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那些鲜少有的温暖1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十分应景,与当下的情景,几乎是一模一样。这本该是一副多么美好的局面,多么美好的景致,却是偏偏,人凄凉,生生破坏了美景。
我淌着泪靠在背后冰冷的白瓷砖面上,红肿着双眼。身边同样站着一个女生,她是我的同班同学。
小卡。
原本她不叫这名,只是英语老师让我们各自选了个英文名,她叫Monica,简单的就喊了小卡。
她是一个性格很好的女生。
幽默,圆润可爱,聪明,成绩好。
她有一个特别好笑的特长——字写的很圆很卡哇伊。
和人一样,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她歪头看我,我也是流着泪看着她。光是想象场面,便也觉得十分好笑了。
“别哭了!”她抬着圆圆的脸,眼睛却不大,却莫名安全亲切。
“我就是停不下来了,我也很无奈绝望。你说,为什么他们都要对我那么狠心。明明我觉得,我并没有做错什么事呀!”
前几天,因为室友间打闹,不小心让一个室友撞到了床。
四人宿舍,一人是与另外寝室的人要好,剩下的三人就成了一路。
我得罪了其中一人,剩下的一个自然而然地就和那人走到了一处。
每次闹小别扭,下课后,我都假装慢慢收书,实则是等她们收好,然后就顺理成章地,一起走。
可是,我发现了好多次,尽管我有意等她们回应,有意想要求和,她们总是能打破我那微小可笑的幻想。
她们收好东西,都不曾瞧我一眼,就互相挽着手嬉闹大声说笑着走了。
俨然,我就是一个再多余不过的人啦!
有时候,我表面佯装淡定,等教室的人都离开了,才一人坐着趴在桌上哭一会儿再去吃饭。
或者,再次假装,无意跟在她们后面,等待她们,哪怕只是不经意间的一个回眸,看到我,也会软下心来慢些走。
可是,她们的步子是多么轻快啊!彼此眼里,都只有对方,笑嘻嘻地,步子轻快地,一下课,就牵着彼此,往食堂里奔去。
这年是上初二。
十四岁的少女,心思跟明镜一般清楚明了,又如湖底深邃朦胧难懂。
那些复杂又想不清楚的许多个事情,许多个瞬间,都是那么地困扰着我的心神。
那些投来异样的目光,总会让我,无地自容。
昨日,我心情不好,就去了另一个寝室看她们说笑。不知不觉,时间到了十一点。
寝室间串门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
我正坐着听她们说话,这个寝室的L同学进门来,望着我,笑着说道,“我去你们寝室了。你猜我在你们寝室门口听到了什么?”
我问,“听到了什么?”
若不是这几日室友们的极度忽视和冷落,我也不会无缘无故就到她们寝室来坐着。
别人的空间,向来没有自己的舒服自在。
她坐在了我身边,八卦地说,“我听到她们说,‘有本事就不要回来了,都几点了,她干脆不要回来得了,省得烦人,看着也心烦。’我想,她们说的应该是你。”
她笑呵呵地望着我。
这间寝室是大寝室,有十个人住。有些人也把目光丢过来,似是很想听听我怎么说。
我忽然有些难堪,直接低下头缓了会,又抬起头,无所谓地道,“管她们说什么,我不听见便是了。”
实际上,我的心思向来脆弱。心底的某处已经失落到荒凉。不仅要冷落我,如今还容不下我。
四人间又如何,平时一起作伴又如何,闹气时还不是恨不得把你往死里骂。
这样的人,到底还要抱有什么心情再和好呢?等吗?她们都是成双成对,而自己呢?形单影只。
上床的T同学却突然开口,“要不,今晚你就跟我睡吧?反正回去她们也看你不顺眼。”
我垂眸正在想,旁边L同学却插嘴,“别了。你们两个人睡,万一把床压坏了,压死的,就是我了。她还是跟我睡下床比较好。
看样子,她回去也不好受。”
T同学把头伸下来,打了打她的头,又缩回去,“行行行,就让她跟你睡。”
这晚,我的确跟L同学睡一床了。
第二日,七点左右的样子,我就起了身,回寝室。
看到紧闭的大门,我忐忑了半晌,终于敲了门。敲了六下,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人的细微骂声:
“她祖宗的,真是烦得要命。大早上的来敲门,有病。”
实际上,因为七点四十便要去参加老师组织的一个志愿活动。所以,我才敢七点来敲门。
她们还没起床,却也在意料之中。忍住哭意和委屈,我还是默默等她们开门。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想法。也许,你看到的,只是你觉得这样,其实并不见得是那样。
还有,每个人都不一样,或许她们觉得,这样做,她们才会舒服,所以就那样做了。”
小卡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只不过是瞬间的事,我的脑海里竟然闪过那么多个画面。
我撩了撩面前的刘海,也擦了擦泪。
“我也知道,可能我性格是有些问题。可是,这么骂我,我还是很难过。她为什么还要骂我的祖宗呢?明明,我祖宗没有得罪她。”
小卡竟是笑了,“你傻啊!大家都是这样。心中不爽和不高兴的时候,连带骂一个大家族也是正常的。你又何必计较得那么认真呢?”
“可我就是觉得她说的不对。她骂我的那一句话,总是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我在想,也许错的人不是我,为什么她们,每次吵架什么的,都是要留我一个人,明明我不想一个人。
他们一个人这样对我,我可以忍受。
可那么多人,我觉得我跟委屈难受。”我忍不住又哗哗淌着眼泪。
我是一个懦弱胆小的人,在遇到挫折不开心的事后,总是一个小哭包,不知是不是泪腺太过发达的缘故。
小卡拍了拍我的肩膀,张开双臂,说,“要不要抱一个?他们的心思你也别太在意。
人啊,不要总是去在意别人的目光。你若是太过在乎和刻意,就会被伤得极深。
像我啊,没心没肺,该忘的都忘了,不开心的想想就过,开心的就一直想。没啥大不了的。
俞远欺负你,那是他没有男子气概。别的人忽视你抛弃你,那是她们的选择。
人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既然你都有这些困难痛苦了,就只能笑笑,一解千愁了。
有不开心的事,就要和我说,我一定会好好开导你的。不要憋在心里。
一个人始终,在这样的年纪,承受不了太多。若是有一个人分享,你会觉得,也许活着与向往,并不是那么难得。”
我回身抱着她软软的身体,泪水不由得洒在了她的肩膀上,哭得撕心裂肺,又极其隐忍,无声。
我不想因为自己的发泄,因为自己的悲伤,影响到那些原本休息或者学习的学生。
生来,我本该活不成自己。从遇见俞远开始,我就注定,没能再像自己。
这个以温暖照耀我的小卡同学,是我在初二之前,仅有的一个算是,能够交心的朋友了。
可是这么多年,从初中毕业后,我们便很少见面了。
高中在同一所,但由于我高中期间已经逼近严重的抑郁,从来不敢再与别人靠近,我伪装了自己,穿上了刺甲,自然没有那个心思再去找她了。
我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心情,只能拥有冷漠,才能残存自己最后的一丝尊严。
再是后来,她考了H大学,与G省相距千里。我们也没有联系对方,仿佛从彼此的世界里消失了。
可多年后,我还是能清楚地记得这人的模样,我还是清楚地记得她曾经对我的好。
如果有朝一日,我们还能遇见,我会告诉她:
谢谢你,在我曾经那样昏暗无光的时期里,给我希望和温暖,给我前进的动力,给我稀有珍贵的安慰。
让我觉得,原来,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如我认为那般,虚伪,造作,心狠,绝情,恐怖……
我以为这世上所有不堪的字眼,都可以用在所有人身上。直到我看到她,直到她给了我温暖。
我想,如果不是她的存在,我绝对会提早崩溃。
这一刻,我信了上天,我信了缘分。我信了,感恩那些刻骨铭心的遇见,感谢那些怀着善意的众生。
我只愿,她此生,再无忧愁。也再不要,遇到像我这般的人。
惟愿她,锦绣前程,如意郎君在侧,子孙满堂,长命百岁。
番外那些鲜少有的温暖2
记得那是高三上的时候。
班级里轮流拿着班牌去做课间操(班牌约有七八斤重,上面是塑料牌,下面是金属铁圆盘,有些肥大)。
那日,恰巧我遇上了特殊时期,不过是第二日,没有第一天那么令人窒息。
去的时候,我举着有些重的班牌在人群中慢行。
我有人群恐惧症,让我拿着这东西走,更是加深了我的恐惧。
索性,我很安全地把它带到了班级规定的场地。
做完课间操后,人群往前挤去,我带着忐忑和紧张,向最前面的班牌走去。
欲抬手拿起那东西,我的眼前却出现了一只手。
我抬头一看,是J同学。
那人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像卓别林在摩登时代里的样子。
只是多了一副眼镜。
第二印象就是——傻气,老实。
第三——说话搞笑。
他带着他那眼镜无神地望着我,没有什么情绪地扫着我的脸。
然后直接一手拿起班牌,走进了人群之中。
我如今的状况,除了班上早些时候在高一住校那段时间认识的人,我还是不会同他们说话的,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
如果他们和我说话,我只会冷冷地看一眼,或者连看一眼的心思都没有。
或者说来,大概算是自闭症吧!所以后来,很多人都知道我的脾性,不会有人和我说话。
他们是害怕,我不会回答,所以尴尬吧!
在这种情况下,还有人帮我做事,还有人似乎能看到我的难堪,瞬时,我在那几千人群中,在课间操刚散时人来人往的喧闹环境中,堂而皇之地哭了,不受控制地流泪。
等我反应过来时,面庞已经是一片水濡。我连忙无措抹去,小心地看了人群,确定无人看见后,才低低垂头,绕过人群,独自往僻静处哭着回去。
回到教室后,又能在一片似是肃杀不适的眼神中淡然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如此见不得光,如此满不在乎。
我当时脑中冒出的一句话——千千万万人中,茫茫人海中,独独有一人发现你的难堪和脆弱,那该是怎样的感动,也许就是——泪流满面。
也许对别人来说,不过如此。可对我而言,那真是足够让我分散心神了。
甚至——动摇。
后来,的确有那么一个人,对我好,让我动摇。可最终,我还是放弃了。
中间种种波折,已让我力不从心,甚至到了厌倦的地步。以至于后来我得知某些真相,才会又伤重了几分。
如果不是他的好意,在我已经处于抑郁的这段时光里,我该是要又病入膏肓了。
病重到无药可医,该是要魔化了。可是,当初那些我们以为原本背弃了的东西,等我们再回头一看,又会是不一样的温暖。
J同学最终还是在本省上大学。我与他虽不是熟识,偶尔也会发短信祝贺对方节日快乐。
像我这样的人,是不喜记无关紧要之人的号码的。
手机上号码的人,都是过节时我要发短信祝福的。在这个互联网高度发达的年代,人们更喜用其他聊天APP交流。
我认为,发短信是一种回忆,更好的形容,就是,它是很多代人在无现代随处可见的智能机之前,用来交流感情的象征。
我更喜欢那种感觉,就像喜欢那句话——“从前书信很慢,车马很远,一生只爱一个人。”
愿J同学也能一生,享尽荣福。
温暖于人,就如水之与鱼。
我也愿,所有的人,一生都能温暖如春,初心如故。
想要的如愿得到,得不到的也莫强求;不想要的散尽天涯,零落满地。
温暖浅薄,却不至于深深坠落,无可救药罢!
番外那些鲜少有的温暖3
高考过去,度过浑浑噩噩的三月之期,就迎来了人们梦寐以求的大学生活。
刚进入大学,一切都是陌生和冰冷的。
再加上本人性格有些恶劣善变独特不合群,难免,虽然与新室友相处得不是特别糟糕,但也不是熟悉亲厚。
到如今问来,她们也会说当初的我看起来的确有那么些孤僻难处。
那是大一的一个周二,学期已经结束。
可学校搞了一个小学期,课虽是太少,却也不得不留下去上课。寝室的三人都不知什么缘由出去了,剩下我一个人。
有的女生非常悲催,恰恰,我是属于女生中比较悲催的那一类——有痛经。
痛经之痛,犹如全身烤制割裂,生不如死。一梦光明,一脚踏入地狱。
每一个月的那几天,都仿佛有种回炉重造的重生感。每次过了第一天,都会好上太多。
那日,刚好遇上第一天。中午时候便觉得不太对劲,果真,到了三点多之时,剧痛袭来,浑身颤抖麻木痉挛,使不上劲。
发软的同时,腹部痛得极是厉害,几乎是要了人命。
我自小就不是怕痛的那类人。不管从高台上摔下来,或是从山坡上滚下摔得背部满是伤痕种种,我都不会掉一滴眼泪。
只是,但凡遇上这,也是无可奈何。全身冒汗的同时,我也不争气地痛得掉了眼泪。
预感到不能去上七八节课的我,摸索着手机,耗着全身的气力给南宫瓘拨了个电话。
那边接通后,我皱着整张脸直接说,“你下午七八节有课吗?”
她一听我声音,便问,“没有啊。你声音咋了?”
我直接丢过去两句,“特殊时期。”那头传来她关切的话语,“喝了红糖水了吗?”
我无力地答了,“没有,在床上。我七八节有课,能帮我去代一下不?”
她毫不犹豫地答,“好啊!把教室发来。要不我过来为你服务服务?”
她与我住的不是一栋楼,往来需要半个小时左右。
我轻轻抚了抚小腹,又是一阵撕裂的疼痛袭来。
抿了抿这几分钟刚刚干涸起皮的嘴唇,我小声无力地回,“别来了,我马上下去弄。记得上课。不说了,我痛,挂了!”
身上一阵阵痛意接憧而至,我已经没了力气再拿稳手机。
她道,“好,一定去上。要记得赶紧上来喝点热水,再在床上好好躺着休息一下。
实在很痛,便叫我,我有止痛的药,马上送下来给你。”
我“嗯”了声,挂断电话。
给她发了教室信息,我便彻底失去精力。冷汗从我脸上,鼻间漫过,全身疼出的汗意让我十分不舒服。
我当时在想,下一辈子,当一个男人就好了。痛经的痛这点以让人生不如死,而生孩子,那痛却是更让人难以接受。
如此痛苦,女人要生生承受。
再长远地想,为男人生孩子,最后,他们还是要出轨,他们还是三心二意。
我便觉得,何必呢?女人也可以选择不要去承那种痛苦。
一个人过一生。
况且,男人并不会感受到女人为了爱情的结晶,是要付出多大的疼痛。更甚,有的男人还会家暴为自己生儿育女的妻子,不乏还有抛弃。
这诸多的努力,他们都看不到。
这些阴暗消极的想法,或许便是生在那样家庭环境里带出的恐惧使然。
也或者,也有很多人有此思想。社会在进步,人的思想,也该是进步朝前的,本没有争论。
痛的感觉随着天马行空,被开门声打断。
我微微睁开眼,又闭上,默默整理着心绪。多年来的经验告诉我,不能太将情绪外露。
痛苦只能由自己忍受,而不能分享。
门开了,一阵脚步声响起,我听到,她走向了我对床。
对面的女生是个北方妹子。
寝室四人,独独她是个外省学生,我想,来这么远的地方,她或许也是孤独的。
她是一个一米五左右的微胖女生,性格文静,长得十分白净,像会发光似的。
脸也是胖墩墩的,很是可爱。她拉小提琴拉得很棒,弹吉他也是自学成才,其他乐器也是稍有涉猎,算得上是有些音乐天赋的人了。
可我平时与她相处得不是特别亲热。准确来说,我与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这样。
我与她,只是偶尔问问闲话,甚至连闲话都很少说的那种,一般都是各做各的事。
我没能见到她的表情,隔着不透明的帘幕,怎么能看到另一个的模样呢?
我躺在床上经历生死磨难,满头大汗,也没有心情起身去倒一点热水喝了。
或者是说,已经没有那个能力了。我默默躺着,也不说话,无声流泪。
过了几分钟后,我突然听到她说,“檀涴,七八节有课,你醒了吗?”
按照常日作风,我也是在床上躺着的。只是4点半开始上课,如今说来也不早了。
许是怕我一个人睡过头。
我抹了抹眼角泪水,沙哑着声音答,“醒了!”
她听到我的声音,可能觉得有些怪异,便问了句,“你是不是感冒了?”
又是一阵剧痛,我抓紧了床单,咬着牙道,“没有,痛经。”
“哦!”她轻轻应了一声,便不说话了。不一会儿,我听到了她出门的声音。
心中落寞悲伤的同时,又是不争气地掉了一枕头的泪。
我就这样折磨了十多分钟的样子,又听到了开门声。
还是走向对床的声音。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我不耐烦地皱紧了眉头。
一是因为剧痛,二则,我这人有一个怪癖,只要自己心情不好或者睡觉的时候,耳边若是有一点点的声音,我就会烦躁不安,甚至独自抓狂。
虽然我不会向别人诉说不满,但也是极为忍耐克制,怕自己,一不小心,又是得罪了别人,闹心了别人。
这不知是哪门子的习惯,我也理解不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大概,已经忘记了。也或者,不想记起。
我擦了擦泪,觉得自己快死了。全身淌汗抽搐不说,还伴随着无边无际的干枯渴意。
如此折磨,却只有自己知道。
那声响大概持续了一分多钟,我忽然又听到她问,“檀涴,你的杯子是放在二层书柜这个吗?”
心里忽然有些诧异,她要杯子干什么?心思向来敏捷的我不仅有了猜测,可不愿承认。
我只是淡淡答,“嗯。”
洗漱台上有一阵水声响起,过了一分钟左右后,床下,她的声音传来,“檀涴,喝点热水吧!可能会好一些!”
我的眼睛一跳,用着毅力在旁边枕头上擦了一阵眼睛后,抖着手轻轻拉开床幔,她那张不笑,却又充满暖意的脸就这样浮于我的面前。
映入眼中的,还有那一杯冒着腾腾热气的枸杞姜糖水。
她用纸包着底部,还说,“小心烫!还是热的。”
腹间的痛减去了些许,我用着最艰难的姿势,用着最困难的动作,稳稳,在她手里接过那一杯水。
她小心地松手,直到判定我已经拿稳了才放开。
我忽然带着苍白的脸笑了,出自真心的,没有隔阂的,诚挚接受着她的好意,“谢谢!”
她无所谓地笑了笑,“没事,小事一桩。你还能去上课不?”
我摇了摇头,说,“我闺蜜代我去了。谢谢你!”
她还是笑笑。
我吹了吹杯中水,小小喝了一口。
我当着她的面拉下床幔,却同时说,“好了,你快去上课吧!不早了,不要去迟到!不然老师要收拾你。”
“好嘞!”
听到她这一答,我眼眶中的泪水早已奔腾而出。
我害怕别人看到我浮于表面的脆弱,我害怕别人看到我的软肋,知道我这人是多么的容易感动,多么容易多愁善感,而再有伤害我的心思。
我怕了。
所以,这床幔,必须合上。
我突然想起高二时,我和一个很好的朋友一起住。那天刚好是周六,又遇上了特殊时期。
我痛得在床上差点要打滚。
我们俩时不时搭着话,实际我已经忍到极致。
眼里时不时传来的黑晕,让我意识到我不能再忍下去了,便厚着脸皮,让她去在楼下给我买些红糖煮点热水喝。
那时可能由于身体的缘故,月经来的不是很准时,所以并没有备好东西。
她应声,才为我去买了来弄。如今想来,人的敏感体贴还是差了太多。
后来想明白,我那要好的朋友,没有痛经的经历,自然不懂这些应对之法。而这个室友,高中前已有过,所以,有了些经验。
我感动慨叹的不是她给我的这一杯红糖水,而是,她这个人的善良可靠。
嘴上,她不是一个能让人觉得十分要好的人,话也不多,可她所有默默做的事,又能让人生出,对她感恩掏心的冲动。
我喜欢这样的人。
后来,渐渐熟悉了解,我更觉得她这人不仅有才,人品这些压根没毛病。
大二,我们重新划分了寝室,没有住在了一起。
但是,许是我这人变了,不再像从前那般沉闷迂腐了,我们还是会时常聚聚,时常打闹。
我也渐渐发现,她这人吧,嘴上总是冒出一句句汉子般的话语,一开口,就是粗话满嘴飞。
之后我有说粗话的毛病,还是得从她身上寻根源。
她为人也是十分耿直,活脱脱就是一个北方女汉子的行为。
我们好不容易在茫茫人海中遇到彼此,又或许,因为从对方身上得到,我们曾经,有同样的遭遇和茫然徘徊,所以,我们更加珍视彼此。
因为别人对自己伤害太大,所以,我们不愿意太靠近别人,深怕更深的伤害。
像我们这种人,只会将自己全身长满肉刺,让想靠近我们的人,也赶紧速速离去。
其实,何尝,我们不是一个好人,一个充满善意却不敢告诉别人的胆小鬼。
可一旦了解,便知对方也是一个同道中人,一个相处着十分舒服温暖,不需那些尔虞我诈的人。
我们都是用真心待对方的人,所以,我们才能有共同的话语,我们才能,视对方为自己,不可多得的朋友。
真实,可靠,却又难得。
感谢她曾经给予我温暖光亮。我之所以没有彻底堕入黑暗,大抵,都是因为,在来的路上,依稀有几盏明灯,一直守护照亮我,一直给我指明方向。
这样,我才不至于,从此,一蹶不振,荒废余年,了此残生。
前行的路未必光明,过去的路未必黑暗。我从黑暗一路走来,终于遇到了我的光明。
他默默陪在我身旁,不论风雨,不论时间,他都会陪着我。
我想,生命中那些微小,不易察觉的温暖,也会给人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
如果你面向阳光,怎么会触不到温暖呢?如果你心不死,怎么能见不到光明呢?
我想,会等到的,会见到的,会成功的。
你会是,自己的救赎。
上帝救不了你,你可以自救。
终有一日,我们会找到属于自己的温暖。
番外曲深篇1情深几许
一年四季都是同一天,一天24个小时全是同一种模样,尽然是黑暗和颓败,没有什么分别。
那个男人又出去了。
一天不回来,两天不回来,三天不回来,一个月不回来,一年不回来……
年纪尚幼的时候,我尚且不知什么是家。只依稀记得,那个人很少出现在我生命中。
除了母亲整日对窗发呆的面孔,我已经快记不清所有东西的样子了。
过去太久的事物,身心麻木的时候,哪还有心思去注意别的?大多时精神恍惚,好似没有天真快乐。
也许,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她从楼下跳下来那一刻,我刚放学回来。眼睛里映射出她从天而降的场景,很清楚。
我眼睁睁地看着那道身影砸在地上,鲜血淋漓,没有反应。
过去了好久好久,我感觉到身心疲惫无所知觉时,眼前袭来一阵黑暗将我吞噬。
醒来时,满眼的白色,丝绸飞扬,白帆高挂。我不知道我盼了多久,才见到那道身影。
周围的一切已然一片灰色惨败,我觉得它们格外刺眼。
白色的布绸渐渐拢成一团灰色的海,包裹在我的周围。
那一瞬间,我曾体会到生不如死的感觉。
我想,我感受的不仅是离别的疼痛吧!
年幼稚嫩,不懂什么是离别,不懂什么是阴阳相隔。我只是感觉到眼前的一切,尽然成了陌生。
好多的事情,再与我无关了。
我曾叹世间一切灰败浸透,搁我于深渊逃不脱。直到后来,遇到了小涴。
那位所谓父亲的人物,于我而言,存在与否,无关紧要。
也是,我这样的人,不该明白什么是亲情吧?母亲不爱,父亲忽视,从小在孤独的世界里长大,原本同旁人,也不该有什么交流了。
性子孤僻,长于凡尘俗世之中,如一潭死水,寂静得可怕。
曾经做过最叛逆的一件事,大抵是想要逃离那个家了。
独自背着行囊逃学,去了一处不知名的小县城渂县,在那里偷偷待了下来,孤独地藏自己于黑暗之中,漫漫度日。
我以为那一场十多岁刚出头的流浪,便已是我后半生的写照。不知,竟是在那荒芜人烟的冰凉里,百转千回,见到了她的身影。
我时常觉得那只是一场梦,偷偷从窗户里看到那座小山上的景色。
有一个小女孩,总在周末或是平时闲暇的时光里,跑到那座小山上躺着浅眠,或是无忧无虑地在田野草埂间飞舞,那是我十多岁以来见过最美的风景。
我的世界,从来都是一片雾蒙。
我没有亲人,我不喜欢有朋友,我不想让别人靠近我。
我怕他们用着一种奇怪的方式对待我。就像那个冷漠的男人对待他的母亲一样——冷落。
如脚下蚂蚁,渺小得近乎看不清楚。她用满身期盼等着那人归来,她用呆愣孤寂的背影告诉我,她在等着什么人。
那我呢?我算什么?
如何才能不是管家恭敬机械的声音:“少爷,该起床了!”
“少爷,该吃饭了!”
“少爷,该去看看夫人了!”
“少爷,今天的作业还没做吧!把作业做了!”
“少爷,该睡觉了!”
“少爷,老爷可能还不回来。他在外面忙,让我照顾好少爷!”
“少爷,老爷让我给您报个兴趣班,可以让您多学点东西,将来对你,也有很大的好处!”
“少爷,骆小姐来了!”
“少爷,我来接你回家!”
“少爷,饭菜凉了,我叫她们热一热再吃吧!”
“少爷,今年过年,老爷可能也没有时间回来了!他在国外出差,行程很忙……所以,少爷还是一个人过了。”
“少爷,您长大了,应该学着和外界交流了。不要整天把自己藏在这黑漆漆屋子里,这对您的身体不好!”
“少爷,老爷说,希望您不要堕落,好好学习,学点真本事。年轻的时候,就应该承受常人不能忍受的磨炼,长大才能更好地撑起一片天。”
“少爷,老爷……可能又不回来。少爷还是先吃晚饭吧!”
“少爷,老爷说,你不喜欢去那些应酬的场所,那就好好练本事。”
“少爷,作为曲氏未来的继承人,光有学历还不管用,还要有足够的魄力,能带着底下的员工朝锦绣的前程发展才对!”
……
那位管家说的话也太多了。我如今能记得非常清楚深刻难以忘掉的就是那一句:“少爷,节哀顺变!留不住的人,强行挽留,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呵呵!
是啊,因为没有好处。所以,我就只能眼睁睁地看到自己的亲生母亲在自己面前跳楼自杀还无能为力?
也就从那时起,我恐高。
不过四楼的高度,就能置人于死地,多么恐怖的距离。
我看到小女孩的身影里拖着长长的故事。是怎么一个人,才会喜欢独自在山野上奔跑,独自享受着春光烂漫呢?
满山油菜花开遍的时候,我忽然兴起了一个想法——想去见见那个女孩。
我观察了许久许久,一个多月了,快两月了。
见她打伞在山包上游走,见她带着奇怪的道具在田野里吹出梦幻的泡泡,见她在我灰色的画景里,渐渐撕开了一个大口子,我终于窥到了光明。
有那么一瞬间,我突然可以看到色彩了。斑斓的景致,映在割破黑色的瞳孔里,瑰丽短暂,昙花一现,终是谢了。
裹着薄薄的衣衫,拖着疲惫的身体,我缓缓迈步上了那座小山。天色有些闷热,空中的朵朵乌云几乎要把阳光通通打败。
许久未进食,我的脚步有些虚浮。眼前的景象有些发黑,我轻轻甩了甩,又向前走去。
我从未如此急迫地想要见到一个人。
我害怕,来时我在窗边看到了她的身影,懒懒躺在山包的花丛里。
我看不到她的模样,却是亲眼见她走过去躺下的,她会不会突然离开,让我白白期待一场?
不管眼前的路是如何漫长,我都想见见那人真正的模样。
脚下不知为何多了一个石头,我绊了一跤,摔在了地上。膝盖处接连传来疼痛,我也懒得关注。
眼前阻我的一切,都抵不上我想见她的意志。一路跌撞前进,到了那座山包上时,眼前花丛里清楚地烙了一道身影。
我的眼眶有些发红。
走过来的一路,我又摔了几脚,全身都很痛,脑仁发痛,视线快要模糊了。
我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那个人的模样。徐徐的挣扎中,那个人的眉眼清晰地倒映在眼波里。
平凡的五官,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搭在地上的腿微微晃着,我看清了她眼角的泪珠。
是怎么样的悲伤,才会让她这样难过?连闭着眼睛都能哭?
心腔处滑过蔓延的情绪,来不及说话,我的身体就直直坠下,砸出了明晃晃的响声。一声声轻轻的温柔细语在耳边回荡,我的眼皮在激烈地打着架。
一番斗争过后,我瞧清楚了她的模样。微微上扬的眼睑,眼角的泪水已然不在。她抿唇时右脸边深深溢出的酒窝,差些要了我的命。
我想要开口说话,无奈喉咙发涩,只是说出了支支吾吾的话语:“你……我……我……”
眼下转来天昏地暗,眼眸合上的刹那,我瞥见那块白色的菩萨项链戴在她的脖颈上,格外醒目。
那上面显然还有字迹,只是没有机会看清,我便陷入了黑暗。
“同学?同学,醒醒!”
是她的声音吗?
真好听!
我好像还没有听到这么温暖的声音呢!
“同学,你醒醒啊!你到底是谁?你家在哪儿?我……我该怎么办呢?是送你去医院吗?对,应该送你去医院!”
我处在一个黑色的空间里,看不到外面的世界,却能听到她的说话声。感觉到身体一个腾空,她就将我背上了。
那么瘦小的身体,真的能承受住我的重量吗?虽然我没有吃饭,可还是很重呢!
我有些慌了。
可事实是,我所有的慌乱,皆属多余。
那段路走了好长好长,又短得过分,来时费尽千辛万苦,回时辗转无风。
我只是听见她轻轻说着,几乎是听不到的微弱的话语声,温温地响在耳边:
“你千万不要死!死了就看不到外面的好了!小朋友,不能死!我们都要好好地活着!
即使悲伤,也要寻着求生的本能活下去!因为,我们都是独一无二的人啊。别人厌弃不喜,那就随他们吧!”
一种奇怪的感觉席卷而来。
我忽然被震住了!
一个陌生人竟然也会这样去关心另外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她怎么会知道我有悲伤,有郁郁缠结的绝望和失落?
可是,我不是小朋友啊!
我才不是小朋友!
这样的一个小女孩,会用这样的称呼和我说话?她也不过只是一个小朋友啊!
我的心像是坠入了无边无际的纠结挣扎中,四周光明笼罩,丝丝缕缕溢入了我的心尖。
她再没有说话,只是背着我从那座小山上急急冲了下来。虽然速度很快,却是稳稳地护住我,没有让我在她快要跌撞的脚步下跌下。
很温暖,很动容。
那是我从来没有感受到过的关爱,是震撼,也是开始。
只是那时不懂得,那时也不知,我苦苦寻找的人,终于在若干年后,与我相逢,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颠覆了我的思想,照亮了我的整个人生。
后来,可能是因为实在太累了,我没有控制住,晕了过去。
意识陷入了混沌,可我的梦里,却是不断勾勒出她的模样,懒懒散散,在后山的盛景里肆意游翔。
那是我可望不可即的光啊!
我从来没有觉得,我还可以因为一个人,心神晃动,满眼花开,翻飞隽永。
醒来时,没有了预料中的那个面孔,反而成了那张看了十多年的脸,一成不变的,死气沉沉的,老气横秋的,甩也甩不掉的讨厌。
他出口的第一句话,还是那么机械无趣:“少爷,您终于醒了!您睡了好几日,医生说是饿晕了。您应该饿了吧,我去叫厨房端东西过来!”
一点儿也不意外他的话。
回到了熟悉的环境,全是映入眼帘的黑,所有的黑,所有的灰暗,了无生气。
我已经被带回了G城。
一瞬间,脑海里涌出铺天盖地的失落。像是被抽去了希望似的,一切都变得不好了。
不顾阻拦,我还是想要去寻找那个从未说过话的人,我想去看看她。我们最好的相识方式,想来是我道谢了吧?
我想去感谢这样一个陌生人,谢谢她给了我生活的力量。她给我说要与悲伤作战的那一刹那,我就有些想通了。
也许,无聊无趣的日子,会过去了呢?
可是,我又不满足眼下的情境,我要离她更近一点。如果能有这样一个朋友,那有多好啊!
外面的人不是都喜欢交朋友吗?那我也喜欢啊。
我终于想要拥有一个朋友了。
所以,我得为我的想法做出行动是不是?
再次来到渂县,已经是七八天后的事了。我走上了那座小山,等了一天两天……又是周末,却是没有见到她的身影。
她是不是不会来了?
可是,我又怎么会放弃呢?那是我第一次想要和一个人结识,这样稀缺的机会,我怎么会舍得放弃?
我不能。
每逢周末,我就去那里等啊!
只要心怀诚意,想要见到的人,总会再见的。
上天不会允许一个深情的人受伤,他不会让默默等待的人凭白浪费了青春。
是这样的。
一定是这样的。
我如是这么想。
许是年轻时太无知了,总是以自己单纯幼稚的想法,去判断这世界所有的规律,一味地以为,世界的中心永远在自己身上,宇宙围着你转。
等了几个月,第一个冬天来了。
在大雪纷飞的天气里,我踏着雪景在那里等啊等啊,满天的白色飞在了我的发梢上,我随手摘下捏在掌心,会在心里想啊:
这么好的景色,你怎么舍得不来看呢?不看,你是不是会有遗憾呢?
陌生人,小朋友,为什么,我就是,等不到你呢?
你是不是,不是这里的人?
你是不是,只是世界的一个旅人?
我不相信我们的缘分仅止于此。
一人遇到另外一人,又怎么只有这么浅的缘分?
如果没有做朋友的缘分,那至少,给我个奢侈的机会,让我能在人群中远远瞥到你一眼,一眼便已足够。
我只想,只看你一眼啊!
我不想错过这样一个人。
那时我是这样想的。
初三了,我和那个人置气,来了渂县四中。
这里是离那座小山最近的地方,按照你这个年纪,应该是这里的学生吧!
我们是差不多的年纪,应该都是在上初中吧?
抱着最后的希望,和那个人周旋成功,我进了渂县四中。在这最后一年里,我会遇见你的对不对?
这个学校这么小,一定可以遇见你。
可当霜华渐起,漫天大雪又纷纷扬扬洒下的时候,我依旧没能从生活中找到你的蛛丝马迹。
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让我怎么也寻不着。
心里的念头被藏得很深很深。
也许,这样的天使,这样的仙女,只会下凡一次吧!
她已经回到了天上,不恋俗尘了。我那次阴差阳错的,用了毕生的缘分才遇见的吧!
那以后,我的运气应该已花光了。
后来,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我的身体里住了一个人,明媚欢笑,善良忧伤,与世隔绝,世俗不染,美得过分。
一见倾城。
我为这样的感觉深觉无力,也觉得十分荒谬。真是好笑,竟然会在意这样一个人,或许是魔怔了吧!
那个曲深,不再像我了。
彼时不过少年,不懂什么是喜欢,唯一确信的是,心中觉得那人格外亲近。
一眼望去,就无法控制自己的心跳,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无法控制自己那双早已沦陷的眼睛,一开一合,皆是那人的模样。
镜中之景,皆是此人。
思念一起,无风而动。
思念一个人,是独自长情的告白。
等待了差不多快要七年的时间,经历了沧海桑田,我们——不期而遇。
那日的阳光着实好得厉害。
晴空万里,湛蓝无云,遍地生花,香延百里。风中残留着年华醇厚的气味,在鼻尖不断回旋充溢。
我再次与她相遇。
无人知我那时心情何如。
已经不能用言语形容了。
貌相是变了些,可那带着菩萨玉坠的习惯,总是喜欢一人独处的习惯,依旧没有改变。
她居然会挤兑人了?
哈哈,意料之外,却又格外的有趣。
亿万分之一的机会,我怎么会放过呢?趁她睡着的机会,我把那块怀表放在了她的身边。
说起那块怀表……还真是……
那是那个女人的遗物。
是她唯一亲手递给我的东西。
那时我没有接受。
心里那股别扭劲作祟,我不想要那个东西。直到真的面对离去不舍纠葛,想要挽回什么时,一切已然千变万化,不再剧中。
后来追忆,便只能借助这种原本没有任何意义的东西聊以解忧。
我心中的人,不管过去多少年,定然还是如初见般美好。
所以,我悄悄离开,却又坚定地认为,她会收起那块怀表还给我。
番外曲深篇2 白首
果不其然,她就算是冒着大雨,还是来找了我。
是惬意,是久违的欣喜。
我收下怀表,琢磨着该如何找机会让我们有下一次的会面。可是她似乎不喜欢这种靠近。
看得出,她极其讨厌别人的靠近。也许是陌生人,也许是别人。
哈哈,我还是失去了这个机会。
说好的开心呢?原本是想去死缠烂打的,可看到她孤独的背影在雨中滑出一条长长的弧线,我忽然不敢上前了。
脚下的步子如同被禁锢住,怎么也挪不动。
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那是我等了许多年才期盼到的人啊,我怎么就放她走了?
然而,现下的情况,却是不容我那般做的。
尽管我没有得到她的丝毫信息,可我已经看到了希望。
这一片校区,虽然很大,但是,我更愿意相信,既然当初错过了,上天一定会给我们一个机会,认识彼此。
没有无缘无故的重逢。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会——和她正式结识的。就算她早忘记了少时的场景,那又如何?重新开始不就好了?
再次相遇,不仅仅是一场意外。在学校里一直寻找她的痕迹,无奈那日刚好遇到下雨,没带伞,只能在屋檐下避避了。
或而是我的诚意感动了神灵,让她看到了我。
意料之中的事情,我知道她会怎么做,当然不可能让我淋雨了。
可是,我又没想到,她竟然宁愿自己淋着雨跑回去也不要和我共打一把伞,这是得有多排斥我啊?
不是我所乐见。
她又一次从我生命里急匆匆掠过。
我发现,她真的好神奇。
每次都从我身边轻轻刮过,如风一般。偏生她虽然漫不经心,却能让我心潮起伏,掀起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息。
也好,命运不会就此抛弃我。
此前我对世界万物不抱幻想,自遇见她之日起,我求神拜佛,诚心祈祷,希冀一切如我所愿。
如我如愿,在我不停地寻觅下,破天荒得了恩赐,再次见到她。
可是,那不是我想象中的场景。
她的背影很寂寥。
雨中的身影透着奔波而来的伤海泛滥,几步之间,亘古了无数个年头。
到底是什么,让她这么难过呢?
我不知道。
我只是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她在雨中慢慢走,任着大雨栖身,从身上每个有空隙的角落坠下。
路上太静了,偶尔还能听到她微微抽泣的声音,刚好从雨幕中传到我心底。
她走得很慢,带着漫无目的地游走,像是找不到目标似的。从教学楼走到逼仄小路,又从公路边绕过去,一直在走!
她的身体里仿佛蕴藏着毁天灭地的力量,在支撑着她不断走下去。
那一段路,是我前半生来走过的最长距离。
明明人就是在自己面前,我却没有勇气上前去做什么。只是简简单单地跟着她,跟着她淋雨,跟着她感受深夜的落寞。
我不知道目的在哪儿,不知道眼前的人心里在想什么,就直接这样跟着她,不去思考我多余的心绪。
在游走了很长时间后,我终于知道她的楼栋了。原来,兜兜转转,我们的距离,不过就是一个下楼梯的小小一段路。
上了几十台的楼梯,就是她们的寝室。相邻的宿舍离得这么近,却是耗费了我不少心力。
寻找了许久的人,居然就是住在自己不远的地方。知道真相后有些想捶墙,惊喜却又远远大过了过去涌来的深深嵌在脑海里的遗憾。
自此后,我终于有预谋地假装和她在亭子里巧遇。
原本就是跟着而去,并没有所谓的好巧一说。她躺在亭子里的身影依旧是踱了光芒,美得惑人。即便天色很暗,我还是能清楚地看到她的面孔。
她的模样,早在我心里勾勒了千万遍。
可是我被她的“无名君”称呼给震惊到了。
她居然给我起了这样一个绰号,还真是……
无数次的偶遇,死皮赖脸,总算让我挤进她的生活了。但那里,不是她的世界。
我对她的喜欢深厚,又怎么甘心至此?多来不过我一厢情愿地靠近,得来第一次矛盾。
拨开云雾,我知道她心中早有了一个人。那过去的许多年,她是不是在渂县某个角落心怀惦念地期盼着一个人?
那我呢,最多不过是一个路人,突然闯进她生活的人。
一次次的挫败,却不能让我松了心神。
从前事是从前事,未来的变故还有很多,一心想念的人都不在身边,她那颗痴心终归会在岁月的河流里陨灭,我如是这么骗自己。
我喜欢偷偷躲在角落见她跑步的样子,喜欢见她仰头四十五度观望星空的模样,喜欢她认真工作时严肃的侧脸,喜欢她偶尔笑起来脸边溢出的酒窝,喜欢那个傲娇却又内心单纯善良的女孩儿……
与她相处时的点点滴滴,都是我从未体会过的珍贵和欢乐。
我总是有办法逼退那些试图靠近我的人,靠近她的人……
我们虽是朋友,可又不只是朋友。
有时候会不甘心,会嫉妒,是怎么样一个人,才能得她的喜欢?到底优秀到什么程度,才能让她念念不忘?
终归,我还是战胜了自己。
南宫瓘说,“如果你喜欢的是别人,大可用脸面就将那些小姑娘忽悠走。可是呢,你偏偏要喜欢小涴,那就不一样了。
你们遇见的时机不对。倘若你能在那人之前和她相见,说不定还能有商榷的余地。然而,并没有这样的机会送给你。
她体验过被人将自尊踩在脚下的感觉,自然也懂得人心险恶。
伤痕累累过后,是个长记性的,也不会在这条路上再重蹈覆辙。
她是个聪明的人,绝对不会轻易地再喜欢另一个人。想要愿望成真,就得另辟蹊径,就得守得住自己的心。
受过伤害的人,最怕的就是真心实意。当那份真挚的感情可以摆在她面前,任她检验毫无破绽甚至到动容的时候,你就成功了。
这条路不好走,你可是要想清楚了。
也许,她会一辈子,都单着过。毕竟,不和自己最爱的人在一起,就是将就。
她不是那样的人。得一人心,白首不离。不容易啊!”
既然如此,我就只有用漫长的等待来博得她的青睐了。
现实总会在你坚定不移的某一刻,给你当头一棒。小涴买房,我和她们一起搬家的时候,发现了一个足以让我失落绝望的东西——日记本。
那个笔记本很厚,很精致,却无一不是写了关于我不喜欢的那个人。
足足有2856篇记录,字里行间全是关于那人的。有时候寥寥几句,便已道尽心中无奈和喜欢。
无疑是雪上加霜。
从前我就知,她心里的那个人肯定在她心中占据了不可替代的重要地位。
如今再是细看,心里更是百转千回,难以平静。
我等待的人,居然是一个一心只喜欢别人的人。那我呢?我所有的追逐和守护,又算什么?
一文不值。
从前是我的一厢情愿,今日也是我的自作多情,只是现实是,越发笃定了。
那个我追随不变的女孩,心里装下的,终归只是那个快要让她崩溃的人,伤她至深的人。
旁人的欢喜落寞,都与她无关。
她又怎知我情怀?
那本日记本原是和一本字典放在一起的,也许是出于嫉妒,我还是将它扔了。
她问起时,便只道一句:“可能是搬家的时候掉了吧!我可没心思关注什么笔记本不笔记本的,一眼望去,就是一堆东西。
再说,又不止我们几个搬。那些人一不注意,那小小的笔记本,说掉就掉了,很正常。”
当时她看起来很淡定,我却隐隐猜出她心底流出的惊涛骇浪。
那可是她用了那么多年写了的日记,时间不定,心情不定,都在上面了,说来也是十分珍贵的东西了。
怕是犹如骨血也不为过。
那样丢了,她虽不表现,却应偷偷难过了许久。
心之所向的物事不见了,心里怎么会没有起伏?
她只是试图用表面的平静来掩饰自己的心事罢了。
她呀,哈哈,不过是爱人如山水倾洪,不动声色,藏于心间罢了。
一字一句看完了所有的日记,脑子里一团乱麻,晃得发晕。
我没想到,她可以记得这样清楚,和那人每时每刻的细节,长年累月的思念,都跃然纸上,生动极了。
可能有机会看到她的日记的人,都会因为那份难得的深情所折服。
感动,还有深深的羡慕和妒忌。
他何德何能,得以她倾心相待,深情不改?
我的阿涴啊,居然会这样喜欢一个人,真让我难过。
难过后,又在反省和心疼中度过。
她是那样好的一个人,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因为外界的艰难而放弃过自己的善良,多好啊!
我也知道了一些事。
比如,她听到别人在背后偷偷议论她的长相之类的,又是如何将她这人形容得如何不堪一类的,总来都是俗世之人以为自己高高在上,胡乱评价他人而已。
可笑,那些人怎么可以说出“多来不过利用罢了!”这样的话?
一心为别人着想,做个天真的人,到底是得罪了谁?有那些背后嚼舌头的功夫,还不如用来睡觉要省事得多。
还有许多能叫人愤怒却不能作为的往事,都能掀起我内心深处不断冒出的无力和害怕。
在没有遇到我之前,她竟然还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难怪总是喜欢独处,喜欢在渂县后山上仰天看风景。
哪里是看风景,那里分明就是一处伤心地,承载了她对那人所有的期盼和伤害。
每每绝望,便是走去小山调理情绪。
这世界太可怕了。
人们转身就可把自己对别人的伤害忘记得一干二净。而那些被推进深渊的人,只能独自和黑暗作斗争,和自己的心魔作斗争,真可笑。
多么滑稽的世界!
真相不明,黑白不是,灰暗无光。
再过了好多年,好多年,她似乎等到了当初的一心痴迷,再是相逢。
而我这个什么也不是的人,只能望着她徘徊低迷,挣扎不脱。
可她满眼的澄澈总是在我心海种下一片片彼岸花开,红色斑斓,滋润了千疮百孔的荒原。
我忽然犹豫了,徘徊了。
究竟,我所有的坚持,是为了我的一腔欢喜,还是为了她的幸福?我想了很久很久,在某个瞬间,又忽然想明白了。
比起能让她看到我,我更希望她幸福。我自己如何,早就不重要了。
从一开始,我所想要的,就是她能够幸福。
因为我一直深信,我能够让她不受伤,我能够给她欢乐,所以我执着不放手。
我怕我走开之后,她再次面临无助。
可是,如果我走出她的生活,能给她快乐,我的喜欢,又显得无关紧要了。
既然她内心所想的人不是我,那我也没有怨言地祝福。即便让我付出生命,换得她的安然,那此生所求,也就是了。
她只身去B城那次,我花费心思去找她却无路。直到她打电话给我,寻着她的那一刻,我发现自己早就不能失去她了。
她的这个人,已在我的灵魂里留下深深的印记,想要忘记难如登天。
我试图用陪伴让她意识到我的真心,也希冀她会看到,身边的这人,才是最该和她共度余生的人。
可是,在我们发生了关系后,她还是选择离开。
我又陷入了彻底的绝望。后来,那个人对我说,想要一个人永远留在你身边,就得给她安全感,就得通过一些方式让她认识到你的优秀和独一无二。
如果只是一心堕落,是决计会被遗忘的。
万般无奈,我只得服从于那个人的安排,用最快的方式,让自己能有所成就,也让她看到我,不再是以前那个总是要依靠她存活的人了。
她是我的世界中心。
因为她,我想给她一个家。
阿姨患上了重病,无可救药,药石罔效。
我也放弃了寻找。
我想,我不能拖她的后腿,我可以陪着阿姨,代替她陪着阿姨走完最后一程,也圆了阿姨的夙愿。
费尽心力,我还是没能留住阿姨的生命。
阿姨离开了。
我的身边冷清了下来。我努力工作,麻痹自己,就为了能够再次和她相见。
我爱她,爱到掏心掏肺,日夜难眠,难以抑制。
就在我满心快要崩溃的时候,南宫瓘看不下去了。
她终于和我说了小涴真实的身份,并答应我,只要我初心不改,一辈子只爱小涴一个,她会帮助我,她会让小涴回到我身边。
没有什么是阻挡我和她在一起的理由。这样简单不过的要求,本就是我内心所求,自然应允了。
达成一致,辛苦等待。
骆家生意上遇到了些麻烦,求上门来。那个人似乎知晓了我的心意,并没有再逼迫我一定要和骆婷订婚。他了若指掌,提出了一个建议:
为什么不将计就计?让她知道你要离开了,无可挽回了,学会挽留呢?如果只是你一味的追逐,她会看不清楚自己的心。
于是,我顺着他们的愿设了这个局,假意要与骆婷结婚。我也盼着她能如他们所说的那样看清自己的心。
谁曾想,直到我让她来曲家,她还是没有退步。
使的小心思没能让她知晓我的意思。
直到那一刻,我还是看不明白她的心意。
是啊,她一心所爱的,应该还是那个男人吧!即便别人早就有了家庭,她也没有忘记。
任衡忽然活过来,也在我的意料之外。
但是,比起让我相信她接受了任衡,我更愿意笃定,她的心里自始至终都只有俞远一个人。
然而,终究是我太妄自菲薄了。
我终于知道,她爱的人是我。
余生短暂,我只盼,我爱的她,能够永远无忧。我会努力,给她幸福,我会让她觉得,嫁给我是最正确的选择。
不管前路如何,我都会和她快乐地生活下去,带着内心的期盼和光亮。
我也会试着,满足她的愿望,试着原谅那个人,才能给她一个完整的一个家。
这一生,不会孤独了。
梦想实现,是这种雀跃的感觉,没错了。
“阿深,我们,终归不会因为世俗名利分道扬镳,此去经年,我不知我们这段友情能走多久。
你只要记住,不管风吹雨淋,不管严寒酷暑,只要还有太阳升起,我们都会永远陪着彼此。
直到,对方找到一个人,可以陪他余下的路。至于后来,且看造化。”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虽不是以朋友的身份,可这才是我所求的。
我们再不会分道扬镳了。
我的小涴,只是我的小涴,还是我的……小涴。
番外慕深篇1 下乡一旅
这几日公司的事不太多,曲意泽也在南宫瓘那儿陪着她们的女儿待着,我就抽了个空,打算去外婆家做点农活。
阿深也撇下公司的事,和我一起去。开着车从早上一直到晚上,终于到了通往外婆家那条弯弯曲曲刺脚的山路。
过了这么多年,那条山路还是没有修。青山绿水,风景极好。
桥边就是一条干净而深的江海。四周全是山,包围着山下几百户人家。
将车寄在了桥边的一处人家,我们徒步走了过去。天快要黑了,我的步子有些快,他在后面提着好多东西,又对这条路不太熟悉,不一会儿就落到了后面。
我回头看着他手里有几十斤重的物品,有些心疼。我停下脚步在原地等他,他跌跌撞撞地抱怨着走了过来。
“唉,这什么破路!老子长这么大,还第一次走这么难受的路,难受!想哭!”
我招了招手,他跑着奔过来,差点就被脚下凸起来的石头拌了脚摔着。
我匆忙扶住他,看着他额头上露出的汗,拿出纸为他擦了擦。
我道:“来,拿些分我提!”
他歪了身子,倔强地说:“不行,这是男人该做的事。我不能累着老婆。”
我无语地撇了撇嘴角:“你这不是没走过这里的路吗?下次逞强也是可以的。”
他掀起嘴唇,傲娇地说:“不行,就是不行。我就是要全部提着。你在前面慢慢走,走慢一点,我跟着你。”
“这样啊!”我坏笑,脑中闪出一个主意,“嗯,行,那你提吧!为了表示对你的嘉奖……”
我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又接着说道:“就这样,是奖励。五分钟一次,直到,我们走到外婆家里。”
“啊!真的吗?”他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打了鸡血。拿出手机计时,我笑着回:“嗯,千真万确。”
“好呀!你不要忽悠我,五分钟就是五分钟,不能多,一秒也不行。当然,少一秒是绝对可以的。”他笑呵呵地往前走去,也没等我开路。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忍住笑意,轻声回:“想得美!”
继续跟着他的步子,我却慢了起来。他不时回头看我,脚在不齐坎坷的路上扭到。我摇了摇头,提醒:“孩子,看路!”
“老婆,知道了。”
他的步子走得不快,却走得极为认真,每一步都是踏到实处再放下脚去。
我的心暖融融的,心底缺失的空白,早被补得完完整整。如果我知道我们最终会这么快乐地在一起,便不会走那么多弯路。
可人不可能未卜先知。未来终究是未来,不可预料,不可捉摸,充满了十足的不确定性。
跟着他走了许久,他回头看我,满头大汗,从脸部一直蔓延到了下颚,锁骨。
我看了看时间,刚好是五分钟,不多不少。我抽出纸在他脸上擦了遍,又擦了擦他的脖子。
他等待的表情像个想要糖果的孩子,美好得让我沉醉。我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拍拍他的脸说:“很棒,继续!”
他应,“好嘞!”
他又蹦蹦跳跳地往前奔去。我的步子加快,一边擦汗,一边赶着追他。他或许是意识到自己步子快了,又慢了下来,却没有转身。
踩着他的脚印一步步跟去,不久后,他又回头说,“老婆,时间到了!”
我没有看手机,又为他擦了擦汗,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他又往前走去。
这条路很长很长,长得快要让人崩溃,这是我以前的感悟。
那时候还小,我妈带着我从下面一路上来,蜿蜒的上坡路,石子硌脚得厉害,那时每走一步,内心都是抗拒的。
我也同阿深刚才那样,抱怨这条路真不是人走的。
暗叹外婆家怎么住得这么荒僻偏远时,余下的,又是一种对往事伤感缅怀,对亲人渴望的复杂感情。
只有在这里,他们才是我真正的亲人,他们才是真正想要我过得好的亲人。
只要离他们更近一些,我的心也会踏实很多。
我走过这条路不止一次,每次都是和我妈来。可是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了。
她不在了,她再也不会陪着我走这一条路了。
以后,就只有阿深陪我走了。我多么庆幸,我多么幸福,能够遇到他。
我想,是我用尽了几辈子的运气吧!
眼里转出了滚烫,我伸手擦掉,又若无其事地往前走去。
他的背影纤瘦无比,像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
可他身体里藏着的那股力量,却足以支撑我对余生所有美好的期盼。
他有时候确实很幼稚,很孩子气。
那又怎么样呢?我就是喜欢他,没有理由的,全身心的,不想再放手的。
爱一个人,真的要是一辈子,才算爱情。那些浮光一现的心动,称之为邂逅,不是爱情。
“老婆,时间到了!”
“老婆,时间到了!”
“老婆,时间到了!”
……
耳边不时响起他提醒我的声音。
嘴角抹不去笑意,心里却在暗酌,这家伙,原本之前几回都是对着时间的,后来便耍了些小聪明,没有到点。
我也没有拆穿他。
他觉得这样有趣,那我还能说什么呢?这种丝毫不费劲的奖励,也只有他这么珍视了。
这段路没有想象的长,路过人家,从那些古老的青石砖瓦下路过,偶尔遇到几个看热闹的人,也没有什么令人注意的。
这里存在的一股朴实避世的环境,是那些生在浮华世界里的人永远感觉不到的珍贵。
到了那口井。
小时候我还在这里洗过衣服。
他看到那里腾腾冒出的水,十分惊讶。将东西放了,他直接奔了过去,抓起水就往自己脸上泼。
青苔布着的井边,大股大股的泉水倾泻而出。他的鞋子上溅了不少水。
我不由得出声道:“小心点,都到鞋子上了。随意弄点就得了,这样容易感冒。
你要是真感冒了,这里可没有医院。
要是跑到最近的地方,起码,你还得走刚才的路再加上半个小时。你自己看着办。”
他起身看着我,犹豫了几秒,终于还是走了过来,轻轻说:
“哦,好吧!我以前没见过这样的,有些好奇罢了。
反正,明天或者后天,就是平常时候弄了不会感冒的时候,你带我来这里玩。”
我点了点头。
瞥了眼快要黑透的天色,我催促他,“快走吧!这里到外婆家,还有好几分钟。
路不好走,晚上我的视力也不太行,万一掉到哪个沟里,就不好意思再去见人了。”
“嗯,好吧!可是,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他站在面前直直盯着我。灵光一闪,我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他却不满地嘟囔,“怎么老是亲这里?就不能换个地方?”
“换你大爷!给我走!”他跺了跺脚,还是提起了东西往前走去。
脸色却明显没有之前的好。
我无奈抚了抚额,也跟着他走,怕他走错路。
走到一个岔路口,上去几步就是我外婆家了,他停住了身,转过来看着我。
天色陡然昏暗,几乎快要看不到人脸了。我拿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也看着他,“怎么不走了?
看,就上去这个台阶那家,灯亮着的,这里就她一家,没什么问题吧?”
“有问题,很大的问题!”他皱起了眉头,我将手电筒掐掉,直接上前抱着他亲了上去。
他心里的那点小九九,我自然是一清二楚。
过了一会儿,突然有一束光打在我们身上,我猛地撤开嘴,疑惑地看着用光照着我们的人。
用手挡了挡,我试探地叫了声,“外婆?”
透过光影,那人的身高与外婆的差不多,同时又是在她家门前不远处的台阶上,鞋子是一双老北京鞋。
心里像是被塞进了什么似的,慌得难受。
“嘿,是小涴啊!外婆还以为看错了呢!好久没见了,还长标志了。这个是小深吗?”
她用的是这里的方言。
大半辈子都是农民,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在这里嫁人,在这里生子,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这里度过。
又是出生在还没现在好的年代,不识字,自然不会什么普通话。
这里的人都没怎么出去过外面,与世隔绝,他们也听不太懂普通话。
我惊讶她竟然还认识阿深,或许是我妈在她耳边提起的缘故。
我们结婚那天,她因为家里有事忙了没去成。
后来又因为种种原因耽搁,终是没能亲自看到阿深。
现在她能认出,我真的感到很温暖。那种喜欢的人被认可的自豪感“噌噌噌”地冒出来,别提多享受了。
可是,高兴过后,又担心她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轻声咳了咳,厚着脸皮,我打开手电筒,拉着边上呆愣的人上了台阶,看着她,轻声说:
“是的,外婆。他就是我的另一半,曲深。”
“好,好啊!孙女这么大了,孙女婿也有了。外婆真的,好高兴。你妈妈她……
唉,大晚上的,怎么不早点过来?还拿着这么多东西,累坏了吧?快进屋,外面蚊子多,也黑,怕咬着你们。”
憨厚朴实的语气,又让我的心暖了一层。莫名的亲近,几乎要让我有想哭的冲动。
我推了推身边的人,示意他,他了然,屈身问候,“外婆好,这次来,要叨扰外婆一家了!”
她只是笑,大抵只是听清了外婆两字,我连忙解释:
“外婆,他说,我们这次来,可能要在这里呆几天,没准儿会打扰到你们。”
她笑呵呵地拉着我往家门走去,我看了一眼跟上的人,顺着她往前走去,“没有啥子事。你能来这里,外婆当然开心了。
外婆好久没见到孙女,都好想你呢!坐车又要坐很远才能去你们那里看到你,外婆晕车,坐不了啦!
年纪大了,身体也没有从前巴适了。要是再年轻十岁,说不定能活蹦乱跳地跑到孙女家去享福了!”
我伸出手拉着左边人的胳膊,她歪头看他,亲和地说:“小深小心,别绊倒了。”
他点点头,道:“谢谢外婆!”
如果换别人来说,或许阿深能听懂一些话。
可外婆年纪大了,说话不免带了一些奇怪的口音,连我这个生在这种地方的人听了,有时候也需要反应一两秒,更何况他了。
我看着她说:“外婆,说什么年纪的问题。
您要活一百多岁,快快乐乐的,没得烦恼,没得不开心的事,就是要活很久。
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我相信外婆,就算现在这样,还是可以活蹦乱跳。”
“哈哈,你这孩子……”她拉着我,又注意着阿深,一路笑谈着回到了屋内。
屋中有舅舅,舅母和表弟们。一见到我们,舅舅舅母都起身招呼我们坐下,“小深和小涴来了?快坐!
都来了还带什么东西,这么陡的山路,大晚上才到,怕是吃了不少苦吧?”
他们将东西接了过去放着,我拽着阿深一起坐到了沙发上,温柔地回:“还好吧!只是好久没走了,脚有点难受。”
“这样啊!等会儿睡觉前拿点盐水泡泡就会好多了。小深呢?过来还习惯吗?有没有觉得这里穷山恶水的,实在没啥子乐趣?”
舅舅盯着我俩问道。
他们还是年轻人,也去外面打拼了几年,说起普通话来也是有板有眼,自然能让阿深听懂。
他笑笑,有些拘谨地回:“没有。我觉着这里挺好的,除了路有一点点问题外,其他的都可以。
人好,景好,又有很多好吃的。”
“那你都吃了些什么?给舅舅说说!”舅舅看着他的眼睛,他撇了撇嘴,也开始想着细数起来,“比如说这里的土豆很好吃,不,应该说是马铃薯。
还有凉粉凉皮,还有火腿,烧烤呀,豆花饭那些,都比外面的好吃……”
他说起吃的,倒是放开了些。我盯着他的侧脸,他忽然伸手握住我的手,轻声说:
“关键这里是小涴和我的外婆家,舅舅家。不管道路如何艰难,都要过来看看的。我们是亲人,就算再远,也该来看看,不能疏远。”
我扬唇笑,舅母在一旁调笑,“你这孩子,还挺会说话的。当初肯定是用了不少花话,才把我家小涴骗走的吧?”
他抬头反驳,手却一直拽住我不放,“才不是呢!我不会说话。
她要是吃我这套,才不至于过了很久才和我一起。她喜欢的,是我这个人的品行,才不是我这张嘴,是不是啊?”
他贱兮兮地盯着我问。
我瞥了一眼四周充满欢乐气氛的脸,有心戏弄他,“不,不是。”
他们哄堂大笑。他红了脸,小声问,“那你喜欢我什么?”
我叹了口气,在他们八卦期盼的目光里,深情地说:“只要是你这人,我什么都喜欢!”
“哦~”他们嬉笑着吼起来。两个表弟也跟着起哄,一个八岁,一个十二岁。
“姐姐,你真的那么喜欢姐夫?”
“姐姐,老师说,喜欢一个人不可能什么都喜欢的。你肯定是在骗我们。是不是呀?”
那两个孩子扑在我身上来凑着看我的脸,加起来的力气也是大得很,我有些受不住。
外婆在那边叨唠他俩,“你俩快下来!看你俩衣服脏的,把姐姐的衣服也弄脏了,我到时候要你们给她洗衣服。”
两个孩子同时对她做了鬼脸,全然不理会她的话。
她作势要来打他俩,两人顺势挤在了我和阿深之间,似乎这样就能免于被罚。
我笑笑,看了一眼阿深沉下去的脸,对外婆说道:“别吓他俩了。衣服我能洗,随他们闹腾吧!”
她歇了手,瞪了两孩子一眼,而后对我和阿深说:“现在该饿了吧?不知道你们俩回来,都吃完饭了没有。等等,我给你们热饭吃。”
我看了眼时间,劝道:“别了,麻烦。我们下午吃了的。不饿,外婆,您就别弄了吧!”
舅舅却在一旁说:“说什么麻烦?这是舅舅家,又不是外人。老大,快去帮忙,外婆弄点东西给你姐和姐夫吃。”
舅母也接口:“是啊!别说什么麻烦。像在自己家一样,该吃还得吃。”
知道劝不住他们,我也附和:“那随便弄一点就行了。有个饭,有个汤就行了。”
“噫,那怎么行?小深第一次来家里,还是要两三个才行!”
舅母也起身跟着忙活。
我本来要去做,却被舅舅拦住,“闲不住是吧?多陪陪小深。他第一次来这里,还是不熟悉。下次就好了。”
看他被挤到角落里默默地注视着我们,我点头,坐到了他旁边,附在耳边悄声问:
“怎么了?不习惯这里吗?”
他悄悄回我:“还好,就是有点不太听得懂外婆说话。交流障碍,我挺愧疚的。”
用眼神给他打了打气,我又说,“没事,舅舅他们能交流就好了。有些东西,不需要言语就知道。过几天你就能听懂些了。
也不要拘束,当自己家。”
他果然是听进了我的话,不一会儿就抱着老幺说话。
“读几年级了?”
那孩子乖巧地回:“二年级了,马上就是三年级。”
“那在学校好玩吗?同学们还好吗?”
“好呀!就是老师让我有点儿害怕,同学们都很好。”
“听得懂老师在说什么吗?”
“有些能……能听懂。就是有些不知道老师在说什么。我可是认真地听课了,就是没有想清楚老师说的那个题目。”
……
看他们聊得开心,我也转过头来。舅舅笑着望了他们那里一眼,对我说:
“这老幺,平时脑子转得慢,偶尔对他说啥,都听不太懂。去开家长会的时候,老师和我说,他脑子这块儿,真的可能有点问题,反应不太快。”
我拧了拧眉头,想了会儿,“不见得有问题。或者可以带他去医院看看,如果检查不出什么,那就是发育问题了。
大了点就好了。我小时候,上一二年级那会儿,不也是被我妈到处说人老实听话,成绩却不咋地吗?
后来,还不是好了。可能是体质的问题,您也不要太担心了。”
他叹着气道:“也不敢带他去看。要是真出了什么事,需要做手术什么的,肯定又是一大笔钱。
前几年过得太逍遥了,欠了些债。这几年,还是有些力不从心了。
老大也上了初中,虽然花不了多少钱,毕竟还是在外面读,消费有点高。
老是靠家里的这点粮食卖钱,自然是顶不住。
我还得琢磨着,做个生意,存些钱,供家里用,还有给孩子存着上大学。”
默了默,我安慰他:“好。那先在这里祝舅舅心想事成,钱财滚滚来。”
飒朗而笑,他道:“那就借我的外甥女吉言了!”
她们做好饭的时候,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围在一起,吃饭聊天。
阿深也渐渐融进来了。老幺忽然说:
“姐姐,姐夫,我听奶奶还有爸爸妈妈他们说,姐姐和姐夫开了公司,很有钱。
有好多钱好多钱,不知道他们说的好多是多少?”
阿深接进话,“就是绝对能够姐夫养你姐姐几辈子那么多。山珍海味,随便挑。”
他天真地回:“那我呢?我能去吃山珍海味,随便挑吗?姐夫能养我几辈子吗?”
一家人齐齐大笑。阿深忽悠他说:“等你下辈子变成一个女孩子,会有人养你的。山珍海味,随便挑!”
气氛热烈起来。外婆舅舅他们免不了对孩子喝几声,可最终都是无用的。
小孩子的话确实单纯刁钻又多,一顿饭下来几乎也都在问问题。
饭后,泡了脚,外婆给我们收拾了一间干净的床铺,在门口叮嘱我们:
“晚上冷,还是好好盖着被子。这里没有你们住的那么舒服,被子也硬,外婆也不能给你们找更好的了。将就住几晚上吧!”
舅母过来跟着说:
“是啊!小涴,好好照顾你家男人。第一次来这里,一定要好好待人家。
要是让人家觉得不舒服,我们这心里也过意不去。”
我热络地说了:“知道了,舅母。我舅舅正等着你去暖被子呢,还不快点去?”
她拍了我一下,“你这个嘴啊!死孩子!”
还是笑骂着离去,我看着她的背影发笑。
将外婆劝走,周围忽然安静了下来。
那俩小孩没像小时候我来这边一样缠着要跟我一起睡,也许还真是长大了的缘故。
“怎么样?觉得还适应吗?”我走到了床边坐看右看,嘴里却开口问他说。
“嗯,好。他们都挺好的,很照顾我的感受。
原来这里的人真的很朴实,与外面见到的大相径庭。以后有时间,我们得多来走走!”
他在旁边坐下,歪头盯着我。
“嗯!”我点头,“不过等明天之后,您在想想下次敢不敢来。”
戏谑地看着他,我也坐在了边上。
“明天事明天说,今晚就先睡觉了。”他说道。
我扯了扯嘴角,“好啊,那你是想要睡外面还是里面?”
他的眼里遍布着某种色彩,拉住我的手,“我想睡上面!”
我眨了眨眼,“愉快地决定了,你就睡里面,我睡外面。”
“那好吧!”
躺在床上,关了灯,四周都陷入一片黑暗,有只手不停地在我身上作怪,我不禁轻声吼:“你到底要不要睡觉?别闹。”
“不……我就是想……”
“你……无聊!”
按住他的手,我闭着眼睛休息,脑海里却再没有想睡觉的欲望。
朦朦胧胧,像是在一团汪洋中滚动,焦躁的心思越来越浓烈。
“老婆!”
“滚蛋!”
“老婆!”
“滚蛋!”
“老婆!”
“这是外婆家。”
“我不管,老婆!”
“你……”
……
屋里的光线有点暗,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早上8点了。还有些浑浊的思绪,未能完全清醒。我推了推身下的人,“哎,起床了!”
他眯着眼看了我一眼,又闭上眼睛,模糊不清地说:“太累了,不想起。想继续睡!”
“好,那你先睡一会儿,我起来去看看他们做好早饭没有。”
“嗯!”
走出房间,屋里已经响起了他们的谈话声。刚一走进正屋,外婆他们就向我打了招呼。
“小涴,起来了?怎么不多睡会儿,现在还早!”
“是啊!昨晚来太累,应该多睡点补补觉。”
我坐到了沙发上,看他们已经在炒着菜了,回:“也不是很累。今天打算干什么呢?”
外婆正在切着葱,听见这话,回头看了我一眼,答道:“今天去地里蒿包谷,顺便挖点土豆啥的。”
“嗯,知道了!”我答了一句。
洗漱好后,看他们差不多准备妥当,我去叫了阿深。
他还是懒洋洋的,一点儿都没有精神。舅母看着他哈欠连天的模样,不禁问:“是昨晚没睡好吗?是床太硬了,还是……”
我垂头假装没有听到,他揽着我的肩膀,笑着说:
“就是没睡好。床铺还好,什么都好!”
我感觉到舅母那熊熊燃烧的八卦心理。她也大不了我多少岁,还是年轻一辈的心思。
女人间就是这么奇怪,有时候隔了辈份也可以因为某些话题而完全让人忽视。
两表弟也起了,一起吃完饭后,一家人拿着农具往地里走去。
太阳已经出来了,田里的玉米长了有人那么高,有些甚至还超过了个头。
去外婆家的地里,要经过那个沟里的井。阿深带着俩小孩在井边玩了几下水,我招呼着他赶紧跟上。
外婆他们本来是叫我们自个儿在家玩着的,我还是硬要说去地里看看,也找了锄头杠着去,打算试试多年未做的事情,是不是还如想象中那般艰难。
他总算适应了这里的家人。
和两个孩子追着打闹,在我边上跑来跑去,偶尔还从高台上掉了下去。
我怕他摔着,提醒了几句,他玩得正开心,自然没有闲心听我的劝。
外婆舅舅他们一直在前面走,不时回头对我说:
“叫你在家里好好待着不听,这地里头有蛇,虫子,还有毛辣子,八角丁,就是那种全身绿油油,一碰到人就会很痛,然后肿了的东西。
到时候你和小深被弄到,别哭着鼻子叫舅舅哈!”
“对头,你舅舅说的一点儿都没错。
小时候你来过的那年头,还是在地里碰到了,痛得哭了好几个小时,怎么哄都不乖。
不知道现在大了,还像不像以前那样!要是真哭了,我们哄你,乡里乡亲看到了,还不得笑死。”
舅母不嫌事大,直接把我小时候的糗事拿出来说。
我尴尬地摸了摸头,解释:“小时候太傻了,胆子又小。
也许当时以为那东西碰到自己,就会死,所以才会哭得那么伤心。
再说了,你们也都知道,在我上三年级之前,脑子是有点问题。
舅母还记得不,二年级上还是下的时候,我摔了一跤,把腿摔折了,我妈和你背着我上了我家对面那座山,又走了好远好远的路,去看那个土大夫。
后来好了,脑子也灵光了。这不,不然今天怎么还这么机灵地在你们面前吹牛,是吧?”
“记得记得。怎么不记得?那次姐姐和我都累得不轻。
你小时候也挺剽的,又上二年级了,体重也不少了,又是大热天。
姐姐和我换着背,都快断了气。顶着大太阳到那里的时候,总算是解脱了。
那时候我还想啊,以后再也不想背你了,又重又累。谁知道后来,是真的没机会背你了。”
她没有停住脚步,一直在我前面走。路上崎岖不平,凹陷不堪,单单走路,都有些费力了。
身后窜来一个人,揽着我的肩膀向前走,凑热闹地说:“原来你还有这样的事没和我说。
放心,以后你要是伤了,我再背你爬对面这座快要顶着天的大山。
舅母,还真得谢谢,那么多年前,你曾经对她那么好。大恩不言谢,以后去G城,我罩着你。”
“好啊!那我和你舅舅外婆她们,一定要等你罩我们。今天天气这么热,看来,还是我们先罩着你了。”
他们笑呵呵地在前面走,阿深回:“那先谢了。”
我瞥了他一眼,踩着乱石泥路,吐槽:“你以为你是黑社会呀?还说什么罩?真欠揍!等会儿热死你。”
他盯着我头上的帽子看,兴冲冲地说:“你这个帽子,也不管什么用。现在感觉空气挺好,气氛又好,关键我已经听到了水流声,是不是下面还有河水玩?”
“是啊!她家的地就在河边,涨潮也淹不到。听说下面不知道哪个部分还可以捉鱼。
长这么大,我也没去捉过。可以等中午的时候,让他俩小孩带我们去。”
他应和:“好主意!啊!真爽啊!”
两个表弟跟了上来,老大嬉笑着说:“姐姐,姐夫,你俩离得这么近,说话也叽里咕噜的,不热吗?”
老幺也跟着瞎掺和,“是啊!姐夫,你不和我们一起玩了吗?
姐姐她要和妈妈她们一起玩,才不想和你在一起呢!你再不追上我和哥哥,那我就让哥哥不要和你玩。”
我拍了拍他的头,“老幺啊!你话贼多了。走路给我看着点,别晃到坎下去了。”
“还有你,”我看着在前面走去的老大,“你们老师留的作业是不是太少了,还敢打趣你姐了。
说,有没有女朋友?要是有女朋友,你就知道热不热了。”
“呀呵呵,老师说不准早恋,哪儿敢有什么女朋友。
我给你说,老幺虽然才上小学,但是他们班谈朋友的人特别多。老幺还有一个追求者呢!天天叫他一起玩。”
他拽着老幺往前跑去。
老幺气怒地瞪着他,“谁叫你说这个了?要是爸妈他们听到,我就完了。
我们那才不是谈朋友,我们就是好朋友。你们初中生就是这样乱说,又乱想。”
我看了一眼离得远远的舅舅舅母,正舒了口气,旁边人却大喊一句,“老大,想交女朋友直说呀,姐夫给你介绍一个,很漂亮的那种。”
我捶了捶他的心口,“别上头啊!没正经。舅舅和舅母可不喜欢你这样的。
要是外婆听到了,她会说你教坏小孩子,以后都不想要你来了。是我男人,就得收敛点,别闹事,是不?别给我丢脸!”
“老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看他贫得厉害,我笑笑。
老大回头用手指了指他,悲痛交错,似乎做贼心虚,脸上的表情极为复杂,放下一句:
“姐夫,你好样的!”
便直接往前跑了,老幺也撒手追去。那边我听到舅舅舅母嘀咕了几句,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到了地里,他直接被河边清澈的水吸引过去了。
我看着外婆已经开始认真地动起了手。舅舅脱了鞋,也做起了农活。唯独舅母停在原地,狐疑地盯着我。
我笑着问,一边摆弄着锄头,“看啥嘞?看热闹?我会的,别这样不相信我。”
“不是不相信你,是压根儿就没有想信过。”她低声说了句。
看另外两人也忙活着,她也动身了。我倒弄了会儿,也跟着费力地干了起来。
不久后,阿深带着表弟他们回来,见我这样,不禁嘲笑:“我觉得你这个姿势完全没毛病。”
“呵呵!”见那俩小子竟也会拔草翻土,我提醒他:“别傻站着了,开始吧!”
他看了看手里的东西,有模有样地说:“这个,我还在电视上看过,挺好用的,不知道自己用起来怎么样。”
“试试不就知道了?”
看他一下挖去,将玉米树旁边的土刨开一大片,却没有弄到根部去。我讽笑了几声,上去教他。
“你看,你要站在这个位置,然后把土往这边捞,记住,用力。
围着这个转一圈呢,全部弄松盖在这上面就好了,不知道你往外弄啥嘞。别让为师白教,做好点,用点心,记住了没有?”
“嗯,记住了。不过,实践还得需些时间,不要打扰我,让我仔细琢磨琢磨。”
我点头,“你加油!努力再加油!”
我开始做自己的,偶尔看他乱搞,把玉米树挠断了,也只有在旁边唉声叹气的份儿。
外婆她们很是友好地说没事,我的心却在颤抖。农人多重视自己的庄稼,我是知道的。
一颗两颗还好,一连弄断了好多根,就有点罪过了。
忙着手里的活,我也有点累。那带着刺毛的枝叶不断碰着我的脸,又痒又难受。
阳光渐渐毒辣起来,汗水顺着脸不断往下流躺,当真是……十分酸爽。
若是自家的,还可以偷点懒。可是,这是帮外婆家干活,不多做点不像样子。
坐下歇了会儿,他也猛地跑到了我身边,跟着我坐下。
舅舅他们还是低头做事。我扫了一眼他脑门的汗水,用袖子给他擦了擦,问道:“怎么样?还行吗?”
他皱起了眉头,有气无力,懒洋洋地:“唉,别说了。我这全身被刺得难受。你看我脸上,肯定全红了。”
我笑笑,盯着他通红的脸,调笑,“这是西红柿鸡蛋清面。”
“哼,看你的,还不是差不多。我觉着,以后我得带咱儿子来做这个,特适合他,体验生活,学习一下农民耕种的不易,让他以后吃饭还浪费粮食!”
他也擦了擦我脸角的汗。
轻轻笑了,我附和:“这个建议甚好!为了把他培养成为一位出色的继承人,我决定,以后每年暑假,都让他来这里历练,一直到他成年。”
“就这样确定了。等一下回去我就打电话给他交代一下,从今年暑假开始,一个暑假都不能少。”
相视而笑,正起身准备去干活的时候,他忽然叫了一下,我看了他又坐到了地上的身子,疑惑地问:
“你这是咋了?腿软?”
“不是,我好像被什么东西扎到脖子了,好痒好痛。”
他伸手摸着自己的脖子,满脸的难受。
我蹲下身体,还没见到他脖子怎么样了,就发现离他脖子几厘米处枝叶上绿油油的东西,又大又粗。
我的手一抖,连语气也布着惊慌,“别动!”
他吓得顿住了动作,惶然地问:“怎么了?”
我凑到他面前,轻轻抬起绿色的玉米叶,快速地往旁边一撇。
那东西终于远了去,看了眼他脖子上明显的红印,我指着那东西对他说,“你应该是被这个碰了。
要想消肿,还是得把它敲碎,将身体里的液体涂在被碰的地方,才能止肿。”
“What?要敲碎?”他难以置信地问。
他的眼神在那个东西和我之间徘徊,显然是真不相信要这么残忍地对待它。
“对呀!要不然你就忍着痛吧!”
拉开了他脖子上的衬衫,我打算看看怎样擦才好,一抹明显的印记猛然进了我的眼。
本是打算叫舅母来帮一下忙的,那抹心思在看到这个东西后,戛然而止。
我愣了会儿,他焦急地说:“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很严重,没治了?”
我吓他:“是没治了。”
那边舅舅他们也发现了动静,连忙询问:“这是怎么了?”
“不会真被八角丁碰到了吧?”
我轻声回舅母:“还真是被碰到了。”
她道:“要不要帮忙?”
我忙摇了摇头,“没事,我看到了。这个我们处理。”
外婆也回身,透过重重阻碍看向我们,“小涴,要不带着小深回去吧?
天又热,都把你们晒黑了,到时候中暑了可不知道要咋整。
他现在可能做不了了,你给他擦上八角丁的水后,收起锄头回去看着屋里。
钥匙到舅舅那里拿。”
我思考了几秒,回答她:“外婆,等我先给他擦上这东西再说吧。”
她应了,又继续忙着自己手中的事。
我拧着眉头,将玉米树撕了下来,让那个东西在的地方落在一块小石头上。
我又捡起了另一块石头,闭上眼睛猛地砸去,抬眼望的时候,已经不成样子了。
他蹭着我大喊:“恶心死了。”
我:“恶心死了的话你就等着痛死吧!”
他皱着眉头,“好吧,你就涂上去。我不看。”
我轻笑了几声,随意找了一根干净的木棒,蘸着那东西抹在他的脖子受伤处。
过了几秒,他惊奇地说:“还真的有用。这东西涂上挺凉爽的呀!”
我应和:“那是当然。这可是这一带治疗这种日常受伤的好方法。”
他笑答:“原来这种土方法也是可以尝试的。”
“当然了!你不要对这种土方法抱有偏见。它毕竟是老祖宗沿袭多年留下的经验,自然是可以争得一番推敲的。”
他点了点头:“确实呀!”
我将木棒丢了,深吸了口气。看到事终于搞定了,我没有再叫他和我一起干活。
独自弄了一会儿后,看了看时间,已经是11点半了。
我想起舅舅对我说的话,又回头同阿深耳语一番,再继续回头干事儿。
一下子就到了中午。
我们一家人回了住处,他们开始做饭。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在一边玩起了手机,处理文件。
等他们做好饭的时候,已经是12点半了。
吃了饭,和他们打了个招呼,我就和阿深一起带着老幺,又走过了那段山路。
到了桥边,我们开着车去了最近的医院。
给老幺检查一番,又照了片后,医生说,这孩子的身体没什么问题。
可能是由于发育迟缓的原因,至今没能晕出很好的智商,让我们不必过于忧心。
心底的那块大石落下。
我打电话和舅舅他们说完这件事儿,又去超市买了一点日常用品,在小摊边买了些水果后,才开着车回了桥边。
停好车后,我们又徒步回到家里。
屋中只有老大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玩着手机。我们进去问他,“你爸你妈呢?”
他回了句:“去地里了,留下我给你们说一声,顺便煮一点猪食。现在好了,我可以走了。”
他离开后,我摊在沙发上,无力地躺了一会儿。
看到阿深的伤势也好得差不多后,我便带着他去了地里。
一天忙活下来,自己晒黑了几个度不说,他也黑了,脸上红彤彤的。
让我想笑又心疼。
第二天,还是同前一天一样的安排。
他同我偷偷讲了一件事,怎么外婆家的厕所还这样落后?
还是那种最古老的蹲式服务?
几次上厕所,他都去蹭了别家的,我也跟着去了。
于是,在第三天晚上我们回来后,看到的就是几个工人在修新的厕所。
我说他怎么消失了好几个小时呢!
这些人还比较靠谱,等我们一家子在那里看了两个多小时,一个简易的厕所便竣工。
比起那种高档的自愧不如,但也有门有蹲位,有男女两个小房间。
与这里的别家相比,倒是显得时髦了很多。
外婆她们一直在念说他太孝顺了,还要为他们修个厕所。
他谦虚地打发了,便又陷入了做农活的困扰之中。后来我们又开始挖土豆吃,结果他又将它们弄得个稀巴烂。
他长叹:“果然,我就没有做农活的天赋。”
我十分赞同:“确实啊!这个东西,确实不是我俩干得成的。”
于是,煎熬了三天的我俩,彻底解放天性,直接往河边奔去,玩水捉鱼。
比起在地里干活,这个明显就要完美了很多。水花溅在身上,别提多凉爽了。他走在前面,我一直追着他泼水。
他忽然站定,小声说了句:“别动!”
闻言,我顿住了身,看他缓缓低头伸手往水里去,突然的一个动作,掀起了浪花翻涌,满眼水渍。
他遗憾地喊了一声:“唉,跑了!可惜了!”
我上前观察他看的地方,道:“这样捉是不行的。不如我们去拿一个网状的东西,恐怕还是更有效率。
要是按照这个样子,你就别想抓鱼。”
他想了想,“好,那你先在这儿等着,我回去找找!”
“嗯!”
等他回来了,我们沿着河流一直往下,竟然真的捕到了十多条小鱼儿。
这趟行程很快画上句号。
临走时,我给了舅舅一张卡。他推辞:
“你这是干什么?虽然舅舅没有本事,但也不至于会要自己的外甥女救济。
这样的一种方式,你让舅舅的脸往哪儿搁?”
我看着他的眼睛,温声解释:“舅舅,我们是一家人,这里也没多少钱。
你就权当是我借你的也行。做生意成功了,还是可以还我的不是?
外婆她年纪也大了,以后也少种田地,挺累的。阿深和我这次来,也是深有感触。
人生到了某种年纪,就应该享一点福。这也可以算是,我和阿深孝敬外婆和你们的。
让表弟他们好好读书。这里的教育实在不行,等他们上了高中后,还是去外面读吧!
家里房间挺多的,住得下。小泽也缺个玩伴,正好可以一起学习。
明年他就要来这里锻炼锻炼,还要靠舅舅你们多照顾些。”
他最后还是禁不住我的劝说,感动地收下卡了。
回了G城,阿深和我说,他想要修路。
希望将外婆家下面那条山路修好,以免得外婆他们去市集的时候,一直要走很远的路。
舅舅也买了车,到时候可以直接开回家。达成一致,这事就交给下面的人落实了。
那是我们人生中不可多得的回忆。
正是因为那种骨肉亲情,我们才越发割舍不下浓烈的感情。
我想将外婆接来G城住,她还是不愿。
那寄托了一辈子喜怒哀乐的地方,最终会是她生命的归宿。
我想,以后的人生中,应该会有不少这样不起眼却又温暖我们内心的确幸吧!
番外慕深篇2 一两事
(一)山长水阔
“记不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的山水长阔?”身旁的人望着她,眯着眼说道。
他们此时的位置是一座山的山顶。
四周都是连绵的小山,不远处还可以看到很多青绿色的湖泊,还有“唰唰唰”的溪流奔过。
恰好又是春天,山上了长满了野花,五彩缤纷,遍布整个山野。满眼的春意盎然,顿时让心情也跟着舒适安逸了许多。
“我要是不记得呢?”她狡黠一笑,眼睛却是瞄向下方。
要不是处在这样好的地理位置上,也不能将眼下之景看得一清二楚。
现在当真有了那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群山相拥,风景如画,山美水美人更亦是。
阿深笑了,抱着她撒娇,语声简直要甜腻旁人:
“我不管。老婆,我想和你一起守着这山长水阔,我想与你白头偕老,我想再和你生一堆孩子。
但是呢,我又考虑到生孩子很痛苦,不如我们去领养吧?十个二十个都行。”
阿涴揉了揉他的头发,哭笑不得:“十个二十个?那不得成了收容所?
我们不是有几个吗?现成的,你把对我们孩子的爱,用在他们身上,同样适合。”
他摇着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玩着她的头发说道:
“不同的。我虽然很喜欢他们,可那种喜欢,还是与骨肉亲情不同的,我爱你,这和世界上其他人都不同。
我对别人的,多不过是不讨厌,可是你就不一样了。
我爱你,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满身心的欢喜都是因为你而起。
我们明明就没有血缘关系,偏偏我感觉,我们骨肉相连,分不开了,分开就会痛苦,分开就会死。”
阿涴靠着他的肩膀,看着下面的青山绿水,心情也是极好。
她笑回:“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啊!我听别人说,人的感情,总会有保质期。
过了那个时候,数不清的问题就会涌上来。面对激情的冷却,接下来就是漫无边际的疲倦和厌恶。
你说,我们真的会到达那个阶段吗?然后分道扬镳,各回各家?”
她忽然又想,她已经没有家了。
妈妈去世了,她早就是孤身一人了。她尚有亲人存在,却只能独自生活。
在这个不大不小的G城内,她没有家了,没有和妈妈在一起的家了。
她左右能依靠的,能汲取温暖的,除了小泽,除了阿深,再没人能给她一个家了。
会不会,有个人,是你的命中注定?
是不是真的会有那么一个人,不管时间过去多久,只要你迷了路,他总会将你找到?
会不会有个人,不管你误入歧途,走了许久许久,在你终是醒悟的时候,再是回头,就会发现他一直在原地?
她又乐观地回想,原来,不管她走去多远,他都在原地等她。
她迷路了,他会去找她,她走错路了,他又会在原地等着她走回去。
那段时间不管有多长,他都没有放弃过。
他真的是一个极好的人,托付终身也好,付出心思也好,都是再合适不过。
可最重要的,不是合适,而是喜欢。不知不觉,他早就走入了她的心里。
以前太过年轻无知,被自己的愚昧蒙蔽,她没能及时看清自己的心意。
事到如今,他们终于能走到一起,共度余生,过程中的蹉跎和折磨又算不得什么了。
她很确定,面前这个人,是她认定了,要过一辈子的人,要爱一辈子的人。
她不相信那些虚无的来世之说,然如果真有那么一种玄幻的存在,她求之不得。
虔诚的祈求,她的爱人,能够百岁无忧,来世,再与她生儿育女,白头偕老,不负虹映。
他听见这样的话,有些气闷:“你怎么能说这种话?自打和你结婚那天起,我就没打算放开你。
好不容易才娶到你,我怎么敢不珍惜?我的妻子是慕檀涴,这辈子是,下辈子是,下下辈子是,生生世世都是。”
他霸道地搂紧了她,又接着说:
“放心吧,我们不会像别人说的那样。
要是有一天你见到负心的曲深,那一定不是真正的我,他肯定是假冒的,就和我用了同一张皮。
喜欢慕檀涴的曲深,这辈子都只会爱着她,守着她。
他所求的东西不多,就是一个爱人。
可是,那个爱人,又是茫茫人海中最是独特的一人,很珍贵,比之世间任何一物,自降身份。
他求的她,就是他这辈子的信仰。人生短暂,他要的,只是一个叫慕檀涴的人。同名同姓,唯爱,他怀里的那个。”
她觉得自己的眼泪不值钱了,刷刷从脸颊滑落:
“你……阿深,你干嘛说这个,人家……我……听不得这话的,你还要说,真讨厌,讨厌死了!”
“我……你别哭啊!老婆!老婆,我不说了,我不说了好不好?你不哭,我错了!”
他抹着她面庞的泪水,弄着弄着,却不知怎么就亲上了,回过神来时,俨然过去了几小时。
两人理着衣服。
他先伸手给她穿好了衣裳,才道:“累吗?我背你回去!”
“嗯。”
身体有些酸软,她也为他扣了面前的扣子。
他起身,拉住她的手,蹲在她面前。弯唇一笑,她爬上他的背,缩在了他的脖颈边休息。
他背起她,沿着山下的那条狭窄小路行去。
“老婆,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他扬起嘴角,小心翼翼踩着坎坷的山路,一直往下走。
“嗯,记得。那天,你很帅。”
“你也好看。可是啊,不只是因为你好看,我才接近你的。
那时候,我也没什么志向,唯一支持我活着的,就是没能找到一个让我离开这个世界最有力的理由。
自从那天遇见你,我才知道,什么是活着的意义。”
他不禁有些心悸,如果当时他没能在那一刻见到她,那后来的一切,是不是就没有了?
他想不出,没有阿涴的日子,这样的生活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也幸好,在那个寻常又注定不平凡的时光里,他能一眼认出,她就是他要等的那个人。
樱笋时光,两人的身影在余晖的倒映下,重叠到了一起。
白云星闪,冰晖将至,这场万千烟火,终归不会是一人看了。
(二)早起
早上7点。
她坐在沙发上吃着早餐,他正打着领带走过来。他看着她这么淡定安然地坐在沙发上,不禁计从心起。
“老婆,你看这领带,怎么也弄不好。”
听到这话,她撇头望向她。眨了眨眼,她勾了勾手指:
“过来!”
他大喜,心下得意,迈着小碎步屁颠屁颠地坐在了她边上。
“我就知道老婆对我最好了!”
他脸上是孩子调皮得意的笑意。
“是吗?”
她抿唇一笑,眯了眯眼。
优雅地放下手中的面包,她温柔地伸手往他领带方向去,正在他笑得越发花枝招展时,猛然手下一个用力拽,谁曾想,没有完全掌握好力道。
等她反应过来时,唇边便有柔软的触觉传来。她面无表情地推开他,板着脸道,
“失误。纯属失误!”
他却像是上了瘾,撒娇,“老婆,再亲一下。”
她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赶紧将领带系好,催促,“早安!去上班吧。”
前几日忙了许久,一直没有假期。她今天给员工放了假,如今不需要上班了。
他上前抱住她,蒙着脸道,“我觉得不可能早安了。我不想去上班了。要不,我也给员工放个假?”
“你敢!我不会养你的。”
虽说是威胁的语气,她却没有用严厉的话语,只是浅浅细语道。
他退开,双手搭着她的肩膀,言语委屈,“好吧!老婆大人叫我去上班,我是一定要去的。
不然,怎么养活你和儿子呢?唉,真难受,真不开心。”
她歪着唇角轻笑了笑,迅速在他脸边亲了一下,那人就跳着脚高兴地像个傻子一样往玄关处奔去。
“老婆,我去上班了。在家等我哦!我们晚上再难分难舍!”
她看着他蹦蹦跳跳地出了门,撑着脸在门边磨蹭了几秒,才恋恋不舍地关了门。
门外却没有脚步声响起,果然,直到她刚好数到70的时候,她才听到声响。
低下头,她无声笑了。
最好的爱情不过,你对我真情实意,我对你,掏心掏肺。
互相迁就,互相取笑,却是最了解对方的人。
我对你情深入骨,你对我,同样,初心如故。天荒地老,沧海桑田,我们还是会和彼此在一起。
(三)这高深的问题
曲深:“老婆,我不想在下面了。”
慕檀涴:“不行。”
曲深:“我就是不想在下面嘛老婆!”
慕檀涴:“为什么?”
曲深:“因为他们说,那是家庭地位的象征。”
她:“意思是你觉得你的家庭地位不如我?”
他:“没那个意思。就是不想在下面。”
她:“我出力还不行?”
他:“不行。作为男人,出力的应该是我。你可以怀疑我的人,但不可以怀疑我的……”
她:“我不仅怀疑你的人,连你的能力也怀疑。”
他:“反正就是不行。我就是要在上面。”
她:“看你表现吧!有机会的话,你可以试试!”
“真的?”
“真的。”
“那我们可是说好了,不许变卦!”
“儿子快放学了,去做饭!”
“Unique不是会做饭吗?”
“不巧,它去充电了。”
“不想去,想休息。”
她歪头亲了他一下,“还不去?”
“这还差不多!”
走到厨房门口,他忽然转过头来,一本正经地道,“我觉得咱儿子,已经有能力做饭了。不如……”
“他才六岁。再过一年吧!”
“嗯。”
得到回应,他才哼着小调心满意足地进了厨房。
她在心底冷冷哼了哼,至于吗?说是为了找回青春,买了学生时代的上下铺来睡。
她是觉得他睡觉不老实,怕摔下来,才让他睡的下铺,自己还牺牲了,睡难爬的上铺。
可这家伙不领情,偏偏就是要争着睡上面。
唉,任性!
也对,年轻人就应该任性。等他到了四五十岁了,就蹦跶不起来了。
南宫瓘番外1 过去之人
一个人太平凡有时候也不是好事。就比如我,出生得太过平凡了。
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普通小老百姓,再有一个弟弟,家里没有稳定的收入。
上一辈人中,爷爷奶奶有两个儿子。一个是我爸爸,一个是我大伯。
不知道是什么缘由,大伯一家混得风生水起,开门做生意,有了些小钱。
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有钱便是王道,有钱也是别人巴结的对象。
因此,爷爷奶奶仿佛并不喜欢我爸这个只会埋头苦干的小儿子,也不喜欢我和弟弟两个孩子,反倒是对大伯家的几个儿女格外费心。
每每逢年过节,便是周到地照顾,好像只有他们才是他们亲生的孙辈。
而弟弟我们俩,就是外来的人群,不讨喜,也不值得关注。
家里本来也是一直算是过得平平凡凡的,不苦却也不能说是丰衣足食,直到我出生那一年,爸爸因为在地里干活从高台上摔下来伤到了骨头,一切才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个爸爸妈妈一直贴心孝顺的父母,并没有在妈妈左右求助无门时上前说一两声关照爱护,反倒住进有些小钱的大伯家,躲避了妈妈,生怕别人再从他们身上得到一点好处。
庆幸的是,妈妈那头的亲人愿意东奔西走,终于筹到了钱为爸爸治了伤,艰难地熬过了那一节。
我也不知道爸爸是怎么样在这种环境中长大的。
只是从我们记事起,每次去爷爷奶奶住的地方,他们都是十分讨厌我和弟弟,总是用着极度不喜的语气道:
“来这里干什么?你们俩以为我们这儿藏着什么好吃的东西是吧?
没有,什么都没有。赶紧回家去,和你们那个不成器的爹住在一起,别在这里挡着我们做事。”
可我和弟弟被撵出来不久后,我们会经常看到,大伯家的孩子们拿着自己心爱的棒棒糖,还有很多好吃的,比如肉骨头这些从他们家跑出来。
玩笑打闹,还会不时在我们面前炫耀,说我们是被人抛弃的孩子,爷爷奶奶不喜欢我们,我们真讨厌,我们的爹真是个拖油瓶,没本事的老实人。
小时候性子急,听不得诸多难听的话。
所以,不免因为年少稚嫩,和他们打起来,弟弟会在一旁加油助威,却也是闷闷愣愣的模样。
一人打了几个,总要带些伤。那些堂哥堂姐堂弟的,也回去告状,说我如何如何的坏话。
没办法,听到这些,爸爸妈妈也会因为我的冲动任性,拾起棒子打我或是让我跪许久。
我也特别倔强。
让我认错,我从来都是不愿意的。后来,他们也意识到我不会认错,便只是从身体上惩罚我。
因为这些事的连连发生,我对爷爷奶奶有些怨愤。为什么都是自己的孩子,差别却要这么大?
仅仅是因为大伯比爸爸更成器一些,有钱吗?自己的孩子都能这么对待,更遑论别人呢?
有时候很委屈,很难受,也会钻牛角尖,觉得这世界一点都不好。
可孩子的心思,想一套是一套,当他们用着蹩脚的理由说服我的时候,我总会很容易就信了他们的话。
比如爸爸常说:“孩子,吃苦是活着避免不了的事情。爷爷奶奶这样做,当然有他们的道理。
我们是他们的孩子,是小辈,就不应该怨恨他们。说起来,还是怪你的爸爸太笨了,不能讨得他们的喜欢。
这就告诉你啊,你是姐姐,要好好学习,要学会孝顺,不管怎样,都不要怨恨爷爷奶奶,那都是不对的。”
也比如妈妈会说:“堂哥他们欺负你,也是正常的事儿。哪个小孩小时候不这样?你也知道大伯他们对孩子太好了。
要是你把他们打伤了,我们还得赔医药费。家里也没多少钱,就是靠点庄稼养活。你可得要争气些,别添乱!”
我如是信了他们的话。
我期盼着,有朝一日,我成为了一个大人,有着遥远的梦想,成为了我想成为的人,有了很多的钱,那这一切就会改变。
我们一家决计不会再受苦,爸爸妈妈和弟弟都会过上富裕的生活,我们也不会再怕因为负担不起医药费要看别人脸色。
我努力地学习,试图用这样伟大的梦想来拯救所有人。
似乎是神明看到我的诚意了,我终于因为成绩好而被选拔进入了县城念书。
我认为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上天要眷顾我们受苦受难的平凡人。
我依旧记得,爸爸妈妈送我出门那天,在路上遇到了刚巧上街的奶奶。
她当时冷冷地扫了我一眼,佝偻着身躯嘲讽地说道,硬生生地用她那被地面磨着得变了形的手拐指着爸爸的脸,骂说:
“别以为孩子去了大地方就了不起了。生了你这个不成器的儿子,那教出来的孩子,能成什么鬼样?
十月怀胎把你生下来,原本以为是个成事的,哪会晓得,是个拖油瓶,念书不行,做生意不行,脑子就是不听使唤。
把你养这么大,到现在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还是没有享到你的福气,这样的儿子,生来做什么?
早知道,在你出生的时候,就应该把你丢给人贩子,也省得浪费我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了。”
那时已经懂事了,在这种伤人的话语中,我没有像幼时那番冲动做些不愉快的事情,只是仰着脸倔强地对她道:
“奶奶,这个您不用担心。我成不成器,以后就知道了。
但是我爸是你的亲儿子,天下有哪个父母会像你这样说自己的亲生儿子?
你放心,你养爸爸的功劳,我以后会折合成钱还给你的。”
她不屑地颤着身子朝边上走过,背影冷漠得像是一座冰山,压得我喘不过气。
“不成器的儿子养的女儿,也就是这样的。长幼尊卑不分,还想着和我顶嘴,这天下当真是没有从前的王法了!
造孽啊!造孽!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生出这样的儿子?老天不开眼啊!”
我永远都会记得,她的语气里饱含的不屑一顾和鄙弃。
那时我便暗暗发誓,终有一日我会成为一个有用的人,不要成为一个让人瞧不起的人,为爸爸妈妈争光,也为自己争口气。
可后来去学校才发现,外面的世界太大了,眼睛里看到的许多事情太多了,太复杂了,应接不暇。
每个人都会因为想要证明自己多么厉害,都想要融入一个偌大的集体,从而做一些违背本心的事情。
冷冷旁观看也好,无情参入也罢,那都是年少做的荒唐事了,算不得真。
以后再记起,不免会感叹当时的自己,是多么的懦弱和渺小,总会在不少的流言蜚语中保全自身,做个极其残忍的看客。
我也记得,这段时间,父母因为偶尔的争吵,母亲也生了一场小病而闹得不可开交。
人人都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人人都自顾不暇,哪有什么闲心再去管别人的事儿?
终于,那些痛苦不堪的日子过去,我的心智也越来越成熟。
我总是能精确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想要完全走入别人的内心,也不想自己完全放开,避免再失去时伤得体无完肤,抽身不出,痛苦度日。
我不想活成我认为的那种人。
可我终是避免不了要成为那样的人。
初中美好的时光,会因为某些人的优秀靠近而暗生情愫。伴随着高中开始,那些思念便会化作长长的线,缠到了心房之上挣扎不透。
繁重的学习,需要一个突破口,泄去无聊和烦闷。最后归结于……默默地喜欢着一个人。
日子还是无聊地过了去。辗转熬到了高中毕业的时刻。
没有用尽全身心地去学习,心中还是有少许忐忑不安。再怎么慌张不安,还是等来了高考。
高考过后,好似全然解放。
殊不知,之后发生的一切,也会给人的一生,种下颗颗隐患的种子。
成绩出来,一本线以上一百多,看起来虽不是最理想的状态,却也不是糟糕透顶。
怀着对新生活的向往,我们走进了大学生活。我们少时合群的玩伴,已然成了摆脱孤单的挚友。
我和小涴一同进了G大。
大一的生活,渐渐地从那种闹心疲惫到无所事事不知道明日是什么时刻的转变中协调下来。
这一轮的解放,往往就是新的沉沦。
在和平懒惰的时光里沉久了,就会忘记自己从前是什么模样的,就会忘记自己那么多年是多么辛苦地度过来的。
只是在新的生活里找不到活着的意义。
也就在这一刻,想起自己还有一个思念想要在一起不舍弃的人。
他叫郁临,是我的初中同学。
他就是我思念却不敢靠近的人。
高中我们便在一个班,永远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思考着许多难以启齿的心事。
更巧的是,我们进了同一所大学。我们在新生报到时茫茫人海望到彼此的身影,从此一颗心再也不能从对方的身上撤下。
我们加了好友,共同说着那些过往,我也暗暗知道,他好像也是喜欢着我的。
终于,在一个晚霞布天的黄昏,他约了我出来。对着黄天厚土,对着图书馆前那汪碧绿泛起波澜美丽的湖水,他向我表白了。
没有鲜花和掌声,就这样用一颗赤诚的心打动了我。
我们在一起了。
知道这个消息,小涴当时还吐槽我,“你这女人也太好骗了吧?没有鲜花没有掌声,也没有所谓的仪式,就那样简单的,就可以把你带走,这……荒谬!荒谬!不过,我不是很懂。
你们这些大神的事情,我从来就是没有说话的余地。反正,你幸福了我就放心了。
要是不幸福,那就……听天由命了。”
我们在一起,度过了许多甜蜜的日子。
他会带着我去图书馆学习,也会带着我去看满天的星光,会为我买最喜欢的汉服,会在我伤心难过的时候费尽心思哄我开心,会去试图学着改变自己,满足我的要求。
我们不是将就,我们是两厢情愿,陷入了爱情的狂欢。
我不是满心满眼都是所爱之人的人,偶尔会因为迷糊,忘记我们的约定,忘记他的生日,忘记他的事情。
可是,这份感情,我也是用了心的。
所以,也会害怕失去。
因而,在我失去他的那一刻,的确是快要疯了的。
再怎么强大的女人,心里也会留着那十丈方圆,为自己所爱的人苟存一个未来,一个家,两人的家。
可知道他毫无预兆地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的时候,我的心是颤抖的,受伤的,难以平静的。
至今我还能想起,他拉着那个女人站在我面前,平静地道:
“小瓘,不要认为这是没有逻辑的事。你对我也不是很好,总是让我感觉到冷漠和不安。我不想信,你不是喜欢上别的男人了。
为此,也为了保留我最后的尊严,我希望我是那个坏人,将我们之间的瓜葛彻底斩去。
我只盼,你以后的人生,没有我的存在,能够无忧无虑,永远快乐。
也希望,你再找的那个人,真心是你喜欢的人。你会对他好,你会对他比对我好。都会好的。
我做这一切,只望你能明白,我都是为了你。愿你安好,我的心,也就完整了。”
那个女人翘着高高的唇,尽情地嘲讽,“管不住自己的人,真是……唉,要怪也只能怪,你太冷漠了。
看,郁临对你这么好,你也不知好歹,非要等失去那一刻才知道痛苦。不过,不管怎样,都会过去的。
还是像他说的那样,我也同样真诚地希望,没有他,你能找到自己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开心每一天哦!”
我的心彻底老去,狠狠地说道:“你走,我绝不阻拦。只是我希望,等你再回头看我的时候,别因为我高不可攀而望而却步。”
他淡淡一笑,毫不留情转身离去的背影,让我从天堂坠到地狱。
明明我才是被伤害的那个人啊!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
是成全我?还是成全自己?
真是可笑!
后来,我总算知道,他和那个女人早在之前就勾搭上,出双入对了,只是留我一人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据说,那女人的爸妈还是学校里的某某高级领导。我依然是不相信,郁临是那样的人。
直到我无数次见到他和那女人开心地在许多地方调情,也直到我发现他卑微且抛却尊严地对那个女人好的时候,一切又豁然揭晓。
其实我早该察觉不是?
从他偶尔支吾的话语中,从他偶尔闪烁其词的表现中知晓他的心已不在我身上的事实。
也好,除了买醉,忘记过去,重新开始,我别无选择。
是的,别无选择。
如果不选择重新开始,莫非还要执迷过去难自拔?不可能的。
我是南宫瓘。
顽强的命,不甘被现实打败,不甘心就这样退步。
世上都是他这种男人吗?显然是不可思议。他这人如何,都与我无关了。我只是在感叹时光易逝,人心难测。
哪有一成不变的真心啊!
有的不过是站在自己立场正确的抉择罢了。
他需要一个有钱的女朋友,而我恰好不能满足,所以,不论如何,我们都是不能走到一处的。
早一点结束也就早早地摆脱那种痛苦。我还怕日子再久一些,过了四五个年头,就恐怕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了。
幸好他早日找到自己想要的。
离开一个人,被一个人甩了,这时光还得往前走。我也懒得再去应付这些,漫不经心地过着淡如水的日子。
时间真的过得好快好快!
那些年,我们恐惧的冗长时候,在这里却像是蒸热水那般快,做梦一般地就熬到了毕业。
在这段大学岁月里,唯一值得我高兴的是,小涴从过去走出了些。她不再像从前那般脆弱敏感,也不再因为家庭突遭变故而一蹶不振。
她长大了,也成熟了。
多么感谢上天,在这样一个困苦的时刻,赐给她一个能默默守护她,爱她的人。
那样纯粹,那样单纯地喜欢着一个人。
她身在局中看不分明,而我却将那一份真心窥得一清二楚。
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从眼神动作,从日常生活的点滴早就透露了一切。
也或者,她不愿意承认。
所以,我在知道曲深的心意后,也在千确定万考量中站在了他的阵营里,掺和着他准备了那一场晚会,帮助小涴又迈向了未来一步。
其实在我们相处的时光里,我也总是照顾曲深的意思,希望他和小涴多待在一起,希望小涴看到他多一些。
希望她能够找到自己的幸福。
我们为她计划着好些。
她和我说要创业的事情,也说资金来源的事情,让我代替她坐上那个位置。
我虽有些质疑资金的问题,却又在她的说服下,和她做了一个约定,就是在南檀好起来后,结束我们之间的合约。
她也应了。
答应她做这件事,也并非全是因为要帮她,更有一部分是自己的原因。
毕业找工作,找一份体面的工作很难。与其去一片海洋里捞珍珠,不如去小河里打鱼。
保不准,那原本浅薄的河流里也孕育出珍珠不是?
人总会权衡利弊找出最适合自己发展的机会不是吗?因为我不想踌躇于此,因为我知道小涴也不是一般人。
我们同样还热爱生活,渴望成功,向往所有能够将自己从泥沼拽出的梦想。
追着这条线,不管前路如何,我们都会竭尽全力,即便伤痕累累也要走向终点。
终于,我们做到了,用自己的汗水浇灌绚丽的花朵,养成了茁壮的花园。
那里所有存下的点点滴滴,都是我们的心酸,也是我们的快乐。
梦想实现了,接连而来的就是潜藏在内心那些荒诞可怕的想法,一次次侵蚀毒打我们的内心。
在这样纠结郁闷的时刻,我遇上了顾硕。
其实我们的生活原本没有交集的,那只是一场意外。
一场意外过后,所有生命的齿轮开始交缠。
那是一个异常黑暗的夜晚,应酬完后,满腔的胃酸腹痛席卷身体。
那种满脸笑意应对尔虞我诈的场景,在内心洒下凉凉的沙漠,接着的是干枯绝望的萎木,满眼血色的江河。
迈出饭店的脚步有些僵硬,我吩咐了秘书,让她离开后,独自迈开步子,行在满是人群的街道中。
那些过耳的喧闹伴随着酒精的作用,混成了一道嘈杂的声乐。
走着走着,身子也开始出现了疲惫。我却不想停下来,脑里忽然想起小涴,想给她打电话出来走走,可转眼又想,那个曲少现今正陪在她身边,自己又去打扰做什么?
我们是很亲密的人,可是又不得不因为眼下的某些缘由,也不能时时刻刻陪在对方身边。
人人内心情感千万种,最难挑明的,就是窜进内心的孤独,与世不合。
轻轻在心头叹了口气,我向前慢慢走去。
多而繁杂的应酬,是生意人必不可少的。既然抉择了这条路,也没什么抱怨的。
寻到一处安静的椅子坐下,我抱住自己,默默地打量着这个城市。
从前身处那些僻壤的天地,现在是嘈杂不同的闹市,不管是哪个,也总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与这世界终归有些隔阂了。
南宫瓘番外2 未来之托
坐在长椅上,四周的一切慢慢寂静了。我感觉内心的世界也同这里的环境一样,慢慢的,回到了同一个弧度。
“我希望,未来会比现在好。正如我想,今夜的夜空,应该会比寻常的要美吧!”
我在自言自语,在安慰自己。
很多时候都喜欢这样。
小涴一直说我宠辱不惊,淡定从容,遇事也沉着不慌,永远都是万事不过话下的状态。
可有时候啊,人毕竟是人,肉眼凡胎的,还是会痛,还是会惧怕孤独。
我可以假装与别人谈笑风生权谋应变只在笑意之间,却又能和自己亲近的人谈天说事有感于心泪伤怀。
目光在面前的一转徘徊。
眼前是一个咖啡厅,咖啡厅里有很多的人,穿梭来回,与往常没什么区别。
眼波里忽然走过一道身影,穿着统一的员工服装,正为里面的客人端咖啡。
那张明媚的笑脸让我的神思动了动。
笑得真单纯。
长得真好看!
和小说里那些男主角一样,帅得有些不像话了。
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我一直盯着那一幕不放了。
那个男生将咖啡放下,正要转身,却又忽然停下。
我听不到坐着的那两个中年妇女在说些什么,唯一看清的,就是他脸上未动的笑意,铺天盖地窜进我心里。
看了许久,他还是被困在了那里。
有些厌烦疲惫了,我收回了视线,躺在长椅上休息。
夜晚的舒适,比白天还要好,天空上的月亮越来越远,立在天地间。
旁边的星星们争相眨着眼,我抬唇笑了。这种感觉真的太奇妙了,仿佛那星际之后面临的,是另外一个世界,应该是比这里好了。
眼睛有些酸了,我闭上眼,安静地享受这一刻。明天又会是新的一天,又会是面对永远都不会结束的应酬。
这样的生活说得上是太平静了。
然而,也唯有这样的生活,才能让懒惰褪去,让懦弱无能离去。也唯有这样,我才能成为一个争气的女儿。
因为现今的身份,有些不知缘由的亲戚也渐渐走近,就连当初放狠话瞧不起人的奶奶,也对爸爸改变了态度。
天伦之乐,至此开始。
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呢?
我的心越来越沉,眼皮也越来越沉,缓缓睡了过去。
“小姐?小姐?”
耳边忽然响起一道声音,如清风拂过,很温暖,像是在做梦。
直到肩上被人轻轻一拍,“小姐?小姐?”
我才醒了过来。
放开眼上的手,那道身影在眼里越来越清晰。
我看清了他的模样。
惊艳!
是刚才那个男生。
思绪还未曾全然清醒,兴许是酒精影响的缘故,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不明:“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蹲在了我的面前,温柔的声音透过耳膜一声声入我心头:
“你一个女孩子,睡在这外面不太好吧?我闻到一股酒味,你是不是喝酒了?需要帮忙吗?”
内心升起一股警惕,我晃着身体坐了起来,眯着眼看了看他。
他已经换了另外一身衣服,一身灰色,很是惹眼。
“额……是喝了。不需要了,谢谢你的提醒。我知道不安全,但是也不需要帮忙了。”
“真的不需要吗?”
“不需要。”
摇晃着身体起来,我的视线左右看了看,迈步行了出去。可走了几步,我感觉到身后有一个东西,一直跟着自己。
没有停住脚步,我淡定地往前走,悄悄伸手从包里摸出了一个小镜子,拿在手中寻了个合适的位置,我看到了跟在后头的人。
还是他。
这是要玩跟踪?还是打算做个好人?
我心里在犹豫着要不要做些什么,可脑中的思绪越来越乱,到后来直接懒得理会。
脚上的高跟鞋有些碍眼,我直接脱了,提在手里晃着往前走。绕过了热闹的地方,眼前的屋舍开始整齐起来。
没有丝毫犹豫,我走向了右边的一个楼道,上去。
在楼道里站了十多分钟后,我才踏着步子出来。
眼前已经没有人了。
走到了路边,我拦了一辆车,往家里奔去。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多小时之后的事了。
在G城给爸妈买了房,但是他们还不愿意过来,想继续留在乡下劳作。
弟弟还在别个城市念书,我只得一个人住在这里。换个说法,就算他们来了G城,我也不会和他们住在一起。
这样黑白颠倒的生活,会让他们担心唠叨。
与其如此,倒不如一个人过得安静,悠闲自在,也免了他们的操心。
洗了澡再处理了文件,在深夜来临之时,我终于逮到了机会躺在床上。
再是遇到这个男生时,是有一天晚上去谈生意出来,没能在席间多吃饭,饿急了,所以寻了个小店买点东西吃。
刚要叫里面的人问那粥多少钱时,两道目光瞬时交接,直直尴尬了几秒。
“这个多少钱?”
不理会心里传来的感觉,我淡淡问。
他笑着回道,颊边闪起了两个深深的梨涡:
“五块。是下班了?忙了一天没有吃饭?这次没有喝酒了?”
我心想:我们很熟吗?
嘴上却是不动声色地回:“嗯。好了,你看看。您忙,再见!”
“好,再见!”
打完招呼,我就转身离开了。
公司招聘新人,我没有管,都是下面的人去安排的。
一天晚上,我工作到凌晨,坐电梯下去的时候,按错了楼层。
从里面走出来后,才发觉自己下错了。
正要转身离去,可楼层里亮着的灯光吸引了我的注意。轻手轻脚迎着光去,我看到了坐在灯下的人。
穿着一身合体的西装,正盯着电脑打着字。走近一看,他是在修改那些小策划的文件。
还是那个家伙!
那个既是咖啡店员工的家伙,又是卖粥的家伙。
现在又是在公司工作。
身边有人过来,他好像恍若未觉。
不知什么原因,我自己忽然出声,拍了一下他的背:“喂,都这么晚了?还不下班?”
“啊……”
坐着的人猛然窜起身,抖着身靠向了椅后,要不是我闪得快,也迅速扶了他一把,肯定是要弄个人仰马翻了。
“哦,南总,是您?抱歉,失态了。”他的视线落在我拉着他的胳膊上,我赶紧撤了手,说道:
”我们公司一般不要求员工加班,也不给什么加班费。你工作到现在,什么都没有哦!”
他笑了笑,低声道:“我不是要加班费。只是,对这份工作,我很喜欢,喜欢的话就得把它做好,做好,心里就会开心。”
“哦!”
我再与他交谈了几句,最后还是迫不得已问了句:“要走了吗?”
谁知他竟认真地答了,“好,正想走。就是不知道,南总能不能载我一程?”
“我们不顺路。”
“顺的,我在清欢路尽头。”
心里忽然有一种奇怪的猜测,他会不会早就有所打算了?是怀有目的地接近吗?
虽然有所顾虑,我还是和他一路上了车,顺道送了他去了路的尽头。
他下了车,回头过来看着我,暖声言:“好的,我到了,南总先去停一下车,我在这里等着,看你上了楼再进去。”
我也不想耽搁时间,进了停车场将车停好,转身回过来时,他还是立在当初的那个路口,在等着我。
那一瞬间说不清楚是不是心动了,只是忽然有那么一下觉得,有那样一个人在原地等着的感觉,确实不错。
我还是先上了楼。
躲在角落里看着,他在原地立了几分钟,果真去了尽头的那栋楼里。
看来是没有说谎。
后来,每次我加班,他都会跟着,和我一起回去。久而久之,关系倒是近了些。
我发现他办事效率还不错,还是有能力的,就让他做了自己的助理。
我知道下面的人有话说,却也懒得理会。可渐渐地,因为他出色的才华,那些不满的声音褪去,换成一片恭维。
我也渐渐改变了自己对他的看法。
那是一个应酬的晚上,我本来是不打算去那个饭局的,恰恰其中一个老板是当初仗义相助的王毅谦,他也开口,让我去震震场面。
这自然是无法推脱的。
谁知在座的另外两个竟然沆瀣一气,劝了很多的酒。
原本也是有些龌龊的心思,却在几回合的对话中淡了去。
应付了半夜,把人送走后,胃中也是一片酸涩,头脑也不太清晰了。
奢靡的环境总是让人意乱情迷,控制不住心绪。刚回到包厢,看着他那张担忧的脸,又想起这些日子以来他无微不至的照顾,我的心忽然一动。
猛地推了他一把,按到墙边,那双无辜的眼睛直愣愣盯着我,有几分茫然,却好像又充溢着许多……类似于宠溺的东西。
“南总,你是不是喝醉了?我们这样会不会……”
忽视掉他的话,我的手难以控制地轻轻附上他的脸,慢慢地画了画,有些笃定地问:
“你说,你是不是喜欢我?不然,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每天又是端茶倒水的,又是做早餐,又是要看到我进家门才安心?
又是时常用那种目光盯着我?每次应酬,你总是不顾自己的身体,为我挡酒,还有上次送你回去,你喝醉了,叫着我的名字,抓着我的手不松开……
还有,你为什么,那么认真地工作却不求回报?别告诉我,你真的是一个好员工,做什么都是不需要报酬的……
还有,你经常都是看着我进屋了很久才离开……好多……我脑子不清醒了,记不清了……你是不是喜欢我?
不说清楚,今晚不准走,也不送你回去。都不要回去了……”
面前的人忽然低声笑了起来,伸出手拉住我附在他脸上那只手,缓缓放到自己的心脏前。
我想要挣开,却发现根本挣不动。
他的嘴角上扬,怀着几抹晦暗的笑容道:“是,我就是喜欢你。那你要如何呢?是打算解雇我?
还是打算继续让我留在你身边?”
那颗苍老的心意外地撼动起来,合着手边感受到的节奏,混到了一处。
手边是舒服的触感,身边全是他的气味,清新扑鼻,却又异样地沾染了不一样的气息。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脚尖已经踮起,唇也堵了上去。
后来的发展自然水到渠成,我们成了男女朋友。
我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
喜欢了便是喜欢了,没有什么可逃避的了。陈年旧事,就随它腐烂好了。
自己的事情是完了,可是那个傻女人的事情还不行。从前我就一直站在曲深那边,现在也是同样的态度。
况且,我也看出俞远那人早不复之前模样。只是傻女人一颗心思错付,俨然看不出。
我给曲深机会,一步步把她拉了回来,在经历种种磨难后,她还是看清了自己的心。
虽然这段路太坎坷了,但始终,是让她解脱了。
凡事解决,以后的就是我和阿硕的好日子了。我们一起游山玩水,带着我们的女儿,赏遍了后来的春光。
眼前明亮,在我即将离开这个人世的时候,我的眼里,依旧是我的心上人。
“阿硕,我们,永生不离。我会等你。”
一生晃过,化作云烟的我们,还是聚在了一起。
实现了,一生所爱,皆是面前人。
番外任衡篇 求之不得
点点星光旖旎,山水同色,桥心碎,落叶随风逝,湖面天蓝缀红枫,花树十里,未有一凋。
亭栏怀阁,流水小桥,一溜冲天的喷泉雕刻出各种迷幻的形状。
姑娘的模样很忧郁,四十五度望着天空。削刻的下巴扬起紧绷的弧度,紧紧盯着图书馆门口。
她穿着蓝色的长裙,坐在亭中的木椅上。
拖曳的裙摆温柔地洒在座下的木椅上,微微点缀了色彩的眼眸斑斓真诚,眼帘被风带起的发丝轻轻遮挡。
风离去,发丝又徐徐飘回了原位,仿佛高山美景,旷世引人,藏着深深的磁力。
我就在湖边,打着一把油纸伞,静静地看着坐在亭子里的那个姑娘。
耳朵上懒懒地挂着耳机,像是在听着什么歌。漫不经心翘起的腿,灵巧地搭在长椅的尾部。
她的头靠在栏杆上,稍稍下垂,有些懒散。可是,望着图书馆方向的视线,却是一直没变。
她似乎是在等什么人吧!
B大的校园,也许什么都好得无可挑剔,却又好像,没有想象中那样好。
淡淡收回视线,我离开了。每个人的人生中或许会见一二人,有些独特,能让人内心起色波纹渐起。
然而,并不是所有独特的东西,都值得付之心意,想要探测一番。
总归说是,无缘将来,又何必因为一时兴起,而断了后来的路呢?
伤人伤己。
我以为那只是昙花一现不值深思总有一日会忘掉,不巧的是,在第二天,从小桥边经过,我又见到了那个人。
她没有如昨日一般穿了一身裙子,而是,换了一身黑色的休闲套装,扮了一双黑色的帆布鞋作陪,未着半点妆容。
暖色的面容浸在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里,绽开着金黄的光泽,若是一抹青烟,随时都能消失。
她好像不在这个世界里,等待的心情,随着时间的过去,已然不似那般兴致盎然。
或许,她等的人,没有在吧?昨日的等待难道无望了?
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笃定,她就是昨日的那个人的。
这样的人,只是一眼,便能清楚地晓得她的模样。
不是因为长相如何动人,而是那种太过超脱世俗的气息,总会让我因为那一眼,不自觉地萦绕心头,心尖漾起的些些欢喜,又在不经意间无限地放大。
看她的样子,定是想要等的人,没有等到吧?如果昨天心事得成,今天也不会如此般,周身围绕着些许悲伤了。
我站在原地,看了许久。
其实我很忙的。
学业繁重,心情沉重。
想要好好地活下去,定是要费不少心力的。
亏得我心志坚定,才能活到现在。无所谓屋檐底下,无所谓自尊令人践踏。
卑微之人,卑贱之人,数不胜数,又岂会只有我一人。
只是未免,有些长久了。
夜幕降临,眼眶有些泛酸,我终是收回了视线,迈着急急的步子离去。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多日,我似乎有些痴迷了。
就这样远远地观察着一个人,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内心也跟着平静下来。
她的样子好像越来越悲伤了,是不是,还是没有等到她要等的那个人?
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才能得她倾心相待,一颗痴心寄在了那人身上,就像现在这样,明知是一场无果的等待,还是有了继续等下去的动力?
如此的痴心,在这样的世界,好像不多得了。
是我的目光狭隘,还是世界已经不同我想象的那般了?
不过两三日的时间,那种想要看到她的冲动,上了瘾,我以为这样的日子可以持续很久,哪怕内心早有预料,不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还是不停地在蒙骗自己。
直到再没有见到她的那一刻,我的心才起了惊涛骇浪。
有些失望,有些遗憾。
失望也好,遗憾也罢,我从来都不迫求什么东西必是要属于自己。
内心原本荒凉寂静,因一颗石子扔下,涟漪泛起,无可抑制。
可是我任衡不会是因感情而失了理智。既然是一个陌生人,既然注定是路人,那见与不见,知与不知,好像都无关紧要了。
再说,我也要出国了,想必,也没有机会再见到对方了吧?
B城那么大,世界那么大,没有必要,再有不一样的邂逅了吧?
如浮光一过,转眼之后,山水不相逢。
有些东西,适合茶余饭后,略微细品。太过执着刻意,怕是要没了意思了。
出国的两年多,没什么特别值得纪念的事情。
回来后,还是要去G城那个不属于家的地方。
我想,身在其中,却是外人,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无奈的吧?
房子是别人的,别人也绝对不会允许我这个私生子争什么财产了。
他们才是一家人,而我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家伙,从来都是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立刻让我从眼前消失,才甘心。
世界那么大,地球那么大,属于任衡的地方,好像压根儿就不存在。
左右挣扎,想要逃避,还是免不了,要成为那个人的恨之入骨了。
父亲让我去公司上班,也不知道抱的是什么心思。
也许,不过就是把我当做一个继承人罢了。
公司也好,还是什么财产,我全然不感兴趣。
身在其间,颇多的无可奈何,又不能一言两句能说得清楚。
也好,顺了某些人的意,背了某些人的愿,夹在其中,受些委屈,没什么大不了。
男人又怎么会,活得那么顺畅?
说起缘分这事,真是妙不可言。
有的人,或许,注定要在以后的人生里,深入你心,无可比拟,成为不可替代的唯一。
唯有她一人可倾心,唯有她一人值白头,也唯有她一人,爱而不得,成心魔缠绕。
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明月朗照,星河入眼,心脏起伏,独此一人,方知心动。
从此后,山河也好,名利也罢,如过眼云烟,如一笔带过,如渺微沙砾,皆不得我心。
她一人,值得了三生有幸,不负此生,不枉此生,再无遗憾。
再次见到她,是在致远书店。她正靠在书架上看书,额间轻轻皱着。
恰恰有一本书落到了地上。
多么好的机会啊!
心跳难以制止地迅疾,快速。
惊喜,惊惶,复杂,倾覆……一系列混杂的情绪占据了我的脑海。
没有多余地思考,那只手就这样附上了她的手,不带任何亵渎。
在那一刹那,我的心脏像是停了。
入手的温度,像是在内心荒芜处种上几丈温暖,徐徐从心间,漫到了外围,一直到,全身都浸透在暖意的包裹下。
渐渐地,心脏处传来骤然的跳动,差点让我惊得蹦了起来。
我至今都还没有想明白,当初是怎么用那份镇静,毫无破绽地掩饰自己的情感,没有让她发现。
初次见到曲深,我就知道,那个人,对她有着深深的占有欲和执念。
旁的男人一旦靠近,就会让他跳脚。起初,我以为曲深就是她曾经在B大图书馆门口等的那个人,直到遇到见她看到俞远那一刻,所有的猜想都在一息间倾塌。
呵呵,果真,爱不爱一个人,一眼便能分明。
我以为是她藏得太深,喜欢的人就是曲深。
不曾想,真正的喜欢,又怎么会藏得住?哪怕你将全部的心思裹藏,也总有那么一瞬间,你会泄露自己的真实想法。
事实就是这么简单。
现实就是现实,喜欢一个人,又怎么时时刻刻控制得住?
除非是傻子,才会看不出她的心思。
知道这点,我却有些庆幸了。如果她心目中的人是俞远,那么,几乎没有什么能阻隔我们在一起了。
她喜欢的那个人,可是自己妹妹的男朋友啊!
也许不久就是未婚夫,再是后来,会是她的丈夫。
任衍想要一个人,任衍对一个人的占有欲,任衍的性子,我又怎么会不清楚?
表面伪装得再好,她始终还是那个人的女儿,从小受的教育,就是自己的东西,绝对不能让别人染指。
别人的东西,或许也需要,收入囊中吧?
也许,我也不太懂。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我听到了她的律师和南宫瓘打电话,知晓了一些苗头,也是明了,她不是普通的人,她是南檀的背后主人。
这些,确实有利于我的事业发展。如果我们真的在一起了,那我想和那个人斗,可以说是有了很大的胜算。
也或许,正如外人所想像的那样,我确实动过想要翻身的心思。
然而,那种心思却很快淡了。是意识到了,自己对她的喜欢,远远大过了想要一争胜败的想法。
她之于我,还是不一样的。
田沿村之行,尚在计划之中。
我想通过自己的试探靠近,让俞远离开她的心中,换成,我是她内心所爱,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可是啊,人是斗不过命运的吗?
就算真的付出实意,掏出心给她看,她还是不肯迈出一步,走向我。
终归,不喜就是不喜,就算用尽全力去求,落得的还是不得所爱的下场。
后来,是我动了曲深。
人啊,一旦有了某些控制不住的心意,怕是自己都拦不住自己。
明知不可为,却偏要为之。
就算我真的决定想要放手,也不能再在她心中留下什么位置了。
果然,任衍这人,还是如我想象那般。
就算是忘记了当初我冷眼旁观……一事,还是有些芥蒂于我。
在知道俞远心神摇摆不定,似乎与她有什么了不得的关系后,还是出手了。
俞远那人,心思难免重了些,可是,那样一张写满他名字的纸,随身带在钱包里,又怎么会不小心让任衍看到呢?
是故意的,还是有些预谋?
我发现,她的心意,是不是浪费了?
她说过的,“大千世界,遇者千万,如我这般,不值一说。沧海一粟,感情之事,若是你我,纯属虚谈。此生缘分,未生而绝。”
既是如此,无缘后来。
前尘往事皆散尽,我想用自己的死亡,用自己原本就了无希望的生命,换得,我在她余生的记忆中,能占得一席之位。
不敢奢求千斤重,但求,在她想起过去的时候,能有那么一个人,在她从前的记忆里,甘愿为她付出一切。
也让那个单纯善良的姑娘知道,她是这世界上最得我心的人。
不是她卑微如尘,是俞远配不上她。希望她会明白,爱她的人,一直都在她身边。
我足够相信,没有人,会比曲深,更加爱她。
如果注定要与她擦肩而过,那我希冀,所爱之人,长命百岁,子孙满堂,得倾心之人护于掌心,一生宠爱,笑颜常展,不负年华。
甫一低头,我还是,将心爱之人的手,送到了别人手上。
这一辈子,我爱的人,似乎再不是,我最爱的人了。
顾硕番外篇 挚爱之人
浮云款款,似是人生最美的场景。
我遇到小瓘的那天,是在学院的新生见面会上。
她持着一个稿子在上面慢吞吞地念,眸光里全然是一副漫不经心。
我姑且以为她是这样的性子,只是后来的时间,我发现,她只是这样漫不经心地对待这种场合。
一旦遇见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她的目光里呈现的就是十足十的认真。
她似乎对于爱情没有什么概念。
身边不乏有喜欢她的人,可是她不会在意这些,满脑子的理智占据,她也对这些男女之事不太在意。
身为学生会主席,她有很多的事情要忙,也不会知道有我这样一个小人物,在暗中观察着她,也会情不自禁地喜欢她,想要步入她的生活。
我看过她面对不同的人的表情。
对下面的人几分关心,对那些令人厌烦的人是掩饰的虚假笑容,也只有在不经意间望到她和自己的好朋友在一起时才露出的欢喜笑意,是那种发自内里的开心。
因而,那种欢喜更让人动容动心。
大学时光,我没能在她的生活里留下痕迹,我只是在想自己是否是过于平庸了。
所以才会想要变得更好,在自己更好的时候,能够站在她面前,毫不畏惧地告诉她:我喜欢你很久了。
终于,在种种“巧合”中,我走入了她的生活。
缓缓参与了她的一切,也在一次次付出中,得到了她的注意,获得她的心意。
“我多么希望时光可以走得慢些,再慢些,也好足够,让我在你这短暂的生命里,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我多想,早一些认识你,早点知道,你从前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我多怅惘,我没能是你人生中最好的人。我怕我自己再晚来一步,你就不是我的人了。
终于,我们在一起了。我又早惶恐,这一辈子太短,我终究是没能陪你度过千万年的岁月。
我觉得这一生太短了,短到,我还没能将这盛世美景捧到你面前,我们就要面对生死之别。”
我多想再和她过个几辈子,就像我对她说的这些话一样。
直至此时,我脑中还是盛装着发生在我们过去里的一切。
那次是因为家里出了事,我急急过去没有告诉她,她就奋不顾身地闯到了家里,顺便见了父母。
我还是能想到,她说:“顾硕,很开心,我能够在我原本浅薄的人生里,遇到你,爱上你。很庆幸,我的爱人,他叫顾硕。
此生一顾,硕是情深。
我想,我没什么遗憾了。有我们的女儿,有你,还有我们的亲人,朋友,就算此刻离世,是有你在身边,那我也无憾。”
记忆从来不是牢笼,它承载着我们漫长的故事。
我总是在想,人会不会有来世,如果有,我们会不会再次遇到彼此,会不会一起再度过些美好的时光,会不会,一生只会守护我们想要守护的那个人?
夕阳渐起,我看着她明媚的容颜,终是忍不住凑上去。
倾诉衷肠,温存不舍。
“小瓘,我爱你。时光会走,我们也老了。可我爱你的这颗心,永远年轻,永世不变。若是我死了,能存活在这世上的细枝末节,也是关于我爱你。
顾硕,爱南宫瓘,同日月永恒。”
任衍番外 执念之报
人的一生浅浅短短,我没想到自己离开的方式竟然是那样突然,难以预料。
千想万想,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死在这个人手中。
自己心爱的人,能舍弃生命为他死的人,当真是要了自己的命。
爱情荒谬,我所要的爱情,就是容不得一粒沙子。
故去的记忆如流沙飘散,我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公主,直到自己脑中再忆起前程往事,所有的高傲都显得那样苍白无力和可笑。
我憎恨当时他袖手旁观无所作为,让我受到了那样的侮辱,以至于后来想起时脑中尽然是绝望和痛苦,难以接受。
可是同样憎恶的,是自己竟然会有那样的母亲,不惜欺骗自己也要让那个人不好过。
可是我们原本也是同一种人。
自己不喜欢的人,就应该狠狠打压,让她的日子暗无天日,让她体会到什么叫得罪人的下场。
让她知道,有些东西不属于自己,就不要不自量力地去争,否则最后受伤的只会是自己。
认识俞远,是在大学的时候。
那是学校组织的一个活动会上,我在下面听讲,台上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引起身边的女生齐齐惊呼,这世上怎么会这么帅的人。
当我抬头望过去的刹那,他的声音同时响起,极具特色,两道视线相撞,他的声音在耳边不停地回荡,甚是迷人。
那一刻,我承认自己是心动了。
见过的男生很多很多,如过江之鲫,可真正让我迷恋的,是他嘴角缓缓掀起的弧度,不多不少,英俊的面孔在舞台上映出独一无二的亮色,让人望一眼,便是不禁沉沦。
谈笑风生的模样,一举一动皆是胜券在握,那样的容颜确实引人注目。
还有他幽默的话语,不时在边上掀起一阵笑意。
还有不少的女生在窃窃私语,大多都是在讨论他是哪个学院的院草之类的话,更有人说,他竟然是有了女朋友,平时也挺洁身自好的。
可幸的是,居然是异地恋。
人人心驰神往的,所求不到的,更是让我坚定了决心,一定要把这人追到手。
在后来的日子里,我用了自己的门道,知道了他的联系方式,也借了一些缘由靠近他,想要通过自的优势让他倾心,可是都没能如愿。
也是后来,机缘巧合之下知道他家里人生病了,伴随着漫长的陪伴和鼓励,一步步用尽心思,终于走到了他身边。
可是也越渐发现,他的为人确实不错。
有才华又有着让人讨厌不了的性格,所以便有了想要和他结婚的打算。
这样的念头也在后来的相处中越来越明显。
我阻绝了想要接近他的所有女生,也想要控制着他的所有,怕他被别的人抢走,活得患得患失。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的笑容渐渐少了,越来越不愿以笑容待人。
这些都成为了我们吵架的理由。
然而,还是阻止不了我想要和他在一起的决心。
我用自己的手段,找到了他的父母,也威胁他,如果他背弃了我,我就会让他的父母不好过。
说来也是可笑,这社会原本就没有什么是钱解决不了的问题,下面的人也算听话,他也乖顺地待在我身边,直到毕业进入公司,我们都在一起。
回了G城,我以为一切都会像原来的样子,谁知道会遇上那么一个人,给我巨大的危险感。
慢慢地追寻,才发现,他居然会有那么一段往事。
他竟然还藏着那张写满自己名字的纸,那应该是那个女人写的吧。
他们拥有那些过去的美好刺了我的心,我想起了自己那段不堪的时光,更是觉得不安和嫉妒。
凭什么我自己喜欢的男人会和别的女人有那样一段快乐的日子?而且他们似乎还有破镜重圆的迹象,这怎么能发生呢?
于是我在谋划着如何让那个女人死。
没有什么比死更让人安心。
离开了可以回来,嘴上的应承也可以反悔,唯独让她死了,才能解决心头大患。
没想到她还是活了。
我只得装疯卖傻,让他留在自己身边。
任衡的死也是很好的理由不是吗?
任家落败已成大势,我不得不以他的声誉相逼,成全了自己的念想。
没成想,这竟是要了我的命。
直到我死前,我方才知道,他的心早不在我身上。
我能从别人的身边夺走他,他也能从我的身边离去。
我愤懑不甘在挣扎,他攥住了我的脖子,无情地让我陷入了恐惧的深渊。
“我早就对你不感兴趣了,一个女人罢了。我所图的,也就是任家的财产罢了。
这个社会只要有钱,什么做不了?就像你当初威胁我那般,只要有钱,所有的人还不得乖乖听话?
任衍,不是我太狠心,是这个世界太残酷了。
其实我知道任衡想做的一切。我也知道,你看到我藏起来写满我名字的那张纸,我也一直都知道,你想要怎么对付檀涴。
也同样知道,骆婷和你,早有了些交易,想要让檀涴陷入被网暴的境地。同样也明白,任家不缺我这一个女婿。
他们是不缺了,可我这么多年的梦想,想要去外面看看的梦想,全都被你任性地掐灭了。
你要的,就只是我这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你所说的爱,不过就只会占有而已。
你就是不满自己已经脏了的事实,你就是想要证明,你任衍是很高贵,我不值一提。
那好,你去死,剩下任家所有的一切,我会帮你看着。
你放心,我会控制所有人,瞒着你已经死去的消息,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
若是哪一天事情曝露了,那我也去死好了,或者在牢里不死不活地度过一生,那也好过,一直活在你的控制之下。
我已经累了,再见!也好,是再也不见!”
脖间一紧,呼吸不完整,我再也喘不过气,陷入了昏暗。
也许,我本不该认识他。
俞远,是任衍唯一的劫。
至死,我都不会后悔我做的所有事。
我想,我爱他,甘愿赴死吧!
也没有了遗憾,要死,那便死吧!
离开这个污秽的世界,去寻找我那无辜的哥哥啊!我害了他,所以老天想要让我以命抵命。
那就好,以命抵命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骆婷番外 多情总被无情伤
喜欢一个人,那是什么感觉呢?太久了,太长远了。
我无数次想,怎样才能忘掉一个刻骨铭心的人。
可是生活太莫测了,时间太久远了,有些事情原本就不是我心里能控制,我无数次在想,到底怎样才能更好地接近他,让他看到我,让他知道,这人世也不是彻底的荒凉。
然而,有些时候,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无所谓付出多少,无所谓内心痴缠纠结往复不可捉摸。
我出生在一个大富大贵的家庭,从小过着受尽宠爱的生活。
父亲母亲教会我如何做一个名门淑女,怎样做一个跨越常人的女人,怎样做一个让人喜欢的女生。
可他们从来不曾告诉我,怎样博得他的喜欢。
他的性格太特别了。
无论我怎么琢磨揣测,依旧不能走近他身旁分毫。
父亲说,我是骆家唯一的女儿,将来会决定着骆家的生死存亡。
所以,我需要一个睿智富有优秀的男人作为后半生的陪伴,也算光宗耀祖。
于是,他们将目标定在了他的身上。
两家的关系也可以说是世交,我们是青梅竹马,我也从第一次见到他,便生了一些心思。
如果顺了他们的意在一起也不是不可以。更准确来说,这是我求之不得的。
所以,自小我唯一认定要白头偕老的人,就是曲深。
身在富贵的人家,又有着令人艳羡的容貌,倾慕我的男生不说无数,倒也成千了。
他们的心意,对我来说,也不过如此。我心头瞩目的人,就只有那个人。
少时他成绩优秀,虽不爱说话,却在旁人的口中无不呈现这人将来有出息,定是人中佼佼者。
可真正让我动心的,是一次在窗外看着他弹钢琴的场景。
皎皎君子,眉眼如画,十指白得亮人,侧面的弧度在金光中耀耀生辉,那是一副我见过的最好的风景。
从出生到此,唯一见过的,让人心神舞动精神高亢的画面。
说是惊为天人也不为过。
那双深邃的双眼总是缀着淡淡的忧伤,以及一望无际的冷漠。
我知道他因为失去母亲而难过,也知道他因为缺少父爱而如此消沉。
当我在他面前说:“曲哥哥,你为什么就不能看看这世界呢?就算你没有了亲人,那你还有我呀!
我爸和我妈说了,他们给我们定了亲,将来我们会在一起,一样会成为亲人。
我会是你的亲人啊!有什么害怕的呢?
只要我们在一起,没有什么值得畏惧。只要我们在一起,你肯定会忘了自己那些伤心的事情。
阿姨离开了,就不会回来了,人死不能复生,只有活着的人才能永远地陪在你身边呀!”
他当时冷冷地瞥了我一眼,说出了再是让人难受不过的话语,“请你不要在我面前说起我妈不会回来的事情。
骆婷,你没有经历过失去亲人的痛苦,又怎么会知道我现在的心情?
他既然那么喜欢你,干脆娶了你得了,不要妄想安排我的生活。
他害死了我唯一的亲人,这辈子我都会永远记着,永远都不会忘记,也永远不会原谅他。”
我被他说出的话伤到,哭了好久,他也没理会我。
心中愤懑,我再也不想见到他。
可过了几个月,还是不得不在父亲母亲携着我再去曲家看到他的那一眼,怒气全然从心里缓缓抹去。
从这时我便知道,他不会在意我的情绪。
爸妈一直在说,我将来一定会是他的妻子,所以得学会讨好他,不要生他的气。
有时因为他的绝情而伤心欲绝,最后也会因为父母的劝导而放弃自己的脾气。
几乎就这样一厢情愿地陪了他那么多年,虽是从未走近他一些,心里却是抑制不住对他的喜欢。
那种喜欢并没有因为时光的溜走而退却分毫,反而是越演越烈。
随着时间的增长,那些感情越来越荒唐,逐渐衍生成了爱。
我无法容忍别的女生走近他。也幸好,他的性子太冷了,身边着实没有一个人敢靠近他。
那一年,他因为年少的反抗,只身去了渂县,一去便是几个月,被家里人找回来后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可他从不会给身边人透露分毫信息,他不会信身边的人。
他总会一直以为,这个地方从不属于他。
我总是会看到他举目望天心情郁闷,却从不会朝旁人说一丝一毫。
也许,这份感情,从来我一个人的参与。
“曲哥哥,你要吃这个蛋糕吗?”
“曲哥哥,你喜欢看什么书呀?”
“曲哥哥,你被分在了几班呀?放学了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
“曲哥哥,你长大了想干什么呢?你们的老师怎么样?你这次考试考得怎么样?曲叔叔要不要回来了?”
“曲哥哥,你今年的新年愿望是什么?”
“曲哥哥,听说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你想要什么礼物,我可以送给你哦!”
“曲哥哥,你相信命运吗?你相信这世上真的有缘分一说吗?”
“曲哥哥,记不记得小时候,你也不喜欢吃糖。我总是喜欢买来分你,可是你一次都不要?”
“曲哥哥,你怎么会不喜欢打篮球呢?听说别的男生都喜欢这个呢?”
“曲哥哥,你可以为我弹一首曲子吗?”
……
可从来都是,我一个人的自言自语。
出国留学那时候,我生怕他会忘记我,便千叮咛万嘱咐,让金嫂她们帮忙说说他的消息,我想知道他的一切。
得到的也只是寻常的琐事。
我不曾想到,就是我出去的这几年,他找到了那个人,那个他愿意放下尊严几次三番也要守护的人。
见到那个女人的第一眼,我就知道自己输了。
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么喜欢她。
我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推她下水,也不管这后面的结果是什么,我会得到什么样的惩罚。
那是一种铺天盖地的害怕,就是想要毁了一个人,就是怕她再出现,就是怕她从自己身边抢走他。
后来却没有成功。
从那一刻的纠缠开始,我就知道自己输了。
想留的人留不了,想要赶走的人永远在面前乱晃。
曲叔叔告诉我,稍安勿躁,最后陪在曲哥哥身边的人,一定是我。
直到后来醒悟,方才知道,他心中属意的人,早就是那个女人了。
他只是随口一道,就阻止我所有的行动。
那段时间,我不过是他随意算计的一子,只是想要,让那个女人看清自己的心,和曲哥哥双宿双飞。
那是在很久之后才想通的事情,也是在看到他对那个女人的态度之后。
就算这样,他还是不能得到曲哥哥的原谅。
中间一切波折,或是谁对谁错,已经不太重要了。
总归,我当初是讨厌那个慕檀涴的。
只是后来,在经历种种之后,我渐渐明白,有些东西,终不是自己的,再怎么强求,也是无望了。
任衍和我说的话还是对的,她说:“那个女人的身上藏着一种奇怪的东西。
虽不至于所有的男人都喜欢她,但是她足够强大,她的经历足够让我那可怜的哥哥痴心于他。
尤其是曲深,也是逃不过的。如果你不采取一些手段,抓住你的曲哥哥,迟早有一天,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你的梦想就会破灭了。
骆婷,你和她相比,还是太嫩了,没有丝毫的可比性。
虽然我是有私心,可如果两相得利,一起绊倒她,让她无颜活着,那岂不是更好吗?
况且,不就是买一点水军添油加醋吗?无凭无据的,谁也怪不到我们头上。最后得利的人,也会有你啊!”
当初确实因为私心,做了些错事,也使了一些手段,想要把曲哥哥留在身边。
可是后来都会被无情地看破。
挣扎过来,还是徒劳了。
兜兜折磨,任衍竟然会死在自己那么喜欢的人手中,我的心也打算彻底从他身上撤回。
今日忘不了,那便明日。
明日忘不了,那就慢慢忘。
直到坦然面对的那一刻。
我有信心。
毕竟,我也终于找到了那么一个能够哄我开心的人了。
“我的小公主,在想什么呢?”
身旁的林玄忽然问。
“想旧情人啊!”
我转头笑,望着睡在枕边的人。
“哦……那我只有让你没有时间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