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远亲不如近邻
步履匆匆,在柳梢的指引下,周先很快就来了现场,一间带有自家院子的红砖瓦房。
尽管六点不到,天色刚刚明亮,现场已经是人山人海,不少穿着衣着简单的围观群众对着不远处那个已经被封锁了的院子指指点点,他们大多是老人和中老年妇女,周先甚至在院子不远处的大树顶端的树杈上,看到了不少少年在高处攀望,兴致盎然。
“顾问。”
“顾问。”
“小警官。”
好不容易停下脚步,柳梢已经到一边打电话联系金虎了,不少二组的队员轻轻朝周先点了点头,算是不紧不慢地打了声招呼。
郎村长更是满头大汗,苦着脸向周先问了好,一大早就接到这个劲爆消息,他这会儿的心情有些微妙。
“崔伯怎么样?”
周先挤出一丝笑容,轻轻开口了。
“没事,就在家里好好的……我让小宇带人守在那里了。”
声音有些颤抖,但郎村长还是回应了。
“很好……郎村长,没事的。”
拍了拍的对方的肩膀,周先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柔些,“那位邻居呢,我要找他问问话。”
事情紧急,柳梢通知自己的时候有些语焉不详,周先还有许多细节需要向这些邻居了解。
“阿华……解小华就在那里。”
随手指了不远处的某个位置,郎村长抬起头,“他这会儿都没有回过神来,我去把他带来?”
“辛苦你了。”
嘴里虽然客气,但周先的语气很是不可置否,郎村长摇了摇头,踉踉跄跄去了。
很快,他就带着一个瘦弱的中年男子过来乐,这个中年男子一路被两个村民打扮的年轻人搀扶着,头也不敢抬,更不提看周先一两眼。
胆小如鼠,这个人就是个没有见过世面的普通山民,凶手不可能是他。
周先很快就在心里有了结论。
“小警官,阿华天生胆子小,连和女人说话都不敢,杀只鸡都不敢杀……他不敢杀人的。”
不愧是被自家儿子称呼为树先生的村长,把阿华搀扶到周先面前时,郎大军还不忘替他辩解了一句。
“我知道。”
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周先轻轻开口,他上上下下打量了这个被郎村长称呼为“阿华”的中年人一眼,听郎大军的意思,这个人现在还没有结婚?
“我听我们的组长说,你五点多钟起夜发现的不对劲?”
解小华终于抬起了头。
这是一幅什么样的容貌啊,枯槁的黄色头发下,一对小眼睛里满是鹅黄色的眼屎,鼻涕横流的同时,周先还在他的脸上发现了不少黑色的泥垢,一看就是许多天没有清洗了。
难怪人到中年了,也没有女人愿意嫁给他。
“起,起夜?”
躲躲闪闪的眼神里,对方的嘴巴张了张,似乎有些不明白这个有些文雅的单词是什么意思。
“小警官,阿华有些,有些那个。”
一只手在自己的太阳穴上画着圈圈,郎村长有些讨好地对着周先笑了笑,这才转过身板着脸对着解小华轻轻踢了一脚,“撒尿,撒尿。”
“阿华,你是不是撒尿的时候看到冷叔家亮着灯的?”
“嗯!”
傻傻地被村长踹了一脚,阿华咧嘴笑了起来,这才高高地伸长了脖子,大声开口了。
那模样,就好像一只高傲的小天鹅,脸上的神情别提有多得意了。
周先愣住了。
他没有怪罪郎村长踢了自己的证人一脚,实际上,眼前的瘦弱中年人智商明显有些问题,郎村长是恨铁不成钢。
这是一种亲近的表现,说明这位村长平日里怕是对这位“阿华”照顾不少。
“柳梢,柳梢!”
高高扬起手晃了晃,周先的声音很亮。
柳大组长很快就出现在了他面前,一脸狐疑,“怎么了?”
“你说,是这位目击者打电话报了警?”
说一句有些冒犯的话,这么一位看起来智商有问题的中年人,他会使用智能手机报警?
怕是看到院子里的那一幕他早就吓得尿裤子了,也不知道他起夜之后还有足够的那个啥没有。
“是我,是我。”谷
郎大军举了举手,向前走了一步,深深给柳梢鞠了一躬,这才抬起头舔着脸赔笑了起来,“阿华一大早过来找我,哭得很凶,我好不容易把他稳住,这才问出了什么。”
“然后,我才第一时间报了警。”
郎大军的神情有些尴尬,他其实知道重案组就驻扎了村口,但鬼使神差的,他还是拨通了报警电话。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们?”
心直口快,柳梢从来不掩饰自己的脾气,有些意外地看着面前的村长开口了。
“那个,其实……”
双手缠绕在一起,郎村长不断捏着自己的手指头,神情有些扭捏。
“柳梢,行了。”
随手把快要暴怒的重案组女组长拉了过来,周先看了看面前有些不自在的郎大军,“郎村长,我不管你对我怎么不爽,接下来的问题,我希望你如实回答,知道吗?”
“知道知道。”
如同捣蒜,郎大军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脸上的后怕再也掩饰不住了。
对于抓了自己儿子拷问了几个小时的重案组,他的观感很复杂,说是又恨又怕可能有些夸张,但对周先和柳梢,他肯定是喜欢不上来是了。
所以,除了这样的事,他干脆躲在家里报了警,可说实话,刚挂了电话他就后悔了。
这不,周先的一句话又让他懊悔无比了。
“院子里除了阿华,没有第二个人进去了吧?”
周先哪里会理会一个小村子心里的想法?
知道目击证人可能存在智商问题不能很好的回应自己的提问后,他干脆向这位村长开口了,郎大军不是说自己早上劝慰了阿华很长一段时间吗,后者很有可能把知道的一切都告知他了吧?
“没有,阿华和我说了之后,我第一时间就派人把崔伯保护起来了……同时亲自守着院子,直到重案组的警官过来。”
周先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就你一个人守在这里?”
“不不不!”
两只手拼命地在胸前摇晃着,郎村长额头的汗珠眼看就要滚落下来了,他连忙不迭地开口了,“还有两位村民和我一起。”
他指了指身后两个搀扶着阿华的年轻人。
一个人独守现场,就有一个人处理现场痕迹的可能性,尽管报警后重案组几分钟就赶到了,郎村长也不愿意自己进入警方的嫌疑人名单。
毕竟,唯一的目击证人阿华就是个傻子,没有独立思考能力,偏偏整个村子里就自己因为村长职责的缘故,特别照顾他,他对自己言听计从。
不解释的话,郎村长觉得自己有十张嘴都说不清,心底说不出的委屈。
“行了,我没有怀疑你。”
摆了摆手,周先的语气似乎有些不耐烦,“郎村长,说说吧,阿华是有起夜的习惯吗?”
这个习惯太隐私,不是对他十分了解的人,怕是不会知道这位在天亮时分有上厕所的习惯的。
“对,他吃得多……那个拉得也多。”
这个话题实在是有些上不了台面,郎村长有些不好意思,“阿华不知道是甲亢还是什么,每天的饭量不小,上厕所也勤。”
说到这里,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一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某个屋子,“阿华的屋子就在那里,厕所就在院子里,抬头就可以看见冷叔家里。”
“冷叔……冷叔对阿华很好?”
周先没有意料到郎村长称呼老猎手也是“冷叔”,沉默了一会儿,他开始问询老猎人和自家邻居的关系。
怎么说呢,这么一位智力有问题的男人,就算在淳朴的农村,也不会有许多人和他打交道,但偏偏就算老猎手家里养了一只猛犬,这个瘦弱的男人在没有确定这只狗是生是死的前提下,还敢一个人走进院子里去一看究竟。
可见他对这只狗没有什么提防。
“对对对。”
周先的话音落下,对面的村长明显愣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不迭地开口了,“冷叔对阿华很照顾,他虽然是个孤寡老人,但平时有什么好吃的,也没有忘记阿华。”
“两人就算不是情同父子,也和一般的血缘亲戚没有什么两样了。”
远亲不如近邻,老爷子平日对阿华多多照顾,也难怪他家里出事之后,这位没有正常思维能力的傻邻居,也会在第一时间赶过来帮忙了。
叹了口气,郎村长的声音很唏嘘。
“原来如此。”
周先点了点头,心里默默记下了一笔,这才再次沉声开口了,“那只猎犬,是怎么回事?”
能当猎犬的狗子,本身绝对不一般,周先这会儿依旧有些想不通,它怎么就那么悄无声息地死在了自己的狗窝里,一点动静也没有?
周先敢肯定,昨晚惨案的发生,这只猎犬的惨死一定是在最开始的时候发生的,要不然后来老猎手动手反击的时候,狗子听到主人命令之后,动静一定不会很小。
话说,就算是偷袭,能击倒一位经验丰富的老猎人,这位凶手一身的本领也不会稀松平常了。
外面的那些老头,小孩和中年妇女,能吗?
第257章 第二枚腰坠
但是,如果凶手不是村子内部的人,他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成功地做下这个案子呢?
要知道,昨晚休整的时候,重案组占据了南岗这个村子唯一的出入口,嫌疑人想要绕过他们的话,必须绕上很大一段远路,从密集且路况复杂的山林里摸进村子,然后才能有下一步行动的可能。
为什么七家湾只有一条环山公路可以下山?
因为山间其它地方,地面情况更加复杂,并不适合架桥修路,大晚上的在这里翻山越岭难度可想而知。
现在是九月上旬,晚上是上弦月,光线条件并不好,一个人在夜里急行军,没有跌倒受伤没有被蚊虫蛇鼠叮咬不说,他还在不打手电筒的情况下,准确地找到了老猎人的院子,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一旦受伤,或者抹了驱虫水之类的东西,就算是熟人拜访,那只猎犬可不会客气,必然汪汪大叫引起村里其它狗子的回应。
周先觉得,这个人对于老猎手来说,可能不止是熟人这么简单,偏偏他一辈子没有结婚,更不提有任何子嗣了。
为数不多的几个亲戚,似乎也不和这位孤寡老人来往了,也难怪他对那位傻乎乎的邻居亲近了。
想到这里,周先又是一阵头大,“柳梢,汪海来了吗?”
“还没……不过我已经通知他了,他这会儿应该就在路上,整个痕迹科八点左右可以到达现场。”
柳梢解释了一句。
汪海昨天劳累了一天,就算下午的时候总局的同事过来接手了现场,但作为痕迹科的一把手,他昨晚也是在镇子上忙到了恨晚才睡。
“行,你先随我进去看看。”
正准备进入现场,周先突然转身,“郎村长,你好好安置下解小华,他是我们的重要证人……对了,让村民们散了吧,没有什么好看的。”
郎大军直直点头,连忙答应了下来,说实话,看着村里的那几个皮猴子爬那么高,他也有些担心,至于面前的小警官找借口安置阿华,他更是一百个愿意。
村长带着他的属下们走了,周先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在心底对自己说了些什么,再也不看他们一眼了。
“周先,真的不关注这个村长吗?”
眼神依依不舍地从外面那个人到中年却是一头华发的中年村长身上移开,柳梢有些不解地开口了。
在她看来,这个案子这位村长嫌疑太大了。
昨天陪酒的时候,村长能把老猎人请来,说明两人私下的关系极好,反正这位老猎人应该听尊敬这位村长的,所以晚上村长上门,老猎人应该不会有任何防备。
他的狗也是一样。
至于那个唯一的目击证人,柳梢说句不太好听的话,几乎和一只提线木偶没有什么两样,因为村长平日对他颇为照顾的原因,这位人到中年依旧没有结婚孤苦伶仃的二傻子,对郎大军应该是言听计从,对方说什么他就会做什么,不带一丝犹豫。
这种主仆型的组合,仆人会永远服从于主人的意志,别说提供一个假线索了,就算主人要杀人,没有思考能力的仆人也会毫不犹豫地拿起刀子。
偏偏,这个二傻子会把郎大军说得一切都当真的,所以刚才讲述的时候也会惟妙惟肖,好像一切都是自己真的看见的一样。
咦?
柳梢突然发现了一个盲点,好像刚才问询的时候,二傻子根本就没有说几句话,一切都是郎村长在转述?
谁知道他转述的是不是二傻子的原话啊?
“柳梢,你觉得郎大军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
刑侦三要素:目标,手法,以及证据。
如果把老猎人定义为郎村长的杀人目标,那么他的目标人群是什么?
或者说,他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
灭口,威胁,抑或干脆是泄愤?
以他在得知周先中午宴请了两人,当晚就在警方眼皮底下杀人的狂妄来看,威胁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毕竟,他如果知道这顿酒宴的话,也应该知道老猎人中午有所保留,许多信息都没有告诉周先——换句话说,就算老猎人故意借老葛叔和周先扯上了关系,其实也并没有暴露凶手太多的信息。
灭口无从谈起。
泄愤,似乎也太过了些。
除非——
这个人在精神层面非常高傲,看不得有人诋毁自己,就算老猎手稍微提及一下自己的过往,这个人也会勃然大怒。
只能自己做,不许别人说。
难道老葛叔对七家湾忌讳莫深,原因是这个?
这犊子报复心极强,还是个小心眼,性子高傲无比,内心又敏感脆弱?
几种猜测在周先心里萦绕盘旋,一大早的就让他的脑袋都大了。
晃了晃脑袋,周先对柳梢咧了咧嘴,“柳梢,这条线,你派人看着吧。”
周先终于开始怀念旁白兄了,只要它触发了,他就能确定凶手就在七家湾了。
但旁白兄沉寂,也不能确定嫌疑人就没有躲在自己眼皮底下,因为周先心里很清楚,旁白兄只对和案子有关的证据起反应。
换句话说,只要嫌疑人把凶器扔到旁白兄的警戒范围之外,他就能完美的躲过周先的外挂。
“好。”
这次应声,柳梢有些迟疑,大姑娘看着满脸疲惫的重案组顾问,满眼都是浓浓的关切。
叹了口气,周先这次掀起了封锁线,挤进了院门。
九月的清晨,山间的气温并不高,但周先的眸子探入院子的第一眼,身子还是不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血。
到处都是血。
一阵腥臭的味道扑鼻而来,耸了耸鼻子,周先把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那处狗窝。
一只巨大的黑背肚子翻白,直挺挺地躺在了稻草铺成的窝里,嘴角有晶莹的涎水溢下,滴滴点落在米黄色的稻草上,凝结成了一片。
周先闻到了淡淡的臭鸡蛋味道。
“硫化物……狗子是被毒死的。”
冷冷扔下一句话,周先转身就走。
狗子死了这么久,人类还依旧可以闻到味道,想来当时狗子也能闻到,毕竟狗子的嗅觉是人类的好几百倍。
可即使味道这么刺鼻,猎犬还是毫不犹豫地吃掉了,不仅如此,它在此人面前还亮出了自己的肚皮,可见对此人的眷念和信任。
人类最忠诚的伙伴最终死在了自己最信任的人类手上,听起来真是讽刺。
“我知道了。”
低声呢喃了一句,柳梢赶紧跟上,能让狗子主动吞下毒药,这个人一定是老猎人身边的熟人,而且是关系堪比亲人的熟人。
她一定会好好的调查死者身边的人际关系的。
步履匆匆,周先的脸色不好看,她有些担心了。
只不过,才进入屋子,这种浓浓的担心就变成了惊骇。
简朴的客厅正中间的桌子上,一枚眼色金黄,造型别致的腰坠在她的眼神里不断放大,最终占据了她的所有心神。
第258章 第一只螃蟹
作为重案组组长,柳梢见多许多血腥的现场,就算用最花团锦簇的文字来描述,她嘴里的任何一个单词吐露出来都会变成违禁字。
但狂妄如面前这件案子的,柳梢印象里的并不多见。
杀人,分尸,故意点着灯警示他人,还直接把最关键的证物挂在了现场最显眼的位置。
“桌子应该在墙边,那么还有摩擦印,他故意把桌子移到了屋子正中间,然后才把吊坠摆置在上面。”
一手拦在了柳梢生前,周先的眉头紧紧皱起,“和上次相比,他的仪式感更正规了……柳梢,你觉得是一个人吗?”
昨天的案子,柳梢记得凶手是把吊坠藏在钥匙链上,这一次却堂而皇之地放在桌子上,而且按照周先的说法,这张桌子还是他特意从墙角拖过来的。
一眼看过去,眼前的这一幕仿佛一场简单的祭奠仪式,狗头坠子就是那个最显眼的贡品。
生活需要仪式感。
所以,这次的案子是此人的杀人手法进化了,还是另一个人模仿作案?
周先的这个问题很关键,柳叶弯眉紧蹙,柳梢默默地摸出了自己的手机。
“周先,两只吊坠的造型一模一样……我觉得是犯罪升级了。”
虽然被周先拦住了没有进入现场,但柳梢仔细观察了下,还是发现现场的这只狗头和昨天钥匙链上的那只一模一样。
这只狗头吊坠的造型很特殊,丑萌丑萌的,目标客户应该很稀少。
柳梢觉得,就算有人很巧合地知道了昨天现场的发现,要在短时间内准备另一只一模一样的狗头吊坠,怕是不会很容易。
换句话说,昨晚杀害老猎人的,应该还是那个凶手,他手里的狗头吊坠,估计不是一只两只,而是整整一套。
抛尸案里,这个人还保留着自己的理智,虽然也在挑衅警察,但也知道偷偷摸摸把这个吊坠藏在钥匙链中,但在今天的这个案子里,他似乎有强迫症一样,明明知道警方在寻找关键的证据,他却坚持把这只狗头放在最显眼的位置,生怕别人看不见一样。
这只吊坠,对他很重要。
“周先,他的目的是什么?”
上一次的“狼群”分析,周先推理得很精彩,他确定这是一种信号,导表这某一个团体对某个人的警告。
但这一次,柳梢有些不解,如果这个团体非要发出警告的话,他的目标为什么是老猎手?要知道,老猎手虽然年老体衰,但一身战斗的本能还在,身边还有一只随时会发出狂吠的猎犬,并不是一个很好的下手目标。
“柳梢,昨天的那位死者,身份确定了没有?”
周先并没有直接回答柳梢的提问,反而勾了勾手,把她叫回了外面的院子里,轻轻提出了一个问题。
愣了愣,柳梢再次翻开了自己的手机,“我看看。”
很快,她就拿着自己的大屏幕手机在周先面前晃了晃,面露兴奋,“法医科刚刚发来消息,人像比对上了,向凯……三十二岁,一位只身来黄店镇旅游的游客。”
周先的眼睛亮了,“具体什么情况,说说?”
黄店镇在大兴土木,这个时间到这里旅游可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所以周氏集团并没有在媒体上大肆宣传,但这个“向凯”却依旧有渠道知道这里在搞开发,并且一个人就只身过来了,有些不简单。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某些意义上说都是敢于试探的猛士,所以他到了黄店镇之后,会怎么做?
周先回忆起了这几天和柳梢的活动轨迹。
小镇的开发还没有完成,敢在这个时候就开门迎客的商家,自己一定有两把刷子,所以初次来这里的游客,必定不会太失望,就像自己和柳梢,此时依旧惊艳那个徜徉着古旧童谣的小店。
刺激神经,精神满足。
精神满足了,再寻找更大的刺激。
这是人类保持心情愉悦的基本循环。
所以,对于一个富有冒险精神的专业旅客来说,他会不会在寻找更大的刺激之时,莫名就丢掉了性命?
“柳梢,凶手来至于黄店镇。”
脸色一紧,周先淡淡开口了,他抬头看着面前的美丽姑娘,眼神越来越冰冷,“让鬼妹查查这里的通信记录,昨天有人给镇上的人通风报信。”
环山公路发生的惨案,围观群众不少,但周先昨天就在现场注意到,那里吃瓜的都是附近的山民,老头小孩居多,他们的打扮很有特点。
到底有没有镇上的人来看热闹,周先不确定,但想来就算有,数量也不会太多,毕竟大多数商家并不会放弃越来越多的游客选择来这里当看客。
而且,这批看客根本就不会知道在七家湾,周先曾经和老猎人有过一场酒桌上的回忆,所以也不会因为这个原因产生后来的悲剧。
“村子里有人给他通风报信,是同伙吗??”
重复了周先的一句话,柳梢的眼睛越来越亮,不管是发短信还是打电话,甚至只是网络聊天,鬼妹都有能力找出这两人的通讯记录。
“嗯。”
点点头,周先叹了口气,“我就怕,鬼妹又失败了。”
柳梢面色一苦,重案组技术员的上次失败,太让她这位组长记忆犹新了,周先都破案了,鬼妹才找到甘小荷的尸体,怎么看都不算太成功。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咬咬牙开始为自己的小姐妹辩解,“放心吧,周先……鬼妹这一次一定会成功的。”
相比如上一次的大海捞针,这一次只不过是寻找某个时间内的通信信号,技术上没有任何难度,鬼妹应该不会失手吧?
“我倒不是怀疑鬼妹的技术。”
似乎是看出了柳梢的心思,周先摇了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看面前的小院子,“就像建筑风格一样,这个小村寨还保持着许多古老的生活习惯……柳梢,我担心有人养了鸽子。”
鸽子?
信鸽!
柳梢一愣,随即意会过来,对啊,既然有人能养猎犬打猎寻药,为什么就不能有人养鸽子?
这个村子还有人抓蛐蛐玩呢。
“那怎么办?”
刚刚还自信慢慢的柳大组长,这会儿有些傻眼了,封路蹲人,测查记录她都擅长,但她要怎么去查找一只隐蔽的信鸽?
“没事!”
摆摆手,周先温柔的声音让柳大组长轻松不少,她抬起头,只见帅气的重案组顾问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柳梢,记得我们昨天到达七家湾,用了多长时间吗?”
嗯?
这个问题让柳梢一愣。
问题太过奇怪,答案太过简单。
就算一时间她回忆不起答案,但车子上还有记录可以查询的啊?
还有,
周先为什么会笑?
第259章 她是个女人
柳梢知道,周先是个感性的人,他很容易被许多事情影响到自己的情绪,从而把自己深深地陷入其中。
当然,这并不是什么缺点,相反,正是因为这种容易被感染的特性,周先在写作上获得了绝大的成功。
他很容易和别人共情。
所以,他为什么会笑?
“周先,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不知不觉,柳大组长的嘴角也翘了起来,语气轻松了不少。
“昨天我们差不多九点出发,在将军坟那里耽误了一个小时,快到中午才到七家湾……所以路上我们的用时是两个小时。”
仿佛没有听见柳梢的问话,注视着眼前的古老村落,周先继续摇头晃脑,“上山的路程是如此遥远,外面的喧嚣很难影响到这里,这个村落的建筑保留得很好……生活习惯也是一样。”
“抓蛐蛐,养鸽子,打猎……他们还保留着许多古老的农耕渔猎习惯。”
周先的大手在面前的虚空一挥,“现在,我们剪掉他们在我们脑海里的固有形象,没有老人孩子没有山村古镇,只看无名土山上的这两个点。”
“从半山腰到山脚,真的只有一条环山公路吗?”
这是?
感情语言的变种?
把七家湾和黄店镇看做两个点,无视路况和时间的话,上山下山可以有无数条路。
只是,为什么最终的下山路线变成了这条环山公路?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竖起自己的食指朝虚空里的两个点划下,周先的神情开始变得严肃起来,“发现了吗柳梢,这条环山公路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什么是路?
世界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也就是说,路是大多数人为了自己出行方便的最直接选择,换句话说,它是怎么方便怎来。
而眼前这一条曲曲折折的盘山路,既不方便,也不安全,怎么看都有些突兀。
“周先,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云里雾里,看到周先又吊起了书呆子,柳梢有些郁闷了,她恨恨地瞪了某人一眼,恨不得扑上去咬一口,什么叫两点之间直线最短啊?
“将军坟。”
食指又在面前的空气里点了点,周先直接掀开了自己的底牌,“柳梢,我觉得这条路是特意经过这个地方才拐向黄家沟的……记得吗,抛尸地点是整条公路拐弯弧度最大的地方,也只有那里能够让我们的车队和法医科的车子并行。”
柳梢点点头,“然后呢?”
环山公路在某个地方拐了个弯,你就怀疑那个地方有问题,这是什么奇怪的脑回路?
“抛尸现场为什么就是那个叫做将军坟的拐角,而不是别的什么位置?”
周先冷冷反问了一句。
既然这个嫌疑人把现场搞得这么有仪式感,那么他祭奠的地方一定要有意义,对吧?
或许这个拐角在其他人眼里很普通,但在他眼里这里一定很普通。
周先想起了郎志宇第一次和自己说话时,吐露出的那个名字。
将军坟。
说整个无名土山都是这位将军最后的坟茔,这种说辞有些夸张,但要说将军的墓穴藏在群山的某持,周先就可以理解了。
为什么这条环山公路的建造这么怪异?
周先认为,可能最开始的时候,这里其实并没有路,只是来来往往的人多了,他们硬生生在山坡上踩出了这么一条山路。
它并不安全,靠近悬崖的另一边还需要石墙甚至栏杆来护卫安全;
最开始的时候,它也并不是下山的通道,所以坡度也不是直来直往地朝下面延伸。
只是后来,人们为了下山方便,在修建出村公路的时候在这条老路上翻修扩建,这才形成了眼前这条怪异的环山公路。
那么问题来了,这条路最开始的时候,其实是通往哪里的呢?
答案似乎已经不言而喻了。
将军坟。
记得七家湾这个小山村的来历吗?
郎村长曾经告诉周先,他们的祖上其实是守卫将军坟的军伍小兵,既然是守墓,想来最开始的时候他们应该是与世隔绝的。
毕竟,为了保护自己死后的安身之处不被破坏,这位将军在临死前为自己选择的坟茔,一定是隐秘且不引人注目的位置。
周先假设,最开始的时候,这些军伍就算长时间不与外界联系,一定也有着自给自足的手段,比如大量的粮食和不用担心枯竭的水源等等,军伍严格的纪律让他们在这段时间内尽职尽责。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许多问题随之而来。
周先不知道这支守墓军伍发生了什么,沧海桑田之后,将军坟不见了,七家湾出现了。
很显然的是,这个小山村的最高首脑,还谨记着自己的职责,暗中守护者将军的安身墓穴,但其他人呢?
这些老人,孩童和外面嫁入村子里的中年妇女,还有着他们祖先和夫家的使命感吗?
未必。
柴米油盐酱醋茶,物质条件你都没有富足起来,精神生活怎么可能太讲究?数典忘祖几乎就是必然的结果。
于是,盗墓贼就出现了。
周先不知道这两路人马发生了什么,但很显然,随着将军坟的具体地址湮没于历史之中的同时,最后的守护者正在被某人力量残忍的杀戮。
化作野狼杀人,是一种警告。
不仅是对自己人,也是对外面的守护者们。
“柳梢,开车需要两个小时的上山路程,有人一个晚上可以走一个来回——就算摈弃所有的路况和视线条件,他一定也有着自己的特殊路线。”
“考虑一下当年搬离这里的守护者后代们吧?”
柳梢的表情顿了顿,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身边的男人,“周先,你是说,守护者?”
“对!”
点点头,周先的声音有些唏嘘,“我们要找的是一位复仇者,他同时也是一位变节了的守护者。”
“他的父辈死于盗墓贼之手,所以半生疾苦,生活很是不如意……但他似乎没有把这种仇恨怪罪于盗墓贼,反倒是恨起了那些见死不救的守墓人们。”
“重点是十几年前的那一系列野狼杀人案,看看那些受害人还有后代的。”
“这个人的父辈和老猎人是战友,所以猎犬认识他,冷叔对他也没有防备;他知道村子到黄家沟的近路,我猜那是守墓人使用的特殊通道;还有,外表上,这是一个强壮但看起来没有什么威胁的年轻人,嗯,他是个文艺青年。”
看着周先又进入了顾问模式,柳梢愣了愣,但很快她就回过神来,直接打开了手机的录音软件。
她不知道周先是怎么推理出这个人是文艺青年的,但这并不妨碍她信任他并崇拜他。
“周先,还有吗?”
似乎感受到了柳梢漂亮眸子里毫不掩饰的崇拜之色,周先有些不好意思,他点了点头。
“柳梢,她是个女人。”
柳梢傻眼了。
第260章 堕落的守护者
犯下这个案子的凶手是个女人?
柳梢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和男性嫌疑人相比,女性在犯罪心理学上的统计上有个显著的特点,那就是她们的犯罪手段往往比较委婉,没有男性那么血腥而暴力。
可想起昨天环山公路的那短短一瞥,汪海递给自己的那几张血腥照片,柳梢不由得愣住了。
“周先,你确定?”
这个结论太过骇人,以至于一向对重案组顾问的柳大组长第一次有些疑惑地开口了。
“能够让向凯毫无反抗地就丢掉了性命,一般的男人可做不到。”
看着柳梢满是好奇的俏脸,周先叹了口气,他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法医科不是正在做痕迹检验吗……柳梢,打电话给汪海吧,确定下死者的死亡原因。”
“好的。”
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想也不想,柳梢就摸出了自己的手机,直接拨通了自己师兄的电话。
死者是个资深的旅游达人,他能在其他游客知晓这里的美丽风光之前,只身前来黄店镇领略自己的风土人情,柳梢相信,这个人就算走在这里的老街和小巷,自身的防御意识一定也很强烈。
他不会轻易地上当。
所以,周先推理凶手是个女人,理由是十分充分的,但若只是女人,是才会让一个经验丰富的老驴友轻易放下自己心底的戒心的。
除非这个女人看起来没有什么杀伤力,并且一看过去就会让别人待在她身边就会很安全的那种。
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会害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女人绝美的容貌并不会轻易让一个男人变成精虫上脑的蠢货,反而会让大部分男人望而却步,心生警觉。
毕竟,比起女人,男人更加理性,他们有自知之明,对于出现出现在自己身边的漂亮姑娘只会怀疑她们别有用心,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种情况下大部分男人的选择是默默走开。
至于命犯桃花,美女入怀?那只是童话里的故事,想想就可以了。
所以,这个女人应该是个知性女?
外表看起来没有什么侵略性,内在却又是知性端庄,寂寞的旅途上遇见了这样的一位旅伴,谁能拒绝?
柳梢很清楚的记得,就在自己刚刚看到的资料里,死者向凯今年只有三十二岁,正是一个男人最渴望爱情的时候——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柳梢可以想象两人第一次相遇会是一副什么样惊艳的景象。
电话很快就打通,把心中那些杂乱的想法放下,柳梢直接开口了,“汪海,向凯怎么死的?”
听不见话筒那边局里的法医说了些什么,但周先注意到柳梢的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变换很精彩,等她颓然地挂下手机的时候,周先开口了,“汪海怎么说?”
“他在死者的胃部食物残渣里,发现了曲多芬妮的成分。”
周先的眉头皱起,“安眠药?”
柳梢点点头。
曲多芬妮是大部分安眠药的主要成分,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现在的安眠药已经被列入了处方药的氛围,要想获得大批量的安眠药,这位嫌疑人至少要有一定的医学方面的渠道。
“死了许久都能被法医检测出来,这些安眠药的分量真不少。”
叹了口气,周先苦笑起来,“这位驴友先生看起来很精明,但却这么轻易地丢掉了自己的性命……柳梢,这个女人不简单。”
想要致一个成年男子昏迷,安眠药的剂量一定不会很小,但如果安眠药的数量太多了,死者不会心生警觉吗?
周先这会儿依旧想不通此人的杀人手段。
“下药,看起来就是女人最擅长的杀人方式。”
喃喃开口,柳梢的声音有些低沉,这个事实证明了周先的推理再次成功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柳梢却是一点也不开心。
“周先,你说她是守护者的后代,有证据吗?”
抬起头,柳梢的脸上写满了倔强,她倒不是怀疑周先的能力,她只是觉得,事实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这个女人的命运未免也太让人唏嘘了。
出生在这么一个人迹罕至的小山村,她的人生起点本来就够可怜的了,更让人感慨的,是她的父辈居然是村子里为数不多的守护者之一。
守护,是一种荣耀,也是一种桎梏。
时代在发展,当初的责任辗转千年之后,需不需要继续维系?这是一个见仁见智的问题。
但很显然,如果肩担起这份沉重的祖训,成为了守护者,那么这位守护者的家人瞬间就会落入危险之中:不仅是因为父亲要守墓而疏落了家里导致的生活困难,更因为躲在暗处的盗墓贼对这些人的虎视眈眈。
柳梢不知道这个小女孩的童年时代是怎么度过的,但想来在她的守护者父亲死在了盗墓贼手里后,她的少女时代一定不会很幸福。
“问你一个很简单的问题。”
啪的一声,周先打了个响指,“杀害向凯之后,这个女人是怎么处理尸体的?”
分尸啊。
几乎想也不想,柳梢就准备开口了,当很快,脸上跃跃欲试的表情瞬间凝滞,柳梢整个人都愣住了。
装作野狼的手段杀人分尸,然后在环山公路将军坟那边抛尸并留下自己的独有标记,案子真的就这么简单明朗了?
这个人如果作案之前隐藏在黄店镇,那么那天晚上抛尸的时候,她可是整整上山下山走了两趟,更别提随身还背着一具尸体。
她真的有那么好的体力?
稍微操劳一些,她就可能香汗淋漓在死者身上留下自己的生物痕迹,可偏偏法医科的同事检验了一天,汪海也没有在这具尸体上发现第二人的DNA,这说明了什么?
“柳梢,不知道你发现没有,汪海没有在死者身上发现任何草屑和树枝的摩擦痕迹……而且。”
放下手机,周先把视线从屏幕上移开,“死者的出血量没有任何异常。”
“现场测量到的出血量和成年人的数据匹配。”
出血量匹配?
这句话有些拗口,但柳梢还是瞬间领会过来了,“分尸现场就在附近?”
环山公路的那个拐弯处是抛尸现场,但并不意味着嫌疑人就是在这里把受害人分解掉的,毕竟,某种意义上说,模仿野狼把一个成年人的肢体分解开,也是一个精细且需要大量体力的活计。
精细,说明此人作业的时候需要极好的灯光条件,在环山公路那里亮灯实在是太危险了。
需要大量体力,则是从侧面说明此人的犯罪活动一定进行了许久,特别是作为一位女性杀人犯,她极有可能中途需要休息许久。
也就是说,她需要大量的时间。
而在凌晨五点就有村民路过下山赶集的环山公路,她怎么敢放心大胆的休息回复体力?
所以,附近一定有一个隐蔽的地方能够同时排除掉这两个缺点。
结合周先刚才说的第一个条件,柳梢几乎瞬间就懂了周先的意思。
死者身上没有草木植物的摩擦痕迹,说明他不是被从山路运送上来的。
凶手需要一个隐秘且离将军坟不远的地方,做好自己所有的犯罪准备工作。
所以,是不是存在这么一条道路,可以让人不进过环山公路,且不从山林里爬山的同时,悄无声息地到达将军坟那里?
“守护者的隐秘通道。”
表情雀跃,柳梢的声音高亢了不少,“她一定知道将军坟的位置……分尸其实就是在离那个拐角不远处的地下进行的。”
“因为这处坟茔是如此隐蔽,她根本就不担心灯光暴露自己,也可以放心大胆地休息……做了这一切,她才带着向凯的尸体开始布置抛尸现场。”
因为分尸地点和抛尸地点距离并不远的关系,所以死者的出血量才会和一个成年人的数据匹配上了。
“宾果!”
竖起了自己的大拇指,周先毫不吝惜自己的赞美,柳梢一个人能够想通这一点,真的很不容易。
“兜兜转转好几个来回,这个人才布置好了现场……柳梢,你发现了吗,她在做一切的时候,内心几乎没有任何波澜,死者的鲜血折腾了这么久居然没有浪费一点点,好像这一幕在她心底已经排练了几百次几千次一样。”
“为了模仿野狼咬人的伤口,她甚至准备了一套专业的工具……柳梢,这一切都是她计划好的。”
“向凯的死亡虽然是开始,但老猎人之死并不是结束。”
“纵观两个案子,我们可以发现此人的杀人手段已经升级了……柳梢,我敢打赌,冷叔也是同样的死亡原因。”
静静注视着不远处犯罪现场的那张木桌,周先的表情很是感慨,“一个经常进山采药的老猎人,居然是倒在安眠药上……说实话,我不太相信。”
“周先,你觉得,凶手和老猎人,很熟悉?”
其实,猎犬的死亡姿态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但柳梢还是有些不解一个自幼离开了山村的小姑娘,怎么会和一个一直留守在村落里的老猎手,关系会如此亲密?
少小离家十几年了吧?这只老猎犬甚至还记得这个小姑娘的气味甚至在她进来院子之后根本就没有半点防卫她的意思,这一点就很让人寻味了。
更不提,一个精通药理的老猎人居然被安眠药药倒了,柳梢不得不怀疑。
“就算两人关系再熟,冷叔一不小心着了她的道……他一时半会儿也是死不了的。”
安眠药不是药性强烈的毒药,药分发作需要一段时间,周先敢肯定,只要身体有任何异常,冷叔一定会很快发现眼前这个女人的不对劲,如果他有反抗之心,一定会有无数次活命的机会。
外面是自己忠心耿耿的老伙伴,再不远处就是睡眠质量不好随时会起夜的邻居,只要冷叔稍微弄出一点动静,这个故事的结局一定就会不一样。
“周先,你是说?”
沉声开口,柳梢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她似乎已经猜测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但就是心底有些不愿意相信罢了。
“冷叔是自杀的。”
眼睁睁地看着凶手把自己杀死而不反抗,这不是自杀是什么?周先甚至有些怀疑,就在中午那顿酒宴上,老猎手就已经知道了凶手的身份,所以对自己讲述当年的故事时,才故意那么简明扼要,模糊了许多细节。
“冷叔这个人,一辈子孤苦伶仃,但行得正,走得直……能让他产生强大的愧疚之情的人或事,并不会很多。”
捏着下巴,周先的声音逐渐低沉起来,“除了在家休整,就是在山里打猎采药……柳梢,老猎手的人际关系其实很简单。”
“所以?”
柳大组长眼睛亮晶晶的,很快就扛起了自己的捧哏职责,“我们走访下他的熟人和朋友,看下谁能和他结仇?”
在村子里休整的话,老猎手想要得罪人的机会并不多,毕竟众目睽睽之下,他就算想放肆,也会有村人出来阻拦的。
柳梢觉得,一切的故事其实就是发生在山里。
年轻的时候,老猎手在山里做错了一件事,以至于多年以后,事件的另一名当事人的后代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巨大的羞愧感让他选择了不反抗。
“方向是对的,但方法不对。”
笑了笑,周先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看着眼前的大姑娘,“柳梢,你知道走访冷叔的熟人,摸清当年在山里发生了什么事,有多么困难吗?”
“我知道呀。”
露出了自己亮晶晶的大虎牙,柳梢笑得很好看,别说搞清楚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就算从村民那里打听最近在山里发生了什么,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毕竟,附近的山林太严密,小山村为数不多的村民在山里相遇都不是很常见,更不提很巧不巧地不远处还有个目击者。
就算运气很好有这么一个目击者,但以这些山民一向对这个神秘杀手的尿性,柳梢觉得,想要从他们嘴里问出话,也不会很轻松。
可困难归困难,遇事儿也要上,谁叫这是重案组的日常呢?
“柳梢,别查人了……查狗。”
随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那条黑背尸体,周先的神色有些凝重,“这条狗对凶手太热情了,我怀疑她们的关系不正常。”
她们的关系不正常?
柳梢愣住了,脸色很是古怪地看着周先,这是什么虎狼之词啊?
周先有些无语。
“这是条母犬,谢谢。”
摆摆手,他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某人一眼,“老猎手和村人的交际很少,他的狗也是一样……柳梢,你说说它为什么和凶手这么亲昵?”
张张嘴,柳梢就是不说话。
“它很有可能来自凶手家里……凶手很有可能是它的前任小主人。”
狗是人类的好朋友,不是吗?
嘴巴再次张得老大,滚圆的眸子沽溜沽溜转动着,柳梢再次愣住了。
前任小主人?
我的天!
难怪这条狗对凶手那么亲昵!
话又说回来,能把这条黑背送给老猎手,死者和凶手两家的关系应该很不错吧?
当年在山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这会儿凶手过来来复仇?
呼~
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柳梢把这些复杂的问题暂时丢出了自己的脑袋,开始默默掏出了自己的电话。
弄懂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不容易,可要找一条狗的上家很难?
似乎看到了这个案子最终侦破的曙光,柳梢笑了。
第261章 采药人
查询这只狗的来源其实很容易,周遭的围观群众这么多,柳梢其实稍微找几个人就能打听清楚,但这一次她十分冷静地没有做出别的任何动作,直接叫上了两个同事,默默地去了郎村长那里。
周先一个人留在原地,怔怔地等待着汪海他们的到来。
法医科同事们的现场勘验,能够从侧面证明他的推理,如果凶手真的和自己猜想的一样是那个守护者的后代,那么这个现场还有一种很重要的特征没有表现出来,那就是到底有没有身体组织被疏漏了。
如果真的有组织遗失了,倒是符合此人的作案风格,但老猎人的年岁明显又超脱了她的狩猎范围,十分诡异。
但如果没有,那么这个案子的意义是什么?狗头吊坠的摆放非常符合她对狼神崇拜的仪式感,还有那么多逻辑自洽的推理……要说这个案子不是这个女人做下的,周先愿意第一个旗帜鲜明地表示反对。
目前看来,这个案子充满了许多矛盾的地方,在彻底抓住这个已经快要发狂的女疯子之前,周先并不能理清其中的某些细节。
……
汪海几人的到来比周先想象的要快上不少,在和自己简单地打了几声招呼之后,整个法医科迅速地投入了工作之中,又把周先孤独地留在了外面。
好在柳梢的电话及时地拯救了他。
“周先,我找鬼妹了。”
柳大组长的第一句话就让周先顿住了,好在他很快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那姑娘的身份,你已经打听出来了?”
“没错。”
周先的猜想得到了证实,可他并没有从柳梢的声音里听出任何喜悦,于是,他有些疑惑地开口了,“怎么了?”
他很少看见柳梢多愁善感,甚至更多的时候,这位重案组的女组长,在确定嫌疑人具体身份的时候,会欢呼雀跃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
“周先,你还记得那个采药人吗?”
采药人?
周先一愣,“冷叔嘴里的那个采药人?”
时间节点是二十三年前,这几乎就是这一些列案子发生的起点首案了,也就是说,从这个冬夜的案子开始,以后连续许多年的冬天都有人死在了“狼嘴”之下。
一般而言,一个连续杀人案的首案和尾案,都在整个案件中有着特别的意义,现在来看,这个采药人之死似乎和老猎手的案子扯上关系了?
“对。”
话筒里,柳梢的声音波澜不惊,仿佛在叙述一件很普通的事,“郎村长和崔伯纷纷表示,那只黑背其实年岁已经不小了,但因为品种特殊,血脉清纯,所以才能在老猎人家生活这么长时间。”
“它是二十多年前,老猎人从采药人家里抱出来的。”
“那天冬天,案子发生后,采药人的家就塌了……要知道,当年他家里的几个孩子正在读书,家里的生活压力很大。”
听到这里,周先一下子愣住了,采药人已经结婚了,还有几个孩子?
说实话,第一次听冷叔讲这个故事时,他对采药人家里的境况一点也不了解,只知道这位中年汉子是冬天死在了屋子里。
现在看来,其实对方不仅成家立业了,案子的发生地甚至都不是在对方村子里的家里?
无论什么狂妄的杀人犯,也是不会傻到进屋杀了人之后还留下几个目击证人的。
显然,当初讲古的时候,老猎手似乎有意漏掉了这些细节——他是不是在误导警方?
周先很快就排除了这种判断。
平白无故增加莫须有的细节才是故意干扰警方的侦查方向,而故意抹除细节,只能说对方的心底下意识地对这些事情排斥。
也就是说,老猎人可能真的和对方发生了一些不愿意提及的往事。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周先的头顶有一百只小鸟在旋转嘶鸣,吵得他双眼昏花,头疼欲裂。
当年这件案子发生之后,故事的后续是什么?周先不太清楚,但想来这一家子的日子怕是有些不好过。
老猎人从对方家里抱走了小黑贝,意味着死者家里已经在开始把猎犬送人了,这个信号意味着什么?
“搬家,和上官老师的选择一样,只是没有那么慌不择路……他们都感觉到了什么,并且同时选择了离开这里,远离危险。”谷
“这么多年以来,整个黄店镇因为这件事已经搬离了多少人?难怪老葛叔的黄家沟发展不起来。”
“采药人的家人,生活怎么样了?没有了顶梁柱,这几个孩子怕是生活不会很如意。”
叹了口气,周先苦笑了起来,“柳梢,告诉我她的名字吧!”
他突然有些明白柳梢的心情了。
“上官冰兰。”
一字一顿,柳梢冷冷的开口了,似乎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罪大恶极的东西一样。
上官冰兰?
“复姓上官?”
重重把最后那个单词重复了一句,周先反问了一句。
华国是个多民族融合的国家,人口不少,每个姓氏似乎在可以在五千年的历史里找到自己的代表性人物。
但把时间线拉回现实,每个人其实在生活中能遇见几个复姓的同学同事和朋友?
有,但机会并不多。
更不提短时间内周先已经遇见了同一个复姓的两个人了。
“她和上官老师,是什么关系?”
找采药人的后代却找到上官老师老师身上去了,这怎么能不叫周先惊奇?他有些不明白,这两个同时逃离七家湾的人,命运为什么会纠缠到一起的。
“她改名换姓了吧……周先,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我现在还没有打听清楚。”
唉声叹气,那边的柳梢听起来疲惫极了。
好一阵沉默。
不一会儿,周先听到对面的姑娘紧紧咬起了牙关,沉声开口了,“不过,周先……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
心里一紧,周先突然有些明白了,“和我有关?”
“上官冰兰是心理医生,她这会儿和卓涛在一起。”
放下了一个巨大的炸弹丢在了周先脑袋上,柳梢并没有选择暂停,反而继续冷冷开口了,“而且,鬼妹已经查清,郎志宇签约的娱乐公司,背后的持股人是蓝玉珠。”
蓝玉珠,这又是谁?
还没有等周先细细品味这个名字的真正意义,那边的柳梢叹了口气,又轻轻开口了,“周先,她是卓涛的经纪人……而且,她也来自七家湾。”
“那是上一任村长的女儿。”
采药人的女儿?上一任村长的女儿?
两个受害者的后代走到了一起,这是什么?巧合么?
不。
周先一点也不相信,他更相信这是一个复仇者联盟。
“卓涛呢?”
这次轮到周先冷冷开口了。
小院里,周先表情平静,可是眸子里已经燃起了熊熊烈焰。
他很清楚的记得,自己的剧本导演在谈论女主角的八卦时,亲口形容她们的关系形如姐妹。
所以,卓涛来自哪里?
他终于明白了那只狗头吊坠的意思了。
第262章 父仇者联盟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在历尽波折后,只有命运相似的人,才会走到一起。
如果狗头吊坠代表着她们自己的话,那么这三个姐妹花的组合分明就是一个小型的狼群部落。
男性社会,女人要出头还多难?
在家里的顶梁柱垮掉之后,周先不难想象这些受害人家属是多么的凄苦伶仃,虽然不知道这三个女人是怎么遇见并最终走到一起的,但周先相信,这个组合就是自己要找的嫌疑人。
经纪人,女明星,心理医生。
哨兵,头狼,狈。
各司其职,共同进退。
三个女人抱团取暖,确实可以让自己的力量一加一大于二,可是,如果这个组合是这么成功,她们为什么会走上现在的这条路?
杀人的意义何在啊?
“周先,卓涛的来历很神秘,鬼妹暂时还没有查出来。”
那一边,柳梢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斩金截铁地开口了,“不过我相信,这三个女人就是我们要找的凶手……至少,上官冰兰是杀害老猎手最大的嫌疑人。”
摇了摇头,周先苦笑了一声,他难道不知道上官冰兰的嫌疑很大,“证据呢?”
拿到神秘的守护者通道没有暴露的话,警方是不能证明一个城市里娇滴滴的心理医生,能够在大晚上翻山越岭到达七家湾,把一个身手强大的老猎人杀死的。
很快,周先根本就不能证明这位老猎人其实并没有反抗。
柳梢没有说话,想来是被周先突然丢出来的问题难住了,周先并没有个在意这个,又是直接开口了,“柳梢,先让鬼妹查查这三姐妹的行动轨迹吧……”
一个大明星有意隐瞒自己的行程,就算是专业的狗仔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出他们的下落,但这一招对鬼妹其实并没有多大的作用。
周先希望,鬼妹的调查结果,能在某种层度上支持自己的这次猜测。
“好,我这就去……周先,我们等会儿汇合?”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间柳梢突然和想见见周先,哪怕是不说话,她亲眼看到周先没事就好了。
可怜的,第一次把自己的小说影视化,女主角就涉嫌杀人,周先不要太倒霉。
“好的。”
挂下手机的时候,周先的表情依旧平静,可就在他的脑海里,那个问题还是在不断地萦绕着。
她们的目的是什么?
很显然,这个组合里卓涛的地位最高,她就是狼群里的头狼,这个人的强大与否直接决定了整个组织的力量大小。
周先记得,在演绎了四部大戏之后,卓涛似乎沉寂了许久——她到底是什么原因找到自己来着?
为了提升演技突破自己?
演绎柳俏能够提升自己,这句话周先很相信,但事情真的有那么简单吗?
假设。
这三个人接下自己的戏份是别有用心,那么她们的目的是什么?周先反问自己。
这个剧本的所有内容,周先其实比任何人都清楚,还是那句话,在剧本里黄店镇作为“卫明”的出生地,戏份和“柳俏”一点关系都没有。
说得过分一点,卓涛以及她的经纪人一行,根本就没有理由出现在这里。
借着拍戏的由头接近黄店镇黄家沟甚至更隐蔽的七家湾,这个假设基本已经不可能成立了。
拥有远大前程的她们,为什么要杀人呢?
“周先,怎么了?”
恍惚间,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了起来,周先抬起头,这才发现了柳梢满是关切的眼神。
“柳梢,你说蓝玉珠开这个M机构的目的是什么?”
一个女人在社会上打拼,自己想赚点钱周先可以理解,作为一个从事娱乐业的相关人士,蓝玉珠踏足相关的产业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为什么偏偏是M?
要知道,直播和短视频是最近几年才大火的新型产业,一头扎进这类行业赚钱的不少,但因此血本无归的人更多。
没有历史经验可以汲取的前提下,任何新产业的投资都是摸着石头过河,没有人敢保证自己一定会成功。
“或许,和自己的专业有关?”
眨了眨眼睛,柳梢有些不确定地开口了。
明星经纪人是什么?
低端的经纪人照顾明星的生活起居,事无巨细,身份有些像随身保姆,只不过要求二十四小时都要在身边的那种。
高端的呢,负责给明星找资源,联系商演,组局熟络和其它明星导演的关系——非要打个比方的话,他们有些像专业的中介。
“经纪人和M的中介性质,一点都不一样。”
竖起自己的食指晃了晃,周先淡淡开口笑道,“而且,你觉得,蓝玉珠是为了赚钱吗?”
开公司不是为了赚钱,这听起来就像个笑话,可想起郎志宇最近的一系列表现,柳梢突然觉得周先的这句话很有说服力。
想到这里,柳梢突然双眼微微眯起,“周先,你觉得,传递消息的是不是郎志宇这小子?”
虽然郎志宇手机上的所有通讯记录,鬼妹都已经调查过了,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但柳梢还是怀疑就是这个小主播在通风报信。
毕竟,和蓝玉珠联系最紧密的就是他。
“想要成为卓涛身边的唯一经纪人,蓝玉珠除了专业技能必须十分优异之外,自身也必须是个长袖善舞心思玲珑的人……这从她把自己藏身于郎志宇之后,却不当直接的经理就可以看出来。”谷
柳梢点点头,她虽然没有见过这个蓝玉珠,但此人却通过他人暗地里控股M机构,手段不可谓不娴熟。
要知道,这种不直接控股自己公司的后果,就是中间没多一层代理人,蓝玉珠就有多一分被剥夺股份的危险。
柳梢不得不怀疑她的正是目的。
“那周先,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突然出现的嫌疑人,让柳梢又惊喜又惶恐,惊讶于卓涛她们的身份的同时,柳梢也担心周先的剧本了,关心则乱,她这会儿更是有些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要怎么办了。
周先扯了扯嘴角,淡淡开口,“等吧。”
办一个大明星,他一点压力都没有,即使卓涛在华夏影迷里声望是如此高,但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他手上没有一点能够证明这三姐妹涉案的证据。
或许,等汪海现场探查出什么信息后,他才能进行下一步?
比如说,有没有人体组织遗失什么的。
沉寂二十多年年后,类似的杀戮再起,如果已经明确了这个案子的嫌疑人是那三姐妹中的某人,当前那个案子的凶手又是谁?
周先觉得,或许这个问题的答案才是如今这个案子的侦破契机。
毕竟,一切都是从那年的那个冬天开始的。
想到这里,周先叹了口气,“柳梢,我需要查看下当年那个案子的案宗。”
或许,有某些细节就藏在这里案宗里,只是他一直都没有发现而已。
“周先,没有案宗,记得吗?”
柳梢耸耸肩,脸上的笑容十分苦涩。
“那一组的调查报告呢,金虎做出来了没有?”
周先急切地开口了。
昨天的碰头会有些简短,金虎只是粗略地总结了下重案一组的调查发现,可是尽管金虎和他的属下们再认真,短短一天能调查出什么东西?
周先觉得,自己似乎有必要回一下黄家沟了。
“柳梢,记得吗,采药人的故事,老猎人说是老葛叔告诉他的。”
漂亮的柳叶弯眉紧紧皱起,柳梢愣了愣,“好像……确实是这么说的?”
“他说他和老葛叔关系很好,有传道授艺这层关系的话,这句话没有问题……但他和老葛叔,关系真的很好吗?”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周先,我有些不明白?”
眨了眨眼睛,柳梢的表情有些懵逼。
“我的意思是,就算为了告诉我一些事,他也没有必要故意强调自己和老葛叔的关系。”
打了一个响指,周先的眼睛亮了,“就算没有这层关系,以当时的状况,他要举报些什么,我一定会注重的,对吧?”
还没有等柳梢回应,周先又继续开口了,“可偏偏,吸引我的注意之后,他又不把那个故事讲清楚……欲言又止,想说又不敢说。”
“是的。”
重重地点了点头,柳梢的心理莫名轻松了不少,她看了看面前的年轻人,嘴角也翘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我们当时还猜测他是担心崔伯的大嘴巴子到处乱说引起了某些有心人的注意来着。”
“如果不是这个原因呢?”
目光灼灼地看着柳梢,周先的声音开始低沉起来,“如果,如果他其实早就把要想说的话,隐藏在了这个故事里呢?”
“隐藏?”
“对。”
点点头,周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采药人,采药人……一切都是以采药人开始,所以采药人的女儿参与了复仇。”
“那么,这个案子的结束点是哪里?”
首案在连环杀人案里特别重要,是因为这事嫌疑人做下的第一起案子,手法还算生涩,警方能从这里面看出不少东西。
而尾案,常常是凶手做下这个案子的最终目的,也就是说,死者往往是嫌疑人的社交联系人,就像游小艺最终杀死了自己的父亲,最后就收手了一样。
十几年前,这个案子为什么戛然而止了?
柳梢抬起头,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之色,“卓涛?”
周先点了点头,“我们的影后,今年刚刚三十岁吧?”
时间往前推移十几年,最后一个案子的发生时间,正是卓涛的少女时代。
“演绎一出戏,就会爱上一个男主角。”
再次叹了口气,周先抬起头,目视远方的群山和密林,一对眸子开始深幽起来,“卓涛的人生中,其实很缺爱……特别是来至于男人的爱。”
“柳梢,查查近些年的娱乐八卦吧——查查那些男星和卓涛的分手原因。”
“毕竟,这位影后姑娘非常漂亮,前途远大,一般的男人和她分手需要很大的勇气。”
生活中缺失什么,就会在屏幕里渴望什么。
这是一位特别出名的艺术家对“体验派”演员的经典总结。
如果,卓涛在戏份里对和自己打对手戏的男演员爱得如此痴狂,是不是说明她的脑海里特别思念这个男演员所代表的某些形象?
比如说,自己的父亲什么的。
于是,第三位遇害者的女儿出现了。
父仇者联盟成立。
第263章 捕风捉影
“卓涛的分手原因?”
收到自家老大的留言时,鬼妹差点没有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时候咱家这位重案组的女组长也开始关心娱乐圈的八卦消息了?
“不是,老大你查这个做什么?”
“周先要查的。”
视频里,柳梢很不爽地翻了个白眼,怎么,自己的话不管用了是吧,小小一米四还敢翻天?
“哦。”
听闻是自己的偶像要调查这些消息,鬼妹二话不说就闭嘴了,周先不是个追星的人,甚至为了麻烦,他自己这个小有名气的明星作家恨不得天天宅在家里或者戴着口罩到处采风。
不过,看到这一幕,柳梢更加不爽了,“鬼妹,你几个意思?”
自己提出一个要求,作为下属她反问一句就算了,怎么周先提出同样的要求,她二话不说就开始工作了?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真的这么明显吗?
见自家老大的脸色不好看了,鬼妹有些懵逼,收拢的双腿从座位上摊开,她架了架自己鼻梁上的黑色眼镜,一脸懵逼,“老大,怎么了?”
虽然和柳梢隔了好几十里地,但坐在黄店镇派出所的办公室里,鬼妹依稀觉得自己的脑袋隐隐作痛,好像有一只铁拳穿越了时空一下子砸在了她的脸上,那手感,那力度是如此的熟悉,以至于她差点就抱头蹲了下来。
“行了行了。”
恨铁不成钢啊,柳梢摆摆手,有气无力地嘟噜了一句。
她连生气的欲望都没有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重案组的这位技术精湛的技术员已经废了,见了自家顾问就腿软眼花,瞬间化身最不知廉耻的狗腿子,任对方搓圆压扁也毫无怨言。
“老大,到底啥事儿啊?”
见柳梢衣服颓然没有力气的样子,鬼妹愈加好奇了,直接有些得寸进尺地反问了一句。
不同于柳梢热衷于运动,她桂知画最喜欢的就是国内的八卦新闻,有事没事的时候,拿上手机刷一刷那些明星八卦,她也能跟着乐呵一天。
沉默思考了一会儿,柳梢最终决定实话实说,倒不是她故意满足自家小姐妹的恶趣味,而是柳梢深深知道,鬼妹调查资料的时候,有针对性的寻找比起没有任何搜索条件的模糊查询,效率要高几百倍。
而目前,重案组最缺的就是时间。
“不是吧,老大真的假的……专员真的要查这个问题吗?”
再次听到这个熟悉的要求,鬼妹依旧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要不是她对自家顾问比较了解,她还怀疑对方公器私用,利用警队的渠道清查自家女主角的底细,动作太过龌蹉。
“嗯。”
点点头,柳梢偷偷向附近喵了两眼,确定附近没有耳朵聆听后,她这才定定开口了,“周先怀疑,卓涛是杀人凶手之一……她接下这幕戏是别有用心。”
杀人凶手……之一?
脸色瞬间严肃起来,黑框眼镜后面的眸子微微眯起,鬼妹如同一只炸毛的小猫般露出了自己的小虎牙,“这女人要害专员?”
前一秒还无比崇敬对方的身份,甚至因为这个原因质疑了自家老大的问题,但后一秒知道这个女明星对周先意图不过后,小迷妹瞬间人间清醒,把对方的标签撕下来够彻底不说,还马上反手贴了个“坏女人”的记号,一米四的变脸不可谓不明显。
自家的,自家的。
喘着粗气,柳梢眼神里的杀气已经止不住了,她恨恨地瞪了自己的闺蜜一眼,很是无语地点了点头。
此时无声胜有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好吧好吧,这个坏女人真的要对专员下手了。”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鬼妹马上就把自己的眼神从某人身上移开,似乎刚才和自己对话的是一坨那个啥一样。
双手支棱在半空中,哥特打扮的小个子女生双眸开始放空,心神已经完全集中到了偶像要问的那个问题上去了。
历任男友和卓涛的分手原因?
这是娱乐圈里一个分量很大的瓜,各个时间点都有不同人士给出不同的回答,但没有相应的证据支撑的话,这些所谓的回答只能是猜测和八卦,完全没有一点说服力。
四冠影后的粉丝十分虔诚,他们虽然也好奇偶像的八卦,但绝对不容别有用心的小人诋毁卓大美人,所以,这些猜测在互联网上没有激起任何的涟漪就消散了,谣言对卓涛的声誉没有任何影响。
所以,一个很奇怪的现象是,华国是一个把夫妻恋人间的忠诚看得很重的国家,但卓涛四度恋爱四度分手之后,她的粉丝们依旧对她依恋如故,仿佛她的四段感情经历不存在一样,这个在屏幕里演技高超的女人,在现实里依旧是夺白莲花。谷
“老大,你信吗,那几个男人有一个算一个,和卓涛分手之后就被她的粉丝网暴了,一个个都贴上了渣男的标签,演艺事业跟着退化了不少。”
第一眼看到这个消息时,鬼妹还在傻乎乎地笑着,但她抬头时,却发现手机对面的姐妹淘有些不对劲,架了架自己的黑色镜框再次炸了眨眼,鬼妹终于确定柳梢正在发狂。
“继续!”
黑着脸,咬着牙,柳梢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太过颤抖,可是那绯红一片的俏丽脸蛋已经完全出卖了她。
“啊……我继续,继续。”
打了个哆嗦,鬼妹差点没有哭出来,我又做错了什么?
可是还等不及想到答案,她就瞬间化身乖巧的属下,低下脑袋开始做事了,双手纷飞,噼里啪啦,银色的笔记本被她敲得啪啪作响,好不热闹。
派出所的办公室里,稀稀拉拉坐了几个人,可没有人敢向这个角落望上远。
两个女人的战场就是修罗场,他们不傻,不会没事找事自寻死路。
嗯?
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鬼妹玲珑的小脸皱了起来,事情有些不对劲。
“老大,卓涛的消息似乎被她的公司锁了起来,我只查到她高中时代是在安乡市读书的,艺考考上了帝都艺术学院……在这以前的消息,一点都查不出来。”
柳梢愣住了,我叫你查男友,你怎么查到这个女人的高中和大学时光去了?这调查方向完全弯了十万八千里了吧?
完了完了,这技术员不能要了,柳梢有些无语。
但很快,她就被鬼妹报告里的某个单词吸引住了。
安乡。
安乡并不是一个什么有名的一流超一流都市,相反的,它就是邻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四线小城,莫说和龙安相比,就算是和襄县这种小县城打擂台,它的各项指标都查了十万八千里。
要不是在地图软件上用地名来搜索,你手拿放大镜一时半会儿都找不到这个城市的具体位置,柳梢不用多想,就知道生活在这里会是一副什么样的景象。
可偏偏,逃离家乡躲在这个小城里生活了两年后,卓涛居然考上了帝都的艺术学院?
要知道,帝都艺术学院是整个华国数一数二的,每年艺考想进入这个学院的帅哥美女不知凡几,卓涛一个小县城出生的姑娘,凭什么胜过这些从小就经历过无数培训的艺考生?
她的天赋,真的就这么强吗?
或者说,她的底蕴,真的就这么牛逼吗?
当年,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走上演员这条路的?
柳梢心里一百个问题在不断萦绕着,很快,她就叹了口气,学着某人的口吻开口了,“鬼妹,别查女人……查男人。”
“给我看看那些男人后来的表现,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既然卓涛背后站着一个强大的娱乐公司,能把她所有见不得人的资料隐藏起来,那么柳梢就干脆转换了思路,查查那些和她拍拖的男人后来怎么样了。
在娱乐圈里摸爬滚打的男人,肯定也不会愿意被别人的粉丝恶语中伤的吧?
毕竟,对于他们来说,名声就是金钱。
只要这些男人稍微辩解一句,在互联网上留下了痕迹,柳梢觉得,自己就能完成周先交给自己的任务了。
说干就干!
很快,某个小个子女人就抬起头,眼睛亮晶晶,“老大,郝帅曾经在围脖上说,自己年纪不够大,配不上卓涛。”
“但这条消息,很快就被他自己删除了。”
年纪不够大?
这句话信息量很大啊。
柳梢愣了愣,许久都没有想出这句话和案子有什么关联,但她没有半点郁闷。
摇了摇头,她直接挂断了小姐妹的视频,用了就甩的模样和刚才某人的表现如出一辙。
想了不想,她直接拨通了周先的电话。
第264章 天才与疯子
“年纪不够大?”
手指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周先的神情有些耐人寻味。
“周先,是不是年上情结?”
年上,一个很新奇的名词,从柳梢嘴里说出来真的让周先有些意外。
但他还是摇摇头。
这个叫“郝帅”的男星和卓涛一起生活了两年,对她的生活习惯非常了解,他爆出的料已经比较有说服力。
但周先也能猜测出他后来又主动删除这条消息的原因。
作为华国数得上名号的四冠影后,卓涛背后的经济公司实力不容小觑,郝帅这个大嘴巴只图一时口快,却差点一句话让当时的娱乐圈翻了天,想来这场风波如此迅速的风平浪静,有着这家公司很重要的原因。
有一说一,喜欢年岁比自己大的这种“年上”情节,许多小女生都有,她们就是觉得经历了沧桑的男人会照顾人,经济条件也比较好——这种想法很正常,周先也无法评判什么。
但发生在卓涛身上的状况,怕不是简单的喜欢大年龄男人的简单问题了。
“柳梢,对于郝帅你怎么看?”
要证实这条消息的准确性,首先就要排除爆料人的不靠谱,周先听说过这个男明星的名字,毕竟它是这样有个性。
但对于此人本身的为人,周先却是一脸都不清楚,一些流行的俏皮话章口就来,想来柳梢是知道这个明星的。
“郝帅,我听鬼妹说过。”
叹了口气,柳梢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慢慢开口,“这个人应该是属于那种特色演员了……他戏份很窄,专门在屏幕上演绎那种豪气风云的‘大哥’形象。”
“只要是这种角色,他出演的时候几乎都是手到擒来,让观众们很有代入感……但换个形象,他就会十分出戏,演技变得拙劣起来。”
周先的眼睛亮了,一下子来了兴趣,“演技拙劣?”
“对。”
重重地点了点头,柳梢仔细看了周先一眼,“据鬼妹说,这个明星曾经参加了一档真人秀节目,当时有一个游戏是假扮素人和路人搭讪,随机演绎电视台准备好了的剧本。”
“但郝帅全程结巴不说,脸上的表情一直也不太自然,一下子就让路人看穿了……后来他在网上解释这是节目效果,还被当时的电视台策划直接甩出台本打脸了。”
只会演大哥?
这个郝帅看起来是个“大哥”专业户,也难怪柳梢话说他戏份偏窄了。
不过,周先却是很明白,这个人怕是个天分不怎样的体验派演员,或者说,他的演技全部点到了自己的体验天赋上去了。
他本身是个大大咧咧性子粗犷的男人,在屏幕上演绎类似的角色时,他能把自己的生活经验体验在角色上,所以才能把那些“大哥”表现得活灵活现。
但若是换一种角色,他的表演就会很别扭,不是忘记自己角色要说的台词,就是错误的估计了当时角色应有的表情反应,用柳梢的话说,就是出戏。
但出戏归出戏,从刚刚柳梢讲述的一个小故事里,周先已经知道了这格叫“郝帅”的明星是个真性情的男人,和屏幕上的那些大哥一样,他豪气风云,为人大大咧咧,说话的时候嘴巴比脑子快。
这样看来,他的爆料某种意义上是可信的。
“柳梢,如果真的只是简单的年上,郝帅会主动提出分手吗?”
说句不负责任的话,小女生会喜欢上年纪比自己大的男人,那些老男人一样不是喜欢小女生吗?
男人至死是少年,就算病入膏肓在床榻上快要死掉了,男人最喜欢的一样是脸上充满了胶原蛋白的年轻姑娘。
作为屏幕上最受欢迎的女星之一,卓涛的容貌是一等一的,就连柳梢这样的高傲的姑娘,得知这位女星要演绎自己屏幕上的形象时,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满意与欣喜。
更何况,卓涛的身份摆在那里,郝帅和她在一起显然地可以少走许多弯路,哪怕仅仅是个男朋友的身份,他也可以从卓涛背后的娱乐公司获得很多的职员。
他为什么要提出分手?
娱乐圈,娱乐圈。
娱乐这个圈从来都不好混,只要稍微在里面待上一段时间,你就可以在这个行业里看到许多拉多人类道德下限的东西。
周先可以肯定,就算在屏幕上豪气风云,郝帅这位男明星也一定不大多数普通男人要现实许多:他完全可以算清自己和卓涛在一起或者分手后的利益得失。
换句话说,比起卓涛背后的那家娱乐公司能够给自己的资源,郝帅可能觉得和这位四冠影后在一起,他会损失更多。
“郝帅在害怕什么?”
轻声问出口,柳梢的语气有些不确定。
虽然戏份单一,但这么多年下来下来,郝帅已经是站到娱乐圈很上层的那种人了,柳梢有些不理解,他还能害怕什么?
“你觉得是什么?”
没有回答柳梢的提问,周先反倒饶有兴趣地反问了一个问题,不等对方回应,他又眨了眨眼睛,“提示一下,马洛斯需求法则。”
需求法则?
柳梢很快就明白了过来,周先说的是需求的五个层次理论,地位到了郝帅这个层度,他现在需求的是“自我实现”吧?
“经济自由,吃喝不愁,甚至因为角色风格的缘故,郝帅的朋友遍天下……周先,我实在想不出他在害怕什么?”
思考了好一会儿,柳梢无可奈何地嘟噜了一句。
尊重没有问题,社交也没有问题,生活更是一片光明,这样的明星,只要自己不作死,还会害怕什么吗?
“生存。”
冷冷吐出一个单词,周先的脸色严肃起来,“柳梢,如果郝帅觉得自己继续和卓涛在一起的话,他自己会有生命危险呢?”
生存!
我的天。
脑海里把这个单词反复咀嚼了几次,柳梢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和卓涛在一起,会有死掉的风险?
难怪连续四个男友,都和她待了短短一两年之后,主动地提出分手!
命都没有了,其余的再争取还有什么意义呢?
“周先,危险来至于她背后的娱乐公司?”
故意压低了嗓子,柳梢小声开口了。
郝帅虽然在娱乐圈有些名号,但和这家娱乐公司比起来还是有些不够看,后者能捧起卓涛这样的大影后,自然也能封杀郝帅这样的连影帝都不是的男演员。
“公司?或许是吧。”
双眼微微眯起,周先的神情有些唏嘘,“不过说实话,比起这个理由,我更觉得……危险来至于卓涛本身。”
柳梢:???
周先,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每个单词我都明白,但组合到了一起,我怎么就稀里糊涂了呢?
卓涛,有危险?
柳梢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似乎是没有注意到旁边姑娘脸上的疑惑,周先的说辞还在继续,“柳梢,记得我刚刚的推理吗,卓涛真正的身份?”
“你说她是十几年前最后一位受害者的女儿?”
父仇者联盟的推理是如此惊艳,柳梢怎么会忘记?虽然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能支撑这个观点,但柳梢却是在心底愿意一百个相信它。
无它,周先已经用无数次的经历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案子是从二十三年开始的,那会儿卓涛应该只有七岁,所以十几年前那一系列案子的最终凶手,根本不可能是她。”
柳梢点点头,这个论点很有说服力,一个七岁的小姑娘,如何也不能连续杀死了十几个成年人。
所以,她是受害者家属的身份被坐实了。
“但金虎的报告却告诉我,这一系列案子有三个共同点:成年男性,冬夜杀人以及他们的死亡方式。”
“目标,时间,手法……三者契合,所以我们才有了连环杀人的推论。”
柳梢再次点点头,脸上的疑惑之色却是越发浓郁了,这不是早就已经明确了的事情吗,周先为什么会反复提起?
“最后一位死者,是男性吗?”
柳梢点头。
“这位男性,是姓卓吗?”
柳梢愣了一会儿,还是点点头。
“他是卓涛的父亲吗?”
周先的问题如同疾风骤雨,几乎没有任何停歇就洒了出来,噼里啪啦把柳梢砸了个头昏眼花,差点喘不过气来。
这位死者是不是卓涛的父亲?
这个问题怎么会这么奇葩,后者不是确定了就是死者的家属吗,周先怎么还会问死者是不是她的父亲?
“周先,说到底,卓涛不过是有些恋父情结罢了……事情真的有这么严重?”
因为从小失去了父爱,所以长大了卓涛对比自己年岁大的男人有一种特殊的偏爱,这种情况虽然少见,但柳梢也不是没有听说过。
她在重案组的档案馆里看过太过类似的案件,不幸的是,这些案件通常都是以悲剧结尾。
“恋父,恋父。”
低声呢喃了这个单词好几次,周先的表情唏嘘不已,过了许久,他才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面前的重案组组长。
“柳梢,我说这件事,比起你能想象到还要严重许多,你相信吗?”
“我相信!”
恨不得举手发誓,柳梢瞬间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十分果决。
“但周先,你要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情这么严重啊?”
什么事情这么严重?
这个问题真的很低端,周先想笑,但不管怎么努力,他都发现自己有些笑不出来。
许久。
柳梢听见一声悠长的叹气声在自己的耳边响起,周先熟悉的声音幽幽传来,“柳梢,你知道天才和疯子的区别吗?”
天才?
疯子?
天才和疯子只有一步之别。
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很简单。
但还没有出声回答,一个听起来有些熟悉的说辞突然窜入柳梢的脑海里。
“卓涛,卓涛她是个戏疯子啊。”
第265章 背叛者与好人
卓涛到底有什么不对劲,周先还是没有告诉柳梢,因为他决定过两天就面见自己的新剧的女主角,以编剧以及投资人的名义。
柳梢需要随行。
为了不打草惊蛇让对方看出来什么,周先干脆把自己的猜测埋在了心底,不让柳梢有露出破绽的机会,虽然后者抓耳挠腮很是不爽,但最终也没有说什么。
“周先!”
汪海的到来很及时,发现柳梢也在外面时,他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取下了手上的白色手套,汪海直接接过周先递过来的矿泉水开始吨吨吨,好一会儿,他才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淡淡开口了,“还是右腿。”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如同晴天霹雳砸在了柳梢的脑袋上。
“汪海,你可别吓我。”
现场会有人体组织遗失,柳梢已经预料到了,但她万万没有想到,老猎人丢失的,依旧是一条右腿。
和将军坟那次一样。
“我吓你做什么?”
白了一眼的小师妹,汪海有些颓然地放下了已经空荡荡的塑料水瓶,“说实话,我也没有想到是这样。”
出这个现场之前,他同样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经历了这么多现场,他还是第一次遇见了这样的情况,一个玩具杀手居然收集了两个一模一样的玩具零件。
明明,拼凑一个玩具只需要一个零件就好了。
“周先?”
遇事不决问周先,不解之下,柳梢毫不客气地开口了。
“你觉得,是向凯不符合她的要求吗?”
双眼微微眯起,周先问了一个大家很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一个重案组组长,一个经验丰富的法医,两位观众作为资深的刑侦人员,柳梢和汪海都深深知道一个道理:人来人往的黄店镇上,能够出手杀人的时机并不会很多。
在这种情况下,上官冰兰会随意挑选一个受害者吗?
柳梢觉得不会。
出手次数有限的话,这个女人一定会挑选好了受害者才出手,动作果决,时间迅速,直到作案成功之后才会彻底的放松警惕。
也就是说,向凯一定是符合她的作案需求的目标。
他的右腿也是。
“向凯一定符合她的要求……但老猎人怎么会符合呢?”
“是啊。”
另一边的汪海也摸了摸脑袋,十分不解地看着两人,“金虎不是报告说,下手的目标都是中年男子吗?”
这个案子的杀人手法是如此显著,想来在一组的调查之下,死在这种特征之下的遇害者,不太可能会有遗漏。
但一系列连环杀人案里,怎么会出现一个不符合侧写的死者?
“柳梢,让魏所长带人再问询一次。”
闭眼沉思了一会儿,周先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他到不是怀疑金虎失职了,而是昨天调查的时间太短,晚上的碰头会又那么急促,周先担心一组把某些线索并没有调查出来。
所以,在一组还在环山公路蹲人的情况下,他干脆换了一批人再次把可能存在的线索捋一遍。
“周先,你是在怀疑?”
师妹走了,急急忙忙拿出手机开始联系镇上大本营里的魏所长,汪海这个师兄及时接过了捧哏的角色。
“如果案子的目标人群变异了的话,我怀疑作案人也变了。”
“狗哥,我这个逻辑没有问题吧?”
没有在意对方嘴里的调侃,汪海已经被周先天马行空的想法惊讶到了:对方居然怀疑,这并不是一起连环杀人案?
两个案子,两个作案人,所以自然两位死者在心理刻画上有些不同!
我的天,这是什么样的天才设想啊!
汪海终于有些明白,局长为什么想尽办法都要把这位年轻的情感作家留下来了,正是因为周先不是行内人,所以能够摆脱一些传统刑侦方法的桎梏,提出一些新奇且有用的观点来破局。
“啪啪!”
“啪啪啪!”
他毫不客气地鼓起掌来,毫不掩饰自己的佩服和赞赏。
“发生了什么事?”
从院子外面探出脑袋时,柳梢是一脸懵逼的,她不知道自己走过的短短两分钟,院子里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自己的师兄一脸甘拜下风地对着周先拍着巴掌,后者还扬起了下巴一脸享受的样子。
“柳梢,是这样的。”
回过神来,汪海很快就组织了语言,把周先的猜测告诉了她、
“杀死老猎手的的最大嫌疑人,一定是上官冰兰。”
对于这个结论,柳梢无比的坚信,眼前不远处那只黑背的尸体已经说明了一切,但如果按照周先最新的推理,对向凯动手的会是谁呢?
“柳梢,记得吗,赵导形容这三个女人的关系时,直接说她们的亲如姐妹,形影不离。”
把某个成语咬得很重,周先静静地看着她,“如果上官冰兰出现在了黄店镇,为什么其余两个不能?”
“我好像说过,她们接下我的这个剧本,目的好像不纯吧?”
对呀?
和尚能困觉,为什么道士不能?
周先的这句话如同醍醐灌顶,一下子让柳梢混沌的脑海荡起了涟漪,很快就清醒过来。
假设,这三姐妹都偷偷地来到了黄店镇,行踪暂时没有被警方掌控,那么上官冰兰能够对老猎手下手,为什么卓涛不能对向凯下手?
不知道事发的原因,但柳梢完全可以从结果反推这几个女人的真实目的。
她们杀了人,对吧?
向凯的死亡很有仪式感,周先推测是其中她们的某一个人动的手,目的是为了警告集体内的另外某些人,不要背叛了组织。
结果,晚上老猎人就死了,这里周先又笃定是上官冰兰动的手,而且她还不是杀死向凯的凶手。
所以,上官冰兰的目的是什么?
杀人灭口?
威胁别的知情人?
保护自己的姐妹?
三种情况都有可能。
从今天的现场里,柳梢可以很清楚地发现上官冰兰对狼神的崇拜,她和心理活动和昨天的那一处如出一辙,所以她肯定不是背叛者。
“二十多年的那一系列案子,采药人是首案,所以上官冰兰回来复仇了;卓涛没有证据能证明她是七家湾人,但我假定她是最后一位受害人的后代。”
左手的食指高高竖起,周先轻轻开口了。
不等两人回应,他又竖起了右手的食指,和左右的枝头并拢晃动起来,“蓝玉珠命运和她们相同,但正好夹在她们中间。”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三人能走到一起,我推定她们三人是志同道合的小伙伴,没有问题吧?”
“没有问题。”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齐齐点头。
“志同道合,志同道合。”
反复呢喃了这个成语好几次,周先的神色开始唏嘘起来,“既然志同道合,那么她们的三观心理都应该差不多……回来这个镇子,她们魂牵梦绕的家乡,真实目的是不是也是一致的?”
话音落下,柳梢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目的?
杀人绝对不是目的。
杀人只是手段。
抛尸也是。
这两个女人的行为是一致的,剩下的另一个呢?
她是背叛者,所以她到底做了什么?
“周先,这三个女人都到了黄店镇……但其实她们不是同时抵达的,对吧?”
另一旁的汪海突然开口了。
“对!”
周先点点头,很是坦诚地开口了,“第一个女人动手杀人时,是避开这个小团体的,暂时还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但后来上官冰兰的出手,明显仓促了许多,她昨晚杀害老猎人,应该是逼不得已。”
“某人传递的消息让她有了危机感,使她不得不提前这么做。”
所以,上官冰兰在这个案子里犯下了两个致命的错误。
黑背犬。
以及拿走了另一条右腿。
“至于第三人,目前全程都处于隐身状态……但我肯定,她才是第一个到达黄店镇的人。”
柳梢一下子愣住了,“周先,怎么说?”
“因为她逃离了自己的家乡几十年后,再次回到了这里。”
目光灼灼地看着柳梢,周先苦笑着开口了,“柳梢,我突然觉得这三姐妹里似乎有个好人?”
第266章 对立面
三个姐妹花里出现了两个杀人犯,但剩下的一个偏偏是个好人,周先讲的这个笑话似乎很好笑,但身边的两位听众一个都笑不出来。
上官冰兰的身份自然是杀人犯,这一点柳梢不会存疑。
但剩下的蓝玉珠和卓涛呢,谁是杀人犯?谁,又是好人?
”周先,你说谁是好人?”
在周先面前,柳大组长从来不掩饰自己的疑惑,毫不客气地开口了。
“我觉得,或许是卓涛……狼群里,她才是‘头狼’。”
这个三人小组,明显就是以卓涛为中心:蓝玉珠是她的经纪人,上官冰兰更是只为她服务的随行医生,说句不客气的话,如果卓涛愿意,这两个人随时都有可能被她身后的娱乐公司换掉,不会有任何悬念。
这三人之所以走到一起,是源于都是七家湾的老乡的特殊原因,换句话说,是源于相似的感情认同的一种组合。
这种组合比起一般的利益结合体,目的更为纯粹,但结构也同样脆弱,主要有足够大的诱惑,组合里的成员很容易就会背叛。
正所谓背叛的代价不大,只是你给的筹码不够多。
但显然,这三个女人组成的狼群,经历过共同的命运,又在娱乐圈互相抱团打拼后,想让她们反目的筹码并不会很低。
甚至,周先觉得,一般的金钱利诱怕是对她们已加不起作用了。
“因为相似的感情抱团在一起,也同样会因为相反的感情分崩离析。”
叹了口气,周先用一句极具哲理的话语作了总结,“两位,你觉得对这个组合来说,什么行为才称之为背叛?”
“背叛”,绝对不是两个单词的汉字简单地组合在一起,对于这个经历过生死的组织来说,它有时候代表着尊严。
而尊严,需要用鲜血来捍卫。
“回到自己的老家而已,这算得上背叛?”
汪海的眼睛里满是不解,这个问题的答案刚才周先已经明示了,他这会儿只是把答案重复一句而已。
柳梢虽然没有说话,但静静等待周先回答的同时,俏脸上满是期待的表情已经出卖了她。
“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们需要搞清楚另外几个细节。”
竖起了自己的食指晃了晃,周先笑着开口,“我刚才已经说了,卓涛是三人中地位最高的那一个,其余两人都要听她的命令行事……这个推理没有问题吧?”
“没问题。”
柳梢很快就重重点头了,不仅是这两个随行的工作人员,怕是卓涛背后的娱乐公司,整个公司都是以这位四冠影后为中心转。
汪海也没有异议。
“那么卓涛要是出了问题,而且是那种很严重的问题……这两人会怎么办?”
这个问题?
柳梢一下子愣住了,周先的这个问题很尖锐,她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卓涛出了问题,而且是可以引起团队崩裂的大问题,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治疗她,这也是心理医生为什么会随行的原因。
但如果时间长了,治疗的效果不好,她们只能另想它法。
最极端的方式,自然是是处理掉出了问题的人,但卓涛在团队里的地位是如此重要,两人根本不可能对她出手。
所以,她们似乎只有一种方式?
“解决不了出了问题的人,就解决诱发问题的人?”
小心翼翼地看着周先,柳梢提出了自己的见解,清丽的声音虽然低沉,但还是吓了旁边的汪海一跳。
原谅他只是个法医,虽然出现场很频繁,但很少参加重案组的案情分析会,从来没有想过任性有如此之邪恶,解决不了问题,就看哪些人能引发问题?
这是什么鬼逻辑!
这些人因为把一切诱因都扼杀了,事情就不会发生吗?
听说过的蝴蝶效应没?
南美洲某只蝴蝶扇动了一下翅膀,美丽国就有可能形成一场龙卷风——任何一点小小的触因,都有可能引发不可预测的后果,这种影响是非线性的,根本就不可能被人为总结出来。
虽然没有和卓涛见过面,但汪海可以肯定,这位影后的病情十分复杂,绝对不是一个两个人能造成这样的结果的。
周先没有开口,但默认的态度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柳梢的表情惊奇,但很快,她的眸子就恢复了正常,咋舌开口,“卓涛,她到底是什么病?”
“赵导说,我们的这位影后是一个资深的体验派,外面的人对她的评价,大多也是‘一个纯粹的演员’,‘天生影后’这样的。”
朝两人点了点头,周先叹了口气,“我在想,什么样的演技才算天生影后呢?是不是天赋很好,和郝帅一样演绎某些角色时非常得心应手的那种?”
“不是!”
话音才落,一边的柳梢就摇了摇头,“华国演技很好的明星很多,但他们最多只是明星而已,很多时候甚至要在前面加上娱乐两个字……能配得上演员这个称号的,屈指可数。”
“是錒。”
汪海也很感慨,“我觉得,除了演技,还有职业道德吧?或者说,态度?”
“态度,这是个很好的形容词。”
周先笑了,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得意,“我在和左云生闲聊的时候,曾经听他说过一个故事,说卓涛为了拍摄一幕戏,在冬天的时候就敢往池塘里跳……而且,那个镜头导演过了之后,她自己不满意,居然反反复复拍了好几十次。”
“光凭敬业一点上,他对卓涛是自愧不如。”
大冬天往池塘里跳水,还重复了几十次?这种态度,就连柳梢这种不太关心娱乐业的人,也要对卓涛竖起一个大拇指,说一声好样的。
不过,敬业和她的病情之间又有什么联系呢?
柳梢更加好奇了。
“我承认,她的举动很有感染力,但在情感和她共鸣的同时,我们是不是不能无视几个事实?”
“比如说,冬天的温度很低,冷水对女性的伤害很大,连续拍几十次她的身体其实并不一定受的了等等?”
柳梢愣住了,看着周先有些傻傻地开口了,“周先,你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她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可具体是哪里,她又说不出来。
“我觉得……”
捏着下巴,周先的声音很长,调子也故意压得很低,“她有可能在讨厌自己的身体。”
讨厌自己的身体?
因为讨厌自己的身体,所以大冬天的就敢往水里跳?
因为讨厌自己的身体,所以她可以像个机器人一样连续拍摄几十场戏而不休息?
甚至,因为同样的原因,她也可以毫不犹豫地爱上四个不同的原因,直接在戏外和他们走到了一起?
周先,郝帅为什么要和卓涛分手啊?
因为郝帅觉得,他要是再不分手,接下来自己怕是有生命危险。
不知道为什么,周先向前的这个回答瞬间在柳梢的耳旁响起,如果卓涛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那么她和男朋友在一起的时候,会做些什么?
爱情的镜头是坟墓。
“我那个草。”
眨巴眨巴嘴,汪海第一次在两人面前爆了粗口,“讨厌自己的身体,所以一直用高强度的拍戏来麻痹自己?也难怪她会是体验派的代表。”
“周先,她为什么会有这种毛病?”
周先摇了摇头,“这也是我想搞清楚的问题之一。”
“我猜测,她之所以回到这里,就是想在自己魂牵梦绕的地方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
黄店镇,七家湾,这个山里的小村落虽然贫穷,但也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啊。
这里有着她太多的回忆。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卓涛把自己弄丢了。
功成名就后,她彷徨了,灵魂无处安放,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儿来。
所以,她的经纪人找来了心理医生。
周先不知道上官冰兰的治疗方案是什么,但显然后来这位影后开始用工作来麻痹自己,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好些年。
治疗,并没有半点作用。
直到,卓涛看到了周先的剧本,那里有一个熟悉的名字,黄店镇。
黄县黄店镇七家湾。
这是她的家。
从家乡逃离十几年后,她终于再次见到了这个名字,与此同时,关于遗忘许久的家乡回忆又萦绕在她的脑海里。
她忘不了孩童时代贫穷但幸福的生活,比起现在光鲜但空白的日子,要充实许多。
她忘不了父亲的模样,虽然穿着破衣裳,但瘦弱的肩膀永远可以把她高高抱起。
那会儿,她还是个爱笑的姑娘。
……
所以,鬼使神差的,她又偷偷回到了这个魂牵梦绕的地方。
“如果回到家乡能治疗她的心理疾病的话,她们为什么不同意?”
凝声反问了一句,柳梢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喜欢的男人,“蓝玉珠,还有上官冰兰……她们不会以为盗墓贼敢对华国最有名的女明星下手吧?”
“因为她们怕啊。”
淡淡笑了笑,周先抬起了头,“柳梢,你觉得她们能走到一起,真的只是人生经历类似,感情上有认同感吗?”
“难道不是吗?”
“人是利益动物,这种组合太单纯。”
抬起头,周先远眺着面前的山峦和密林,“很多人的一生,都在补偿自己的童年,逃离和抱团,本来就是两个对立面……但它们其实并不矛盾。”
“这三个女人的命运很凄苦,但在长久的抱团取暖下,七家湾的阴影其实对她们的影响不大了。”
“这时候,情同姐妹的三人性格的不同体现出来了……正所谓没有了危险的压迫,所有人都会露出本质。”
“经纪人开了最火的娱乐公司,绝对是眼热某位影后太会赚钱。”
“长久的治疗压力下,心理医生没有发现自己病了。”
“而功成名就的影后,其实十几年都没有从梦魇里走出来……她依旧是那个被吓坏了的小女孩。”
大手一挥,周先的声音突然高昂起来,“但这都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柳梢,将军坟里的财宝,去哪儿了?”
长长的一段话,周先一口气说出来,已经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但两位听众依旧傻傻的,久久没有从他的话语里走出来。
经纪人眼热女明星的钱财?
心理医生出了问题?
以及,那个叫“卓涛”的影后躯壳里,其实住着的是个小女孩?
还有最关键的,将军坟里的宝藏去哪里了?
这里面的信息量太多太多,两人觉得,自己可能需要好长一段时间才能消化。
“周先,为什么说蓝玉珠眼热卓涛的财产?”
这是柳梢最熟悉的风格,有周先在身边的话,永远不愿意动脑子。
“她把自己藏在背后,用了个白手套开公司,不是吗?”
想也不想,周先直接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经纪人想要赚钱有很多门路,开设目前最火的M机构自然也是,但这里面有一个问题:她和卓涛的从属关系。
不摆脱卓涛经纪人的身份,蓝玉珠永远洗不清利用了卓涛资源的嫌疑,这种情况下公司的盈利怎么分配?
反正卓涛影后的身份不能为公司带来加成,蓝玉珠为什么不干脆当个幕后老板,不把自己放在前台?
“那上官冰兰呢,周先你如何确定她出了问题?”
说话的是汪海,不是法医科的小科长对这位医生更感兴趣,而是作为一位医科生,他也很好奇一位心理医生怎么会得心理疾病?
“你不觉得作为采药人的女儿,她改掉了自己的姓氏很有意思吗?”
淡淡看着他,周先轻轻开口了,“虽然不知道逃离七家湾之后,她和上官老师之间发生了什么故事,但改姓上官这件事,本来就说明她对自己的过往有诀别之意。”
汪海点点头,这种说辞很有说服力,“然后呢?”
“她为什么要拿走老猎手的腿?蓝玉珠杀死向凯之后,根本就没有和她沟通任何细节吧……你们肯定会说她是模仿十几年的那一系列案件。”
两人再次齐齐点头,蓝玉珠是单独行动的,如果作为天生的盟友,她事后和上官冰兰沟通过具体的细节话,后者是不会犯下拿走了同一个部位的荒诞错误的。
柳梢推测,一定是心理医生观察入微,发觉到了自己小姐妹的不对劲,再结合七家湾某人传递过来的讯息后,这才急冲冲地赶过去杀人灭口,故意混淆警方的视线。
和周先说的一样,她是在模仿十几年前的那一系列案件。
“她不是模仿那个案件,她是在模仿那个凶手……柳梢,还记得吗,我说过这个凶手是个玩具杀手。”
“对。”
沉声点头,柳梢心里突然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如果我说,这位心理医生,曾经见过这个凶手呢?”
周先的话果然没有让她失望,他居然说十几年前只是少女的心理医生见过那个连环杀人犯?
“周先,太扯了,我不信。”
一旁的汪海摇了摇头,嘴角的笑容是如此嘲讽。
“不信无所谓,让我们再回到原点。”
环视了面前的两人一眼,周先的脸上也慢慢有了笑意,“卓涛,为什么会讨厌自己的身体?请注意,在心理画像上,她的身体某种意义上代表着她自己。”
为什么?
柳梢和汪海这对师兄妹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齐齐瞪眼却不知道说些什么,院子里的气氛有些尴尬。
“我换个方式,或许你们就明白了。”
“两位,为什么卓涛的父亲死掉了,这一些列案子就结束了……他的身份,金虎现在都没有调查出来,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我其实一直是在假设卓涛是最后一位死者的女儿……可最后一位死者是谁,没有人知道答案。”
连环杀人案的最后一位死者,通常是作案人的最终目标,这个人的死亡可以意味着整个案子的结束。
但有一种情况除外。
“周先,你不是想说……卓涛的父亲,其实就是那个连环杀人犯吧?”
双眼圆瞪,柳梢满脸的不可思议。
第267章 情同姐妹
凶手的死亡,自然意味着整个案件的完结。
周先的这个推论,不可谓不大胆。
但卓涛的父亲,真的是十几年前那场连环杀人案的最终凶手吗?
“是啊,卓涛的身份太神秘了。”
随声呢喃了两句,柳梢很是感慨。
她不是一个喜欢追剧的时尚姑娘,但以她对娱乐圈的浅薄理解,卓涛术语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那种人,卓越的演技和强大的职业道德就不用多提,关键是,自从出道后这一路走来,她也太顺风顺水了。
她背后的那家公司把她保护得很好。
试想一下,哪家公司的青春偶像会在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传出恋爱绯闻?可这姑娘不仅传出来了,还一连传了四次,为什么她的粉丝并没有因此讨厌她粉转黑?无它,人设立得好。
一个资深的体验派,一旦入戏了就不不容易走出来,所以请爱豆体恤我家姐姐,她挺不容易的。
一个绝美的女人,在屏幕上本来就是容易获得别人同情的对象,更不提这个女人是因为演艺事业而为情所困,哪个狠心的愿意因为这个不待见她?
“柳梢,其实我一直有些怀疑,卓涛这么精益求精挑戏的话,她的公司真的能在她身上赚到钱吗?”
一旁的汪海有些疑惑,他别的不知道,但至少周先的剧本,这姑娘甚至说为了突破自己的演技,甚至愿意零片酬出演。
虽然周先已经指出,这个理由有些扯,但卓涛十年了只演了四部戏是真的吧?
在娱乐圈里,女演员的演艺生涯明显要比男演员短上许多,特别是卓涛这种大花旦,不在正值自己最青春年少最具有女性魅力的时候多接戏,以后能演绎的角色只怕会更少。
这与娱乐公司逐利的目标有些不太一样。
资源多,人设好,无绯闻——可以说这家公司对卓涛算是倾尽了一切,但它却不是为了赚钱,这不是扯淡吗?
柳梢愣住了,她眨了眨眼睛,轻轻点点头道,“确实,狗哥说得对。”
“可你发现了没有,说了半天,我们似乎连这个公司的名字都不知道……就和不知道那个案子的最后一个死者一样?”
如果说这家公司实力强大,有意低调,所以柳梢和汪海这种不太关注娱乐圈消息的人,不知道这家公司的名字很正常,但那个案子不一样啊。
一个死了十几人的连环杀人案,怎么可能没有人知道最后一个死亡的人是谁?
这些小山村一个连着一个,虽然和外界消息闭塞,但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村子里的山民一定会清楚的啊,没有理由一家人没了整个村子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周先,你觉得会不会是七家湾这些年搬走的人太多,这里的人已经麻木记不起来了?”
汪海小心翼翼地开口了,这个理由没有什么说服力,但到目前为止,这是他能找出的唯一逻辑能自洽的可能性了。
“你觉得可能吗?”
周先白了他一眼,神情颇为无语,就连上官老师这样的外来客,一家充满逃离的狼狈模样,这里的村民多少年过去了还在津津乐道,难道自己村子里的有一家死了人,他们就不记得了?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村子发了群体性痴癫,所有人的记忆都被抹除了。
“那你说是什么原因?”
被周先一阵怼,汪海有些不爽了,直接愤愤地反问了一句。
“两个原因。”
高高竖起自己右手的两根手指,周先静静开口了,“第一个,树先生……这家人的顶梁柱要么是傻子,要么是疯子,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他们一家从来就没有真正进入村民的视野里,所以死了就和死了一只鸡一样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但这种情况很少。”
傻子也好,疯子也罢,虽然因为丧失了一个正常人的行为能力,没有多少普通人愿意和他打交道,但比起冷冰冰的金钱利益,乡村里有另一种东西更为流行,那就是血脉亲情。
只要这个傻子和疯子是村里的人,他的长辈,亲戚,甚至邻居都不会看着他独自死亡,在不影响自家生活的条件下,村子里的人能帮这个人一把就会帮一把,在这种朴素的价值观下,热心的村人不会看着村里的树先生莫名丢掉性命的。
更不提,这位树先生他还不是孤家寡人,家里还有老婆和孩子。
“第二种呢?”
想也不想,柳梢直接开口了,显然她在心底已经排除了这种可能性。
“第二种,就是别人不知道这个人是死于狼嘴之下了。”
收起自己的第二根手指,周先叹了口气。
在当年的那种风声鹤唳情况下,死于狼嘴肯定会吸引所有人的注意,所以哪怕过了十几年,村人也会对这件事有印象。
但如果这个人不是死于狼嘴呢?
比如说,死于常年的旧疾,死于突发的事故,甚至到了年岁正常的死亡?
只要这家人愿意出面为这套说辞当证明人,没有人会怀疑什么,然后,她们再随着大流一起搬出七家湾,十几年后,谁还会记得?
“所以,此人是正常死亡?”
话音落下,柳梢直接把目光意向了对面的周先,显然对自己的这套推论有些不自信。
“生老病死,人生常态。”
摇头晃脑,周先感慨了一声,“但此人显然不是正常死亡……柳梢,记得吗,我先前怀疑他是整个案子的唯一嫌疑人。”
这个凶手十几年杀死了十几个人,不仅需要强大的智力,更需要他有超绝的体力,死因是疾病排除。
年岁一样。
至于是意外事故,这种情况下他的家人为什么会帮着他隐瞒死因呢?虽然这种情况比较倒霉,但只要真的摊开说明了,别人也只会对你报以同情的眼光,你又何必今后十几年让自己的女儿躲在卓涛的躯壳里小心翼翼地生活着呢?
“当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这个人的死亡很凄惨……可现场十分诡异,他的家人就算发现了这种情况,也不敢对村人说出这个人的真正死因。”
“他们找了由头把所有人糊弄过去了,并且匆匆搬离了七家湾。”
“两位,就是在那一年,小卓涛受到了惊吓,终日惶惶睡不着……我猜测她每天都在做噩梦,所以只能用工作来麻痹自己。”
“她回黄店镇,就是给自己一个彻底的解脱……但他父亲的死亡阴影不消失,她注定无法摆脱那个梦境,一秒也不能。”
周先的这段话很长,可两位观众听得津津有味,没有一点也不耐烦,在他停顿之后,柳梢更是急不可耐的直接开口了,“周先,那你说说,当年卓涛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问题很有意思,汪海一下子来了兴趣,默默地把眼神移向了面前的周先,似乎想从这位年轻的顾问脸上得到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
“记得上官冰兰吗?”
周先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环视了两人一眼后,他反而饶有兴趣地反问了一句。
两人齐齐点头,心理医生嘛,定位是狼群里的狈,可实际上并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她没有和蓝玉珠沟通对吧,可她为什么知道要拿走死者的一部分人体组织?”
汪海举起了手,直接抢答了一句,“她是在学蓝玉珠。”
杀人灭口或者混淆警方的视线,这种先前周先对老猎人遇害案的最终看法,汪海记得很清楚。
“那蓝玉珠呢?”
周先又追问了一句。
蓝玉珠在杀人后为什么大老远的跑到环山公路上去抛尸,还故意学着十几年前的那一系列杀人案布置现场?
野狼杀人案虽然在当地名声很大,但村人们大多觉得这件案子就是一场普通事故,是冬天大雪后山里的野狼没有吃食所以夜晚进入村子后造成的悲剧,少数像老猎手老葛叔这样懂得野狼习性的老人,也选择忌讳莫深不多管闲事。
蓝玉珠,她是怎么知道这个案子的真相的?
而且,在杀死向凯之前,她甚至准备好了专业的工具,在抛尸的时候模仿好了野狼的咬痕?
这一些列问题犹如一柄重锤,一下又一下的砸倒了两人的脑袋上,直接把他们砸了个七荤八素,晕乎乎的。
“我觉得,在治疗心里精病的时候,卓涛可能对上官冰兰坦诚了自己的秘密。”
没有吊人胃口,可周先这句不紧不慢的陈述依旧吓了柳梢一激灵,卓涛向上官冰兰坦诚了自己的秘密?
她最大的秘密,还能是什么?
这个答案具体是什么暂且不提,但柳梢相信,以这三人情同姐妹的关系,上官冰兰知道了卓涛的秘密,蓝玉珠一样也会知道,并且用不了多久。
可心理医生不知道,这位经纪人怕是早就因为小团体里的利益分配方式,对卓涛有些不满了——她听说卓涛的父亲是那个连环杀手还得了?谷
要知道,她也是受害者之一的女儿啊!
当年,她的父亲本来和郎大军同时竞选村长还赢了对方,前途一片光明,结果不久之后就死在了玩具杀手的刀下,更可气的是,这个人在杀死了自己的父亲之后,还拿走了他的身体组织,让他死后都不能完整下葬。
这件事一直在蓝玉珠心底耿耿于怀,无法释然。
这些年三人走到一起,除了抱团取暖的利益,更大的原因是她们的命运都相似,毕竟卓涛也是从七家湾走出来的老乡,也是从小失去了父亲。
或许,在蓝玉珠心里,这位卓涛也是和自己一样,父亲死在了玩具杀手的手下,所以这么多年来才能相濡以沫,相拥于江湖。
可哪知道,一眨眼,姐妹的父亲变成了自己的杀父仇人?
“老实说,我这会儿也搞不清蓝玉珠的心理状况了,她恨卓涛,甚至恨不得毁灭这个杀人仇人的女儿。”
摇了摇头,周先又重重地叹了口气,“但另一方面,她已经从这个小团体里获得了太多的利益,一时半会儿,她怕是不舍得让狼群分崩离析。”
到现在,卓涛最大的秘密是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
她的家人,怕是当年就是目睹了自家男人收集的玩具,所以才这么惊慌失措,随便找了个理由处理掉首尾之后便带着小女儿离开了这里——但他们哪里知道,当年这一幕对小卓涛的影响只如此之大,以至于十几年来她都没有打算放过自己。
汪海愣了愣,“卓涛她傻吗,不知道蓝玉珠和上官冰兰的具体身份?”
“她能和这两人成为真正的姐妹,自然也是在心里接受了她们的真正身份的。”
抬起头,周先的表情有些唏嘘,“而且,海哥,你可能不知道,深入的心理介入治疗里,催眠是一种很常见的手段。”
催眠?
汪海有些傻眼,如果上官冰兰在介入治疗时,真的采取了催眠方法,并且成功了的话,那么卓涛是很有可能说出自己隐藏在心底的最大秘密的。
毕竟,用周先的话说,影后已经在心里把经纪人和心理医生当成了自己的姐妹。
而且,她需要解脱。
如此一来,整个事情的脉络就已经很清晰了。
十几年前,卓涛的父亲因为某些未知的原因死在了家里,把自己最真实的一面曝光在了自己家人的面前。
因为目睹这场悲剧,小卓涛从小就患上了心理疾病。
在家里发父亲葬下后,小卓涛随着他们搬离了家乡。
然后,因为长久的噩梦,她开始用学习和工作麻痹自己,并在这段时间内,邂逅到了两位来自老乡的姑娘。
采药人的女儿改姓上官,候选村长的女儿成了她的经纪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卓涛的事业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但她的心理疾病已经越来越严重。
她甚至已经开始在和男性的恋爱中,用过激的方式伤害他们,因为在她的眼中,这个时候的男人已经代表着她的父亲。
她恨这个毁掉了她一切的男人。
这种情况下,上官冰兰开始了干预治疗。
催眠状况下,卓涛说出了自己的最大秘密。
上官冰兰或许是因为职业原因,或许是后来遇见了上官老师发生了某些故事的原因,她并没有因此憎恨卓涛。
后来,蓝玉珠知道了这件事。
她本来就对小团体的财富分配有些不爽,知道卓涛的父亲是当年杀害自己父亲的凶手后,她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卓涛接下了周先的剧本。
这一天,她离开小团体,偷偷地回到了黄店镇寻找救赎。
然后,打着担心小姐妹的名义,蓝玉珠拉着上官冰兰也紧随其后,偷偷跟了上来。
当晚,她借助自己的魅力,用安眠药迷昏了向凯。
安眠药正是来源于上官冰兰。
而上官冰兰源于一个心理医生的专业素养,观察入微,可能是看到了七家湾某只信鸽传递消息时,很快就知道了蓝玉珠做下的一切。
于是,她再次当起了老好人。
她杀死了老猎人,并且也学着蓝玉珠拿走了被害人的某个身体组织,目的就是为了混淆视线。
但慌乱之中,她犯下了两个致命的错误。
……
“周先,两个问题。”
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的重案组组长,周先做了个请的手势,“柳梢,你说?”
“如果蓝玉珠是个贪财的人,她抛尸嫁祸的目的,是不是为了让我们顺着线索查到十几年的那个案子上去,并最终把卓涛找出来?”
虽然还没有开始调查,可按照周先的推理,卓涛当时也应该在黄店镇,蓝玉珠的嫁祸之计完全没有问题。
这样,只要这位四冠影后倒下,她的大批财富这位经纪人自然可以眼热一下。
“继续?”
没有回答是或者不是,周先笑了笑。
“老猎手,是不是在案子里很关键?”
要不是这位老猎人可能知道点什么,上官冰兰也不会对他下手。
要知道,在周先的故事里,在某些未知的原因影响下,这位心理医生其实已经不再太在意七家湾发生的惨剧。
二十多年过去了,她完全没有必要再对老猎人下死手的。
“不错,很不错。”
竖起大拇指,周先的眼睛很明亮,“老猎手是有问题,但蓝玉珠其实并不是为了钱。”
旁边的汪海一下子来了兴趣,“怎么说?”
柳梢虽然没有说话,但满脸期待的表情已经说明了她的心思。
“蓝玉珠,卓涛,老猎人……这些人的命运交缠,让事情变得无比复杂。”
“让我们暂时忘记这些名字,把一切回归本质。”
“故事的起源或许从数千年前就开始了……从那些守墓兵开始在这里建立村落,七家湾的悲剧就注定了。”
“柳梢,汪海,这个案子最关键的问题从来只有一个:钱。”
“将军坟里的钱呢?”
“卓涛背后的娱乐公司,凭什么对她如此偏爱?”
“同为守护者之后,蓝玉珠都能进入真正的将军坟布置犯罪现场了,她为什么依旧对钱财如此迷恋?”
“还有上官冰兰,你们觉得她当年在逃离七家湾之后,是怎么遇上上官老师的?你们觉得,她是守护者,还是盗墓贼?”
“套出卓涛最大的秘密之后,她为什么要把它告诉蓝玉珠?”
“这三人里面,哨兵最憨,头狼最痴,狈最狡猾。”
“现在,请你们猜猜,她们谁是守护者,谁是盗墓贼?”
重重的话音落下,周先长长叹了口气。
几千年了,兵与贼的斗争其实还没有停休。
只不过或许换了一种方式之后,这种斗争依旧血腥无比。
狼图腾就是一个笑话。
情同姐妹,同样也是。
或许,该到解决这场千年来恩怨的时候了,周先在心里想到。
第268章 突破口
小集体里面有两个杀人犯,这本来就已经够恐怖的了,结果周先这会儿告诉柳梢,这两个人不仅是杀人犯,还分别是守护者和盗墓贼,立场正好站在了对立面?
“蓝玉珠是备选村长之女,所以她的身份是天生的守护者?”
蓝玉珠能够进入将军坟就是一个很好的佐证,柳梢认为,这个女人或许继承了自己父亲的命运,许久之前就知道了将军坟的秘密。
但或许就在她真正进入自己父辈守护着的的墓穴之中时,这才发现这里的宝藏其实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这样来看,她成为了卓涛的经纪人,其实也不一定是偶然?
一旁的汪海很是同意自家小师妹的看法,直接点点头道,“如果蓝玉珠是守护者的话,那么上官冰兰就一定是盗墓贼了。”
她是采药人之女,如果她同样继承了父辈的命运的话,那么这个故事就有些意思了。
采药人一定也是盗墓贼,汪海在心底想到。
进山采药和直播抓蛐蛐,两者是何其的相似?没有会怀疑一个经常在山中到处晃悠的采药人的。
所以,当初采药人第一个死于狼嘴之下,是不是有特殊的原因?
“采药人如果是用采药才掩饰自己的真正目的,上官老师是不是同样如此?”
双眼亮晶晶的,柳梢观察着周先的表情,问出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还是那句话,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采药人之女搬离七家湾之后,能和上官老师走到一起,肯定是因为这两人有着共同的利益。
柳梢觉得,这位冰兰姑娘最后能改姓上官,已经很能说明一些问题了。
“我们定义一个人的身份,不能简单地给他贴一个标签。”
用意象来刻画一个犯罪嫌疑人,周先向来是最擅长的,毕竟这是情感语言最常见的手段。
但他同时也很清楚,人,或许是地球上最复杂的动物,想用一两个单词来完美形容任何一个人,都有些异想天开。
想要客观且公正的评价一个人,必须摈弃自己的主观意识,以这个人的行动为准则真实地评价。
也就是说,你要看他这一生到底做了什么。
上官老师,这一生到底做了什么?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大学毕业生,一扎根在七家湾就是几十年,把自己的大半辈子奉献到了这里,无怨无悔。
这种人,就算他来这里的目的不纯,又怎么样呢?
他最终到底也没有去过将军坟,反而教书育人,培养出了七家湾一代又一代的年轻人。
好人,坏人,这个世界非黑即白?哪有那么简单。
“十几年过去了,这里的乡民依旧称呼他为上官老师,可见他们对此人当年奉献的认可……只是当年搬家的时候那么匆忙,上官老师到底遇见了什么?”
柳梢的俏脸上写满了不解。
“他遇见了什么我们暂时不知道,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上官冰兰后来遇见了他,一定发生了某些有趣的事。”
上官冰兰。
这应该是三姐妹中年岁最大的那位,当年他的父亲遇害最早,所以她搬离七家湾也应该是最早的那一批,很显然,作为一个失败盗墓贼的女儿,她和她的家人没能带走将军坟中哪怕一分钱财宝。
能从一个失去父亲的山村寡女,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心理医生,这中间她的母亲一定付出了许多——但比起一个普通采药人之妻的辛苦付出,周先觉得,上官冰兰更需要大量且长久的经济支持。
医科,从来是高考分数最高,学费最贵的特殊专业之一。
特别是,心理医生在华国更合适罕见的新兴学科,需要学生家庭更大的投入。
“周先,你不是想告诉我,是上官老师在帮她吧?”
没有人是傻子,周先都提示得这么明显了,汪海哪里还不明白?
说句不好听的,家里死了男人的孤儿寡女,在自己的老家生活都不一定会如意,更不提居家搬迁后的异地他乡了。
就凭采药人妻子的手段,想要供出一个大学生怕是也不容易,就算退一万步讲,上官冰兰很争气,有学习的天赋,高考也发挥得很好,那么她只要稍微懂事一点,就不会报考心理医生这个费钱费力,短时间内还毕业不了的专业。
“难道就不能考虑助学贷款?”谷
柳梢有些不解。
她没有上过普通的大学,但想来都二十一世纪了,国家不会轻易地让一个准大学生上不了学吧?大学都是有绿色通道的。
“上大学,考虑的不仅是学费,进了学校才是开始……柳梢,她读的是心理医生。”
生活费,学杂费,资料费……每一项对于一个贫困学子来说都是一笔不小的支出,特别是,一般的学生还可以考虑做做家教或者勤工俭学,但一个学心理的大一大二新嫩,能做什么?
说实话,勤工俭学那点工资也只能够生活费的,一个新兴学科的任何一点进修资料,也不是简单地做做家教就能支付得起的。
“上官老师,真的在帮她吗?”
低声呢喃着,柳梢眼神里的疑惑终于渐渐消散了,是啊,就像当年老葛叔资助黄二丫一样,上官冰兰一定也是获得了某个人的帮助,才能顺利地读完了大学。
“医科也普通的本科不一样,它大多是五年制,甚至有些是七年的本硕连读来才能毕业……以当年上官冰兰的窘境,她是不会报考这种学科的。”
打了个响指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周先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们,“虽然不知道两家人后来发生了什么,但从上官冰兰改姓,我们就可以推断这位在七家湾奉献了大半辈子的支教老师,可能已经深深影响到了这个年轻的女心理医生。”
上官冰兰的性格,除了来源于自己本身的人生经历,也隐隐可以看到上官老师的影子,所以这才有了后来她原谅卓涛的故事。
但还是那句话,这会儿周先还不想只用一个简单的“老好人”标签来形容她。
“守护者堕落,蓝玉珠因为私欲开始报复。”
“盗墓贼洗白,上官冰兰开始了自己的救赎。”
“两种行为对比起来很讽刺,但这个案子并没有这么简单……柳梢,这个案子想深挖下去,我们必须找到突破口。”
“突破口?”
重复着周先的这句话,柳梢的眸子里已经没有了焦距,她的心神已经全部被周先刚刚吟诵出的对比句吸引住了。
守护者堕落,盗墓贼洗白。
所以,这个案子里,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对。”
周先没有注意到柳大组长的迷茫脸色,继续开口,“上面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推理,虽然目前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但我们需要事实需要证据来支撑……首先,我们要确定这三个女人昨天甚至前天大前天都在黄店镇。”
时间地点对得上才有作案的可能,如果连这点都不能确定,那么一切的推理都是扯淡。
柳梢点点头,“然后呢?”
“督促鬼妹,我们要在第一时间知道上官老师的一切信息。”
这位支教老师是这个案子里很关键的一位人物,警方通过他,不仅能了解上官冰兰是个什么样的人,也能知道当年村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他彻夜逃离了七家湾。
“好的,没问题。”
点点头,柳梢在心底默默记下了周先的命令。
“第三点,也是最主要的。”
叹了口气,周先的声音低沉了不少,脸色也认真了许多,“柳梢,我希望你找到这三个女人的下落后,第一时间把上官冰兰拘留起来。”
“拘留?”
声音有些激动,柳梢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没有任何证据在手的情况下,直接拘留小集体中的某一个人,周先就不怕打草惊蛇吗?
“对,我就是要打草惊蛇。”
似乎看出了柳梢的心思,周先笑了笑,淡淡开口了,“她就是这个案子的突破口。”
“其实我很想知道,在发现自己的姐妹是因为给自己擦屁股而暴露后,剩下的两人会怎么做。”
狼群会分崩离析吗?
因为利益结合,因为感情分离,这似乎是世上所有的小集体的既定命运了,周先最关注的是,如果没有了感情作为纽带,头狼还会维护狼群的利益吗?
特别是,她如果知道了自己的哨兵在背叛了自己之后。
第269章 牵一发而动全身
分析完心理医生,又侧写经纪人。
实际在周先心里,三人中最重要的那个人,他一直都没有在柳梢面前讨论。
卓涛这个人很复杂。
她在肆意挥霍自己青春的同时,也收获了事业上的巨大成功,四冠影后的身份很重,就算周先和柳梢这会儿想要贸然对她动手,也要仔细考虑考虑后果。
牵一发而动全身,把卓涛当做案子的嫌疑人,这绝对不是开玩笑的。
汪海和周先告了别,继续领着自己的法医科开始在现场忙碌,柳梢领了命令,也开始遣兵调将直接和鬼妹沟通起来了。
另一边,黄家沟。
“啥玩意儿,顾问又确定了案子的嫌疑人?”
看到手机群里的最新消息时,三柱子已经不知道自己该表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开心是肯定的,毕竟案子有了眉目,他们也能早点打完收工,给受害人一个清白。
可案子的调查还只是开始,他们一组还在山脚下苦逼的蹲人,周先就带着另一组在上顶把最后的嫌疑人确定了,效率要不要这么高啊?
他怎么觉得,自己这个副组长,和他手下的这个重案一组,有些憋屈呢?
“通过现场猎犬的死亡方式,周先直接确定了凶手是这只猎犬的前任主人……这个推理,很帅啊!”
金虎就没有那么多花花心思,虽然和周先合作的次数没有柳梢那么多,但有数的几次并肩作战下来,他这个组长已经被打击得麻木了。
那个情感作家,他都不是一般人,你别看他年轻又帅气,但脑子却比大多数人老成精的老妖怪还要灵光,和他比案情推理和心理分析,你就是在主动寻死。
“老大,先撤?”
另一旁,有队员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既然顾问已经确定了嫌疑人是那三姐妹,那么这会儿一组还留在这里就没有意义了。
因为,周先也同时判断,这个无名土山的山体里,应该有一个隐秘的守护者通道,能够让这个杀害老猎人的凶手无损的回到黄店镇,逃离他们的包围圈。
“撤吧。”
挥挥手,金虎有气无力地直接下令了,他的心神已经全部被柳梢传到群里的消息吸引住了。
守护者,盗墓人?
周先提出的两个说辞很有意思,但它们显然不能简单地作为辨别这几个女人身份的标签,守护者会堕落,盗墓人也有好人,用周先的话说,这个案子其实是几千年来这双方斗争的延续。
而斗争,从来都是残酷的,不存在简单的好人或者坏人。
立场不一样,看法也就不一样。
不过在金虎看来,这双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十几年前,不,应该是从二十三年前,卓涛的父亲杀掉采药人开始,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就有些不可控了。
如果说冬夜死于狼嘴的那些倒霉人是卓涛的父亲下的手,那么这位堕落的守护者之死,又是谁在痛下杀手呢?
总不能一个沉溺于自己玩收集幻想的玩具杀手,有一天会突然自杀吧?
“哦豁,周先要查卓涛背后的签约公司?”
紧随着金虎撤退的步伐,三柱子发生了一声怪异的惊叫。
对卓涛开展调查,哪怕是暗地里的,也需要周先拥有莫大的勇气,三柱子敢肯定,哪怕后来调查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周先也会因此得罪这个女人。
要知道,周先他不仅是重案组的图书顾问,也是某个剧本的独资投资人,剧组刚刚成立,投资已经立项,周先向前投入的人力物力,或许就会因为这个小小的动作而全部打了水漂。
“是啊。”
简简单单一句感慨,金虎并没有多说什么,对于周先这种眼里揉不得沙子的行为,他是最为佩服的。
怎么说呢,或许是从大学毕业之后就开始宅在家里写书,周先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毒打,性格上明显单纯许多——用柳梢的话说,就是有精神洁癖。
他似乎见不得人间那些肮脏的东西,看见了就要想尽办法除掉,哪怕付出再大的努力。
用几千万换一个公平,这是这位书生意气的顾问先生能做出来的事,金虎对他是一万个佩服。
“三柱,周先给一组分配了任务,他让我们把调查范围扩大到整个黄店镇,和魏所长他们交叉配合,查查当年那一系列案子的所有线索。”
对于这个任务,金虎是有些诧异的,但想了想,他很快就释然了,昨天的调查太粗糙,碰头会上他都有些不好意思发言,这会儿有机会补充自己的遗憾,他一点也不想错过。
“交叉调查没有问题,作为地头蛇,魏所长比我们有优势。”
说道正是,三柱子也没有了嬉皮笑脸,“我估计,当年肯定也有人向卓涛的家里一样,隐藏了自己亲人的真正死亡原因。”
不是说死于狼嘴有什么丢人的,赵玉柱只是觉得,卓涛的父亲作为守护者,下手的目标极有可能以盗墓贼居多,而作为盗墓贼的家人,这些家属难道不知道他们亲人的所作所为?
很难。
朝夕相处,这些人的一举一动想漫过家人太难了,只是因为经济太窘迫,这些家属大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甚至,他们中的某些人,都有可能是盗墓贼的帮凶,试问在这种情况下,在知道自己的盗墓贼家人死于非命之后,他们还敢大张旗鼓吗?
也就是说,这个案子很有可能还有潜在的受害者。
“那就这样吧,三柱,咱们下山之后直接开搞……这一次绝对不能输给魏所长了啊!”
输给周先,甚至输给柳梢,金虎都觉得没什么,毕竟作为已经见过周先家人的女朋友,柳梢肯定是比自己有优势的,但输给一个偏僻小镇的派出所,他金虎丢不起那个人。
“放心吧。”
两天的调查和蹲守没有任何收获,三柱子也是一肚子火,看着不远处的重峦叠嶂,他也咬着牙开口了。
黄店镇,派出所。
常伟刚刚送走了鬼妹。
这位技术员把接下来的行动向自己报备了,她需要调查国内很有实力且作风低调的娱乐公司,他同意了。
看着桌面上的那封熟悉的文件,他陷入了沉思。
“对上这样的庞然大物,黄店镇一个小小的派出所肯定是不够的……或许,老金说得对,浅水是养不住大龙的。”
“周先,必须要出世了。”
叹了口气,他拨通了一个自己很熟悉的电话。
第270章 养鸽人
做好了接下来的安排,周先并没有急着下山。
龙安总局和黄店镇派出所的所有成员,都开始按照他的计划有条不紊的忙碌起来,他和柳梢则也没有闲着。
徜徉在这个安静的村落里,周先再次感受到了它的古朴与祥和。
“周先,你说这里要是没有发生这件事该有多好?”
享受着难得的两人独处时光,柳梢有些感慨地开口了,她不是一个太感性的女人,但听闻了周先先前对七家湾的故事推理后,她不知不觉间也有些多愁善感起来。
上官冰兰,蓝玉珠,卓涛。
三个女人,三个故事。
她们的命运紧紧地和这个老旧的村落纠缠到了一起,哪怕逃离了十几年,最后终究还是回归了这里,这是宿命的轮回,还是命中注定?
“被偏爱的有恃无恐,而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柳梢,诗与远方看去来是挺美的,可你睁眼看看,这个村子它真的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美吗?”
论发现美的能力,周先觉得,自己作为一个作家肯定是比柳梢要强一些的,但身为男性,他却能很冷静的区别想象和现实的区别。
说实话,这个小镇老村的古老风貌,是他见多的这么大乡村里保留得最好的,就算这会儿流连在村里的任意一个路口,他都能随时看到不知道是那个朝代的雕栏挂角从某面古墙里探出轮廓来,郎村长家四进四出的大院子更是让他一度以为自己走进了前朝的帝都大杂院里。
无时无刻,这里村子都在向你展现一种叫做“古典”的美。
可摈弃这些死气沉沉的建筑呢?
你会发现偷偷躲在门帘后观察自己的,不是垂暮的老人就是稚气的孩童,要不,就是脸上写满了疲惫的中年妇女——村子里发生这件案子后,搬家的搬家,出门打工的打工,当年轻人都离开之后,这里还能剩下什么?
这个老旧的村落正在岁月里等死。
“说的也是。”
被周先打破了幻想,柳梢却一点也不生气,智商在线后,她怎么也想不通这个村子里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们,难道不知道变通的吗?
朗大军转业后,辛辛苦苦在这里辛劳了大半辈子,结果村里的境况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恶劣下去。
而郎志宇,作为村长的唯一嫡亲儿子,他既然看不惯自己父亲树先生一般傻傻奉献的行为,难道就不知道用自己的能力帮帮他吗?
柳梢不是圣母,要求郎志宇和他父亲一样在村里奉献大半辈子,但身为一个大学毕业生,又在城市里打拼了这么多年,他难道不知道直播这里的自然风景和风土人情,会比抓蛐蛐什么的受欢迎许多吗?
肩负守墓重任的古村,飘渺虚无的将军坟,以及流传至今的神奇传说,哪一个不是一个很好的卖点?至少柳梢觉得,自己一个在龙安工作了好几年的半个本地人,听到这些元素时一定会兴起过来看看的心思。
更不提那些外地旅客了。
作为一个专业的主播,眼光连自己这个外行人都比不了,她都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
两人在村子里的某个木质栅栏里,看到了一个在葡萄藤下晒太阳的老伯,或许是刚从田地里回来,老伯头上还戴着一顶灰褐色的草帽,躺在竹椅上的姿势很悠闲,神情也很惬意。
“大爷,晒太阳呢?”
推开了栅栏外简单的木门,周先主动大声招呼了一声,脸上的笑容灿烂无比。
“晒着呢,晒着呢。”
大爷打了个哆嗦,明显是被周先有些高亢的声音吓了一跳,抬头看到周先带着柳梢直接进来后,他的眉毛不自觉地挑了挑。
不请而入是周先的主意,看到附近有两户人家打开了窗户之后,他在心里默默地点了点头,这才一脸热情地来到了老伯身边,自顾自地摸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大爷,认识咱俩吗?”
“认识。”
老伯苦笑着点了点头,特别是看到自己的某位邻居在自己的窗帘后假装晒衣服后,他的表情很难看了。
“将军坟死人了,这件事你知道吧?”
摸出了自己的笔记本,周先拿出了自己的中性笔,一本正经地开口了。
“呃……知道。”
老伯很想说自己不知道,但眼前的小警察一脸公事公办的模样有些把他吓到了,想想这件事儿村子里传遍了,他也不好再假装什么了。
“冷治民,也就是村里的老猎人……昨晚死在了自己的家里,这事你知道吗?”
“知道。”
或许是已经开口了,老伯干脆破罐子破摔,很痛快地承认了。
只不过,有些郁闷点头的同时,他也在小心翼翼地观察了周先的神色,一对苍老的眸子时不时眨啊眨,明显是在思考着什么。
人老成精,他太知道眼前的警察是为什么而来的,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已经沉默了几十年,也不介意把某些话带进棺材里。
有些人,他得罪不起啊。
“大爷,想来你也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了。”
抬起头,周先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眼前的老人,语气也慢慢开始变得严肃起来,“大爷,我代表警方向你问两个问题,希望你能如此回答。”
“一定,一定。”
虽然已经点头了,言语也很客气,但老人半点也没有从竹椅上起身的意思,更不提给两人倒水待客了。
“我看你们这个村子,还保留着许多很传统的习俗,打猎的,采药的,抓蛐蛐的,甚至养狗的捕鱼的应有尽有。”
“老伯,我想问一下,这种情况是不是持续很多年了?”
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这是一种降低戒心的有效方法,周先故意找了个老人熟悉的话题开始破局。
面前的老人明显没有想到刚才一脸眼色的警察,问出的这个问题居然是这个,静谧沉默了几秒钟,他点了点头,“是的。”
这个问题他说谎没有意义,毕竟周先只要是愿意,他随时都可以调查清楚。
老人没有注意到,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周先故意压低了嗓门,声音恰恰低沉到让不远处的邻居听不见。
“冷治民的狩猎本事,是不是村子里最好的?”
周先继续开口,根本不给老人半秒思考的时间,他问的,同样是个听起来无关紧要的问题。
“是的。”
老人继续点头。
实际上,整个七家湾就没有第二个猎人了,要不然当年冷治民也不会下山要黄家沟的寨主学捕猎。
这个情况他一样也瞒不住,所以同样干脆的承认了。
“采药呢,当年谁在山里找到的药草最值钱?”
又是一个问题紧接着被抛下,周先的神情冷漠又严肃。
老人张了张嘴,正犹豫着准备说些什么,但看见周先一脸认真的样子,他鬼使神差的开口了,“老苗子。”
“老苗子?”
轻声追问了一句,周先把玩着手里的中性签字笔,眼神看起来有些疑惑。
“对,好像是叫苗浩东还是别的什么,他当年在山里采到了一颗百年老人参,卖了不少钱。”
老人闭眼稍微思索了一下,还是给出了自己的回答,这个事情虽然有些遥远,但他猜测警察还是能调查出来的,所以同样干脆没有隐瞒。
在华国的南方能找到百年人生,这件稀罕事他太记忆犹新了,特别是当年这人还在城里卖了好几百块钱。
“老爷子,既然你记得苗浩东这么多事,怎么连他的具体名字都记不住呢?”
不知不觉间,周先又对老人换了个称呼,仿佛偷偷释放了某种信号。
“时间太久了,浩东死了有二十多年了吧……如果他还活着,这会儿应该和我一样颐养天年了。”
一大早下田劳作算不算颐养天年,周先并不知道,但看老人有些痛苦的表情,显然回忆起这个名字时,他的思绪并没有向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静。
浩东,浩东,老人嘴里叫得这么熟练,看来上官冰兰原本就应该姓苗了。
“老爷子,捉虫的呢……村里哪个人的抓蛐蛐技术最好?”
也不安慰面前的老人,周先直接换了个话题,转换十分生硬,但态度还算温柔。
“抓蛐蛐,我们这儿就没有抓蛐蛐的。”
这个单词似乎是触及到了老人的底线,看向周先的时候,他的表情很是不屑,眼神也颇为恨铁不成钢。
“哦,那好吧。”
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周先头也不抬,“捕鱼的呢。”
老人又说了个名字,非常陌生,至少周先是第一次听说。
“咱们这附近有河或者湖吗,他是在哪里捕鱼?”
在上一个问题的基础上,周先又继续追问了许多细节,老人一会儿闭眼沉思,一会儿唉声叹气,根本就没有多少思考的时间。
也附近的那个窗子后邻居看到这些动作会怎么想,但看到面前的老人再次躺倒在竹椅,脸上也露出了疲惫之色,周先默默地叹了口气。
“老爷子,养鸽子的呢,村子里有没有?”
周先声音很平静,不带一丝感情,柳梢的耳朵却已经高高竖起。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