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最后告白
一个健康的成年人要在现代社会中独立打拼,想要立下一番事业都很难,更不谈一个身体有些残疾的残疾人了。
大家都有些疑惑,这个由四个残疾人组成的小团体不仅存活了下来,而且从现场的某些线索来看,他们在自己深耕的某些专业上无疑是十分成功的。
能和鬼妹正面抗衡的黑客技术就算了,就连那一手精湛的开锁技术,也得不叫他们说一声佩服。
“离开孤儿院才短短三年,他们就修炼出了这么大的一身本领。”
叹了口气,金虎的脸上写满了忧愁,“诸位,就算他们天资一等,时间也太短促了。”
所有人都知道专业的事情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可并不是每一个人懂得,训练出一个符合职业技能要求的专业人员,需要多么大的投入。
投入就是成本。
就算不考虑这个小团伙的经济条件,无视了他们在金钱上的投入,可短短三年就把一个大学都没读完,文化知识极差的年轻人,培养成一个技术一流的黑客,这也太夸张了。
要知道,电脑技术是一个立体性的知识体系,在孤儿院生活长大,这群人未必有机会接触电脑和网络,他们汲取相关的知识就需要许久,更不提之后的消化和升华,也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他们,不用工作的吗?
“金虎,你什么意思?”
一旁,柳梢有些不解了,她最讨要的就是这么卖弄,也不知道一向直肠子的金虎什么时候和周先学坏了。
“组长,我觉得……她是专门针对这项技术进行特训的。”
没有回答柳梢的提问,金虎反而面色凝重地对周先开口了。
只有针对某项技术的特训,才能解释这个小团体的某个成员,对应的技术能够堪比鬼妹这样的天才。
毕竟,在现实里,他们无法无视金钱和时间上的投入。
只是,这样一来,一个更加赤裸裸的问题就出现在了众人眼里。
“特训监控技术,为什么?”
鬼妹一百个不解。
诚然,修改监控视频,抹除访问痕迹,这种技术比起黑客技术不算很难,花上几年做到技术精湛也很容易,可对这群人的意义是什么?
说句不客气的话,从孤儿院抱团离开之后,这群人文化程度不高,成员身体又有些毛病,他们要在社会上混个温饱都有些不容易。
学习监控相关的技术是为了什么?
被金虎无视了,柳梢却没有半点生气,此刻,她的心神已经全部在了鬼妹的那句话上。
好一会儿,她才沉声开口了,“周先,我怀疑……那个扒手也专门训练过盗窃技术。”
怎么说呢,这群人最后走上坑蒙拐骗的道路,她个人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他们的条件摆在那里,正常的渠道想要养活自己很难。
但相比于社会上的小偷小摸,这个团体里某人打开防盗门和保险箱的技术太高超了,国际上最流行的新款保险箱,在他们手上居然挺不过三回合。
这已经不属于小打小闹了。
甚至,
在柳梢看来,尽管这群人只是打开了一个小小的保险箱,警方却已经可以把他们定义为国际大盗了。
三年时间,远远不够吧?
“专门针对不死凤凰的产品?”
喃喃低语,青雀的脸色不好看了。
她倒不是对这家公司报以同情的态度,只是,如果这个团体针对的是菲利克斯这种国际性的大公司,他们的目标就绝对不会是小小几万块备用金这么简单吧?
“组长。”
抬起头,她的脸色十分严肃,“破开防盗门虽然很难,但只要专研相应的开锁技术,再加上足够的时间来堆砌经验,瞬间破门还是可以达到的。”
“但打开菲利克斯的保险箱,已经不是这种概念了。”
专业的化学试剂,专业的特制工具,这只是暴力破解的前提,更关键的是,青雀还觉得,这个团体还掌握了这家公司对应产品的各种数据。
只有对这款产品足够了解,他们才能对病下药,只用了三种方式就庖丁解牛把箱子破开了。
“青雀,你的意思是……他们还在其他地方做下了类似的案子?”
一向沉稳的K,这次也压不住自己的疑惑,直接出声了。
“不是这款产品。”
摇了摇头,青雀继续沉声开口了,“但一定是同系列的其它保险箱。”
结构相似,造型相同,这就是青雀基于专业知识做出的判断。
“也有可能不是杀人案。”
秀才没有否定青雀的看法。
说句不客气的,也就是没有出人命,他们这些刑警才没有掌握这些案子。
“啪啪。”
随手拍了两下巴掌,轻描淡写,周先的态度十分敷衍。
他环视了四周一眼,淡淡开口了,“你们有没有考虑过一个问题?”
“如果这群人精通监控技术,能随手打开保险柜……他们会穷吗?”
众人齐齐一愣。
周先对这个团体的描绘十分清晰,他们同时也十分清楚,如果再在自家老大刚才的话语里再加上两个特定的描绘,“一个心狠手辣的杀人犯”,“一个精通于骗人的年轻女人”,那么这个团体的实力将急速提升。
互相配合之下,他们是不会有任何金钱压力的。
而想起团队里的其他人为文怡所做的一切,众人又齐齐一黯:一个凝聚力和执行力都无比强大的团队,互相配合起来应该不是很难吧?
金钱对于一般的残疾人甚至是健康的成年人都是很大的麻烦,但对于这样一个团队,其实并不算什么。
显然,周先的这句话另有深意。
“其实,他们如果把那些钱都拿走,能够更容易的隐藏自己的目标,对吧?”
周先温柔的声音又在众人耳旁响起。
华国犯罪率低,但刑事案件也不是没有,齐县之所以把只死了一个人的案子第一时间上报,不正是因为在现场发现了种种不对劲?
杀人,如果不是为了劫财,他们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
在案子没有调查清楚之前,没有人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无疑,所有人都清楚,这群人的目标绝对比几万块钱要重要得多。
“是啊,他们为什么不把那些钱拿走?”
低声重复着周先的这句话,柳梢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还有杀人,他们也完全没有必要杀死这个保安大叔。”
因为保安刁难过女首领,团队成员就动手夺去了他的性命,这种极端的报复行为让柳梢很不理解,她不相信,这群奇形怪状的人以前走在大街上时,没有受过别人的刁难。
刚才那个谁不是说了吗,昨天的案子发生之前,这个团体一定也在别的地方小打小闹过。
行动中,文怡是不是也是和昨天一样打头阵?
她有没有被别人刁难过?
那个杀人的哑巴,是不是也全程目睹了一切?
可——
要是每一个向他们甩过白眼的人都受到报复,为什么就死了一个保安大叔?
一个又一个问题如同乌云般搅作了一团,重重压在柳梢的心间,气氛凝滞得差点让她喘不过气来。
是啊,为什么?
明明不杀人,把所有的钱拿走,他们就不会把事情闹大,不会把重案组引来,可他们为什么要故意这么做。
小地方的警察,和刑事厅的重案组,这同样也是两个概念。
柳梢不相信,这群职业级的罪犯不知道这一点。
“柳梢,他们认识你。”
长长一阵叹气声之后,周先目光灼灼地看着面前的姑娘,“从小到大,他们或许就认识你一个警察……很不幸的是,你给他们的印象很好。”
嘴巴诺诺,柳梢一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自己,对这群孤儿好吗?
或许吧,在龙安工作了三年,她也资助了那个孤儿院三年,哪怕第一批孤儿离开了,她的这种行为也没有停止过。
可,周先为什么要说这是一种不幸。
而且,这种“不幸”,和案子又有什么关系?
“柳梢,他们在通知你,他们要去做坏事了。”
捏了捏姑娘的柔荑,周先的眼神十分温和,“就像调皮的孩子来和家长做最后的告别,他们很笨拙,也很决绝。”
众人愣住了。
老大,这是什么鬼比喻?
最后的告别?
鬼妹更是捂住了自己的小嘴巴,努力让自己不发生声音来。
下班的时候,她最喜欢在网上冲浪,刷刷视频看看电影什么的,有一部主角为警察的动作电影让她的印象很深刻。
一群富家子弟为了追寻刺激,暗地里聚在一起做尽了坏事,有一天,这个邪恶的小团体终于被男主角发现了。
男主带着大批的警员包围了这群人的最后基地。
“喂,我看见你爸了。”
这个团体的某位成员咧着嘴对自己的兄弟说。
“我知道。”
这位某位警员家里的公子哥斜眼看了一下自己的小伙伴,漫不经心地开口了,“我给你一百万,你帮我干掉他?”
鬼妹惊讶于这个配角一百万的章口就来,也感慨于这个人对于自己父亲的复杂心理。
作为警察的儿子,他最终却因为寻求刺激走上了犯罪道路,鬼妹不知道这位父亲,在知道一切后会怎么想。
但显然,这位儿子面对他的父亲时,最终还是选择了向至下手——似乎借用同事之手杀死他,自己就不算忤逆?
为此,他还愿意付出一笔不小的金钱。
这种可笑的行为听起来有些自欺欺人,可仔细想一想,它又和刚才周先的说辞是如此的相像。
调皮的孩子在向自己的父母作最后的告别。
或许,在文怡那群人心里,柳梢这位善良,且有威严的警察,在他们短暂的人生时光里,给了他们最后的温暖吧?
“周先,为什么?”
许久,柳梢终于开口了。
红着眼,她几乎是一字一句对周先说出这句话。
“抢劫也好,杀人也好,苦练技术也好,甚至故意把自己弄成残疾人也好。”
“柳梢,他们其实一直在做同一件事。”
“那就是——复仇!”
“查查那家矿工大院吧,当年的那场大火可能不简单。”
再次拍了拍柳梢的肩膀,周先的声音很温柔,“柳梢,快点查出真相,好吗?”
“我觉得,我们的时间不多……文怡她们,已经等不及了。”
呼~~~
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柳梢紧紧地看着周先,眼神如刀,尖锐无比。
许久。
她才重重地点了点头,“好!”
转过身,她的身子如同一柄标枪般挺拔了起来,手臂高高竖起,“金虎,三柱,我们走!”
回龙安!
立刻!
第317章 同一片星空
目送柳梢他们渐渐远去,周先的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
柳梢意外牵扯到了案子里,这是他怎么也意料不到的,但对方如此心急火燎的要赶回龙安,大部分原因是他周先主动道破了这个小团体和柳梢的关系。
对方都把柳梢当做父母一样做最后的告别了,她能不去阻止这群人?
“阻止,你故意激柳梢离开的吧?”
一旁,向丽瞥了周先一眼,饶有兴趣地开口了。
“你看出来了?”
眼神飘向柳梢离开的方向,周先淡淡回应了一声。
几个组员齐齐点头。
当局者迷,柳梢带着几个老战友焦急离开这里的时候,浑然没有注意到周先眼里的波光流转。
但几个看热闹的却看得很真切。
虽然不知道在这个紧要关头周先为什么把柳梢故意撇开,但所有人相信,老大没有坏心思。
他们在羡慕周先对柳梢呵护的同时,也好奇周先的真正打算。
“你们觉得,这伙人的真正目标是谁?”
这伙人的真正目标?
周先的这个问题很突兀,话题也转得很生硬,但组员们没有一点觉得意外。
“案子如果定义为一场试炼行动的话,那么真实目标一定是藏有同样类型保险箱的大公司或者大家族。”
说话内容没有什么新意,但向丽还是直接抛砖引玉了。
“龙安,还是齐县?”
言简意赅,K的风格永远是这么一字千金。
但话短并不等于意义少,几乎是在他话音刚落,狄爽瓮瓮的声音就响了起来,“龙安吧……我觉得目标在龙安的可能性很大。”
倒不是龙安这座城市有些邪乎,最近一年总是发生恶劣的刑事案件,而是狄爽觉得,作为一个省会城市,龙安的经济发达,存在这样的公司或者家族的可能性很大。
再者,那家孤儿院就在龙安市,当年的纵火惨案就发生在那里,不是吗?
“这家银行是因为新建改制,所以才凑巧的有了这么一个大品牌的保险箱。”
轻轻点头,青雀的表情十分坚定,“我同意大帝的观点,最终目标极有可能就是在龙安。”
周先不可置否。
把当年的那件失火案推定为纵火案是他的个人猜测,虽然目前为止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这个观点,但显然在场的组员们心里还是挺接受的。
但随着这种猜测的可能性越发高涨,一系列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题就随之而来。
第一,如果当年的案子是刑事案件,为什么龙安的警察没有立案?
从文怡她们一系列的动作来看,这几个小孩儿当年肯定是知道些什么的。
第二,也是柳梢刚才随口提出来,但周先故意没有深究的,为什么要杀人?
不拿走保险箱里的备用金,用现场的线索和柳梢隔空对话周先可以理解,但执行自己的最终计划之前,他们为什么要杀人?
他们势必会很清楚,一旦案子里出现了人命,以柳梢为代表的重案组组员们一定会对他们紧追不舍,不死不休——无论这位女警小姐姐以前对他们多么好。
把自己逼到绝路,亡命天涯的同时,复仇的难度无疑会无限拔高,有必要吗?
而且,把事情闹这么大,他们就不怕引起了目标的警觉而一败涂地吗?
在这里,周先注意到,这种这种把自己故意逼近绝境的方式,和三年前故意把自己弄成残疾的做法如出一辙。
这是一种一脉相承的仪式感,也是一种十分危险的信号。
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们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残疾人?
如果当年他们的父母真的是死于歹人之手,长大后这群孩子为自己的父母报仇也可以理解,所以周先也看懂了他们已成年就离开孤儿院的急不可耐——但为什么要自残?
无论目标是大公司也高,是大家族也罢,这样的对手无疑是强大的,一群有着同样目的的年轻人聚集在一起,想要对付这样的庞然大物一定很不容易,更何况是四个缺手缺腿的残疾人?
难道他们天真的以为,拿着一把短枪,装上几颗子弹,就能蹦蹦跳跳地去找人寻仇?
可笑。
有这种心理的,你还不如演几出滑稽大戏把自己的仇人笑死得了。
现代社会人们的生活压力极大,一个成年人想要自戕都要莫大的勇气,更不提当年四个还没有成年的孩子了,他们到底心理是想了些什么,才能一个接一个的把自己弄残废?
“诸位,我来安排下任务。”
拍了拍巴掌,周先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开始一一分发任务。
今天众人的表现可圈可点,他还算满意,这会儿也算正式进入工作状态了。
……
“柳梢,你觉得那群小子为啥把自己弄成残疾?”
齐县离龙安市区并不算很远,但金虎两人还是不敢让柳梢当司机,把三柱丢进驾驶室后,金虎在后座轻轻朝一旁的小伙伴开口道。
没有把鬼妹叫过来同行,他这个冷面帅哥也只有化身知心大哥哥,开始关心自己的老对手和好朋友了。
“不知道。”
很干脆的摇摇头,柳梢的眸子还是空洞一片。
当年的案子她并不清楚,和相关人员谈话时,文怡她们的遭遇她当时根本就没有深究,可以说现在她了解到的情况,并不比金虎两人详细。
“柳梢,她们所做的一切,其实一直是为了复仇。”
周先的话一直萦绕在她的耳边,久久不能散去。
如果当年的案子就是一起纵火案,那么后面一系列动作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黑客,扒手,骗子,杀手。
这是一系列的配套技术,和周先的复仇理论很搭配,可自残……
柳梢有些不可理解。
“是不是为了降低目标的警戒心?”
前方,男司机三柱有些不甘寂寞,直接给出了自己的观点。
身体不方便的残疾人,看起来总比正常人威胁性要小一点,这种观点看起来很有说服力,对吧?
“屁!”
金虎可不会对自己的兄弟客气,直接鄙夷地横了某人一眼,直接不屑地开口了,“那群人拿枪的,需要足够接近目标才能完成复仇吗?”
相反的,就算有了足够的火力,身体上的残疾会为这群人的复仇带来各种不便,金虎甚至不敢想象他们怎么一边推着一座轮椅一边完成自己的复仇大计。
“不是为了接近目标,那你的答案是什么?”
被金虎怼了,三柱子有些恼了。
“我觉得。”
悠悠开口,金虎的眼神也开始深邃起来,“与其说是一个计划,不如说是一种惩罚。”
惩罚?
许久不言的柳大组长一下子愣住了,她静静地看着身边的同事,漂亮的大眼睛里写满了迷茫。
“柳梢,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举起一根手指晃了晃,金虎并没有让两人等待许久,直接开口了,“当年那个案子……和这四个小孩儿有关?”
嗯?
眼睛瞪得老圆,柳梢的嘴巴张了张,“她们……纵火?”
脑子差点失去了思考能力,柳梢许久才把这两个单词联系起来。
“对,这也解释了她们在孤儿院对当年的那场大火缄默不言的原因。”
重重地点点头,金虎的脸上尽是严肃的表情,“我总觉得,离开的时候周先的表情有些不对劲,欲言又止的……现在看来,他是不是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自残是为了惩罚自己,成年的第一时间就离开孤儿院,历尽三年打磨自己的独特技艺,杀人不眨眼……四个人的一生都是在补偿自己的罪行,和你对话通知你,其实也有希望你逮捕她们的意思。”
“杀人也有彻底把自己逼上绝路,不让自己后撤的意思……真相有些残酷。”
第一时间,柳梢就想反驳这句话,但闭眼沉思了许久,她愕然发现,金虎可能是对的。
自己离开的时候,周先关切的眼神里,确实有些一种别样的情愫。
原来,是这样么?
“他们才十三四岁吧?”
像是反问,又像是责问,柳梢的声音里满是痛苦。
她有些想不通,到底是谁这么恶毒,教唆几个没有长大的小孩子去玩火?
他就没有想过,水火无情,几颗小小的火苗就能酿成巨大的灾祸吗?
齐县。
银行大厅里。
几个组员正聚在一起,低声总结着今天的发现,崔玉叶正在门口,焦急地和当地的警员叙说着什么,鬼妹缩在墙角的办公桌前,屏幕上的光线把她精致的小脸映照得一名一灭。
背着双手,周先仰头观察着窗外漆黑的夜空,没有了城市里的光污染,这里的星空很漂亮。
“柳梢,不只是教唆犯罪哦。”
星光璀璨,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第318章 纨绔
回到龙安,柳梢几人第一时间就找上了常伟,要求局里重新调查矿工小院当年的失火案。
听闻齐县的案子和治下的孤儿院有关,常伟也是愣了许久,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他这才吩咐几人和老罗汇合,准备全力彻查文怡几人的底细。
“局座,你咋这么抠?”
离开总局的时间并不算长,柳梢和常伟的关系还没有陌生,当下就翻了个白眼,有些郁闷地嘟噜了起来,“发生了这么大的案子,你就让老罗一个小组参与进来啊?”
常伟有些哭笑不得,“好你个树杈子,大晚上的把我吵醒我都没多说什么,你还好几个不乐意?”
看了看你个老部下意气风发的脸庞,他满意地点了点头,“二狗那里有案子,暂时走不开身……就算二组的人马,也是我好不容易才挤出来,你就说要不要吧?”
要!哪能不要。
柳梢当下就应声同意了,但不断点头的同时,她心里却不断地荡漾着涟漪。
局里有案子?
昨天上午,他们这群人才被一个紧急呼叫引出了龙安,齐县的那起银行抢劫案太过诡异——结果一天不到,二狗手里就有了大案?
是巧合吗?
“局长,什么案子?”
一旁的三柱子有些沉不住气了。
不是他太过敏感,而是昨天齐县才发生一件试炼性质的案子,今天龙安就有另一件案子发生,这个时间点也太过巧合了一点。
毕竟,文怡那个小团体,真实的作案目标很有可能就坐落在龙安市区的某个角落,不是吗?
“失踪。”
声音拖得老长,常伟有些疑惑地看着几人,“某个富家公子哥儿不见了,他家里报警说人可能被绑架了……呃,和你们的案子有关?”
见柳梢几人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常伟有些后知后觉。
“不是。”
摇了摇头,柳梢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己的老领导一眼,有些不确定地开口了,“局座,我就是有些不明白,只是失踪而已,怎么就需要动用狗哥他们了?”
不是她柳梢敝帚自珍,在龙安这一亩三分地上,重案组三个字还有有点牌面的,只要不是发生了大案要案,阿猫阿狗们谁能指挥得动这十几个人?
听常伟对那个失踪人口的描述,柳梢就笃定此人不是什么好货,不说他以前有没有过夜不归宿和关机潇洒的前科,就说此时他只是涉嫌“被绑架”,没有任何证据支撑的前提下,重案组凭什么就得出动?
“你这是什么眼神?”
常伟有些郁闷,有些鄙夷地看着柳梢,他面色古怪地开口了,“柳梢,宁秀你还记得吧?”
宁秀?
挑了挑眉,一旁的金虎嘴角抽了抽,“局长,你可不要告诉我,失踪的是这小子?”
没错,这个文静名字的主人其实是个男人,金虎之所以对他印象很深,是因为这位年轻的公子哥儿曾经在重案组被人打断了一条腿。
柳梢打的。
三年前,重案组的新晋女警柳梢在龙安横空出世,惊艳了不少本地的土著男人,宁秀就是这群追求者中最富盛名的一个。
作为市里最大地产公司掌舵人的唯一继承人,宁秀拥有太多别的男人不具有的资源,和许多故事里的纨绔公子一样,他风流倜傥,骄横无礼,只喜欢做的事除了给自己的老爹闯祸,就是用尽各种方法泡女人。
显然易见的是,他一向无往不利的招数在柳梢身上失利了,或许是被这块牛皮糖纠缠烦闷了,有一天,在训练场上练拳的柳大组长邀请宁公子上台了。
一声惨叫之后,世界清净了。
在宁秀被急救车上的担架抬走后,所有人都以为这位小女警会迎来“宁半城”的疯狂报复,哪知道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一向护犊子的宁老板选择了沉默。
三个月后,在唯一的嫡子好不容易恢复健康的时候,这位大老板更是一个命令把他的儿子送往了国外留学,好不拖泥带水,惊掉了一地下巴。
算起来,这三年来龙安的大小纨绔再也没有做出什么幺蛾子,里面也有柳梢的一份功劳。
“局座,你的意思是……我刚走,那家伙就回来了,而且很有可能失踪了?”
指着自己的鼻子,柳梢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常伟:……
许久,他才无语地点了点头,“是的……柳梢,你也知道宁山的做事风格!”
“宁山”就是宁秀的父亲,这个外号“宁半城”的男人算得上是龙安的一号人物,和其它白手起家的富一代不同,此人的做事风格十分奇特。
传闻中,他曾经是一个山村老师,后来因为各种原因步入商途之后,依旧保留着一些读书人的风范。
比如说,他从不做恶事,有些悲天悯人的胸怀。
再比如说他非常重视合同,比较看中契约精神。
总的来说,有些“以德服人”的意思。
从山村教师到商界巨擘,宁山在人们口中的风评很好,唯一叫人同情的,可能就是此人养了一个很不争气的废物儿子。
“宁秀……是在哪里失踪的?”
狗改不了吃屎。
虽然三年不见,但柳梢对宁秀这位纨绔的作风还是比较熟悉的,此人虽然嚣张跋扈,但同样继承了他父亲毒辣的眼光,在接人待物上还是有自己的独到见地的。
换句话说,宁秀是个会见风使舵的阴险小人。
他怎么会在回到龙安一天不到就失踪了呢?
“在半山别墅……宁家在那里有一个独栋的小别墅。”
若有深思地看了看自己的几个属下,常伟轻轻开口了,“宁秀这次回家比较低调——听二狗的意思,好像他这次回家并没有通知任何熟悉的人。”
“半山别墅”是宁家那个房地产公司的明星产品,这个别墅群坐落在龙安市区为数不多的山麓旁,风景秀美,安保严密,入住里面的住户非富即贵。
没有和那些狐朋狗友说,人又不见了。
柳梢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他会不会偷偷跑出去把妹了?”
一旁,三柱子淡淡开口了。
常伟,“车子好好待在车库里,没有发动的痕迹。”
“步行不行吗?”
“半山别墅离最近的公路有两公里远。”
常伟又一脸冷漠地开口。
半山别墅当年建成后,“闹中取静”的广告打得震天响,常伟有些不相信,一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愿意步行两公里出去远。
就算家里的几辆车子已经在车库里蒙尘了,他一个电话就能叫来不少狐朋狗友,不是吗?
常伟觉得,可能是柳梢的家境把宁家吓到了,宁山估计不止一次嘱咐自己的倒霉儿子低调一点,特别是柳梢才离开龙安一天,他不许惹事。
“一个大活人,大白天的就那么消失不见了?”
喃喃自语,三柱子满脸疑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里的保安是怎么一回事,出入口就没有人发现不正常吗?”
“二狗正在调查。”
万能公式回复了一句,常伟的脸色不好看了。
“局长,麻烦替我问下狗哥……”
一把拦住了自己的兄弟,金虎沉声开口了,“那间别墅里,有保险箱吗?”
保险箱?
常伟还没有开口,柳梢却在一旁愣住了。
金虎,也怀疑两个案子有关?
好似看出了柳梢的心思,一向高冷的某人挤出了一道笑容,轻轻努了努嘴,“宁家,很符合我们的侧写,对吧?”
没有丝毫犹豫,柳梢点点头,“我去查查宁家和跨工大院有什么关系没有。”
她打通了鬼妹的电话。
第319章 往事了了(大结局)
矿工大院的全称是“矿工家属大院”。
当柳梢发现当年的破旧家属院如今矗立起了一栋栋现代化的建筑时,一点都不惊讶,只是看到当年这里的房地产开发商名字的时候,她愣住了。
宁山建筑。
和鬼妹告诉她的一样。
随后,她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周先。
龙安。
某处城中村。
老旧小楼的楼顶,某个玲珑的女孩坐在墙沿儿,百无聊奈地摆动着自己秀气的双腿,有些贪婪地注视着不远处橘红色的夕阳。
落日把余晖洒落在这个破旧屋子斑驳的墙壁上,把她的影子在楼顶上拖得很长。
一个壮硕的年轻人挤开了木门,沉闷的踩踏声消失在庸长的楼道里,小心翼翼的捧着一杯水,年轻人密布着厚重胡须的稚嫩脸庞上写满了紧张。
默不作声,他伸出了自己的双臂。
“谢谢你,阿夏。”
回过头,文怡的脸上绽放了笑意,瞬间就温暖了年轻人的眼睛。
他有些窘迫地摆了摆手,憨厚的大脸很快就通红一片。
“傻子……”
从随身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白色塑料瓶,随手倒出最后的两颗黑色药丸,就着小伙伴送过来的温水,文怡一饮而尽。
呼!!
把已经空荡荡的塑料瓶一把扔了老远,看着那个白色的塑料瓶在水泥地上翻了好几个身,最终落进了路边的小水坑里,她才长长叹了口气。
玻璃杯放到了她身边的砖墙上,橘红色的阳光把她的白色裙子点缀得很漂亮。
入秋了,天气有些转凉,身体微微颤栗着,可她一点也不在意。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目光又飘向了远方。
“阿夏,你知道吗,这里真的和我们那个院子挺像的……破砖,烂瓦,石墙,小院,一片一片的家属楼。”
“可惜就差一个石轱辘就完美了……我那时还笑话你笨得和驴一样,拉不动那个大轱辘,是不是很傻?”
脸上露出了招牌式的憨笑,阿夏的牙齿亮晶晶的。
他依旧没有说话。
“可惜啊,我今天才发现那个破院子挺美的。”
摇了摇头,文怡的眸子微微恍惚起来,脸上也依稀有了些许痛苦的表情。
“阿夏,你说……我们当时要是没有放那把火,该多好?”
喃喃低语,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一只粗壮的大手揽上了她瘦弱的肩膀。
“傻子,要是有下辈子,我就嫁给你……”
低声呢喃着,文怡倔强地扭了扭自己的肩膀,很快就咬牙挺直了自己瘦弱的身子。
再次转过头上的时候,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半点悲伤。
“人处理了吗?”
阿夏重重点了点头,眼神里也有了凶狠的杀意。
“算是便宜那小子了……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咬着牙,文怡额头上一股股青筋显现,如同一条条青色的毒蛇盘踞在了光滑的玉盘上,“叫小晴和阿秋回来吧……吃了饭早点休息,明天就弄那个老东西。”
这一次,阿夏没有点头,看向自家老大的眼神里满是关切。
“放心吧。”
再次叹了口气,文怡的嘴角翘了起来,“按照他一贯的作风,他该‘上课’了。”
调查了这么久,文怡相信自己的判断不会出问题。
这个世界很苦,菩萨不普度众生的时候,每个人都需要自救。
很不幸的是,有的人发泄的时候,并不像他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文质彬彬。
……
青帝。
名字很大气,但这其实是龙安一家很普通的清吧,人们喝酒,听音乐,低声说笑着,肆意发泄着白天工作给自己带来的苦闷。
一杯又一杯,吕扬在吧台麻木着自己。
他今年三十岁,刚过而立之年,在一所民办初中里当体育老师,和女朋友经历了七年的爱情长跑,几天前对方刚刚答应了自己的求婚。
说是求婚,其实也不过是一场形式化的过程,为了不让已经有些显怀的女朋友太过生气,他只有跑到珠宝店里选购了一款价格并不便宜的戒指,在一个并不浪漫的晚餐之后跪地说出了那句没有丝毫感情的台词。
“嫁给我吧。”
短短四个字的代价是三十万的现金和一房一车的彩礼要求。
三十万,贵吗?
说实话,不贵,女朋友一毕业就和自己在一起了,这么多年的青春换三十万现金,无论怎么算都值得。
三十岁了在城里只攒下了一套房子的首付,其实说出去有些丢人,车子和房子似乎已经成了城里姑娘结婚的标配。
可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体育老师啊。
课程表上,他每个星期有二十节课,可代理的四个班,没有一个班级的学生能在体育课时到操场上晒一晒太阳。
因为某些原因,他永远是生病状态。
男人要想在城市里立足,就凭一名体育老师的工资太难了。
“小伙子,你这样喝可不行。”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只精瘦但保养得不错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吕扬抬起头,发现了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笑语盈盈地站到了自己的面前。
老人文质彬彬,戴着一副金丝眼镜,面色看起来很善良。
吕扬没有说话,只是闷声再次把手里的酒瓶满了一口。
“小兄弟,有什么烦心事,可以和我说一说嘛。”
老人不以为意,依旧笑呵呵地开口了。
“和你说了,你能帮我解决?”
白了对方一眼,吕扬对这个自来熟的老人家有些不客气,一套房一辆车外加三十万的现金,那个女人怎么敢狮子大开口的啊?
“嘿,老人家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路都多,说不定……真的能帮你呢?”
挑了挑眉,老人的脸上满是笑意,“来来来,我们在旁边边喝边说……今天我请客,不醉不归?”
或许是被老人言语里的某个单词吸引住了,吕扬愣了愣,很快就迷迷糊糊地和老人家走到了一边的角落里。
提拉着一瓶啤酒,老人的金丝眼镜底下,一对黑色的小眼睛里满是精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
“你确定?”
压低了嗓子,虽然眼睛里依旧是一片迷离之色,但吕扬的脸色却认真极了。
“那当然。”
对方的男人仿佛没有看见他严肃的表情,嘴里开始念叨起来,“一百五十万,买你的一次尝试,很公平!”
“每个人心里都有恶,压抑久了就会成为病……你是想生病,还是想妻离子散?”
“都是男人,我也不骗你,我就是喜欢花钱看个乐子,而你只要小心一点,其实也不一定会被抓住,对吧?”
“四十万可以放一把火,八十万可以掳走一个女人,一百万报复一个昏迷不醒的大学生……都是公平的交易,不是吗?”
“一百五十万,你可以想想这些钱可以做什么事?”
“我这个人很注重契约精神的,你只要点点头,一百五十万马上就可以转到你的银行卡上。”
老人平静的声音如同魔鬼一般在他的耳旁呢喃,呼吸沉重,吕扬的眼睛不知不觉通红一片。
老人笑了。
不远处,清吧里今天过来兼职的女酒保低下了头,霓虹摇曳,映照得她玲珑有致的小脸很明亮。
……
又是一个大晴天。
周先蹲在某条破旧水泥路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小水坑里的那个白色药瓶。
“确定了,是他们吗?”
“是的。”
柳梢点点头,有些犹豫地开口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文怡确实用自己的身份证买下了这个小院子。”
“汪海那边怎么说?”
“经化验,是苯达莫司汀……应该是白血病晚期。”
柳梢继续开口,脸上的表情有些唏嘘。
周先愣住了。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听到柳梢亲口说出来,他一时间还是有些接受不能。
“是吗?”
苦笑一声,他站了起来拍拍手,“酒吧的录像搞定了没有?”
“金虎他们已经确定了宁山失踪的时间段,斌成功锁定了一名符合侧写的女酒保。”
周先来了兴趣,“怎么说?”
“虽然酒吧里光线不好,但视频里还是可以看出那个女酒保,故意对着摄像头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而且……”
犹豫了一会儿,柳梢继续开口了,“而且我们在那个女酒保的更衣柜里,发现了一部遗留下来的手机,上面有宁山和另一名嫌疑人的对话。”
周先点了点头,“那老东西,说了些什么?”
“他承认自己当年花了四十万,让文怡她们放了一把火,让矿工大院彻底成了废墟……然后,他在上面盖起了自己的大楼。”
眸子波澜不惊,周先的声音不悲不喜,“还有呢?”
“他很有可能收买了季浩,让他开始了自己的犯罪生涯。”
季浩?
那个八十万吗?
一时间,周先的神情有些恍惚,花钱看着他人犯罪,这老东西的泄压方式真的有些恶心。
谁能想到道貌岸然的面孔之下,有着这么一颗扭曲的心脏?
或许是从当年为了完成自己公司的业绩,他对文怡她们做出了这一切,可恰恰也是从这时候开始,这位山村老师已经彻底进化了成了一个恶魔。
用八十万来收买季浩,他为的又是什么?
不让小石村拆迁?
什么玩意!
“还有。”
柳梢有些犹豫的声音再次把周先拉回了现实。
“还有什么?”
“他这次用了一百五十万,收买那个体育老师。”
话到嘴边,柳梢换了一种语气,但莫名的,看到对面这个男人平静的脸色,她的心底又开始欢快起来。
那一百万,就让它消失在历史之中了,反正黄店镇现在开发得不错,黄家沟的乡亲们应该过得挺幸福的。
“是这样啊?”
狐疑地看了柳梢一眼,周先轻轻开口了,“这个人丢给局座去头疼……柳梢,你带人去抓文怡吧。”
啊?
这次轮到柳梢吃惊了,再次看了看周先平静的神色,她有些疑惑地开口了,“文怡,在哪儿?”
“矿工大院。”
叹了口气,周先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朝阳,“四个人都在……宁山估计也在。”
“你去得快点,说不定能替他收拾。”
“那我走了!”
丢下一句话,顾不得寒暄,柳梢风风火火走了。
姑娘依旧嫉恶如仇,一如周先第一次见她时的模样。
哎!
背着双手,眯着眼睛,周先的脸上渐渐有了笑意。
朝阳把他的脸色映照得很灿烂。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