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说亲
160.说亲
看邺城内火光渐起、听各种沸腾喧闹,东mén外的密林中,苦蝤与徐晃俱面无表情,耐心地等待着,心境却完全不同。
对徐晃来说,邺城既下,大局已定,其等在此不过拣便宜,并无什么难度。
苦蝤虽面sè如常,心中却是澎湃不已,积压二十年的仇恨,便要得以宣泄了!
在他俩身后,是三千肃然无声的卒兵。
能听得清,各种嘈杂声渐涌往东mén来,在城mén停留了一会,似乎有点xiǎo争执,接着,东mén守军打开城mén,数千溃兵一起冲了出来。
溃兵中,还能骑着战马的只有百余骑,他们奔在人群最前面,月sè很好,也有人打着火把,但离得远,隐隐约约看不甚清楚。
不知高翔有否逃出?
有二十余年未见,即便是在白天,苦蝤也难从人群中认出谁是高翔来,不过他还是拼命地睁大眼睛,死死盯着逃奔人群。
出城后,百余骑便忙着逃奔,顾不得身后步卒,已快马抢上前往密林旁冲过来。
马蹄声急,没人发现林中还藏着一支伏军。
战马狂奔中,最前面的几匹战马突然几声惊嘶,往地上重重摔去,马背上的骑士们反应不及,被抛出很远。
“有伏兵!”
后面的骑士顿吃一惊,纷纷勒住坐骑,张口叱咤起来。
前面是卒兵们在林外要道上系起的绊马索,待其奏功之后,苦蝤亲卫从密林中shè出两排箭雨,接着,伏军就冲杀了出来。
皎洁的月光下,见到此地还埋伏这许多骑兵,溃兵们的心顿时都凉了。
两千余骑分为两列,迎着后面包抄过去,不少溃兵忙脱离大队,往四野中奔去,不过两条tuǐ总是跑不过四条,没多久便被骑兵追上刺翻在地。
有人大着胆举器械迎上,这种螳臂当车的行为也很快就被碾得粉碎。
更多的人在看到骑兵冲上来前,就将手中器械丢开,跪地请降。
步卒有人去拦截,丝毫不用担心他们逃脱,苦蝤、徐晃迎着面前的百余骑冲了出去。
普通军士与将领之间的差距是明显的,苦蝤冲近前,借着月光费力打量,待见到斜下里有一人装扮有异,顿时就打马迎了上去。
投邓季之后,苦蝤亦曾随太史慈苦练长戟,早弃枪不用,顺手挑落拦在路上的两名骑士,扑近尚在用力转马的那人,挥戟便狠狠迎xiōng刺了过去。
长戟在月sè下只能看见一条虚影,那人却一个扭身避让开了,还未回身来,手中长枪已突然回击,苦蝤心中一片狂热,无半丝平日冷静模样,反应慢了些,被正刺在xiōng前,若非有鱼鳞甲挡住,这下就能要了他的命。
鱼鳞甲下的xiōng口上被枪击处微有些吃疼,此人武艺不俗,定然是个将领,看模样年纪也甚轻,与高翔相合,苦蝤虽吃了一惊,体内却连血液都快燃烧起来了,不管不顾又挥戟刺了去。
那人不料苦蝤的甲胄竟刺不透,长枪未能建功,反转再刺时已改迎向苦蝤的咽喉,bī得他忙扭头避开。
再jiāo手过两合,苦蝤便知自家武艺并非这人对手,只是心中一股执念撑着,死死缠住他不放,那边徐晃见他吃力,忙打马过来相助,扬斧当头往那人便劈,大斧带起的风声不xiǎo,那人大惊,拼着肩膀上受了苦蝤一戟,忙转枪来挡,只是他如何敌得过徐晃?没能料到斧势沉重,一击之下,枪断已脱手飞了出去,肩上又被苦蝤戟钩挂住。
肩上长戟传来股拉力,这人便坐不稳,翻身跌下马来,随即戟尖已顶到他咽喉上,感受着丝丝寒气,听对方居高临下喝问道:“你便是高翔么?”
此时百余骑士已被近千卒兵合围在中央,全没了逃生希望,有人下马请降,有人尚在犹豫,苦蝤这声甚大,长戟bī着的人还没回话,那边倒有人应道:“吾才是高翔,那是吾表兄吕旷!”
苦蝤面上一寒,扭头去寻发声者,待看到,大声吼道:“与我绑了!”
便有辎辅兵上前绑住吕旷,那边高翔也被勇卒们拖下马来捆上,苦蝤奔过去,早有人递火把过来,就着光亮,能看清这人与自家果然依稀有几分相似。
见敌将奔过来,高翔鼻腔里哼了声,问道:“为何寻吾?”
苦蝤“哈哈”一笑,仰头道:“我叫高冲,可寻得你?”
“大……大兄!”
听到对他来说梦魇般的名字,高翔初时的无谓模样早不见了,先是面sè一变,接着牙齿都开始打颤起来,盯着苦蝤看了好一会,方梦呓般问道:“你还未死么?”
“啧!父、弟之仇未报,尚不敢死呢!”苦蝤冷笑过一声,问道:“高氏、胡氏两族可是都在邺城?”
听苦蝤这般问,高翔才惊醒过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扯开嗓子嚎啕道:“大兄yù复仇,寻弟便是,切莫与阿母为难!”
吕旷之母乃高翔兄弟的姑母,两人都是他表兄弟,听闻这些话,正被人捆绑着的吕旷不知内情,一时起了疑huò,怒声问道:“你等所说为何事?他是大外兄高盈之?不是戍边已死么?”
见高翔只是大哭,苦蝤却无心情与他俩再说话,冷笑道:“嘿!待到城中寻到高、胡两族人再说!”
那边夹杂着些大户的步卒群也早被围死,不降者俱被格杀,所剩尽是跪地请降者,不过邓季军如今打扫战场有些耗时,一时还不能便入城。
打扫战场耗时的主要原因是为记军功!如这般参与邺城之战,可算为xiǎo功一次,衣袍上便能多加颗星,jiāo战中每斩首一级,便可再多一星,累积满十星,就能换成一轮弯月,勇卒之家便可升为二等功民,再得赐田地,辎辅兵虽不能升户籍,有十星后田地却也是有的。
十星换一月,十月换一日,这就是兵卒们黑袍上星月表示的意思。
如此赏功,这支军应嗜杀贪首级才是,说不定还有人想着杀良冒功,然有监察随军,每战后便得清点,弃械、身无甲胄的尸体皆不算入功劳。
为方便分清各自功勋,卒兵们还群策群力出了不少点子,如弓卒可在箭支上写名,其他三类兵卒则自备数十尖锐的xiǎo木条随身,在自家所杀尸体上chā有名字的木条,才不易nòng淆,当然,这也仅能在战事不吃紧、步战时可用。
涌逃出邺城东mén的人群足有四千余,不过见有伏兵在前,毫无斗志被斩杀数百人后,便都跪地求活了。
尸体并不多,不过此时在夜中,并不易辨认,骑步jiāo战亦未能chā木条,只能待卒兵们各自报上斩杀数量后,检察寻同伍什者一一佐证,再核对过尸体总数,报与军吏记上,才算完事。
俘获的三千多守军,自然不可能如无家可归的西凉人马一样尽数纳入自家治下来,其等或为役兵,或为募兵,在这luàn世,其等倒无谓替谁卖命,不过若有家室拖累,却也难定夺,只能从中招愿随南下者,估计能得数百就已是不差,其余人能图谋的不过是他们的甲胄、器械与战马罢了。
总之,东mén外这场伏击战,除苦蝤外,其余人所获都不算大。
在邓季规划中,河南军出战的收获将有总数一半用来按功分赏,另一半则入库jiāo公,故此,下面人等抢劫、争功都还算积极,只是这战太轻松了些。
胜局已定,东mén外的事情邓季自然不大在意,他领军到邺城来,不过为救田丰家族,顺便看看有无机会再绑几个名士罢了,名士还未曾遇到,田氏一族却是需先安抚的,入城后,他便领兵去田氏居所。
田丰之父如今已苍老的厉害,眼见是在苟延残喘,没两年好活了。
初时听闻外间喊杀声,他也受惊不xiǎo,待郭石领兵到,凶神恶煞般杀散袁绍派来守mén的十余名兵卒,更是担心害怕,直到随shì在旁的田磊从mén缝中看过,道出此乃邓季兵马,才放下心来。
出身大族,见识可谓不俗,田丰之父亦知晓袁本初不好招惹,待田丰到后,见儿子竟随军入城,可见此次变故他等参与甚深,可是招惹到大敌!见了田丰面,少不得一番责骂,只是如今木已成舟,为家族计,随其等南下才是唯一活路。
邓季到时,田丰已好生安抚过一番,这位河南太守以晚辈之礼拜见时,老人家倒没太为难,还勉强答了两句话,剩下便由田丰之弟田沛应对。
取邺城如此大的事情,邓季也没指望能瞒过袁绍去,攻城前掩去旗帜,不过为防城里守军得知有河南军在外,用田氏一族生死要挟罢了,见其等皆无事,田丰无憾,也便安了心。
闲聊过几句,田丰才漫不经心般道:“吾nv今已及笄,归河南后,尚请慕安为媒,为说一mén亲事!”
田丰之nv及笄,邓季自然知道的,可河南郡中少有能般配的大族子弟,品行多难入这位大名士法眼,只道他不愿嫁nv的,从没敢过问,此时听突然说起,免不得惊讶,问道:“却不知田师中意哪家儿郎?”
田丰微微一笑,道:“谢元让吃了这许多年板子,如此也当便宜他!”
161.血溅
161.血溅
在涉侯国中收邓季为弟子之后,田丰虽说已经自认为其等中的一员,但他出自大族,早夕相伴下来,总觉得与河南郡中坚的老蛾贼们还有些格格不入,似乎有一层淡淡的隔阂总阻在两者之间。
nv儿及笄,婚事之前他不是没考虑过,却一直犹豫,拿不定主意。
究竟是送回冀州来让家族寻人出嫁,还是就在河南自家敲定?
家世倒罢了,可河南寻不到品行入眼的好夫婿,可若送回冀州,势必要让邓季麾下许多人生出芥蒂,这可有些两难了。
破邺城得罪袁本初,家族势必只有迁到河南才能得安宁,田氏从此将绑定邓季,这不再是田丰一个人的事情,涉及着整个家族,之前的犹豫也只剩一种选择,为此,他才决定要将nv儿许配给谢允,目的很简单——让田氏一族与邓季等绑得更紧一些!
谢允虽说跟品行高洁的要求相差甚远,但比起其他人,好歹是他看着成长起来的,还算踏实。
这是好事,邓季略有些明白田丰为何在此提及,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座谈一会,城中有探马报来军情,袁绍所任魏郡太守栗成逃避不及,已被于毒等斩杀于郡守府中。
此时城中húnluàn渐渐得平息,绝大部分抵抗力量都已被消灭掉,更大规模的劫掠应在天明后,枯坐无益,邓季劝田氏族人们都去歇息,自家问田磊寻了间卧室,也自睡下。
一觉睡到已时中,典韦才让人将他唤醒,却是徐晃遣人来报,苦蝤带兵围了胡氏居所,要灭人全族。
古今观念不同,这时代夷人三族的事平常得很,据说,董卓、李傕、魏延、关羽等都是被人夷灭三族的,徐晃派人来说也不过知会一声,并不是要邓季去劝阻。
可邓季毕竟来自后世,虽说早知晓luàn世中人命贱如狗,然这般连fù孺幼儿都不放过的屠杀让他很不舒服,以前也从没见过,听闻之后,忙领着典韦等赶过去。
一个时辰之前,在姻亲吕氏全族见证下,苦蝤便已打出高家长子替父报仇的旗号,领兵冲入高氏居所,一时无族人敢拦,忠于胡氏母子的部曲尽数被他领兵格杀,先揪出族中数名长者,都是当年助继母胡氏掌家的,一刀一个,顿时就都了账。
胡氏fù人已近五旬,苦蝤浑身染血,一手提环首刀,一手拽着她的头发将她拖到庭院中时,嘴里还在尖声叫着:“以子弑母,是为不孝!”
苦蝤嘴里只冷笑着,抬头问吕旷之父吕正:“姑父,以妻杀夫,却是如何?”
吕正是吕氏族长,站在最前列,他的妻子高氏随在身旁,吕旷也早松了绑,站在父母身后,其余吕氏族人则三两一群,远远围观。
见吕正与高氏看向自己的目光冰冷,胡氏忙挣扎着大声喊道:“逆子!此事县中已有公论,实乃你兄弟二人所为,与我有何干?”
见她犹还嘴硬,苦蝤“哈哈”一笑,唤亲卫将高翔拖上来,按住头,手中刀“唰”地一声便将他耳朵割下。
“啊!”
血液、汗水都从高翔身上涌出来,他却硬气,死死咬住嘴chún不吭声,见爱子惨状,胡氏却已一声惊叫出来,又听苦蝤言道:“尚当我不知么?下yào的便是当时只得九岁的高翔,他至今不敢娶妻纳妾,不过曾因梦话泄事,有shì寝婢nv得知后出逃罢了!”
“你如何知那贱婢?”
胡氏大声问出来,苦蝤冷笑道:“那婢nv逃出,因我妻对其有恩,便将此事禀于她处,我妻虽改嫁他人,却终念着一丝夫妻情谊,便遣人送信于我!”
他说完话,提刀又要对高翔下手,胡氏见再辩白不开,却也心疼自家孩儿,出声叫道:“不关他事,乃我所为!”
苦蝤手中刀果然顿住,喝问道:“我父究竟何人毒死?二弟怎会认罪?”
胡氏一下顿住,脸上变幻了好一会,待苦蝤动怒又要去割高翔身上部件,才忙嘤嘤道:“你二弟与我婢nv有染,被我知之,当日趁你入厕,唤婢nv引走他,又骗我儿去下灵yào救父,你二弟纵未下yào,事终因他而起,吃不住刑,又怕连累到你,自然就招了,这皆我主事,翔儿实不知情,万望你念兄弟之情,饶他一命!”
“恶fù,还我兄长命来!”
吕正、高氏被拉来此,与胡氏近三十年jiāo往下来,这事本还有些不信,听她亲口承认,顿都勃然大怒,高氏更是直接扑上去,拽着她头发便撕扯起来。
听母亲认罪,高翔立时大哭,又叩头道:“阿母即便有过,究为长辈,大兄杀我报父仇,千万饶过阿母!”
“弑父之徒,尚能为高家之主,求官显贵于人前,洋洋得意,如此恬不知耻,自然当杀?”嘴里痛骂一声,苦蝤手起刀落,已削下他头颅。
丢开高翔这异母弟的尸体,苦蝤双眼通红,提着滴血的环首刀又迎胡氏走过去。
吕旷忙上前将母亲拉开,胡氏发鬓散luàn,双眼无神。
一切图谋只为爱子高翔,如今看他无头尸扑在地上,她已完全呆了。
苦蝤亦不废话,一刀削去胡氏头颅,余恨未消,又令亲卫去抓胡氏全族。
吕、高、胡三姓一起从东平迁至魏郡投奔袁绍,相互间少不得有亲近的,暗中给报过信,胡氏一族千余人已得了消息,呼部曲紧闭了房mén死守,然如何敌得过苦蝤身边一群如狼似虎的卒兵,不多时便被攻开数处大宅,苦蝤冲进去,却是见人就杀。
待邓季领典韦赶到时,只见满地是尸首,四面墙壁、木柱上全都是血,颜sè已渐发黑了,胡氏一族早被杀得干干净净,苦蝤正在其主府内正厅中摆出父亲与弟弟的灵牌,与吕正一家哭泣祭拜。
事已至此,邓季也不再多嘴,只守在旁看他等行祭。
察觉其等到来,苦蝤行完祭礼,又再转身对邓季跪下,开口道:“得遇将军,实乃幸事,若不然,苦蝤定难报此仇,请受我一拜!”
看他情绪还很jī动,邓季只得立定受了大礼,拜毕,苦蝤又从怀中掏出一物,递上道:“苦蝤声名不显,又无寸缕之功,得将军不弃,委以重任,实感佩五内,然恐坏将军大事,心实不安,今尚请收回此物!”
定睛看时,竟又是那块代表统领虎牙军的印绶,太史慈刚奉还不久,没想到苦蝤亦如此,邓季却有些糊涂了,并不伸手接印,只道:“你得报仇,当已了却心事,正该尽心出力,如何还我印绶?”
苦蝤不答,恭敬地将印绶放在旁边地上,又回头指着疑huò不定的吕旷道:“此乃末将外弟吕旷,武艺甚jīng熟,亦能领兵,尚请将军看苦蝤薄面,或试一用!”
邓季心头隐隐觉得不妙,只是还不等他开口,吕旷已叫道:“外兄为何如此?此次因内应之故方失邺城,非战之罪,袁公亦当不会为难,我不愿去河南!若为亲者计,尚请放我等离城!”
苦蝤却如未闻一般,继续冲邓季道:“吕、高两族皆大姓豪强,初时当难安河南之政,然料终能和光同尘,尚烦将军费心,两族中若有不愿随军南下者,杀之可也!”
旁边谁也想不到,最后这话竟出自亲人之口,吕正、高氏夫妻两人不由惊呼出来,吕旷也是惊怒jiāo集,瞪着这因年岁差异又多年散离,并不熟悉的大表兄。
扫过一眼那吕旷,却见他还不到三十岁,双手老茧不少,应是常年练武的,看着也是一副jīng干模样,只是听苦蝤如同jiāo代后事一般,邓季已越发不安了,忙摇头道:“是你所荐,我自当用他,亦不亏待吕、高两族,然足下何意?河南正当用人之际,你我结识于微末,相互扶持行到今,有河南之势万般不易,岂能中道别离?”
“高冲心愿已了,何必再留世间做苦囚?”摇摇头,苦蝤大笑道:“替父报仇,乃为人子者本份,然弑母杀亲,亦勃人伦!吾乃失德不孝之身,实属不祥,留之徒污将军之名尔!”
“老子本出自贼寇,要何清名?”听他越说越出格,邓季不由大急,怒声道:“且勿胡为!”
苦蝤并不理他,又转头对吕正道:“袁本初非明主,以吾观之,天下能得安宁之地唯有河南,且日后亦定有大作为,姑父若能舍豪族之名与蝇头薄利,所得定不会少,此言出于外侄肺腑,你等到河南一观便知!”
说完这话,苦蝤起身,踏着一地尸骨,往胡氏居所mén外行去。
看着那苍凉的背影,邓季鼻子一酸,很想扑上去拉住他,身子却如被定住了一般,动也不能动。
或许他身上已有一股气势,苦蝤所到之处,勇卒们俱都惊慌地避开来。
待拾起地上一把散落的钢刀,一路行到mén外,苦蝤仰天高呼道:“苍天已死,何时见仁?高冲恨天地之不仁!怨人道之无公!憾终不得见大吉之世!”
“诸公,苦蝤就此别过,军中旧友处还望转告,勿念!”
背着身说完最后这句,手中刀反转在脖子上一抹,溅起三尺血!
身后,邓季等泪如雨下。
162.库房
162.库房
随着麾下人马增多,河南诸将每人也都有了自己的亲卫,逢阵有人护卫,战中折损的几率已大大降低。
前番与吕布一番luàn战,韩齐断臂已让人意外,在这居然又折了个苦蝤。
河南郡中的将领们,论与太守邓季厚密,当数车黍、郭石、韩齐、田麻子四位,论亲属是伍宁。然以领军能力看,自然首数历史名将,离去的太史慈与此时名声还不显的徐晃两位为尊,其次便是苦蝤,宋宪能力虽有却是降将,在邓季心目中却远没苦蝤重要,周毅差得就更远了。
谁也没能料到,邺城之行目的已达、大局刚定的这时候,居然会折去一员大将!
听到苦蝤先前一番话语,邓季便知晓了他有求死之心,可这时代人的人生观就是这样,还记得田丰授课时讲过的要离请杀自己全家,再断臂以刺庆忌的故事,其中的惨烈、狠辣、绝情,绝非一个现代人能模仿的。
慷慨激昂之士如此行事,周围的人大概都认为是值得赞赏的,苦蝤大仇得报,自己觉得生无可念,邓季能为自家事阻之么?且苦蝤背负杀母恶名,今后如何再统军?
很痛心,但他还是与其他人一样,流着眼泪看苦蝤提刀自刎。
上一世,邓季曾看过一则故事,言及有位古人家住河边,父亲亡故后,其母与对岸寺庙中一个和尚私通,河上没有渡船、桥梁,其母每次相会情郎,要沿河岸走二十余里才能得过,这人便不辞幸苦在家mén口搭桥沟通两岸,方便母亲过河去会那和尚。待母亲过世后,这人又摸过对岸去,亲手杀了那和尚,此谓“搭桥顺母意,杀僧报父仇!”
苦蝤的做法大抵也与此类似,人总有不同的身份,杀胡氏与高翔,乃是苦蝤为父亲报仇、二弟雪冤;随后自尽,乃是因亲弑继母,消去为人子者不孝罪过!
在后人看来,这应该是算愚孝,然而在这个时代对孝的看法,继母也是母,杜畿继母待他极恶,杜畿也只得好生奉养,否则就是不孝,苦蝤如此行事,在别人眼中就是罪大恶极。
弑母与造反、杀人、抢劫的罪过都不同,这是一个人根本的品行、道德问题!
除胡氏、高翔、苦蝤三人外,高氏一族还死了好些族老,胡氏全族尽灭,吕、高二族将被强迁到河南,邓季损一员大将,这是一个悲凉的寻仇事件,不会有人在其中获得益处。
眼睁睁看着苦蝤死去,邓季好不容易才稳下情绪,令亲兵们去城中寻棺木来收敛尸体,准备带回河南去安葬。
他并非战死,不适宜葬于三崤山英烈墓中,要安葬在何处才好?
虎牙军日后由谁来统带?徐晃?似乎他还不能服众。
这些问题可待到河南后再慢慢cào心,看着满地尸首,邓季不想继续留在这胡氏居所中,弯腰拾捡起苦蝤放在脚下的印绶,他冷声对吕正道:“我本不yù为难你等,然此乃苦蝤遗愿,只得请诸位随军南下,便是死也得死到河南去,若有人临死不从,可告之,我等杀后带尸身南下,葬于苦蝤墓旁就是!”
少年太守此时身上仿佛有股寒气在,听闻这般冷冰冰的话语,吕正等虽都大怒,却也不敢出声辩言,再扫过这边一眼,邓季又对吕旷言道:“苦蝤临死荐你为将,我亦准,由他亲领的千余卒兵,你可先暂领,若能服众,日后再计较职司!”
说完话,邓季唤苦蝤亲兵头领李晔来jiāo代了一番,此人字子重,三十余岁年纪,处于边军中。
苦蝤亲兵暂归吕旷带领,李晔还有一项监视看管吕、高二族动向的使命,若有人敢起心逃跑,说不得也要斩杀了。
jiāo代完毕,邓季就转身离了胡府。
袁绍麾下麴义、沮授、颜良、文丑、张郃、高览等文武强人,亦都有家眷在城中,或许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讨要几位到河南去?
当然,这也只是想想罢了。
袁本初敢以家眷胁迫田丰,是料邓季名声、实力差他都甚远,难令麾下之士归心。若邓季敢如此,少不得有人要喊:“大丈夫立身出世,为他人卖命,如何能顾及于家!”
历史上,袁绍之将朱灵便是这般喊着,看母亲、兄弟全被公孙瓒部将砍杀在鄃县城头,又才攻城报仇的。
邓季若真如此做,非但与袁绍结下死仇,引出事端来,还要与冀州文武结仇,待彼等上下一心与河南为敌,可就得不偿失。再说,其中还有投曹cào,将来得势这,过于开罪,实属不智。
若被黑山贼众冲入府邸,抢劫钱财、掳掠nv子,便不在邓季控制范围之内了,他只能约束自家部众。
袁绍大军估计已在回转路上,来时全军皆骑,行得甚急,归去时多出田、高、吕三家大族并牲畜、财帛、降卒、部曲人口,料来行速甚慢,若想不被袁绍半途追上,自家最迟明日便得启程南下!
袁本初老巢遭此变故,其必暴跳如雷,将先对黑山报复,还是来攻河南?若其亲帅大军攻伐河南,李傕等是何反应?
因苦蝤之死带来的沮丧,邓季领着典韦等在邺城内漫无目的地游走着,从一户户敞开的府邸mén前经过时,心中又转过些纷luàn念头。
栗成已死,城中正进行着如火似荼的洗劫活动,街道两旁人家中不时有尖叫、哀求声传来,行到太守府mén前时,突遇刘石,jiāo谈过两句,邓季才得闻陶升部劫了袁绍家眷,大概已心满意足,今日一大早便先离城去了。
“这厮好无义气,袁家府内想必好nv子不少,诸家渠帅分润一二也属应当,他却独占了,不待我等便先离去!”
这是刘石最后的恼怒之言,邓季少不得从旁劝解一句:“其先离去,钱粮、军械、人口等可不必再分他,诸位多得一份,亦不为亏!”
刘石点点头去了,街转角那边却有河南郡人马寻来,远远见到黑铁卫队伍,领头的已大喜高叫道:“疙瘩大哥快去瞧瞧,我等可得了许多物事!”
那是宋宪部的少年屯长李累,纵马奔近后,他继续兴冲冲道:“邺城商贾可多,我等只挑大户下手,劫了两千余头牲畜不说,还寻到一大商户的库房,除数不尽的布帛、盐、粮外,有两库内全是镔铁,不下六七万斤!”
两汉时,盐、粮、铁本都为官卖之物,奈何在这luàn世,天子都自顾不暇,谁还管得这些?袁本初势力再大,也禁不绝治下豪族们cào控的商贾jiāo易这些物品,这方面反不如河南。
制作鱼鳞甲耗铁甚巨,河南如今急缺铁器,只能向周边零星购买一些,听闻得了这许多铁,邓季jīng神不由为之一振。
“走!”
邺城乃是黄河以北第一城,人户众多,商贾云集,非普通小县城可比。
宋宪虽遣人将四等民之策宣过,然愿改变自家现状的人并不太多,大户之家的部曲也只有数百人愿随之南下,反倒是牲畜钱财,因宋宪心急立功,令部属分开抢劫,所到之处尽被刮地三尺,到现在已得了不少。
李累领邓季赶到一处大房院内,才见地上血泊中还躺着几具尸体,宋宪亲自领兵守在外,一名管事模样的人正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饶过。
商贾地位极低,为不堕家族名望,大户人家经商多令部曲、奴仆挂名行事,这管事五十余岁,多半就是哪户大族的奴仆,宋宪也不理他,见邓季亲到,便领着他到各间库房内看了一遍。
这院落后间是联排的库房,足有不下五十间,内多堆满存货,有两间库内是铁块,其余则尽是丝布、粟菽等。
看来还真劫到头féi羊,光这里的东西价值就不比黑山诸部劫到的府库差多少,邓季自然一喜,对宋宪道:“明日便得离城,速去城中多寻车架来装运,牲畜与愿随南下之人尽唤来使力!”
宋宪欢喜着应了声,急令亲兵出mén去传令,那跪伏苦求的管事见再无逆转可能,又求放他去禀告自家主人。
这时代,能有如此规模的巨贾全天下亦应无几家才是,邓季也好奇他的主人,便应允下来,还让领其家主来见自己。
老管事得了自由,转身出mén,急飞奔往甄府去寻他的主人甄俨。
甄府离此并不远,与一干大户人家的房屋连在一起,亦遭了河南军洗劫,好在没有反抗,nv眷、人丁等并未受难,只是积蓄钱财已被抢得jīng光。
甄氏一家也出自望族,本是中山国人,甄俨之父甄逸曾在汝南做过上蔡令,与袁绍老家临县,曾数次上mén拜见,双方关系不浅,可惜甄逸已在七年前亡故。
甄逸有三子五nv,长子甄豫早逝;甄俨乃是次子,如今三十余岁,也曾做过官,何进时期举孝廉,辟为大将军掾,任曲梁县长,托庇于袁绍后,反倒未再出仕;老三甄尧才得九岁,未成年。五nv则分为甄姜、甄脱、甄道、甄荣、甄宓(注),前后皆为邺城中有名的美nv,今甄姜、甄脱皆已出嫁,甄道及笄未婚,甄荣、甄宓未成年,名气最大的老五甄宓如今虚岁才得十一。
注:因甄宓身份尊贵,为尊者讳,名字史书上反而并未记载,只称“甄氏”或“后(死后谥‘文昭皇后’)”,曹植《洛神赋》流传开后,有人称她为甄洛,又传说洛神本为伏羲氏的小nv儿,称她甄宓(fu)或宓妃。
163.温恢
163.温恢
自甄逸时开始,甄氏与其他家大族处世便有些不同,族中只重商而少务农事,挂名经商的虽然只是家中奴仆,商贾之家的名声却是跑不了的,其父子两代出仕为官,倒也没指望高升,不过为家族事业多寻一层保护伞罢了,两代积攒下来,家中早富不可言,两年前甄俨领家族迁到邺城,也未再置办任何田产。
甄氏产业甚多,当然不止邺城中这一处,可天下战luàn,各处受损极大,靠着甄逸生前与袁氏关系,才在邺城中经营了两年,本钱倒多积在货上。
家中积蓄下的百万钱被抢光倒是小事,然而库存货物却是根本,若没了这些存货,只在市中空有些铺面又有何用?家族得多少年才能回复元气?
若被luàn兵掳掠得干净,说不定家中便要就此衰败下来了,听那老仆回报后,甄俨自然又惊又怕,听闻这位河南太守有意见自家,倒也还存了丝侥幸,思虑良久,终还是壮起胆子亲往库房处去求见。
邓季看演义、玩游戏,自然知晓邺城有美nv甄氏,是袁绍败后被曹丕所抢的二儿媳,只那究竟是几年后的事情便不得知了,更不知道她后来因与郭nv王争宠失败,被曹丕赐死时,尚将尸体“以发覆面、以糠塞口”,使她死后无面见人,没口辩解,可谓极其凄惨。
“河北有甄宓,江东有二乔”,甄宓是与大小乔齐名的luàn世三大美nv,听闻求见这位自称甄俨,自家劫掠的货物为甄氏所有后,邓季倒嘀咕了几句,仔细打量了他几眼,不知其是否便与那美nv一家,若然,那位究竟是他姐妹还是nv儿,相貌是否相似等等。
不过,些许疑惑总比不过大事要紧,听甄俨苦声央求自家,yù要回半数财货去,吃进嘴里的如何肯吐出来?邓季对此不置可否,倒记起另一件事,随口考问了几句行商之事。
因避世人鄙夷心里,家中经商虽挂在奴仆名下,大事却都是甄俨做主的,自然jīng通其中mén道,他又做过县长,言谈甚有条理,法度亦明,只略谈几句,便让邓季欣喜不已,又不停发问,引他说话。
甄俨初时尚谨慎作答,待觉得这位少年太守并不似穷凶极恶者后,渐渐去了拘束,要将财货全数讨回估计难成,博得对方欢心取回部分却有可能,便开始由一问一答改为一问数答,再后来,有些问题不等邓季问就主动提及了。
甄俨子承父业,乃是天下数得着的大商贾,比河南行商王玮见识要高明不知多少,两下jiāo谈好一会,待邓季心满意足,才出言邀请其族随军南下。
甄氏能在邺城立足,违禁买卖盐粮铁等,还得多亏袁绍看顾亡父脸面,便为此,也不该弃此而顾彼,面对邓季的邀请,甄俨虽惊讶,却也只得硬着头皮婉言谢绝。
“难得足下通经世,我河南今百废待兴,正缺良才,可谓求贤若渴,甄氏若肯迁族南下,除钱财尽还外,此次所失之物,我皆以半价购之,如何?”
这时代经商利润极高,这些货物邓季便只给卖价之半,甄氏亦不会亏本,然除去恩义不说,袁绍正得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能看长远,舍其另投他人者多为难得的智者,看邓季等已将袁绍得罪得厉害,河南立马就要承受本初雷霆之怒,甄俨经商虽不差,却怎敢拿整个去家族冒险?
虽挂念财货,甄俨还是拒绝了,邓季不死心又道:“去岁起,我便有意在河南设官商,专事买卖盐、粮、纸等,足下若肯前去,户籍我可赐一等功民,官商便由甄氏与郡中合办,全数jiāo由甄氏经营,郡中只管定价、监察,于后平分其利如何?我郡中定价虽低,如粮六钱买七钱卖,利甚薄,然郡中只得一家经营,数额亦不可小觑呢?”
待邓季细细解释了邀请家族南下的因由,虽对一等功民之类不明白,甄俨却也知其中蕴含的商机,只是家族背袁绍南下总是弊大于利,他还是摇头道:“将军盛情,甄氏自感激不尽,奈何受袁本初大恩,俨等万不敢轻弃!”
他说得倒畅快,一番jiāo谈下来,早忘了邓季虽表现得温情,却是出身贼寇的,见软的不成,当即便换了个面目,正巧徐晃领兵亦到此地,便令随甄俨归家,强掳其全族。
比起那些骨头硬的正统士人来,善于经商的甄俨气节方面差得可就远了,胆子也不大,见这位强人一言不合便刀兵相见,顿时吓得他瑟瑟发抖,直到被徐晃押到自家府mén前,才想起莫要被其等惊吓到老母、寡嫂、弟妹与妻儿们,忙开口央求道:“将军且稍后,莫惊扰内院,待我劝说母亲与族人,收拾一二,随贵军去便是!”
无论是在西凉军还是河南军中,徐晃都不大见得惯此等掳掠行径,然世道如此,邓季兵马在河南自家治下还算安分守己,对外劫掠他便也只能装未见,勉强接受,但听甄俨这般说,便也点头同意,令卒兵们围了甄氏府邸防其等私逃,自家则与数十亲卫在前院待命便罢,不许一个入内去惊扰nv眷。
徐晃才二十余岁,相貌仪容出众不说,难得还如此守礼,治军又严整,分别时,甄俨倒不由高看了他几分。
人为刀俎我为鱼ròu,听闻要强迁,族人中愤怒者虽众,却也没人冒杀身之祸出头来抗命,再说南下还能要回半数货物,只要袁本初处能jiāo代过去也就罢了,少数几名高喊着点齐部曲去与河南兵马厮杀的年轻人,很快就被父辈打压下去。
一番计议过后,甄俨又出外央徐晃,让自家能留书于袁绍,这事徐晃却不敢私应,只通报与邓季由其定夺。
只要检察过书信内容无不妥处,这也不算什么大事,邓季点头后,甄氏便算基本搞定,邓季在库房这边看数千人忙碌着搬运货物装车,直到黄昏时,郭石遣人来请他往田丰家用饷食,方才出来。
多数黑山部与河南兵马一样,并不缺nv子,这次破城没多少时间,掳掠便只以钱粮等物资为主,不过也有少数破mén入户去夺取美貌妇人的,因此也引发不少争斗、哭泣,好在此时还算安静,踏雪小跑着一路向田府去,沿途所见,街道上除了成群结队的黑山贼与河南兵外,很少再看到其他人。
行过两个拐角,却见数十人在街边围着一尸首“呜呜”啼哭,这场景倒属正常,邓季本不以为意,放骑便要与典韦等过去,不料人群中突然跳出一名十四五岁孝子模样的少年来,手指骑队骂道:“该死的河南贼兵,劫钱财也罢了,却连灵柩亦夺去,抛我父尸于外!天下有此等贪贼焉?”
这少年胆敢当面怒骂,骑队顿时为之一滞,不少黑铁卫目光冰冷地看着他,邓季、典韦则拉住坐骑,侧头去看那少年。
很快,骑队便停了下来。
那边人群中有老成的见招惹了祸事,忙伸手将少年扯回人群中,又到骑队面前来赔礼。
“我等河南兵连灵柩亦夺,如何会有此事?”
地上的尸体上已有许多尸斑,隔着老远也能闻到股恶臭,想必死去已久,此等夺人灵柩置尸于地的做法与挖人祖坟差不多,一口棺木能值几钱?为此将死人亲眷糟蹋得厉害,究竟是何部为之?邓季不由大奇,开口便问了起来。
全军皆骑、马甲、长戟这些明显标识在,这群送灵柩者倒不担心会认错,然城中贼兵凶焰正炽,自家这群人生死尽在其等一念之间,如何敢冒犯?邓季被周边众骑团团护在中央,甲胄又鲜亮,显见身份不低,听他发问,这群人俱都喏喏不敢言。
先前那少年要再出列开口,却又被旁人死死拉住,他便回身怒叱道:“何故拉拽?致父体被弃于外,此乃人子之过也!今日我便死于此,与父同眠亦可!”
这少年一双眼睛甚是灵动,且胆识过人,可谓不俗。
见邓季等注意力已移了过来,旁人果然不敢再阻拦,这少年便出列自称,愤慨中话语有些过激,不过原委邓季倒也听得明白。
涿郡太守温恕乃太原祁县人,年初时病逝,亲眷、部曲与其子数十人合送灵柩归乡安葬,可太行中张燕尚与高干对峙,其等不得过,听闻滏口陉如今已在官军控制下,方才南行至邺城,yù求得袁绍同意,给赐通关文书,好让其等过关隘去。
带着灵柩缓行到邺城时,袁绍已离城南下,万般无奈,这群人只得在城中暂停等待,却不料被黑山与河南军围住,半日便破城,他等也做了这瓮中之鳖。
黑山与河南军出城,见其等只是护送灵柩,算不得什么féi羊,倒也并未为难,不料今日中时,一队河南兵马到,言及要取棺木去装殓什么校尉,一哄涌上,把灵柩内尸身抬出弃之,自抢了棺木去了。
听到此,邓季只有无奈苦笑,吩咐寻棺木装殓苦蝤却是出自他本人之口,别说市中自有专卖此等物事的店铺,便没有,偌大一个邺城不信连口空棺都寻不到,却偏偏来劫人家正用着的,莫不成这位温太守的要好些么?
父尸被抛弃于外,看这孝子痛心忿忿模样,邓季倒略有些负罪感,此时也不能再去惊扰苦蝤尸身,只得掏钱唤一什黑铁卫去市中棺材铺买口上佳的来赔他,自家则冲那孝子拱拱手,打马往田府去了。
待邓季等走出老远,少年孝子才在后怒吼道:“此事皆你河南兵而起,莫当我温恢会记情!”
164.吕布过境
164.吕布过境
踏雪迈动着四蹄向前,邓季在马背上随之上下起伏,耳边隐约听到那少年在喊叫着什么,却没太在意。
在田府中用过饭,把苦蝤身死的事细述与田丰知晓,两师徒唏嘘过一番,再说过将劫高、吕、甄等大族到河南去,定下南归路径,又唤人通报各部早打点好行装,明日午时离城。
只不知袁绍归来后,是先报复黑山还是先对河南动手,师徒俩议论起来,都认为黑山近而邓季远,袁本初当不会舍近图远才是,当然,也不能避免意外,如两下同时为敌或联手张杨远征河南,不过事已至此,怕亦无用。
河南如今有两军在,袁本初真要来吞,只怕也得嘣下几颗牙来,实在不妙时,还可以求助于李傕等!
除非只遣轻骑先来,否则袁绍大军回邺城还得再花几日功夫,不过归河南之途远,又有张杨阻挡,邓季来时虽只花两日功夫,此时队伍里却已多出许多牲畜、部曲、降卒与三户大族人口,还得带上为数众多的布帛、钱粮、镔铁、yào草等物资,行速甚缓,至少得花七八日功夫才能回去,若不早日启程,被袁绍大军追上来,只靠六千骑兵可护不住其他人等。
次日,邓季便与于毒、刘石、青牛角、庞双戟等道过别,领军离邺城南归。
除陶升外,邓季部算是攻城军中最早撤离的,邺城离太行不远,于毒等觉定再掳掠一日才离去。
对周边群雄来说,这次黑山贼联手河南军,趁袁绍外出偷取河北雄地邺城的消息无疑似一次地震,其余士人、百姓知晓后,也都在争相谈论。
天下间竟然有此事?
邓慕安贼xìng不改,黑山张燕算计如斯!
袁本初本人灰头土脸,其下文武家小多在邺城内,此时定都惶惶不安!
猥琐一点的,便开始意yín袁绍与麾下将领nv眷被贼人们凌辱时的许多不堪画面。
袁绍自当上关东群雄盟主后,已强势惯了,得罪者不在少数,这般事情,如何不引他人嗤笑?
邺城被破的第二日,消息就传到了北平、东郡、陈留、河内,很快又向着更远的地方扩散开去。
公孙瓒、曹cào、张邈、张杨等等,诸侯们或拭目以待后继,或计较自家利弊,其中暗流涌动,却非一处!
牵一发而动全身,邓季上路这日,消息已传到了更远的地方,甚至李傕、吕布、袁术也都很快就知晓了。
李傕惊讶,袁术则对自家兄弟幸灾乐祸。
对河南郡来说,最先开始做出动作的,是吕布吕奉先。
这位虓虎行为怪异,对恩情看得极重,当然,是指别人欠他的恩情,至于他欠别人的,君不见丁原、董卓下场乎?
逃到南阳之后,吕布自持对袁氏有恩,态度骄横,肆无忌惮索要军资不说,还不时纵兵抄掠地方,这般作态,世间有几人能容?袁术初始还好生相待,拨了不少粮秣、器械与他,待后来见其越发不堪,脸sè便开始渐渐变了,到最后,甚至起了除去这位祸害的心思。
袁术的这种态度变化,吕布也感觉得到,他的兵马虽已从仅剩的数百陷阵营又快速扩编到五六千人,但若两下为敌,在袁术大军面前,这也只如小儿一般。
此时最好的做法应该是修复与袁公路的关系,可人与人之间一旦起了裂痕,又如何能再恢复如初?
吕布屯兵在鲁阳,被袁术所忌后,他时有不安,被召见时都托病不去。起意去转投袁绍,然河南之地有邓慕安在,双方也是结下仇气的,其地兵甚jīng,能容自己过去?若绕路远行,汜水关以东无驻兵,或可走颍川,入新郑、京县,再渡河去河内,然沿途离河南也近,自家兵马多数为步卒,河南前次所见却多为骑卒,若其不依不饶起兵来追,如何敌之?再远绕的话,便得经兖州,自己与曹cào又没半分jiāo情在,他就能容自己这数千人马过境,不起吞并之心?
对河南之地,吕布可说尚有余悸,前次过境,自家兵马骤起发难亦未能有什么斩获,一番luàn战下来,除陷阵营外,兵马尽数折尽不说,还陷了魏越、宋宪、曹xìng、郝萌四将进去,对方损失可比自家要小得多,再过一遍试试?
抛妻弃nv从长安逃奔出来,不料半途又丢了身边两名小妾,其余侯成、魏续、秦宜禄等将家小亦尽失,吕布知道,这些失了家室的将领们固然对邓慕安怀恨在心,对自己便也并非就没怨言,搞得到现在,吕布见了他们就开始烦躁。
因这些事,吕布实在有些不愿再去河南郡,偏生却又好似再没有它途了,难不成过袁术豫州,经徐州、青州再转到冀州去?袁术正等着寻自己不是呢!
若不然,去投张邈?自己与这位“八厨”之一的党人虽无什么瓜葛,然其可是以慷慨好客闻名的,能容下自家吧?
就在这般患得患失中,邓慕安亲自出阵,伙同黑山诸贼同夺了邺城的消息就传到了鲁阳。
西凉众之外,袁氏兄弟已是当世最强的诸侯,黑山贼也就罢了,邓慕安那厮如何亦敢如此?
由初时的不信到震惊,震撼感很快压过了那丝对袁绍的幸灾落祸,接着,又有股怒火自心底腾腾升起来。
天不予我,英雄不得其时,徒让竖子得名么?
想我吕奉先一时人杰,如今居然还比不过一贼厮?这不是世事无常么?
吕布之外,别人在议论这事时,脸上表情也都很jīng彩,有无视、不屑、惊讶、担忧、钦佩,但无论是哪种情绪,吕布看在眼里,心中的怒火都要更盛几分!
谈论的焦点,是袁本初、田元皓、邓慕安、黑山贼,不是他吕奉先!
直到在一名刚劫来的鲁阳美妇身上发泄过一番,无力地趴在那软绵绵的娇躯上时,吕布才突然想起,袁绍虽被偷了邺城,实力却没折损多少,既然邓慕安轻出,家中定然空虚,除陷阵营外,自家新编的兵马没多少战力,靠此谋夺河南或许力有未逮,然趁机离开袁术,过河南北上去投袁绍却是最佳时机,若有机会能攻下一两座河南县城,掳掠劫杀一番,让那小儿添几分郁闷也是好事!
想到这里,吕布不由jīng神大振,连夜召诸将来计议。
吕布向来强势,他的决定将领们从来不敢质疑,更别说这次的想法确实有几分道理在,当诸将聚齐,他将打算说出后,高顺、张辽、成廉等考虑的便是如何将这一计划实施完毕罢了。
此时各为其主,倒也顾不得邓季赏识之情,最后的行动计划,竟是张辽所出!
前次河南发难时,张文远居然未向邓季下手,这让吕布很有些不满,到南阳后,便再不似之前般肯重用,若非麾下将领折得多了,甚至都不愿再让他统兵!
他张辽此时急需证明自己的忠诚与能力,便为此开罪邓季,也是在所不惜!
听到张辽所献之计后,吕布还有些疑惑,想着其中是否有张辽私心,是否有使河南获利处,高顺、成廉等却已大声叫起好来。
最得用的两位将领都叫好,吕布仔细想想确实也无遗漏处,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
兵贵神速,在南阳,其等乃是客军,又随时防着袁术,决定要走时所需准备的事项并不多,更不用向袁术辞别,待各部通传下去,第二日一早,六千余人马离城开拔向北,饷食前便抵达梁县城下。
周毅替徐晃守梁县,却也一直防着吕布来袭,每日遣有斥候在外,吕布兵马尚在颍川,他便已得报,忙令人四野中传警,召民众归城躲避,又使人飞报车黍定夺。
吕布兵马并不算多,周毅或可趁其远来,领骑众先出城冲突一番再说,然对方亦有陷阵营这等jīng锐,唯恐被其缠住,邓季、田丰临行前又曾有jiāo代,若敌兵来犯,各部只许依城而守,待车黍聚齐兵马再行jiāo战。
临阵厮杀当以机变为主,如何能定得如此死板?奈何太史慈、苦蝤、徐晃俱不在,邓季麾下将领们能力都不出众,田丰只恐其等被人yòu出城去遭重创,临行前才定下此等虽然死板,却甚为稳妥的做法。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河南dàng寇、虎牙两军中军候级将领,如今可谓青黄不接之时,郭石、懒顾、田麻子、王旷之流临阵冲杀、斩将夺旗还可,却不适宜独挡一面,即便是边军出身的周毅,独自领军作战的能力也有不足。
吕布军围住梁县,天黑前就在城外远远地扎起营寨来。敌兵犯境,周毅唯恐有失,又让杜畿动员城中jīng壮上城墙来协守。
第一次独领一军大规模作战,畏首畏尾、小心谨慎也属正常,毕竟如同长平之战时的赵国统帅赵括那般大才还是少数。
半夜时分,城墙上听到远处敌营中似乎有些响动,然却看不甚清楚,周毅身肩重任不敢有失,唯恐对方夜袭,忙招呼卒兵、jīng壮们好生防备,尚幸一夜无事。
待到次日天明,城外敌营中寂静无声,又可见有成群飞鸟盘旋起落,周毅才知不妙,忙派人出城探查时,却已只得一座空营在。
吕布等莫不是弃梁县不顾,直冲入河南地去了?周毅大吃一惊,忙又多派斥候出去打探,还没等到确切消息,车黍已领田麻子、韩浩两部四千余卒兵赶到城下。
之前作战,历来是真枪真刀你来我往,车黍没料到竟然在梁县扑了个空,亦自惊怒,直待斥候回报后,方知吕布军已往缑氏县杀去了。
河南除边境之地、关隘,各县中可没多少兵马在,不能让吕布在治内腹中祸害,其军步卒甚多,自家应能追上,车黍又急又怒,忙领众去追击,又遣使飞传各县,令尽将民众召回城中,紧闭城mén,再让jīng壮协助守城,吕布不退,不许开城mén。
车黍如此做,虽能使各县百姓免遭掳掠,却也让河南军失去地利,本土作战的优势顿时尽失,往来情报只能靠斥候打探。
他却不知,吕布依张辽之计,在梁县外虚晃一枪后,军队便已一分为二,步卒由成廉、张辽两将率领,潜伏在洛水支流伊河边的山中造木筏,数百骑兵则由他自己与高顺等领着,大张旗鼓缓行往缑氏去。
河南民众尽才安家不久,多居于城内,得了车黍传令,不多时,四野中便再见不到一名百姓,成廉与张辽伏兵于山中,却是避过了斥候视线。
车黍火急追赶,吕布等却只领他在河南内兜圈,西凉兵马亦在此地驻扎过许久,地形亦深知,耗了一日功夫,成、张两位已领军渡河过去,对数十里外的新成县不管不顾,却一路向北,第二日到洛水边,夺得河南兵马留在河里的船筏,径自去攻雒阳。
那边,吕布、高顺等数百骑并非真个攻城,领河南军马绕了几圈,驻守汜水关的懒顾亦派兵来助,周边兵马已越聚越多,吕布方才急调头向西,车黍一路紧追不舍,然到洛水边时,渡船木筏接了吕布骑兵,已尽数划过对岸去了。
车黍数千大军只能留在对岸干瞪眼,万幸雒阳前次留了千余勇卒给伍宁统领,田畴又调度了三万余民众协助防守,成廉等亦不敢死攻,方未有失,待吕布亲到,挥军又攻了半日,见终不可图,恐车黍造好木筏渡河来追,令步卒尽抬洛水中船只、木筏,弃了雒阳,领兵直往平yīn去。
平yīn县令杨立已下令将黄河中摆渡之物尽数划走,然吕布等此时并不缺,旋即渡河。
心忧撞到归来的邓季,吕布亦不敢往河内去,好在他要投袁绍,到黄河北岸便已是一片坦途,往北到并州去先投高干,再求路到冀州就是。
并州是吕布老家,还能再招些兵马。
待车黍追到黄河岸边时,其等早已去得远了,只留他在南岸上怒声咆哮:“吕布匹夫,车黍定报今日之仇!”
(四千字,课多,只有一更)
165.黄雀
165.黄雀
吕布过境当日,又有一支军队从封丘进入阳武,在地域上来说,阳武县已是河南郡地界,只是邓季未在汜水关以东地界置民,这边不过少数逃难民众来开荒求活,乃是无主之地。
这支大军过阳武,片刻不停便往汜水关杀去,并非为河南东半郡这片无主地而来。
吕布军只有数千人,上下并无战意,这支军队人数却足有五万,甲胄虽不如得过袁术周济的吕布军整齐,战意却要高昂得多。
因吕布过境,车黍chōu调各地守军追杀,汜水关初时只有懒顾率两千余人守护,万幸与吕布纠缠时间不长,这支突然杀来的兵马又多为步卒,很花了些时间才行到关下,车黍得报后,急又领军来源。
邓季遣来的信使已到河南告过,车黍为知情者之一,其等南下途中,张杨受袁绍之令派兵拦截,正与之jiāo战,还得花些功夫才能渡河归家。
邓季暂还不能归,这支来犯兵马,打着的旗号上却是一个大大的“曹”字,这是兖州曹cào的军队。
人总是随环境、地位的改变而不停改变,以近万人马击破数十万黄巾,招降百万人口,坐稳兖州之后,曹cào可谓名声大噪,免不得一时意气风发。
只是北为袁绍,南是袁术,夹在中间,曹cào再如何自负,这时也还不敢主动去招惹二袁,要图谋向外发展,他只剩东西两面。兖州东为青徐,西为司隶,在没有邓季的历史上,接壤的河南郡只是大片荒地,取得后还要面临与李傕等西凉兵接战的危险,可谓有百害而无一益,他自然不会图取,战略方向就只剩一个徐州陶谦。
曹cào派人接父亲到领地内来奉养,陶谦yù巴结,派部将张闿护送,不料张闿半途劫杀去从贼,方起仇怨的事件在本年秋发生,这才引起兖州徐州大战,为父仇曹孟德大屠徐州民,这是《三国志》中魏书记载的内容,演义以此为据,却不知其中少不得有为帝王粉饰之嫌,加入曹cào父仇掩饰屠民之过,不可深信。
陶谦这位老州牧并不需要巴结新秀曹cào,察《后汉书》、《世说新语》里记载,却见是因曹孟德之前派兵先击徐州,为泄愤,陶谦才密遣兵马诛杀曹嵩并其子曹德。
论可信程度,后面的说法要胜过前论许多,就当时大势来看,便无陶谦部将杀曹嵩事,兖州的对手也只可能有一个陶谦。
然而邓季传越过去的这时候,曹cào可选择的却已多出一个河南郡来。
战luàn时代,军粮总是紧要物资,邓季军趁长安动luàn时袭取华仓得粮,竟还有富余与他曹cào换老弱人口,这不是露财,主动招人惦记么?
一块已被开垦出的土地,钱粮富足,人口众多,而拥有者不过luàn世贼寇出身,难寻同盟之辈,这般现状,如何能不惹近邻曹孟德动心?
邓季成事不过只靠一个谋士田丰,大丈夫正当取之,夺其粮占其地为资,此后再徐谋他图,退可守进可攻,万事不必再仰求他人,才是痛快事。
与众多文臣武将商议过几次,得出的都是这般结果,受降黄巾势力大涨之后,下一步的方向便是河南郡!
不过这是战略而不是战术,便要与河南jiāo战,一时还不是那般简单容易的事。
兖州急缺粮秣、安顿luàn民、使新降众归心等等,都是目前急需解决的问题,否则根基不稳,光忙这些便将荀彧等谋士与东阿令枣祗等文官忙得团团,武将则忙着演练士卒,哪里还有余暇去攻伐他人,除了多往河南派遣细作,这事只得先搁置起,若要战,少说也得等秋收后,有粮方可。
然而计划却总比不上变化快,机会总是无缘无故到来,让人措手不及。
东郡离得近,邓季远征邺城的消息,第一时间便传到了曹cào耳中。
无论是他本人,还是戏志才、荀彧、陈宫三位谋士,都从中看到了难得的机会。
曹cào于张杨一般,如今名义上都还属于袁绍的附庸,张杨被令拦截邓季,虽未有任何类似命令传到兖州,虽然青州兵人心未附,此时虽然仓促,其等却很快就下了西征的决心。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邓慕安竟敢轻离治内,这是难逢的好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天予不取,必谴之!
己方所有的不利因素,都比不过一胜后即可讨好袁绍,又能得大利的结果,若非兵马钱粮开拔不简单,兖州兵马当不会落在吕布之后。
邓慕安是捕食的螳螂,他曹孟德就是黄雀,光凭河南主将不在家这一条,就能抵消自家仓促出兵的所有不利,唯一值得忧虑的,只是李傕等西凉众出兵相助河南,不过邓慕安袭取华仓夺粮、李傕等曾出兵报复,两方关系现在也好不到何地去罢?
长安朝廷中有许多旧识在,就曹cào目前获得的书信来看,此时李傕、郭汜等正忙于应付皇甫嵩、朱隽等的发难,恐怕便想援助邓季或从中谋夺,一时也顾不上。
西凉众将分兵分权,难有服众者,朝廷无兵权在手,对付他们采取的就是离间计!
仿佛达成某种协议一边,朝中大臣们今日你宴请郭汜,明日我请李蒙,他送樊稠美婢,后日合赠张济好马,又或出资送其中一部钱粮,反正如何能让李傕不痛快,心生疑虑,便如何做。
朝臣们cháo水般的攻势下,李傕已与旧友们争吵过几次,可人家好意送东西上mén,总不好不收不是?收过之后,也不好板脸为难不是?
李傕颇有些焦头烂额,李儒、贾诩的建议是将各部派遣出京,分驻各地,能免他等于内与朝臣走得过近不说,还可为长安屏防外地。
两大谋士都这般说,第一位被李傕派出去的就是樊稠,他的兵马被调防到河东,负责绞杀白波,还得防备朝廷新任命的河东太守王邑坐大难治。
众将却都不愿轻离长安,李傕郭汜两家兵马最雄,却都不动,只把众将调出,便以此反责李傕,两人只得无奈妥协,又起用旧日位在其等上五中郎将之一的段煨,李傕、郭汜各分些兵马与他,令其出屯华yīn,其余人等才肯出京去。
樊稠入驻河东,段煨驻华yīn,张济入弘农,受潼关,其余李蒙等也被遣派出去,只是各将磨磨蹭蹭,李傕尚疲于应付京中,只要他没jīng力出兵来搅局,曹cào觉得此战自家必胜!
怀着这般想法,曹cào领军过阳武,在河南行军途中,还有心境作了首名为《蒿里行》的诗。
大军西进,几日后,汜水关便在眼前。
为防邓季回援,造好器械后,曹军很快就开始攻杀,可关墙上除了十余架小型床弩外,守军的jīng锐很快也让一干将领瞠目结舌。
车黍领援军赶到,汜水关城墙上的弓手也只两千余人,可就这点人数,第一波攻势起时也足shè杀了刀盾手身后的三千余步卒,自家的弓手无论shè程还是jīng准都远远比不过。
之后,刀盾手们好不容易抢到关墙下,汜水关城mén大块,五千重甲骑兵冲杀而出,没长械兵种搭配,在其等面前,刀盾手不过两个来回,便已告损失殆尽。
领军的车黍似乎要将被吕布戏耍的郁闷尽泄在眼前曹军身上,待派人将败兵遗留下的云梯、冲车送入关内去后,骑兵们继续冲杀上前,硬生生冲散兖州为数不多的骑兵队、拆毁掉投石车,才折头回去。
派往河南的细作不少,偶尔也有人打探回其军jīng锐,曹cào却向来不如何上心,然这次五万大军攻关,第一日便少了七八千人,对方折损却不过数百,由不得他不青筋直突,惊惧、懊恼不已。
河南有两支兵马,若尽数有如此战力,邓慕安等归来,面对自家这五万军马,岂不是已无需再守关隘,可主动出来冲杀?
这时候,曹cào才惊醒过来,眼前这汜水关只能智取,不可力敌!
第一波攻势之后,兖州兵马立即便停住按兵不动,曹cào每日与随军谋士戏志才计议谋略。
可细作毕竟近前不得,曹cào、戏志才对河南军诸将不熟悉,车黍xìng格为人俱一概不知,突然间又能出什么好计谋?
曹cào在汜水关下一筹莫展,三日后,突有一名骑士飞来传信,袁术与金尚合兵,已攻入兖州境内,荀文若、陈公台两位先生急请主公回军!
金尚字元休,关中名士,与同郡字休甫的韦端、字文休的第五巡(注)合称为“三休”,朝廷任其为兖州刺史,自诩朝廷正朔,被曹cào击败驱逐后,领残军南下依附袁术,矢志要夺回失地,若非邓季供给兖州粮食暂安民,一时难图,这场战争早就爆发了。
然曹cào不安心于内,竟离兖州去攻河南,此非天赐良机?立即联络了袁术,一并攻之。
对四世三公的袁氏家族来说,袁绍若非过继给早逝无子的袁成,凭他那地位地下的生母,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地位。袁绍这位实际上异母兄、名义上的从兄,自认根正苗红的袁术一直是看不上的,更别说如今已翻脸成仇,激愤时甚至呼其为“家奴”,听闻邺城被夺,袁术比外人更要开心许多,忍不住大声叫好。对造成事件罪魁祸首之一的邓季反倒有些欢喜,两地虽毗邻而居,他却没趁虚夺河南之心。
袁术如今地盘大,南阳为天下第一大郡,占此可为帝王之资,其下便是汝南,袁氏家族所在地,他的支持者绝大部分在此,除去这两郡,其余地盘都不算要紧,因此重兵便屯于此守护。
曹孟德功勋之后,宁愿依附那家奴袁绍也不肯投己,袁术早恨之,金尚请助其夺回兖州,正好答应下来。
曹cào轻出,袁术与金尚便做黄雀,攻夺其地。
刘表为荆州之主,然最重要的大郡居然不在自家手中,早前又与袁术成仇,若非兵马没袁术多,孙坚死时便已动手,后也只能惦记在心,得探马回报袁术轻出往伐兖州,立起兵往南阳去。
袁术轻出,刘表亦是黄雀。
牵一发而动全身,天下大势,突然一变!
注:第五巡,第五为姓,巡为名,非姓“弟”。 古代中国曾经有过从“第一”到“第八”的姓氏,其中姓第五的人数量较多,只是目前第五姓大多已经衍化成第姓或五(伍)姓。
166.波动
166.波动
袁术与金尚袭夺兖州,不几日功夫便攻到兖州腹地雍丘,曹cào得报,顿时大吃一惊,急率军撤离归去。
车黍虽不知曹孟德缘何退兵,然如何肯依他,立即领兵在后追杀,却被曹cào与戏志才中途设伏反围,若非卒兵勇悍,以力降巧冲杀出来,说不定就要折戟饮恨于汜水关外。
车黍追敌受挫,不敢再轻出,只得由其等退去,兖州军回敌袁术,初战却不利,若非部将秦邵冒名顶替自己引开追兵,曹cào本人也险为袁术所擒。
秦邵替曹cào引开追兵,终被袁术擒杀,曹cào感其恩,收养其二子秦真秦彬,令兄弟俩改姓为曹,就是曹真与曹彬。
收拢一番败兵后,曹孟德才再整军与袁术军相敌,然还未再开战,袁术兵马已士气大跌。
邓季于路击破张杨,领军归河南后,便得军报,刘表军顺利一战夺得南阳,抄了袁术后路,终控制住荆州全境。
袁术军多为南阳人,闻老窝被袭,俱忧心不已,兵无战心,再战便被曹军一战击破,追杀数百里。
袁术失却南阳,领败兵yù归汝南,曹cào却穷追不舍,最后连汝南都送了曹军才罢。
月余之间,治下两个最重要的郡却都丢了,败亡途中部将雷薄、陈兰又反叛,领本部人马不知往何地去了,袁术这次势力大损,万般无奈,只得引军逃往寿chūn去,却被他任命的扬州刺史陈瑀拒之mén外,引得怒火攻心,引大军急攻城,陈瑀抵不住,弃地逃亡去才罢。
骤然之间,袁术势力大跌不说,盘踞地也由南阳、汝南改为寿chūn。
南阳归刘表,汝南落入曹cào手,河南郡周边态势为之大变,只是邓季与田丰此时尚顾不得,因为袁本初的报复亦到了。
本初归邺城后,见城中被掳掠过后的模样,自然大恨,不可能舍近求远先去寻邓季,便定分兵出击,他自引兵往攻太行于毒等黑山部,却令高干遣并州兵马与新投吕布军等,渡河来攻河南。
高干得令,派大将郭援领三万并州兵南下,吕布寄人篱下,只得随军又来战河南,张杨亦遣万余河内兵助战。
袁本初分兵来战,只有三万兵马,却是小看了河南,对这位没听过名号的郭援,邓季委实不放在心上,回河南安葬苦蝤后,他已对懒顾提起田丰yù嫁nv与谢允一事。
若在平时,娶高mén大nv为媳普通百姓想都不敢想的,然这也不尽是好事,得忧心新妇入mén后仗娘家势为恶,还好这是在河南,家世抵不得什么,懒顾亦勉强能算新贵,田丰nv随父在贼众中数年,máo氏对她还算熟悉,知其无甚娇惯máo病,有邓季、军师两位面子在,也便答应了下来。
郭援大军到黄河北岸这日正是大婚之日,军师嫁nv、军候懒顾娶儿媳、新郎自幼与主公友善,凭着这些关系,河南自认有头有脸的人物齐聚雒阳参加婚宴,一点也无大战在即的紧张。
众将中只徐晃被派往平yīn防郭援,不敢轻离,遣人送上贺礼便罢,其余无战事处,诸将皆请人暂代其职,亲身到贺。
谢允与田丰nv装扮一新,在众人面前完成大礼。巨鹿田氏亦可算大族,然这次与贼寇出身的懒顾家结亲,所依礼节却只仿若平民人家,若非田氏全族俱到,重要将领又都在场,初次参与河南这般场合的吕旷几乎就要认为这新娘子已受家族冷落了。
婚礼很热闹,然不合礼处却甚多,田丰等却不以为异,吕旷在场,只觉得与周边诸人俱格格不入,忍不住低头叹惜道:“盈之外兄,这便是你推崇之地么?子云‘不学礼,无以立’, 所以明礼法序上下、正人道,此地尽是粗鄙无礼之徒,如何能比得袁本初?”
吕、高两族被强迁到河南,出仕邓季者目前却只他一人,什么夫子、官吏考核哪入得其等之眼?家族生死荣辱全都在吕旷身上,本不该在这场合出此怨言,奈何到此地后,郡府分户籍、田地,手段虽算温和,可不过才半月功夫,两族部曲自散去投官府者大半,两族只见其策之害而不见得利,族中少不得时有怨怼之言,恨高冲临死还要将两家绑到这里来,吕旷年轻,并没多少见识在,身在其中亦受影响。
吕旷声音并不算大,闹哄哄场中只身旁一二人能听见,只是其中却有位王旷在,听到他的话,这位老将顿时就拍案怒喝道:“小儿大胆!若非看苦蝤校尉面上,将军如何便会用你?敢如此讥我河南,以为吾等刀不利么?”
王旷在邓季麾下数年,相处下来,文官中独敬田畴,武将里重太史慈与苦蝤,他年纪虽大,当年任侠xìng子却半点也未变过,苦蝤身死很让他痛心一番,闻吕旷为苦蝤表亲,才另眼相待与他坐一处,此时听到这般言语,焉能不怒?喝骂过后,伸手拔出腰中环首刀,挥刀就往吕旷头上劈去。
王旷乃是刀盾卒,所以随身带刀,吕旷来参加婚宴,腰间却只配了君子剑,身旁老头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让他大吃一惊,好在其身子灵敏,来不及拔剑,忙举剑鞘迎上去抵住。
定下“勇卒七德”之后,卒兵们虽时还私斗吃军棍,却甚少有敢对自家人动器械者,斗殴亦从未涉及到百人将之上来,见两人无端在酒宴上动手,周边人等顿都吃了一惊,纷纷上前扑止。
邓季过来时,两人早已被旁者拉扯开,少不得问明曲折,却是王旷先拔刀动手,乃是因吕旷出言辱击河南、苦蝤。
邓季本不yù追究王旷之罪,奈何韩齐自统领监察之后,整个人变得冷冰冰的,最是铁面无私,不讲半点情面,有他在场别想姑息,王旷怒视一会吕旷,自出mén领十军棍才了事。
王旷出mén后,邓季才对吕旷道:“足下见不惯我等,亦无需出任军候,将卒兵jiāo出自归家去便是,依苦蝤遗言,你吕高二族不离河南,便无人会来为难!”
一句话便说得吕旷不自在起来,这些因苦蝤而得统带的兵士实属jīng锐,比之前袁本初处的部众不知要好过多少,正是为将者最爱,自己身为降将能得统带,只不过因别不过外兄之故,他之所以有怨言,却是相信日后邓季会寻由头夺去这部人马。
其等若是苦蝤私兵,邓季说了自然不算,可吕旷也试探得明白,麾下这些将士暂听命于己只是因将令的缘故,自家要他们生死与随却是不能。
见吕旷默然不语,邓季也不再多说,若硬将其所领卒兵剥夺,便真是伤了苦蝤面皮,只得转首劝一干武将道:“此人初来,便有言语冒犯处,诸位还请看顾苦蝤之面,亦姑且忍之!”
诸将皆称喏,邓季转了话锋,吕旷便也忍声吞气不再提起,此后便收敛了许多,只是王旷已与他起仇,一时不能调节,两人又都在虎牙军中,田丰恐日后出祸,让邓季索xìng调开一人。
苦蝤死后,虎牙军只由邓季暂领,加上吕旷却已有五位军候,也怕车黍压不住这大族小子,只得调动王旷,最后,将田麻子与王旷对调了事。
这是后话不题,谢允婚宴过后,邓季便带齐诸将,亲领chōu调来的两军一万卒兵,请田丰随军,赶往平yīn县外去迎敌郭援。
过了两日,袁绍亲征太行的战果亦传到郭援军中,于毒等自持熟悉太行群山,便敌不过也可避让开大军,不料那陶升得了袁绍家眷,并非独吞,却是保护起来,以此为进身之阶,直去投奔袁绍,待到袁绍处得封赏后,早将太行中黑山进出道路供给官兵,其等避让时,袁绍军伏兵大出,断去归路,将于毒、刘石、青牛角、于羝根并张燕派来援助之郭大贤、左髭丈八等尽数斩杀,袁绍一时扬眉吐气,太行中则大恐怖!
河南军的真实战力总要jiāo手过才能知晓,于毒等跳梁之辈这般容易便被斩杀,河对岸郭援不由连其等同类的邓季也看轻了些,自持有数万大军,便令军士造筏,准备一举强渡攻杀。
郭援自骄,吕布、张杨却不yù陪他送死,劝过两次无果,只将兵马阵列在后,又造了许多木筏,便是四万大军也够用,见其等如此懦弱,郭援不由在腹中暗嘲,也不理会他等,自顾渡河去求战。
郭援固然看不上贼寇出身的河南军,有田丰在,邓季却也不将他这般无名之辈放在眼中,为报车黍前次之仇,yù等吕布渡河再一举出兵歼灭,并未趁其等半渡而击之。
身为大将,郭援为人刚愎,却也是有几分真本事的,为防渡河时被击,先期渡河之军分三段过河,待无异状再合兵一起结阵,以待后来者。
郭援人马俱都过河,列阵毕,吕布麾旗尚迟迟不见,邓季无奈,只得让车黍、徐晃、宋宪、郭石、吕旷等轮番冲阵,并州兵虽是背水一战,却敌不过这许多jīng锐之骑左右冲突,不过数轮冲锋,其等已是大溃。
167.慈母
167.慈母
三万大军被河南兵马撕咬得支离破碎,郭援自在其中惊怒jiāo加,张杨与吕布恐事后袁绍怪罪,这才急渡河来救,得两股生力军上前死死顶住河南兵马冲击,郭援方才收检回万余溃兵,一起逃回北岸去。
平日朝夕相处也比不过一战所见,吕旷本是将才,之前见麾下卒兵都有几分本事,甲胄器械jīng良,战马众多,苦蝤在河南地位甚高,只道是他部独有,到这时方知河南全军俱跋扈勇悍到这等程度,麾下兵马实算不得什么,自家只要不出大差错,不必再担心邓季来夺兵权。
吕旷略得安心,河南军却已斩杀了七八千敌军,受降四千余人,其余被追赶下河的亦有数千,缴获战利品无数。
郭援一战而败,不敢再起争斗之心,领残兵逃到北岸,略整顿一二,便退回并州去了。
袁绍得这般战报,自然愤恨,然yù远征河南,需得先解决太行中张燕,否则趁自家外出,其等再纵贼为害,总是大患,于是召吕布、于夫罗往冀州助战,准备亲剿这构成威胁的最大一股黑山。
作为黑山诸贼的首脑,张燕部如今尚有近十万jīng壮,老弱人等三十余万,然袁绍大军云集yù决战,谋士众多,良将如云,有于毒、刘石等前车之鉴,张燕亦不自安,战起前,急遣使往河南求邓季出兵相助。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不说河南如何应对,单说太史子义牵挂老母,初平三年年末时辞别邓季,归心似箭,一路披星戴月,单骑往青州去,路途中虽有许多贼寇流民为难,却架不住黄狮马快,太史慈手中枪、背上戟、腰中弓又都是利器,一路冲杀而过,不足十日功夫,便抵达东莱家中。
仆役们见少主人归来,自有许多欢喜,有人忙跑去后院禀告老夫人,太史慈先寻人问过,得知母亲无病痛在身,便安下心来,进了院子,又见尽有的几名仆役除欢喜外都再无异sè,四下里器物完好,粮仓紧闭,之前已知,这乃是北海相孔融异己之名,诸节里遣使送来的,阿母靠此衣食无忧,果然不假,便更添了许多欢喜。
里间太史慈之母得报,忙奔出来扶mén含泪相望,母子彼此挂心,虽常有书信来往,然数年未见,那有能不激动的?不待太史慈走近大礼参拜,已被老母一把抱住,母子俩全呜咽起来。
家中原先亦有兄弟,却尽都夭折,未曾长大,父已亡故,太史慈乃是独子,好一会才定下神劝慰开母亲,跪伏下大礼参见毕,再一诉离情。
到河南后,太史慈虽守诺不离,却已可遣人送信,年来两下书信甚多,母子近况多已知晓,不过待见面却又忍不住再次细细问过。
终又得见慈面,听到淳淳音语,太史慈不胜欢喜,将五年来大小诸事一一禀过后,安心在家住下,陪伴老母,且喜岁首佳节里终得团聚。
儿子已是成年,前途自会有主张,身为母亲,此时cào心的不过是他婚事,太史慈归家,岁首之后,其母便央人留意周边可有合意的好nv子,只是还未等她打问明白,已被太史慈劝阻下。
在家中过完岁首后,太史慈便有些烦躁起来,心中不断犹豫倒底要不要再归河南去。
他尚未拿定主意,自不能在此时娶妻安家。
之所以犹豫难决,河南军出自贼寇只是部分原因,更多的却是对邓季这位少年的不信任。
一旦认定主公,就得赌上自己身家xìng命,说不定还会牵连到母亲,由不得太史慈不谨慎。
邓季常有惊人之语、惊人之举不假,然而大多数时候,他只是个比普通士人都不如的平凡之辈。
这位河南之主自两千年后传越而来,然而许多观点与当世格格不入,并不适宜,少数改动后可勉强为之,给人的感觉却也并不真实,而他本人能力有限,表现很是差强人意。
与治下民众不一般,身边明白人对邓季的评价并不那么高,在太史慈眼中,邓季也只是一个很能异想天开,实干能力却不足,眼界有限,大事糊涂,小事jīng明,运气不差的人儿罢了。
遍观史书,一名合格的主君,总得赏罚有度,知人善用,威仪严谨等等,而绝非邓季这般仅靠一些想法便能成事。
最初掌军时邓季年纪还幼,乃是机缘巧合下得上位,麾下畏惧者少,一直延续到今,很多老资历者当面放肆,这位一方之主也只是笑嘻嘻应对,从不以为忤,如何能累积起威仪来?
若非二田、焦触、韩齐为其把关,将许多发令落到实处,邓季治下肯定要luàn得一团糟,赏罚有度自然也说不上。
邓季爱名士成痴,早前靠此得了田丰与他太史慈,然而两人皆知,这不过是他运气,多半时候,邓慕安爱名士只知其表而非识其才,看人识物可差得甚远。
从西凉军中得的徐晃,田丰考究过,确实有干才,兵法亦通,实在车黍等之上,可独领一军,邓季虽爱,却犹自瞻前顾后,恐惹老资历者们不满,不敢立时便给重用,给人优柔寡断之嫌,若他力排众议,硬将自家挖到的这位推上高位,说不定太史慈还能对其改观。
南迁之前yù投靠曹cào,更让许多人不满,事关数十万人xìng命,如何能这般草率?
虽然知晓邓季也在努力学习,在进步,在改变,不过目前来看,做一名明君他还差得甚远,太史慈也不能确定最终能变成何等模样。
有这许多不足,太史慈认为邓季并非luàn世中明主,让他犹豫难定的,却是这人对自家极看重,虽与车黍同为校尉,然论影响力、重视程度,他太史慈已隐为武将中第一人,古语云人以国士待己,己当以国士报之,若就此弃离,太史慈却也狠不下心。
若就此为邓季去卖命,心有不甘;弃之离去,又非太史慈处世之道!
再加上五年来与一干袍泽相处情份,这便是所有犹豫难定的缘故!
在家中陪伴母亲,这些纠结犹豫不时在心中闪过,然待邓季劫邺城,与吕布、曹cào、袁绍等先后为敌的消息传来,可料其正当用人之际,让人更是煎熬了。
河南究竟归还是不归?
自家孩儿,太史老夫人自然深知,待开chūn后见其不时轻皱眉头,早晚独自长叹短吁,知晓有心事,不过男儿大了,诸事当自断才是,做母亲的亦不好过多干预,便一直隐忍不问,孰知又月余过去,其情有不减反增之势,可见靠他自己心结是不得开解了,才叫来问道:“我儿近来诸般不安,有何心事,可试与阿母说之?”
若说出口来定添慈母许多烦劳,然她既然过问,太史慈从不敢说假话,告罪过后,只得将心忧之事一一告之。
太史慈之母却是明许多道理的,听毕,闭目问道:
“既如此,我儿细思归河南如何,不归又如何,两厢权衡取其一就是!”
太史慈谢过,yù告罪出去,慈母又问:“我儿,世间皆传掘人坟茔邓慕安,他可真曾这般做过?”
“并未曾,阿母!”
慈母点点头,又问:“其出自贼寇,可曾行不仁之事?”
“此或有之!”
闻得此言,太史慈老母对那邓季顿时跌了几分好感,想想后又勉强道:“身负贼名,此亦常事,此外,可还有失德引民怨之处?”
“并无甚失德处,治下小民甚得安乐,然其政却引高mén望族多生怨怼!”
这话倒惹太史老夫人失笑,好一会才继续问道:“我等可是高mén望族?”
太史姓氏少,太史慈家中只有六七名仆役,他弃官出逃后,若非北海孔融救济,养这些仆役亦艰难,差望族可甚远,还没等他回话,听母亲又道:“其政使小民乐,高mén望族怨,我家非望族,所关何事?”
“邓慕安又或有嫉贤妒能,使我儿不安之举?”
“未曾,孩儿在河南甚得用!”
太史慈忙开口否认,见他若有所思,却仍未开怀的模样,慈母才道:“这番话语,非yù使你便去投河南,我儿已长成,去与不去,只由你自定夺,然你取字子义,万事便当谨记一个‘义’字,人投我木瓜,我报之琼浆,方不失义!若如我儿所言,邓慕安身为主公,有诸般短处确当可虑,然劝谏归正,扶持于微末,正当为人臣属之责,我儿若能匡扶其身成一番事业,亦当能列名臣之位!”
阿母最后的话语却将太史慈说得大惭,忙俯身道:“幸得阿母教诲,孩儿悟矣,然儿事河南,亦恐日后得罪诸方,迁罪于母亲!”
“道途多贼,然我儿习一身武艺,尚护不得我一路到河南么?”慈母呵呵笑道:“若你拿定主意,阿母弃此寒家,随你一并去就是!”
太史慈提起话头,自也是这般打算,只是来时见青州贼寇甚多,兖州曹孟德如今又与河南有仇,自家单人匹马易过,护阿母同去,若有个闪失,却让做孩儿的如何安心?
母子正议论间,忽听mén外仆役语急,惊动里间,太史慈出mén动问,才知邻郡北海国相、孔子世孙、满mén争死的当世名士孔融出剿贼寇,反被黄巾管亥部合围于都昌县,孔北海数度冲杀不得出,形势危急,这事已传遍邻近几个郡国。
168.旧识
168.旧识
太史慈与母亲已决定迁去河南,突闻孔融遭贼兵围困,母子二人都是不惯欠别人恩情的,临行之际能还上自然是最好不过。
孔融遭难,慈母便遣太史慈单骑往救,以报数年照拂之恩,太史慈骑上黄狮,带了枪、戟、弓,奔往都昌县去,两地相距并不算远,待到该县,果见有数万贼兵将县城团团围住,相攻正急,太史慈一时不得入,在远处悄候到天黑,贼兵止住攻势,东一群西一波散luàn开造饭进食,他才觑到缝隙,直奔马闯入。
蛾贼这般围城,甚是简易,全无鹿角、壕沟等物,空出的地方甚多,黄狮短途冲锋速度尚在踏雪之上,太史慈出现得突兀,又只得一人,蛾贼们闻得马蹄声响,只见一条黄影从身畔急速冲过,尚反应不及,已被他冲到城墙下去。
然数万兵前,单骑冲入,这般胆识何人能及?
一时间,贼众俱惊疑不定,守军亦疑惑,太史慈在外呼叫数声“东莱太史慈奉母命救援孔北海”,亦无人肯信,不敢放他入内,直到十余名贼众不忿,围杀上来,被太史慈回马张弓连shè,放翻数人,其余不敢近前,守军才开城mén让他进城。
与史上一般,太史慈入见孔融,见礼过便讨兵出战,此时太史慈虽比历史上已多出统兵经验,可他乃是从邓季等河南兵马的,孔融也不信他,只yù坚守待援,然北海郡国兵多已在城中,周边又有何人能援?被贼兵再围攻十余日,虽死守下来,却城墙残破,物资渐缺,若继续如此下去,破城乃是必然。
见事急,太史慈只得再求见孔融,请出城搬援兵,孔融亦知不妙,只得让其姑且一试,周边势力本以陶谦处最佳,然相隔甚远,倒是平原相刘玄德有仁义之名,便让他往平原去求援助。
刘备随田楷困守青州,若无太史慈此次相请,再继续追随公孙瓒下去,必难有出头之日,陶谦也不会让徐州与他。
太史慈得了令,见管亥围城虽有缝隙,但若开城mén,蛾贼们必蜂拥上来,便选黄昏停战时,让守军打开城mén,他却领数卒扛靶出城。
这般行为,自引贼兵惊疑不定,一时未能上前,只遥围观,太史慈却令军士扛靶立于城下,自家弯弓搭箭,试练骑箭之术。
太史慈shè术极佳,蛾贼们只道他是出城示威,自都啧啧称奇,然已怕他shè术,不敢bī近过去,若想仗人多冲上,想必其等又逃回内,紧闭城mén矣。
黄巾众未有举动,太史慈shè过好一番,百步内俱中箭靶红心,良久方才领众人归城,次日又复如是,待第三日再出来,蛾贼们早不以为异,远远的或坐或卧,遥观为戏,太史慈这次却急寻了间隙,打马疾奔破围而出,十余名黄巾骑兵尾随追赶时,太史慈回马弯弓,连shè翻数人,余者不敢bī近,只看他扬长而去。
这边城下,配合演戏的军士早扔去箭靶逃回城中,让关了城mén。
待管亥闻报,也猜到这是城中遣人外出求援,自家必须得在其等援兵来前破mén才是,忙挥军急攻,孔融亦动员城中大户百姓相助,死死坚守。
太史慈花一日功夫,已疾奔到平原国,入郡治去求见国相刘备,将事述说毕,刘玄德尚沉yín未决,太史慈又将己身与孔融无亲无故,亦非同郡,不过见义助之事项说了,再以仁义之名激刘备。
一番话语说得刘备动容,终回了句:“孔北海亦知世间有刘玄德乎?”
说这话,刘备已是同意出兵,但因这一句话,太史慈就将他看轻几分。
孔融乃孔子世孙,自幼有让梨、满mén争死等事传美名,当世大儒,又是朝廷正儿八经任命的国相,可谓海内知名。刘备出身低寒,混到如今官位虽与孔融相同,却是公孙瓒封赏的,说这话乃自卑自苦之意,本无大错。
然你与孔北海至少势力相同,这般自苦自怜,指望别人知名,岂非畏首畏尾?平日所作所为,标榜仁义,莫非只为别人知晓你的名声?
说穿了,就是因一句话露出其虚假的一面,平日仁义,俱是做作。
刘备乃世间枭雄,在这luàn世图仁义之名可与刘虞不同,不过yù借此名行事罢了。
因一句话看穿,太史慈自此再不给刘备任何机会,没有邓季的历史上,太史慈此时无主,然宁愿闲赋在家,也不投刘备,亦未投孔融,直到两年后,他才南下去寻同郡刘繇。
刘备未曾拉拢招揽太史慈?作为出身颇低的君主,他爱名士的作风与邓季并无二致。赵云尚为公孙瓒之将,他便敢暗中挖墙角做功夫;得陶谦表荐为豫州刺史,南下时田豫请辞归公孙瓒,他拉着手啼哭不已;闻孔明之名,他可亲往三顾茅庐。这般人物,能放过凭一己之力突破重围求救兵的悍勇太史慈?
非刘备不yù求,实乃太史慈不顾尔!
究其缘故,便因见面时这一句话!
此时的太史慈已决定往河南去追随邓季,这时也免不得在腹中将刘备与邓季做一番比较。
两位都起自微寒,于luàn世中扬名,行事有许多相似处,又有不同。
刘备白身起家,邓季出自贼寇,出身邓季更差些。
刘备尚寄人篱下,万事仰人鼻息;邓季却已是一方之雄,诸事自家可做主,这可要强得多。
都为一郡国之主,刘备兵不满万;邓季却有两军近两万人马,且全是悍卒,强上许多!
都yù得名士相辅,刘备是努力提高自家身价以待名士,迫切中尚带着几分矜持;邓季则直接许多,先以好言软语相求,若不如意,直接掳人就是,行事多带几分匪气。
在民众中都yù扬仁义之名,然刘备尚不见有何措施,只以言行恩惠感召;邓季却已安数十万民于luàn中,占先手!
想去想来,还是自家已认定的那位更好些!
这世上本就有先入为主一说,太史慈已决定认邓季为主,此时比较起来,自然觉得邓季比刘备要强许多。
待定下出兵救援后,刘备便露出招揽之意来,太史慈回道:“慈谢玄德公好意,然此身已随河南邓慕安,不敢另投!”
太史慈已是推辞,按名士作风,当到此为止才是,然世家大族看不起贼寇出身的邓季,刘备出自平民,也一样看不上,认定天下英雄中当无此人纵横余地,听闻是他,非但不曾死心,反又多存了几分指望。
今日已天晚,出兵亦得准备一番,最快亦得到明晨,为结jiāo太史慈,刘备又召郡内文武来相见,除关、张两位铁杆与其同郡简雍外,公孙瓒将赵云、田豫亦在此地,都一并请出相见。
关羽乃魁梧大汉,面sè微赤,张飞却与演义不符,非但不是黑脸,反而白面,长得尚有几分俊秀。
对年轻的田豫太史慈自不会在意,见到赵云时,却引他一怔。
两人可是在战阵中厮杀过的,如此勇武的对手少见,虽已有近五年未见,然邓季事后曾提起他还到真定送过一匹好马给这位,此时看着依稀便是那位。
太史慈尚未确定,赵云已先出口问道:“足下可是邓慕安麾下之将,为何到此?”
若论对对方印象,赵云还要更深些,这话一出,太史慈顿时明了,笑道:“吾乃东莱太史慈,字子义,足下可是常山赵子龙么?数年前一战,甚服足下武勇,吾常与主公提起,不想今日得遇!”
“不敢,足下一身本事,云亦深服!”
两人突然叙起旧来,顿时将众人晾到一旁,刘备自然惊喜,不料赵云与此人是旧识,正好趁机拉拢,不料他欢喜未尽,两人惺惺相惜过几句,突听太史慈又道:“我家主公平日甚念足下,若得空,可往河南一见!”
如今邓季已不是贼寇之身,听到这话,赵云已正容答道:“自当如此,云还未曾面谢当年邓慕安赠马之情,它日得空,云定往河南求见!”
若论好马,如何河南尚有不少,比当年主公送那匹好得多的也还有,我只管请去,能不能留下就看主公你自己了!
太史慈却不知因自家一句邀请,赵云应允,便将刘玄德急得不成。
白马公孙数年来暴行不止,麾下离心离德,这赵云看不惯,早已生出去意,刘备明其心意,这才花了许多功夫笼络,目前看来,已与自家亲密得紧,日后当能留在身边才是。
刘备一双眼睛看人很准,这赵云非但武勇过人,善练骑兵,难得一言良将不说,还是个死心眼,只要他认定就难再生出叛离之心,当初请公孙瓒遣赵云随军助自己,为的就是就近笼络。
只要白马公孙或赵云自身出些变故,自家眼看就能到手,关、张之外可再添一良将,若其因太史慈一句话奔河南,被邓季留下,自家岂不亏死?
刘备大恨,好在这两人说过之后便不再提起,才让他略安心,日后再赵云身上再多花些功夫就是。
唯恐太史慈再说些什么出来,几句话之后,刘备忙寻由头止了聚会,请太史慈去郡衙中歇息,次日一早,发兵救北海。
169.徐盛
169.徐盛
都昌县城守得紧,管亥急切间不得攻破,他为贼数年,兵马事经历得多了,并非莽夫一名,待闻平原援兵到,料敌不过两郡官兵联手,自引兵退去。
刘备未经厮杀就解去黄巾之围,待入城相见,孔融感其恩,自然盛赞不已,得他这位名士一番评论,顿将刘备身份拔高许多。
孔融对太史慈亦赞,延请诸人时,亲携其手,称他为自己的“少友”。
管亥兵马已退,都昌解围,次日,刘备到北海郡中去拜会与卢植同为马融mén下弟子的大儒郑玄,孔融的少年朋友太史慈则讨了封书信,辞别自归家去。
儿子有本事能为自己报恩孔北海,太史老夫人少不得一番快慰,她在家虽担惊受怕月余,然孩儿终好端端地回来,事情已了,便收拾起家中细软,准备往河南去。
听闻兖州曹cao已与河南战过一番,若从其境内过,恐为不易,与母亲商量过后,决定改走徐、豫。
如今离张角起事已近十年,天下州郡中,就青州黄巾最多,徐州地界得陶谦数年整治,大股贼人都逃到泰山附近去讨活,零星贼众却依然不少,此行千里之路,道途多艰,这般明晃晃上路自招贼人惦记,要想安然过去可不容易,然太史慈随邓季数年,对贼人们早熟悉得透了,出mén之前便已想到主意。
三日后,太史慈卖了旧日家园,重金求购得两头老黄牛,驾起牛车,请母亲坐了一辆,另一辆则满载粮食,又有六名仆役随行照料,他自己则骑马在左右护持。
护母亲上路,有两辆牛车在,自有许多贼众流民来打主意,少的不过六七人,多者四五十,被他单人匹马nong翻几个,吓住之后,才问起可愿随往河南去投邓慕安。
邓季在大族或善良百姓中名声不佳,在贼众中却又是另一番声望,他本就出自贼众,如今与张燕一般,已是天下贼人中的魁,若能跟他,岂不胜过这般朝不保夕的日子?
若非此去道路甚远,又无人照拂,青徐之地想投奔邓季的贼寇绝不在少数!
太史慈道明自家身份,降者便多愿随行,又有人自请去联络周边贼众,不过两三天下来,到徐州地界时,队伍中已多出两百余jīng壮,老弱六七百,其中还有驴骡牛等牲畜十余头,劣马也有两匹。
藏身贼众中,母亲乘坐的牛车便已不怎么显眼了。
太史慈已做过统领一军的武将,读过兵书,又与苦蝤习过一番,自不会缺御下手段,这些乌合之众到他手下不过几日,清除其中几个刺头后,便有些似模似样了,虽比军中差得远,却已是令行禁止。
若非怕人数过多反引人注目,有这些人马已够用,恐怕队伍还能再壮大出许多,到这时,太史老夫人才知道数年下来,儿子竟已学得许多厉害手段了。
贼寇只当自家是同类,不来袭扰,若遇大队官兵,则可取出孔融书信辨明身份,倒得一路平安。
入徐州后,太史慈只在野地中寻路往豫州去,并不入城,加入队伍的贼人们劫掠了许久,自身都带有粮,加上出mén时牛车拉的,已足够支撑到河南。
豫州汝南郡已落入曹cao手中,虽是必经之地,然其新得,定然难完全控制,自家等从四野中穿com 太史慈拿定主意,白日只管护着母亲行路,入夜则扎营山林中,途经徐州的第一郡国乃是琅邪国,这边治安比青州只好得有限,数十、上百jīng壮的队伍仍到处可见,好在无人来为难。
这日,正行于道途,却突遇一支百余人的贼兵仓惶逃窜,不远处尚有三四十jīng壮追来,见太史慈队伍人多,又似同类,逃奔贼众们大喜,忙喊叫着冲过来求庇。
队伍中贼众得太史慈一路教导,见此状,不用吩咐,前排jīng壮们全都拽出刀兵迎上,不许其等闯入队列,逃窜者们到面前,俱大急,有人喘着气开口求道:“同道为友,还望诸位施与援手!追来众有数辆牛车,若劫得,尽归你等如何?”
听到这话,队伍中贼人们可不敢做主,纷纷扭头来看太史慈,他只得出列问道:“你等为何逃?”
这群逃奔来的贼人中,有头目忙哭告道:“不知何人搬迁,我等刚在前劫到数辆牛车,其等不多时便追来,其中有个厉害的,收人命如同割草,我等敌不过,弃牛车逃离,他犹不依不饶追杀至此,还望足下救一救!”
对方三四十人追杀百余贼寇,想必是有能人在内,太史慈尚未拿定主意是否cha手,追兵已近前来,见这边人多方才停下步伐打量。
这些追兵倒好似大户人家的部曲,太史慈不yù与其等为难,救贼人们xìng命不过小事一遭,顺手可为。
不料追兵中却有人浑没将己等放在眼中,他尚未开口,一壮汉已提环刀出列喝问道:“你等亦是贼人么?”
太史慈双腿一夹,纵马出列答道:“是又如何?”
黄狮身体高大,四蹄粗壮,鬃mao坠地,这下窜出度极快,顿引那壮汉眼前一亮:“好马!”
这汉子不过才二十余岁模样,赞过一句,又笑道:“贼人焉配此良马?倒不如送我!”
自家不与为难,他反打起主意来,引太史慈好笑,答道:“需得问过我手中枪!”
“啧啧!”壮汉这才注意到太史慈非但有好马,身上甲、枪、戟、弓俱jīng,可不似普通贼人,不过他亦不惧,反兴奋叫道:“且来试过便知!”
众贼面前,太史慈亦不甘示弱,提枪打马上前,迎面便刺,壮汉挥刀挡得一下,第二枪却又到了,那壮汉忙闪身避开去。
壮汉步战,手中刀短砍不到对方,太史慈枪又快,几次想抢身近前都被bī开去,只剩左右招架的功夫,不多时便已狼狈得紧,他甚无奈,只得隔挡开枪跳出去,跺脚喝道:“我未带长枪,又无战马,如此战却不公!”
几次yù制住他却都被避开,这壮汉武艺亦不差,闻言,太史慈将手中长枪掷给他,跳下马来,自拔背上双戟在手,道:“如此再比比?”
换枪给自己,对方却只拿短戟迎战,这般小视人么?壮汉顿怒,丢了钢刀挥枪上前,再与太史慈战在一起。
此番jiao手,果比先前要称手许多,壮汉使长枪比短刀顺手得多,太史慈双戟却只是备用,一时竟收拾不下他来。
两人你来我往,呼喝不停,枪戟绞杀甚是jīng彩,周边贼人与追来的部曲平日哪得见这般好斗,不由都屏住呼吸盯着,不多时便看花了眼,太史慈母亲担心孩儿,也移到牛车外来观战。
再战过两刻,壮汉两臂渐沉,料终敌不过太史慈,便悄调整步伐,边战边往旁移去。
太史慈已快要拿下他,不防有诈,只追击得紧。壮汉再移过两步,却已到黄狮身边,突然回身“唰唰”两枪,甚是刁钻,bī得太史慈退了一步,他便翻身上马去。
“哈哈!这马归我了!”
便斗不过你,也得要了你的马!
壮汉心中有些得意,努力爬到马背上,双腿一夹,便yù打马逃走,不料这畜牲一声响鼻过后,靠两只后腿在地,身子已直立了起来,若非马鬃甚长被壮汉一手抓住,两腿又死死夹在马腹上,这下便得跌下来。
黄狮乃邓季jīng挑细选出来的,平日只由老郭喂养,太史慈得之后,亦花了一番功夫才驯服下,生人便是想近身也难,如何肯让壮汉骑在自己背上?
第一下没甩掉背上壮汉,黄狮顿时暴跳不已,壮汉手中早失了长枪,只能死死拽住马鬃,防被甩下来,他万不料夺马之举引自家如此丢人,一场比斗最终变成这般狼狈。
随马背颠簸好一会,感觉那人已走到近前,壮汉心中一慌,双手却犹不敢放开。
太史慈只觉好笑,拉住黄狮,伸手将他提下来,戏问道:“斗不过便夺我马么?”
见己方最能打的壮汉落入贼寇手中,方才士气高昂追贼到此的jīng壮们害怕,忙调头往来路上逃去,太史慈未吭声,贼众们倒也没追。
壮汉脸上已涨得通红,讪讪说不出话来,太史慈倒爱他一身好武艺,将他放在地上后,开口问道:“你是何人?”
“技不如人,任你打杀就是,何必问名?”
壮汉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太史慈亦不为难,放开他道:“一身武艺得来不易,你自去罢!”
这壮汉与那些部曲不过是同路,半途相互扶持的,并无要紧关系,听太史慈这般说,他不由一怔,却不就走,反问道:“你一身武艺更不俗,为何不卖于国家,却去从贼?”
不打不相识,待两人jiao谈起来,太史慈才知这人名徐盛,字文向,琅邪莒县人,因家乡动1uan多贼,不是居处,yù迁居到江东去,半途与大族搭伙同路,方才那些部曲都是同路者家中的。
“北地男儿,为何到吴地避难?”太史慈哈哈一笑:“随我去河南为将如何?”
170.援军
17o.援军
太史慈在徐州偶遇徐盛之日,邓季等正在雒阳军议,商讨究竟是否出兵援助张燕,与袁绍一战。
河南两支兵马各八千余人,并不算多,有一支外出,留守力量便有些不足,邓季亲出更是引祸端之源。
这次对敌的又是袁绍,关东群雄之,张燕黑山势力虽大,却也有一场硬仗,勇卒、辎辅兵难得,想想于毒、刘石等的结果,若自家兵马在其中折损过多可就不妙。
但在不久之前,河南才因田丰事求救于黑山,若此时张燕有难便不管不顾,岂非过河拆桥、失义气于人之举?天下人将如何看己?
邓季与田丰私下早商议过,对是否出兵去助张燕,一时俱拿不准,这才再召麾下文武来合议。
向来都是文臣起头,这次军议却是车黍最先出声道:“将军yù得人望,少不得仁义之名,张平难前邀我等取邺城,如今有难来求,自不能不顾!”
“虽说1uan世中当以仁义之名立足,然天下事若只惜名,不知变通,终难成大事!袁绍势大,曹cao已败袁术,虎视在侧,西凉军亦有张济部入驻弘农,这般劳师远征去助张燕,难得胜不说,河南亦危!”
第一个反对的是焦触,听他这般说,田畴亦随之道:“主公征邺城,吕布、曹cao便趁虚犯境,若再轻出,致强敌来攻,非河南之福也!”
之前车黍守家被吕布戏耍了一番,听田畴说及,他不由涨红了面皮,只觉得面上热,一时恼羞成怒,出列正对邓季跪伏悲声道:“车黍请领兵助张平难,与吕布、袁绍决死一战!”
见车黍如此,邓季一时呆住忘了言语,他身旁田丰轻叹声气,开口道:“大丈夫当以仁义信为本,慕安身为人主,‘勇卒七德’岂只为卒兵设?且唇亡齿寒,吾等与黑山共取邺城,袁绍势必雪仇,今得朝廷调解,其与公孙瓒已休战,若灭去张燕,大军便当南下来伐河南,以我之见,当救之!不过统军者却数日难决,车dang寇不适宜!”
车黍抬头急道:“军师差矣,车黍为何便不能统军?dang寇八千劲卒能与天下群雄一战,惧他袁绍何来?前番那吕奉先亦只鼠窜奔逃,不敢对敌,若不然,当留下头颅去才是!”
士卒彪悍本为好事,可时日长久,奉战多胜后,如今河南军中上下自持兵马强壮,多生狂妄之心,骄兵必败,二田已几次谏言过。
以田丰的脾气,自不会顾及这席大将的面子,听车黍如此说,立时便冷下脸来斥道:“为将者任重身贵,当识进退,明是非,运韬略,知己知彼,万般谨慎小心才是!战阵之道岂只因兵jīng即可得胜?”
当上校尉领数千人马威风还不足一年时间,却因吕布领残兵过境成笑柄,那之后,车黍只觉得别人看来的目光中都有些莫名的讥讽味道,早憋下一肚子邪火来。张燕遣使求救,闻袁绍军中有吕奉先在,他就指望这次能扬眉吐气,一扫颓废,只是不敢与田丰对顶,便眼巴巴地看着邓季。
车黍是员悍将,随自家又久,彼此同出自草莽,脾xìng相投平日亲密得紧,看他此时一副受气小媳妇般的样子,邓季已有些心软了。
“唉!”如今河南缺大将,除车黍外还真寻不到领军者,田丰便叹道:“车dang寇真yù去,我随军同行便是!”
“军师不可!”
听田丰这般说,焦触、田畴等文官大吃一惊,齐叫出声来。
河南之主是邓季不假,可在周边亲近人眼中,若无其师田丰在侧,他这太守委实没多少份量,这也是为何邓季亲往邺城去救田氏全族,看似莽撞冒失,要得罪当世巨头袁本初,郡中反对声音也不似意料中那么多的缘故。
然而邓季与田丰邺城一行,河南便连有吕布、曹cao、郭援走马似地光顾,全靠好运气才没遭太大损失,再来一次,恐怕就是覆巢之祸,田畴等可是犹有余悸。
其等心里也都明镜似的,便将防吕布时的主将换成邓季,想也不比车黍好多少,缺了田丰对河南的危害更胜于邓季本人外出!
无邓季信任,田丰难有如今的威望,但若没田丰,邓季也走不到今天。
这些话出口伤邓季这位主公的颜面,田畴等齐声阻止过后,又都安静下来,彼此顾盼着,思忖阻止的由头。
不用其等再多说,邓季亦知自己少不得田丰,然太史慈走青州,苦蝤死邺城后,河南已是兵强将弱。两军中dang寇军仍由车黍统带,虎牙军则只能邓季自己暂领,正苦于无人,如今模样,即便出援,也一时寻不到好将领!
想到这里,邓季才瞄过下面端跪着的徐晃,自军议开始后便一直沉默着,他是难得的良将不用说,奈何随自家时日太短,若让其此时便统领一军,下面老资历的军候们定难心服,生出怨怼引祸事便不好了。
袁绍、张燕大战一触即,双方兵马都在十万左右,派去的援兵过少不起作用,若非如此,让徐晃领一两千兵马前往是最好不过。
之前几番分析下来,邓季已知援助张燕势在必行,然邓季田丰皆不可再轻出,尚可统兵的车黍能力有限,有本事的徐晃却无统军资格,造化nong人,让人头疼。
邓季胡思1uan想一阵,听田畴又开口道:“西凉军张济部入驻弘农,兖州曹孟德击破袁公路,南阳换新邻刘表,河南有四方强敌觊觎,军师决不可轻出!”
田丰只得苦笑道:“车dang寇独出,吾万难安心!子泰、公度二位中可能选一人随军么?”
随车黍dang寇军出征,于路谋划、规劝,除二田、焦触三位外,其他人份量都显不足,可如今河南百废待兴,郡中政务繁忙,多压在两人头上,不时尚需田丰搭手,也轻易离不得,再说他俩都尚未经历军事,便是随军去结果亦有限。
听田丰问及田畴、焦触,邓季才想起徐晃除了不能统领全军,还可挥下其它作用,不待田畴等答话,便示意止住,他拍着额头问面前的车黍道:“车大个若依得一事,便让你去太行如何!”
车黍顿时换上喜sè,忙不迭应道:“我尽都依得!”
他尚不知何事便满口应下的模样,让田丰更担心了,可如今实没更好办法,只得先听邓季说完。
厅中已安静无异声,人人尽专心听着,邓季凝视车黍一会后,方指着徐晃道:“你若行事不自专,诸事听徐公明话语,不得他同意绝不行军,我便让你领dang寇军去寻吕布晦气!”
邓季的手指尚在虚空中对着徐晃,厅中人都已怔住了。
dang寇军有韩浩、徐晃、王旷、周毅四位军候,邓慕安缘何独重这人?
这已不是什么名士痴,而是彻头彻尾毫不保留的信任,这种信任如何建立起来的?两人认识是在邓季南下雒阳之后,至今才一年多时间,徐公明虽读过些兵法,可世间这种人多了,不见战国时长平之战中的赵括么?
徐晃入河南,凭空就任军候一职不说,还得邓季赐与踏雪、黄狮相仿的良驹,宝马还在其次,关键是这份殊荣难得,早已引不少人眼红,他话本就不算多,邓季这般明显的偏爱行为引下面传出闲话后,就更是谨慎了,没把握的言语从不轻易说出口,来参加这次军议,到此时仍未有任何表态。
如今又如此信任,岂非变本加厉?
邓季手指尚遥指着自家,徐晃mí糊过后,一颗心抑制不住地剧烈跳动起来。
什么是知遇之恩?这就是!
名马、金银、土地、官职,从邓慕安这里得的所有好处,都比不过这一句话!
徐晃年轻,弃文从军时间尚不足一年,除武勇之外,未能有太多表现能力的机会,究竟是胸中有沟壑还是只会纸上谈兵,不说别人怀疑,连他自己都尚不能确认,却得到这还没自己大的少年如此信任!
不管自家到底有没有这被信任的资格,但徐晃此时已知晓,士为知己者死,这一句话后,河南邓慕安值得自己生死相随!
不再垂头沉默,徐晃猛然昂头,环顾左右,毫不示弱与shè来的各种目光碰撞过一遍,才转去看田丰。
河南大事,邓季一人说了并不算,这是徐晃这段时间里了解到的。
“公明通兵法,xìng沉稳厚重,又无骄躁之心,甚好!”田丰闭目思过一会,终颔道:“虽尚有稚嫩,然车黍乃百战老卒,得他补遗,应无大差!”
听田丰应下,邓季点点头,又问车黍道:“如何,能依得否?”
“依便依!”
为得出征,车黍可什么都不顾,忙开口大声应下来。
见他这般,邓季却也恐这莽汉起xìng子来,临阵万般皆不管不顾,徐晃手中得有利器才行,最好是后世中常提起的尚方宝剑之类才妙。
可惜邓季平日不佩剑,没那东西给他,想想后道:“出军之日,徐公明带我麾旗上路!”
说完,转头又对dang寇军余下三位军候道:“见此旗如见我面,韩、王、周三位当记,车校尉若不得徐公明肯,其令为1uan命,不可遵循!”
“喏!”
出列深深跪伏在地,徐晃高声道:“晃敢不为主公效死?”
(为避免再出现意外断更,今天到星期日三天内,每日只有一更,下周一开始恢复原样。)
(虽然又不幸断更一天,老虎还是得厚颜求推荐票与月票)
171.固宠
171.固宠
定下大军出征之后,dang寇军中轮休的勇卒与辎辅兵们被勒令回归军营,取消随军医匠、军吏、监察所有假期。
辎重物资倒早有准备,去雒阳库房中搬出就是,不过dang寇军分驻在各地,紧要地点得等虎牙军分兵过来接防才可起程,这也耗去了数日功夫。
整个河南郡再一次因战争而飞运转起来,无数人因这次行动而改变了生活,但在1uan世中,这也只算及其普通的一次征战。
到车黍领大军启行时,邓季自然领郡中重臣们送行,又好生叮嘱了一番。
大军往北地开拔行去,渐渐变成一串黑点,很快又已消失在送行人群的视野中。
这个时候,邓府内伍窕怀抱着nv儿邓玭,正轻声引她说话。
邓玭吐字还不是很清晰,她这当母亲的少不得要多费些心思。
从mén外飘来的一股淡淡yao味久而不散,有些刺鼻,家中老人龚氏年初时大病过一场,如今身体还时好时坏的,再也离不开汤yao,邓涉和邓漳兄弟俩不喜闻这股yao味,多往外跑,今天早晨请安毕,已央父亲带着一同出mén看大军出征去了。
邓玭年纪尚小,对这yao味倒不在意,或许她也不爱闻,只是因表达能力有限说不出来也未可知。
“榻!”
伍窕指着床榻,又一次开口引话道。
邓玭挨在母亲怀里抿着小嘴笑了笑,立即便现出左脸蛋上一个小酒窝来,随着脆生生念道:“大!”
“榻!”
“大!”
“玭儿,是‘榻’非‘大’!”
“大!”
邓玭很坚持己见,教了几次还是转不过口来,让伍窕很有些挫败,便懊恼地在她粉嘟嘟的小脸上轻捏了把。
邓玭忙晃动脑袋,逃开母亲施惩罚的手,因转动头颅引视线变化,突被窗外一物吸引到,忙用小手指着,出声道:“阿母,笛!”
窗外阳光明媚,鸟语声不断,伍窕转头去看时,一只斑斓的大蝴蝶还在窗口处翩翩起舞。
阿母两字自小便教的,邓玭喊得倒算清楚,但最后一字她本是叫的“蝶”却成了“笛”。
看样子还有的教呢,邓玭却已不耐烦起来,挣扎着yù往mén外去。孩儿尚小,yù则不达,却也不能将nv儿勒得太久,伍窕将她放下地,nv孩儿顿时迈动小腿,“格格”笑着去追逐那只蝶,mén外有长得极丑的使nv忙跟了去,防她跌倒受伤。
看nv儿欢快的模样,伍窕嘴里轻叹口气,伸手抚起小腹来。
她又怀孕了!
邓季屋中三个nv人,焦沁可能是因年岁渐大不易受孕,生过邓涉后便不再见动静,唐珞则因去岁最终确认颍川唐氏一族都在兵灾中遇难,悲伤过度流产了一次,继之又大病,虽终调养好,李当之诊断后却曾道此后生育已是艰难,两妾都不再有出,她这大妇倒第三次怀上了孩儿。
这是喜事,邓季得知后,已定下若再得男便取名为“洛”,生nv的话则名“珠”。
嫂子周氏在年初为二兄邓仲诞下一子,取名邓清,伍窕再有孕,从邓伯传下来这一家人已可谓人丁兴旺了,邓氏兄弟自然高兴,伍窕随之欢喜之余,心中却也添了些心事。
自己马上就是三个孩儿的母亲了,每生产一次都是妇人的大难,随之韶华渐去,再美貌的妇人颜sè也会衰减下去,更别说自己本就比丈夫大上几岁。
另两名对头,焦沁和唐珞的容颜本就比自己要娇yan几分,今后就更不用说了。
每日对镜装扮,伍窕都要仔细打量过,不时会因眼角多出的一条细纹、鼻子旁生出的点点孕斑而莫名伤感。
说起来焦沁年岁比自己大呢,为何至今还如此娇yan动人?
长此以往,当丈夫对自己的身体不再眷念时,该如何自处?就算丈夫顾念旧情,无人能撼大妇之位,可一个失宠的nv人,即便是大妇,日子也不会有多好过吧?
若能苦苦熬到孩儿邓漳成年,或有依靠对象,可儿子才四岁,要长成得什么时候?
偏生这些烦恼竟再寻不到一个可倾诉的对象。
不可能对丈夫提起这些,儿nv尚小,至亲的老父与小弟又都是男人难出口,自打和焦沁起隔阂后,伍窕竟然再没一个可jiao心的人,这大妇的日子除了儿nv丈夫婆母管理府邸外再无他人它事,很是有些孤单。
来自焦夫人和唐姬的威胁,则似乎无处不在!
前段日子,邓季不知哪个小人饶舌,将长子邓涉的母亲焦沁抬为夫人,此后可再不能称她为“姬”了!
当然,便是贵为天子正妻也只有一人,邓季的大妇还是她伍窕,可焦沁的身份提高,不再是普通姬妾也是事实。
“汉兴,因秦之称号,......妾皆称夫人”,除有品秩的权贵妻外,“夫人”本是宫中嫔妃们的一种封号,可随着1uan世动dang,社会各方面的种种僭越不可抑制,它也流传开来,连邓季这般小诸侯也敢给姬妾上夫人称号了!
姬妾分出等级,待府中上下对焦姬皆改口称焦夫人后,伍窕便觉得自己的地位是越不稳了。
曾经亲若姐妹,如今形同路人,每日除见面请安问好外再无多语,与焦沁初起芥蒂是因焦氏一族对伍氏族人没完没了的挑衅,再加焦沁诞下长子的缘故,出点多来自大妇的自尊、nv人的敏感和醋意,然随着丈夫地位的变化,这种妇人相互间的争斗也开始变了味道。
到如今,唐姬多半冷眼旁观,伍焦二妇则为了各自的子nv、家族彼此仇视,即便她们中有人想停下,此时也是yù罢不能。
伍窕想起丈夫体恤小弟伍宁为老父独子,将他从军中调出,当时伍宁不依,自己还跟着劝解了一番,事后再看的话,因此事伍氏家族在河南郡中的影响力已下降了不少,焦氏则有焦触、焦统两兄弟得重用,此消彼长下气焰越高涨,选择让伍宁退出军中还真是失策。
邓漳尚未长大不可依靠,娘家势力不足持,再产子nv后颜sè将衰,这些都是让伍窕不安的原因。
就算邓季得知自己怀孕后,来房中过夜也只是拥着说话,怕伤及腹中孩儿不敢欢好,长此下去夫妻间还能不疏远?
全族至亲遇难,唐珞得守孝,早不许邓季再沾身,伍窕怀孕之后,得独宠的可是焦沁!
当前之计,当为自己寻援手,不可让焦氏得专宠!
伍窕为自己下的决断如此,正想到这里,一名亲近使nv已行了进来,轻声禀道:“夫人,人已到了!”
这使nv名叫卫娘,与府中其他侍nv一样,也长得丑陋,身体臃肿,不过行事还稳重,声音又与体型不符,难得有些清脆,伍窕便将她留在身边使用,渐成心腹。
听到卫娘的话,伍窕身子轻轻一颤,面上却透出决绝之sè来,同样轻声道:“嗯,领进来吧!”
卫娘躬身退下去,不多时便将名十六七岁清秀少nv引入房中。
这少nv便是去岁伍窕曾与邓季提过的族中七叔家nv儿,按家族谱系算是她的堂妹,专寻来做帮手的。
之前的事情全由伍恭安排好,对这堂妹,伍窕也只是在伍寨时有过些模糊记忆,连名字也不知的,今日只算初见,少不得仔细盯着狠打量一番,见她果然面容娇俏,体型匀称有型,才开口问道:“尚不知阿妹何名?”
“阿艾见过夫人!”
二nv同族,身份却是天差地别,阿艾昨夜随父亲到雒阳后,住在族长伍恭府上,由几位族老教导了许多话语,今早才使来见太守夫人。刚入邓府,阿艾心中正满是忐忑,被座上贵妇人火热的眼光扫过,身上便如爬满虫子般难受,竟呆呆地杵着忘了见礼,直到听伍窕开口,才惊醒过来,忙行大礼拜见。
“阿妹不必多礼,你我同族,本便该亲近,今后又是同屋共居,更得相互扶持才是呢!”
嘴里虽这般说着,伍窕却也没真个阻住阿艾行礼,待她礼毕起身来,才让卫娘领人去整治阿艾的居处。
阿艾孤身进府,除美人一个外别无它物随身,可这姬妾与别人又不同,与伍窕乃是半亲半婢,便让她住在伍窕卧室旁的偏房中。
卫娘领人安顿好退下,伍窕又让她抱走邓玭,关了房mén,只留两姐妹在屋内私话,少不得又jiao代一番。
邓季送走dang寇军后,又随田丰等处理了半日政务,回到家时,才知不经意间,屋里已多了一个nv人。
这阿艾是取得医匠资格的,相貌又美,求取者定不少,邓季原意并不想与民争夺,徒引人嫉恨不说,还坏了自家名声,已话由她家中自去择偶,却不知当地传出此nv有入伺他邓慕安的传言后,还有何人敢再去迎娶?
既然人到家中,已成事实,邓季倒也不会再假惺惺,他看过面容,这少nv确实清丽可人,男人都是贪新鲜的,当夜便招之侍寝。
一路行来,阿艾已受了许多叮嘱,虽是除经人事,却也含羞尽力承欢,看她青涩的逢迎讨好模样,倒别有一番情趣。
主屋中耳听着阵阵**声,伍窕心中有些苦,但nv人不能只靠丈夫的怜惜施舍过活,当去谋求自己的爱宠不断才是!
172.大戟士
172.大戟士
车黍领dang寇军抵达滹沱河畔的时候,才知袁绍兵马已到常山,张燕不yù其军近前,已先出军对阵去了,两军在常山已大战过两日,互有死伤,未分胜负。
此时乃是六月中,1uan世中又有位下邳人阙宣扯旗帜造反,自称天子,口气虽大实力却不济,徐州牧陶谦率部进剿,一战便击杀阙宣,尚幸太史慈领徐盛等此时已过了徐州,未受波及。
张燕不在滹沱河,车黍忙又领军往jiao战地去汇合,待到战场,日头已开始偏西,还离得老远便听杀声震天响,再近一些,可见两军在方圆数里的地盘上绞杀正恶,场中张燕部尚剩兵马九万,袁绍军七万余,十余万人马死死纠缠在一起,麾旗遮天。
这般战场上,每一瞬几乎都有生命消逝,任何个人的力量都微不足道。
一把利刃,一匹惊马,一支流箭,都有可能带走自己的xìng命,jiao战中的人们只能尽力砍杀翻周边敌人,再祈求自己不丢了xìng命。
车黍之前做贼时虽见过更多人马厮杀,却多为散沙一盘,这般大而惨烈的战场乃是生平仅见,又在战场中觑见两面“吕”字军旗,只不知哪面旗是吕布的。
此地难看清,但杀到战场中去就能分明,车黍热血渐起,却也还记得邓季吩咐,回问道:“公明,吾等且去助战?”
比起它部贼众,张燕做了数年魁,麾下兵马甚jīng,这九万人马可要比于毒、刘石等部强上不少,然袁绍麾下名将猛士极多,又有吕布、于夫罗相助,黑山军也只堪能抵挡,若仔细分辨,其等还略处于下风中。
徐晃身肩重任,放眼用心看过一阵,张燕军尚有两万步卒为本阵,留在后面未动,袁绍军亦有两万余人马未加入战中,想必袁绍就留在那里。
车黍话语落下好一阵,他才指着袁绍本阵开口道:“战场中绞杀得紧,一时敌我难辨,恐有误伤,吾等不如径自去冲撞袁绍本阵,若得逞,此战其军自败!”
邓季让徐晃做自己身上的缰绳,车黍只道他是个谨慎的,万料不到竟比自家还疯,更有胆略,仔细想想,如此提议自比去1uan军中寻吕布晦气好得多,他亦不由豪气顿起,高声喝道:“好,便依你!”
dang寇军远来初到,人马甚疲,然此时贵在出其不意,顾不得歇息,车黍、徐晃拿定主意,令弃下军中辎重,大麾一指,全军便动了起来,洪流滚滚般冲向袁绍本阵。
八千余骑河南兵马出现在战场旁,相隔尚有数里地时,袁绍军中便已得探马回报,张燕有河南援兵到,今日再战不利,袁绍本待鸣金收兵,不让其等冲突场中去做生力军,却见其等竟是往自家本阵冲来,若此时收兵恐遭大1uan,便止住念头,令旗挥出,调动本阵变动阵势,迎向冲杀来的铁骑。
徐晃紧紧随在车黍马旁,才冲过两里地,已见袁绍竟迎着自家等换了阵势,片刻功夫之后,前端雁行阵已隐隐成型,两翼颇多弓弩手,不由暗赞了一声,若就此冲进去,伤亡定大,见两军相距已不过一里路,他忙高喊道:“校尉,变向!”
步卒变阵再快也比不过骑兵马,车黍却是明白的,得徐晃提醒,忙唤号手吹响牛角,领头的韩浩部顿时调转马头,往袁绍军阵外侧奔去。
军马不入雁行阵口中,阵法便无效,袁绍急让再变阵势,奈何两军此时相距已近,比不上河南军马快,待全军冲到外围左侧,车黍一声暴喝,全军拉转马头,纵队变为横队,狠狠地扑杀了上去,不过数息,便“砰”地撞入袁军中。
数列排开的骑兵队足有百余丈长,这下如怒涛拍击,撞入袁绍阵中时,无数步卒要么被撞飞,要么被战马踩到蹄下,惨嚎哀叫声响成一片,只是瞬间,已有两千余兵士丢去xìng命。
河南兵马能cao演得这般纯熟,多亏已死去的苦蝤,这下骤然难,让袁绍军吃了大亏!
“向前,杀!”
车黍夹两只铁戟,大声咆哮着,召唤卒兵们奋力往前。
“杀!”
军侯徐晃举大斧紧随主将,韩浩挥动长戟在阵势侧翼,王旷提刀盾断后,周毅调弓弦游走于外,口里亦都高声呼喝着。
“杀!”
曹xìng、郝萌、谢允等屯长大声用呼喝激励自己部下,不甘后人。
河南兵马所到之处,如沸水泼雪,无数军士消融在这股铁流之下,数千人马只顾突前,突前,再突前!
因河南兵马,战场上骤起变化,见到这般,黑山军中士气顿时大振,纷纷奋起余勇斩杀着官兵,张燕本阵所剩两万余人马亦开拨往厮杀场中去助战。
本阵被袭杀,袁绍军则有数部人马开始犹豫不决,麴义、于夫罗、吕布等部俱开始抵不住。
袁绍空有威名,xìng格上确实有很大缺陷,或优柔寡断,或一意孤行,或昏庸1uan令,却独独不缺胆略,本阵遭此重创,河南兵马尚向着自己帅旗急突来,麾下抵挡不住,他亦仍面不改sè,挥动令旗急调战场中颜良部骑兵回救,又令擂响战鼓,让其余各部死战不许退。
袁绍军步卒挡不住河南兵马,车黍等再进!
“事急矣,袁公且避让!”
再过片刻,dang寇军最前者已杀到帅旗两百步外,沮授、审配等大急,忙出声招呼袁绍先行避让。
“大丈夫焉能避敌?”袁绍手指头顶麾旗,大声道:“吾为三军主帅,此旗不可轻动,否则必遭大败!”
解释过万不能退的缘故,袁绍又冲一干谋士道:“吾为主帅不可退避,未料河南军马如此雄壮,实为大敌,战阵凶险,诸位先生文弱,倒不必随此冒险,可暂退一二!”
这是收买人心的话语,主公在此,除非以后再随他袁绍,否则谁真敢言退?
当然,也少不得有人受感动,审配、辛评顿时接上道:“吾等生死皆愿随主公!”
听到意料中言语,袁绍哈哈一笑,在众谋士身上扫过两眼,又道:“今日才知,河南兵马实为天下雄兵,前番郭援战败,倒非战之罪!然吾亦有大戟士在,亦不输他分毫!”
大戟士是袁绍jīng挑细选出的jīng锐壮士,俱都身披重甲,手执长戟,由张郃统带着,两年前与公孙战界桥时还只得百余人,如今袁绍势力大涨,其军已扩到千余人,常随袁绍左右。
本阵局面已越来越凶险,说这几句话的功夫,河南兵马又突前了不少,离帅旗处更近了,袁绍冷哼一声,厉喝道:“儁乂何在?”
儁乂便是张郃的字,他随袁绍身侧,数日不得参战,见敌军往本阵突来,早就按捺不住心头兴奋,听到呼唤,忙大步飞奔过来:“末将在!”
“领大戟士,顶河南兵马冲击,以待颜良军回援!”
车黍等奋力一直往前突进,袁绍本部两万兵士在其等面前也只能暂缓行,无人能真挡住铁骑脚步,全军便只顾直冲袁绍所在之地,两下相距六七十步时,张郃领大戟士才堪堪顶到。
无论是西凉的飞熊军、吕布陷阵营还是袁绍大戟士,论jīng锐程度都与邓季的勇卒相差不多,然其等亏在人数少。
不过今日dang寇军已深入敌阵,四周皆敌,非只大戟士一股对手,这种优势已被抵消。
dang寇军尚有七千余人,勇卒近三千,四千辎辅兵助战,大戟士才千余,然袁绍本阵兵马多由心腹带领,四面努力扑杀抵挡纠缠的步卒尚不下万人。
这般可谓棋逢对手,甫一jiao手,双方都吃了些亏。
大戟士全为步卒,被对方高头批甲马冲撞来,立时便不能保持阵型,颇有些死伤;dang寇军则不妨敌军中cha入许多好手,其等所用器械也是长戟,刺不到人马时,便弯腰去勾马蹄,1uan中有百余马匹被放翻在地,马镫虽好用,同时却也是桎梏,战马上骑士若一时挣不脱被拖住,就只有被敌军分尸的命。
大戟士上前,双方互有死伤,dang寇军前进步伐却已被挡住,四周敌军乘机围攻得紧。
袁绍之所以现在才让大戟士出手,为的就是将这股jīng锐人马陷在阵中深处,好待颜良回军一举围杀。
张郃虽被袁绍封为宁国中郎将,却与普通大戟士一般步战,并未骑马,他将军旗掩去,混在人群中便一点也不显眼,早看中这支jīng锐骑兵中的大将车黍旗帜所在,领着百余人趁1uan混杀,悄悄靠近过去。
骑兵突入最怕失去机动xìng,dang寇军冲锋之势已被遏制住,车黍犹自不觉,徐晃却已知不妙,回头又瞟见战场中有袁军骑队退出,恐其等断去后路,忙扯住车黍战马道:“校尉,事已不济,退!”
袁绍麾旗相距不远,此时若退,车黍自有不甘,好在听到这话,他亦清醒过来,回头看见宁愿吃亏亦要退出战场的颜良部骑兵,知此地不能久待,忙回喝令道:“吹牛角,退兵!”
牛角号“呜呜”一长两短响过三声后,王旷部由后队变为前队,领全军往外冲杀而去。
张郃一直在靠近,河南兵马往外退却,阵型略1uan,挥戟勾翻数匹战马斩杀掉骑士后,车黍已近在眼前,此时战局甚1uan,他身边亲卫多已顶上前,身边护卫亦不过百余人。
“杀!斩敌渠魁者,袁公重赏!”
一声暴喝过后,张郃领头往前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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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将在外
173.将在外
车黍或许不是一名合格的统帅,但经战阵数年,生死际经得多了,警惕心亦不会少,张郃领众几步bī上前,挥长戟去勾马腿时,他已察觉,急纵骑闪开来。
张郃一击未得逞,又领众挺长戟来战,车黍身旁亲卫急上前,却未能敌住,被张郃领头突入进来,挥戟再刺主将车黍。
此部敌军jīng锐敢战,车黍亦不甘示弱,舞双铁戟与张郃绞杀,一个在马上,一个靠戟长,器械jiao击得两下,张郃便知他力大,戟法也不算弱,便不再与之硬拼,只舞长戟上刺虚mén,下勾马腿,车黍左右支架两下,却有些显狼狈样。
徐晃一直伴在他左右,大斧砍杀了两名大戟士,回头见与车黍jiao战之敌将勇猛,急打赤骥回援,待靠近,迎张郃当头便一斧劈下,bī其不得不弃了车黍闪身避开去。
徐晃一斧落空,又急纵马来踩。张郃再翻身让过,挺戟与徐晃战了两合,见其武艺jīng熟,一时难拾缀下,那边车黍又过来助战,两人联手难敌得过,忙寻隙钻入己方人群中去,一时再难寻他踪迹。
这队大戟士与车黍、徐晃等绞杀片刻,dang寇军中又谢允屯杀来助,敌住其等,掩中后撤。
大戟士虽善战,却跟不上战马度,dang寇军一心突围,不多时杀开后路,且战且退,片刻便已脱去接触。
只是入敌阵甚深,一时放不开马,再次冲出阵亦花去不少功夫,待出来时,迎头正撞回援的颜良部兵马。
颜良领数千骑回救,早已到阵前,多亏周毅领弓卒们在外,轮番骑shè用箭雨拖住,否则放其突入,与大戟士前后夹击,车黍等死伤必重,此时在阵外相遇,少不得又是一番冲杀。
颜良乃是当世猛将,武力过人,jiao手不久,他就亲自斩杀了一名dang寇军的百人将,然其麾下整体却比不得河南兵马,终被车黍等冲散开杀出去。
战场中麴义、吕布、于夫罗等尚在与张燕死战,按车黍本意还要杀入其中去助战,却被徐晃阻住。
dang寇军一番长途跋涉到此,卒兵们本就人马皆疲,闯阵出来,力气又耗去不少,此时若再入战场参战,损耗定大,这次到冀州助战,自家等乃是客军,用不到出这般死力气。
徐晃说得有理,还是自家人马的xìng命要紧,车黍便领军到战场旁先歇息去。
终没能留下这支河南兵马,袁绍倒很有些惋惜,又见其等缓退到旁侧歇息,若恢复回jīng力,少不得又要上场冲杀,对己军总是不利,想想后,令人鸣金收兵。
数日jiao战还是第一次得占上风,趁袁绍军后撤,张燕急掩兵追杀一回,将其等断后的数股人马蚕食得干净,才止住追势。
天sè渐晚,两家今日罢斗,待收兵回营中,张燕少不得要谢过车黍、徐晃等河南将领,又请其等在自己兵营旁扎营,准备明日再战。
黑山部添出车黍这股援军,顿让袁绍头疼不已,数千jīng兵已可左右一场战局,dang寇军每日陪在张燕身侧,逢战中正酣时,便要出来冲突绞杀一番,每次总给袁绍兵马带来许多死伤,最初积攒下的优势,不过两日便dang然无存。
不过数日下来,车黍也有许多不满,吕布仿佛知晓自家在寻他晦气一般,几次见dang寇军上前,宁愿损耗些人马,也要急退兵往大军中去,徐晃甚忌惮袁绍jīng兵,他曾得邓季与田丰叮嘱过,不能让dang寇军人马损耗过巨,就不让车黍追杀得太深,雪耻之举总难得逞。
吕布到并州老家之后,又是一番招兵买马,其地给他面子的大族却不少,除物资外已得过万部卒,以对袁氏之恩,他又张口向高干索要了不少物资与战马,队伍壮大许多,不过jiao战到如今,也只剩骑兵五千余,步卒三千许,人数与dang寇军持平,然而知河南兵马jīng锐难敌,总不肯与车黍硬碰。
始终未能歼灭吕布,倒是袁军中还有一名叫吕威璜的将军因军旗上那“吕”字,被车黍误杀。
这般恶战持续了数日,袁绍军势力渐消,所剩已不足五万兵马,张燕方不算七千dang寇军,也还有人马七万余,已占了上风。
袁绍军势衰,临阵之余,又多遣军士往四周山林伐木造鹿角、拒马等器械,山贼们遥遥看见,倒有一番好笑。
这一日,车黍再领众上前冲突时,吕布转向稍慢了些,得张燕部将杜长配合,终将其隔离出来,dang寇军往其中冲突一阵,其三千步卒便被击杀得七七八八,吕布见势不妙,急领诸将与陷阵营、骑兵们后逃,yù往袁绍大军中避去。
这般情况已遇到数次,车黍早已防他,已遣周毅领军守在其等归路上,箭雨一轮急shè,bī得吕布、高顺、张辽等三千余骑不得不掉头改向北逃奔。
从这方向去,其等已不能与袁绍军再合流,正好杀灭,车黍顿时大喜,再不顾战场中厮杀,领军在后急追不舍。
沿途一马平川,有周毅分兵牵制,轻骑弓手在侧,吕布根本转向不得,只能继续向北逃窜,河南战马甚良,两军一追一逃出十余里路后,两方距离在逐渐拉近,为减轻战马负担,吕布士卒竟依令将甲胄全都丢弃了。
车黍、徐晃等自然欢喜,打马更追得急切,然而前途地势突然一变,平原上渐有丘陵凸起,不时被山丘挡住视线,见不到敌军,周毅等骑shè作用已有限,只能领兵来与车黍汇合,好在吕布部战马越来越不济,不时得停队歇息将养马力,车黍等不顾马力死命前追,相互距离只在拉近中。
再往北行,周边地势渐渐开始拔高,待前面出现一道七八丈宽的谷地时,两军已只得数百步距离,到了此地,吕布军中齐声喊叫,全逃入峡谷中去了,待车黍等到峡谷口外时,只见谷中甚深,又有曲折,已不见了其等踪迹。
车黍还yù再追,徐晃忙一把拉住他马缰,高喊道:“全军停步!”
吕奉先就在眼前,此时如何能停?车黍回头怒道:“为何?”
“校尉,不可再追!谨防有诈!”
车黍等已策马在全军前列,邓季jiao代在前,徐晃一声喝过后,其余三位军侯亦都勒住部众,除斥候继续上前,探查虚实外,整支队伍已在谷口处停了下来。
良机稍纵即逝,然此时却不得不顾及徐晃,车黍疾声问道:“我等一路追赶到此,恐已不下六七十里地,数日战来,袁绍军中亦不见少兵,此地怎会有诈?”
车黍的说法确有道理,何人会将伏兵埋伏在战场数十里地之外?且为免袁绍使计,除夜中警醒防袭扰外,张燕每日一早都要遣人清点其等军马人数,并不曾见有离营者。
两句话功夫,另三位军侯也都打马靠上来,听徐晃苦笑道:“吕布军早显马力不足,于路却不见有人掉队,此恐是假,此地所见又适宜伏兵,若有诈,吾等危矣!”
车黍急得哇哇大叫,韩浩、周毅疑惑不定,王旷xìng子却也急,大声道:“其等只顾逃命,谁敢掉队?便掉队亦往它处逃去,不过吾等未能见罢了。若无诈,吕布逃矣!”
徐晃急答:“便若要追,亦不需急于一时,待探明谷中虚实再说!”
车黍急嚷道:“此地已不得见其等,数日干燥未有雨,马蹄印甚浅,若追得不急,吕布得暇遣人抹去蹄印踪迹,再如何追杀?又或有路调头,让其等冲回袁绍军中去,岂非前功尽弃?”
几位领军者未能统一意见,倒是军中亦有冀州人熟悉此地的前来禀过,此谷名为“火风口”,其内甚险,有里许长。
耽误了一会,先上前往峡谷中去的斥候也派人回转报谷中情况:“禀校尉,前方谷甚长尚不见头,吕布兵马正往前逃!”
“峡谷两侧能见有人否?”
徐晃忙出声询问,那探马答道:“谷中不能见,不过吾等已有同伴攀爬去看,一时尚不得知!”
众人皆沉默下来,等第二位探马又来禀过:“禀校尉,谷长足有里许,吕布军已逃出口外去了!”
这探马接着又道:“我等有同伴自缓坡处攀爬上峡谷边侧顶上,除见满地怪石外,不见有伏兵!”
这话一出,车黍哪还按捺得住,又要喝令追赶,徐晃却仍然坚持阻道:“谷中无伏,亦得防谷外有伏!”
“如此小心,吕布再难得击杀!”
“河南兵马金贵,便不得击杀吕布,也总胜过中伏受危!”徐晃高举邓季麾旗道:“折冲将军有令,见旗如见本人!此谷外形势未明,诸军不可再追!”
这一句话反倒引车黍火爆脾气来,数年相处与邓季只见亲厚,他本便不如何惧的,听到这话,他劈手一把扯过绣着“邓”字的将旗,怒吼道:“我听人解《孙子》,亦闻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今日老子违令,且待归河南再去领罚!”
174.遭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