
心领神会,周先直接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刷刷两笔记下,很是给某人面子。
“继续。”
嘴角翘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周先轻轻开口。
进门这场戏才是这幕大剧的开始,最精彩的还在后面,周先很想知道,柳梢是怎么解释后面好几处很明显的漏洞的。
没错,那个姑娘在入口的这个地方表演太刻意了,在吸引了保安全部注意力的同时,她自然也无法避免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
也就是说,尽管他们删光了现场的监控录像,警方若是愿意进行大规模的走访调查,是可能找出这群人的踪迹的。
只是可惜的是,周先很确定这伙人进行了精心的掩饰化妆,就算局里提供画像专家的支持,也未必能准备地模拟出他们的真实画像。
“昨天银行大厅里在举行活动,客户很多……如果那些人有意低调,银行里的职员是不会发现他们的不对劲的。”
叹了口气,柳梢的现场重现还在继续。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明哲保身的思想在底层的普通人身上很是泛滥,特别是上了年纪的公公婆婆,更是完美地体现了什么叫年纪越大胆子越小。
就算发现了身边的年轻人有些不对劲,他们也不会多说什么的,抢劫银行虽然是天大的罪恶,可在华国这么一个安全感极高的城市,新闻里多少年都没有发生这种事了?
更不提现实里了。
“老人和年轻人代沟不小,农村人和城里人也有许多不同的生活习惯……”
不知道什么时候,秀才也站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通往后院的出口方向,“三观不一样,年龄也不同……我敢肯定,昨天的那些老人对年轻人们的特立独行,早就已经麻木了。”
“可即便如此,他们对这群人的异样,也是会有察觉的吧?”
摇了摇头,金虎的神色很坚定,“别的不说,就说这个年轻人进入后院上厕所这个细节,他一定会记忆犹新的。”
记忆犹新是什么意思?
目击者当时可能愣了一下,诧异之余也没有放在心上,但只要警方找到他,稍微给了一点提示,这个人一定会回忆出当时的所有细节。
也就是说,不管这群人怎么低调,努力把自己融入群众中,金虎觉得,一定会有目击者发现他们的不对劲。
毕竟,银行后院有厕所这种不可明说的小秘密,也只有当地人清楚了,一个看起来不合群的外地年轻人突然走进了后院,他们怎么看怎么有些突兀和不理解。
一般的银行,能够在大厅给你多开两个窗口办业务就很不错了,人有三急想在银行解决下?想多了。
出门右拐三百米有公厕,谢谢。
目击者必定存在!
这就是警方现在的优势,这也是金虎现在有些激动的原因。
至于找出这些目击者需要耗费的时间和精力,金虎一点也不觉得麻烦,周先没有进入重案组的时候,他们不就是这么过来的吗?
他早就习惯了。
“如果知道后院有厕所可以藏身,那么地下室和保安休息室的存在,一定也是这群人事先调查清楚的吧?”
另一旁,汪海也有些不解地开口了。
说实话,相比较厕所的存在,另外两个地方都是比较私密的地方,特别是存放保险箱的地下室,更是银行里最为敏感的信息之一,一般人想要打听一下都没有渠道可以了解,更别提知道准确的位置了。
他甚至怀疑,地下室的那道防盗门,对方也事先打听清楚了品牌和结构,甚至找到了对应的破解方法,要不然,才第一次尝试,他们就把这种大门顺利地打开了。
“哈哈。”
或许是自己的笑声太过夸张,狄爽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如果连保险箱的位置都能打探出来,这银行简直就烂透了……他们为什么要藏在臭烘烘的厕所里?”
二楼三楼随便找个没人的办公室猫着,谁又能发现他们的踪迹呢?等到下班的时候,他们再出来执行自己的计划不好吗?
六点到七点半,他们整整有九十分钟的空档时间可以利用,甚至完全不用杀人!
狄爽觉得有些恶心的是,明明这栋大楼才建成没有两年,最私密的情报就像烂白菜一样摆上了大街,他甚至怀疑,这伙人在打听这些信息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耗费多大的精力。
“我猜大街上随便一家面馆,里面随便哪张桌子上的哪位客人,都知道后院里的这个厕所大门朝哪个方向打开……你们信不?”
庸长的一段吐槽过后,狄爽不说话了。
他承认,最近几年经济不好,金融行业压力比较大,但银行也不用这么低三下四的吧?
你为了揽储搞活动没有问题,但把老头老太太吸引进来后,基本的警戒心还是要有的吧?真的以为新世纪了,手机支付盛行了,就没有人抢银行了?
简直不要太单纯。
大蒙人直爽,大帝的这番发言很搞笑,但现场没有任何人笑得出来。
爱之深,责之切,恨铁不成钢的心痛,他们每一个人都经历过。
“大帝,如果这群人对这家银行的情况这么了解,你觉得——”
看着面前这个和三柱差不多高的威猛汉子,周先饶有兴趣地开口了,“他们为什么要杀人?”
这么专业的一伙人,控制住一个手无寸铁的中年保安,绝对不要太轻松,周先可以肯定,在杀人之前,这群人绝对有把握让这个可怜的中年人看不到他们的真正容貌。
但他们还是动手了,为什么?
排除了灭口的理由,你们还能找出第二个杀人动机吗?
“心理变态?”
一旁,鬼妹从柳梢身后探出了脑袋,小心翼翼地开口了,虽然演绎地是这个团伙的女老大,她这会儿还是有些不太入戏。
先前晚餐时的时候,曾经有队员表示那个杀人狂太心狠手辣,鬼妹记得特别清晰。
“是这样的,组长。”
向丽点了点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周先,“短枪,消音器,这伙人的准备特别充分……他们就是为了杀人而来。”
碰头会上就是她认定这群人里有一个杀人狂。
虽然保安大叔可能没有见过这群人的真面目,可这个人还是用枪杀死了他,注意,是用枪。
就算不考虑杀人动机,这群人杀死保安的方法有几百种,其中不乏掐脖割喉等不少动静小的方法,这群人偏偏选择了开枪,为什么?
他们这么专业,能不知道就算安装了消音器,这种突然而起的闷响也有可能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况且,有了弹孔和弹道,警方也很顺着这些痕迹定位到对应的枪械,他们难道不怕下次作案的时候,警方瞬间就确定是同一把枪械作案吗?
向丽觉得,这种泄愤式的杀戮只代表一件事,那就是这个人就是个心里表态,行事没有一点逻辑。
“他杀人的时候,心理已经被情绪所控制。”
摇了摇头,周先苦笑着看向柳梢和向丽,“两位,猜猜当时他是什么样的情绪?”
如果杀人是一种情绪发泄,那么这种情绪一定十分强烈。
这个人,和保安大叔有什么个人冲突的吗?
“提示一下,女首领。”
周先温和的声音在两人耳旁响起。
女首领?
那个看起来没有什么杀伤力的年轻女孩儿?
为了安全的进入银行内部,按照他们的计划,这个女首领是花了好大的精力来纠缠保安大叔的……
嘶~~
倒吸一口凉气,两个经验丰富的女警探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两对眸子里都写满了惊骇和不解。
“就是因为女首领舍下了身段把保安缠住了,这个人就认为此人‘欺负’了她?”
许久,柳梢才有些疑惑地开口了。
像是疑问,又像是反问,柳梢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
“他们是恋人吗?”
向丽也有些瞠目结舌地开口了,声音都有些颤抖。
她有些理解保安大叔惨烈的死状了。
“恋人或者兄妹,我不知道,”
再次摇了摇头,周先的笑容有些苦涩,“但我有些确定,他们四个应该是相依为命的关系。”
“诸位,这群任配合默契,意志坚决……绝对不是临时组合在一起那么简单。|”
首领牵扯,其他人迅速行动。
一人决定杀人,其他人就绝对不会反对。
删除录像,破开防盗门,甚至最先进的保险箱,他们也能在短短尝试三次之后就成功打开,这伙人的行动不可谓不高效。
意志合一,这种层度的配合用默契来形容,都有些词不达意。
相依为命?
来重案组之前,众人都知道自家的组长是个很有名的大作家,在遣词造句上,他一定是超越了现场众人太多的。
从他嘴里说出“相依为命”这个成语,意味着什么?
长时间的配合之下,这群人就算不是亲人,也胜似亲人了。
“女首领,杀人狂,黑客,小偷……这群人的组合也太奇葩了点。”
感慨了一声,青雀的表情有些唏嘘。
“啪!”
打了个响指,周先抬起头,饶有兴趣地看着众人,“诸位,青雀的形容很有意思,我再问一个问题。”
“如果这四个人的职业定位是如此清晰,为什么这个看起来像个小女孩儿的女人成了首领?”
“提示一下,在正式决定踏入这个行业之前,你们认为他们是做什么的?”
又是熟悉的发问式头脑风暴,周先开始了自己最熟悉的节奏,为了让这群粉嫩新人找不到破题点,他还贴心地给出了自己的提示。
案情重现已经完全走了样,眼看周先已经完全掌握了现场的节奏,柳梢却一点也不在意,她的所有思绪都被周先的两个问题吸引住了。
是了,在决定杀人把自己逼得无路可退之前,这群人一定也是要艰苦求生的。
那么,他们以前是做什么的?
黑客需要精湛的电脑技术,扒手也需要大量的机遇练习,就连杀人不眨眼的杀人狂,那种心狠手辣也需要见惯了鲜血听惯了哭嚎。
只有女首领,看起来最稀疏平常,没有一点本事傍身,不是吗?
嗯?
很快,柳梢就愣住了。
黑客也好,扒手也好,甚至连杀人狂的技术,都需要大量的时间和金钱来支撑,在他们没有学成手艺之前,是谁在给他们提供吃喝拉撒?
诸位,他们是相依为命的。
周先的话仿佛就回荡在她耳边。
一个神奇的想法突然不可抑制地从她脑海里涌了出来。
“周先,其实女首领,已经并不年轻了,对吧?”
如果她化妆技术这么厉害,能把自己打扮成清纯,弱小,看起来没有什么威胁力的女高中生,那么她为什么年纪不可以大一点呢?
“还不够。”
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周先静静地看着柳梢,没有继续言语。
还不够?
这是什么意思?
几个新人的脑袋都大了。
他们承认,自己似乎是小瞧了自己的组长,周先在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出自己的看法时,似乎已经掌握了整个案件的真相。
只是,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们,这位大佬这么喜欢吊人胃口啊?
只有龙安的几位老兄弟才知道周先的良苦用心。
几乎是在他话音刚落,金虎等人就瞬间发动了自己的所有想象力,开始猜测周先的想法。
是的,绝对不能从现有的线索来推理真相,他们这些普通人的智慧绝对比不过某个妖孽。
要从周先的暗示出发。
还不够。
这就说明柳梢的推理已经贴近了事实,只是说辞还不够准确。
这群人里女首领年龄最大,是四人中的“姐姐”身份,其它三人在完全长大之前,曾经受到过她的恩惠,或者说照顾也行。
所以三人对这位女首领的感观,应该是又爱又怕,哪怕手上沾满了鲜血,也不敢反抗这个女人一下。
只是,如果没有其他人帮忙,就凭一人瘦弱矮小的女人,怎么就能喂饱三张嗷嗷待哺的小嘴?
居长安,大不易。
一个大学毕业的年轻人,在城市里找一份工作养活自己都不容易,更不提这个矮小女人的三等残废了。
嗯???
心里一紧,有人突然颤颤开口,“组长,是不是坑蒙拐骗?”
“这个女人可能是个残疾人……她患有侏儒症,对吧?”
只有身有残疾,才能获得别人的同情,再经验丰富的保安见到这种女人,也会放下心里的所有戒心。
也只有坑蒙拐骗,也才能获得大量的金钱,顺便练就一手好盗窃本领。
只不过常在河边走,这群人肯定会有湿鞋的一天,也就是在无数的毒打和唾骂声中,某个小孩儿才会变得铁石心肠吧?
“青雀,不错,明天给你加鸡腿。”
点了点头,周先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纠正一下,我们遇见的是一个残疾人犯罪团伙……注意,所有人身上都有残疾,这样他们才会抱团在一起。”
残疾人的心理更敏感,周先不知道这群人是怎么形成的这么一个独特的组合,但想来在杀死一个人之后,他们绝对就不会轻易地放手。
柳梢说得没错,这个案子只是一次试炼,他们的目标很可能比这家银行,要强大许多。
“柳梢,继续吧……我们继续发掘一下旁枝末节。”
柳梢久久没有动静。
“柳梢?”
抬起头,周先看见了自己喜欢的姑娘,惨白一片的脸。
他的眉头一下子紧蹙了起来。
“你没事吧?”
没有在意周先温柔的关怀,柳梢惊恐的抬起头,身子开始颤抖。
“周先,我可能……可能认识他们。”
她说。
轰!
大厅里乱作一片。
第315章 孤儿怨
“老大,怎么回事?”
激动之下,鬼妹连以前对柳梢的专有称呼都喊了出来。
她承认,周先刚才的那段推理非常惊艳,那么一点点线索就把嫌疑人锁定成了一个四人犯罪团伙。
可只通过一段模糊的描述,柳梢又是怎么确定这群人就是她的熟人呢?
难道,她认识的小孩儿里,有这么几个抱团取暖的残疾人,恰巧为首的女生是个小个子的侏儒症患者?
周先虽然没有开口,但满满的关切之情依旧写在了脸上。
“周先,你还记得吗……我说过我资助了几个孩子?”
周先点点头,面色凝重。
他甚至很清楚地记得,柳梢第一次提及这个话题,是在龙安大学和自己一起吃自助餐的时候,当时他还很疑惑,为什么柳梢这么一个市级的重案组组长,为什么生活会如此简朴,对各种质量低劣的肉食也享受不已。
除了柳梢是个运动达人,身体对蛋白质本身的吸收量比较大之外,还有一个更深层次的原因,那就是她每个月的工资都资助了不少孤儿,所以在自己的生活上有些捉襟见肘,每次见到烤肉眼睛都绿了。
当然,当时她只是在享受自助餐时和自己提了一嘴,并没有深入多谈。
现在看来,那几个孤儿就是今天的目标嫌疑人?
“不不不,不是他们。”
似乎还是看出了周先的心思,柳梢连忙直直摇头,沉声开口道,“我每个月都会给龙安的一所孤儿院打钱,数量大概是……”
“他们是我资助的第一批孩子,两男两女,身上都有残疾,年纪也差不多……三年前吧,他们四人成年后就离开了孤儿院,自己到社会上去打拼。”
柳梢告诉众人,她因为父亲工作的调动,大概是四年前来到龙安市并成功进入重案组参加工作的。
当时她刚刚初入职场,意气风发,对待工作也十分热情,在佩戴上肩章后的某一天,她就接到了一个刑警队转交上来的案子。
“虽然时间过去了三年,但我还是很清晰的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他们的眼神……当时我还奇怪,孤儿院能发生什么案子,需要惊动重案组?”
柳梢的声音幽幽,脸上开始有了后怕的表情,“各位,你们能猜到当年发生了什么案子吗?”
虽然依旧是吊人胃口,但众人没有一个人怪柳梢的恶趣味,所有人都摈住了呼吸,静静思索着她刚刚提出来的问题。
是啊,一个孤儿院能发生什么案子,需要市里的重案组来直接参与调查呢?
偏偏这件事后来又有些虎头蛇尾,湮灭于茫茫的历史之中,就算鬼妹这样紧接着柳梢入职的新嫩,一点也没有听过这个案子的相关案情。
“和那几个孩子有关吧?”
轻轻的,周先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一个刑事案想要尽快的结案可不太容易,警方必须提供具有说服力的扎实证据,如果事情在当年没有在社会上激起一点涟漪,也就说明这个案子可能不是刑事案。
它可能看起来很血腥很,甚至直接了刑警队,也有可能很诡异,重案组调查之后又把它归结于一般事件。
“嗯。”
直接点点头,柳梢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当时刑警队报告,说是市里的某家孤儿院,每个星期都有孤儿自残。”
把最后两个咬得很重,柳梢抬头看向众人,“跳楼,割腕,喝药……一连三个星期,每隔几天就有一个孤儿做出类似的举动。”
“他们怀疑,有人在教唆这些孩子做这些事,毕竟这些少男少女心智还不算健全。”
教唆犯罪?
组员们眼睛一紧,他们当然知道这个单词是什么意思。
在刑事犯罪中,教唆犯是一种很特殊的存在,这种人最擅长的是精神PUA和嘴炮,智商超高,而且不参与直接的犯罪活动。
一般而言,警方想要找到足够的犯罪证据指控他们很难。
但万一警方的调查建功了,手里掌握了关于教唆犯的关键证据,那么最终公诉量刑时,此人下场绝对不会比直接施暴的作案人轻松到哪里去。
“当年的案子,不了了之了?”
金虎在一边愣愣地开口了。
原谅他不知道龙安孤儿院的这件案子,但细细想来,作为一个专业的刑警,如果连他都不知道这个案子的具体消息的话,这个案子一定不会很大。
甚至,和周先猜测的一样,它根本就不是刑事案。
“是的。”
没有丝毫犹豫,柳梢重重点了点头,“我当年接手案子后,到孤儿院仔细走访调查了一遍,就发现这个案子里好多细节满是矛盾。”
眉毛轻轻皱起,周先一下子来了兴趣,“仔细说说?”
“坠楼的姑娘见到我的第一眼,就是满脸笑意。”
竖起自己的食指晃了晃,柳梢一脸凝重地开口了,“即使这个女孩儿的一条腿,在这场事故里已经摔断了。”
“没有做手术吗?”
一米四探出了脑袋,很是好奇。
“她拒绝做手术。”
嘶!
鬼妹倒吸了一口凉气,故意跳楼,摔断了自己的腿,然后拒绝手术,这个什么操作?
她已经听出了自家老大的暗示,那个女孩儿是自己跳楼的。
“其它几人也是如此?”
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太过颤抖,一旁的向丽冷冷地开口了。
“嗯!”
再次重重点头,柳梢的声音越发深沉了,“两兄弟,哥哥喝药烧了喉咙,最终变成了哑巴;弟弟断了一只手,自己把自己弄残废了。”
跛子,哑巴,瘸子。
四个人中已经有三人是残疾了,这和周先刚才的推理是如此的对应,众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只觉得一股凉意不可抑制地从背脊涌了上来。
“他们都很痛快地承认了自己的行为,并且强烈表态和外人无关,对吧?”
目光炯炯地看着柳梢,周先的表情很认真。
“是的。”
虽然不知道周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疑问,但柳梢还是没有否认。
“你还调查出什么了,柳梢?”
一连三个小孩儿在孤儿院里自虐,难怪刑警队的同事们担心这个孤儿院有问题了,周先不难想象,发生这件事后,这几个当事人在孤儿院里会有多么举步维艰。
他更好奇的是,这几个人为什么这么做,并且还甘之如饴?
无论怎么看,这四人小团体,似乎有一个人的戏份缺席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
看了看周先,柳梢苦笑起来,“我当时也怀疑这三个人是为了陪文怡,不让她太过孤僻……呃,文怡就是那个女嫌疑人的名字。”
举起手,三柱子有些疑惑,“文怡的侏儒症,是天生的还是?”
三个小伙伴疯狂的自虐行为,让赵玉柱不得不对这个女匪首的病情有些怀疑,他承认,少年时代的感情最为真挚,他曾经听说一个班的学生为患癌的同学剃光头发的故事发生。
但,把自己弄成残废去迎合自己的小伙伴,这也太脑残了一点吧?
绝对不是少男少女心智还没成熟的原因。
“天生的。”
随口应付了下自己的好友,柳梢举起了第二根手指,“周先,和孤儿院的院长仔细交谈后,我发现了一个大问题。”
“那就是,这四个人都是来至于同一个矿工大院。”
“具体来说,就是八年还是九年前……因为一场不幸的火灾,他们都成了孤儿,这才被好心人送到了这家孤儿院。”
矿工大院?
八年前或者九年前的火灾?
如果三年前几人刚刚成年的话,那么八年前他们应该是十三四岁,正好是人生三观重塑的最好时机。
三年前柳梢刚入职,恰好接到了这个案子。
经过一番调查之后,她很巧合地发现了这是一次集体性的自虐行为,虽然有些恶劣,但当事人坚持和别人无关后,在没有证据之下,她也只能草草结案了。
心地善良的萌新女警,当年还坚持给这几个可怜人汇款资助,周先不知道这个小团体是怎么回应柳梢的善心的,但不久之后,他们就离开了孤儿院,抱团闯社会去了。
现在来看,他们的闯荡之旅似乎有些不简单。
哑巴变成了杀人狂,瘸子成了一个开锁大师,一只手的黑客技术几乎可以和鬼妹一较高下。
作为女首领的文怡,更是把经验丰富的保安刷得团团转。
只是,他们为什么要在成年之前,一个接一个把自己弄成残疾?
断断三年把自己变得这么强大,这个小团体的究极目的,到底是为了做什么?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在周先的脑海里盘旋,把他的思绪搅作一团,混沌无比。
许久,他才面色苍白的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众人。
“是他们。”
这四个人心理刻画符合现场的侧写,周先可以肯定,这个案子大概率就是这个小团体做下的了。
只是,周先有些怀疑,精心策划了这么久,一开场就留下了一条人命,他们的目标真的是金钱或者保险箱什么的吗?
面面相觑。
虽然终于确定了案子的嫌疑人,但众人的脸上没有一点喜悦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