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安痛心疾首,他妄自认为是个聪明人,却没想到贺赖文言的意图,也没看透将军的想法。无论在若洛府还是飞鹰骑,主心骨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若落晨煜。贺赖文言看明白了,所以他自始至终都想要除掉的是将军。
将军也明白,所以他才会义无反顾的去了廷尉处,他以为一切都可以在那里解决。可贺赖文言这个老狐狸竟然知道廷尉处困不住将军,更知道人参早晚会在将军的运作下送来平京,所以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一个让他心甘情愿自废的办法。
支走将军,打压飞鹰骑。今日的惨烈场面只是为了让将军无计可施,为了让将军失去理智。
若落晨煜啊,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那么傻!
此时此地此景,以他的性格,不可能抛弃飞鹰骑,而他们也无力再跟着将军反抗,将军更不可能让他们再受伤害。
这是一个局,赌的是将军的仁义。
想明白这些,郭安恨不得插自己两刀。他拖着虚弱的身体走上前来,对面的宿卫军吓得连连后退。
郭安顾不上会不会传染,一把拽住若落晨煜的手臂,眼神坚定而执着,“我也明白你的意思了,不过,你却不明白我们所有人的意思。”
若落晨煜愣了一下,随即知道郭安已然明白了一切,他反抓住郭安的手,“郭安,这一次,一定要听我的。”
郭安笑着,“您是将军,我们自然都会听你的。不过,属下有两句话要对天部大人说。”
贺赖文言挑起眉毛,“哦?”
郭安整理一下衣衫,尽量保持礼貌,“天部大人,按礼来说...咳咳...这里没有我说话的份。但是我要是不说,怕您有些误会。”
“什么误会?”
郭安眼中冷漠,却语气平和的道:“若是今日将军有任何损伤,我——以及我身后的所有人都会为之拼命,此言天地可鉴。”
他说完又转向若落晨煜,露出欣慰的笑,“晨煜,我想这么称呼,就今天一天,我们还是当年麦香城的兄弟。”
“好。”若落晨煜从来没有把郭安当做手下,也不在乎如何称呼。
“那既然是兄弟,我为兄,你为弟。兄长之言,你必须要听。”
若落晨煜察觉到他的异样,刚想追问,却被制止。
“不...听我说。若落晨煜,你觉得你的牺牲,我们会欣然接受吗,我们会允许有人伤害你吗?”
他看向所有人,“所以,这里绝对不会存在任何交易,也不能存在任何交易。”
郭安的话一出,所有人都明白怎么回事了。各个脸上露出愤慨之情,怒视贺赖文言。
他们不怕死,但他们不想让将军受到一丝一毫的威胁。
郭安从地上捡起一把刀,划破手掌。
“我郭安再次立誓,若是有人伤将军一分一毫,我必魂追九泉,轮回不息。”
飞白已无力起身,依旧划破手掌,艰难地道:“伤将军者,魂追九泉,轮回不息。”
董桓此刻也听懂了,他也划破手掌,大喝一声,“伤将军者,魂追九泉,轮回不息。”
其他人亦跟随歃血为誓,“伤将军者,魂追九泉,轮回不息。”
“伤将军者,魂追九泉。”
“伤将军者,魂追九泉。”
誓言声响彻演武场,经久不退...
贺赖文言被震撼到了,回想起贺赖家族立国之前的一战,那种热血沸腾、慷慨激昂的感觉...再次被勾起。
他为大魏南征北战,戎马一生,甚至为了大魏牺牲了两个儿子,可为什么...为什么要剥夺他的权利?
不甘、愤怒再次袭上心头,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眼神里并射出狠辣的光,“武卫将军,我从来不会逼任何人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我是把路摆在你面前,怎么走是你的事。”
就在这时,六匹骏马拉着龙辇飞驰而来。
开路者单手提缰,另一只手握青光剑,正是内宿卫军领军单青阳。能让单青阳开路的人,大家可想而知。
一瞬间,所有人肃然而立。连贺赖文言也不得不从椅子上站起来。
马车停在不远处,白公公急忙掀起门帘,小皇帝元夕和太后在车里正襟危坐。
单青阳安排好警戒,兰面首已经从后面赶过来,他扶着皇太后下了龙辇。随后,白公公扶着小皇帝下来。
所有人跪地行礼,除了贺赖文言。
与此同时,楚茗之抹着额头的汗,从龙辇后面小跑过来。他跟在小皇帝身后,走近演武场。
“微臣参见陛下,太后。”贺赖文言微微欠身。
“末将参见陛下,太后。”若落晨煜行礼道。
“都...都起来吧。”小皇帝深居宫中,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脸白的像一张纸。
太后则完全不同,睥睨地扫视一周后,坐在兰面首搬过来的凤椅上,“京中瘟疫未除,街上甚是萧条。没想到这里如此热闹。”
贺赖文言眼珠一转,急忙道:“太后,微臣是来帮武卫将军的。”
太后不慌不忙,“哦?帮人帮到见血吗?”
贺赖文言一顿,回手便给贺赖阿单一个嘴巴子,“这点事都办不好,要你何用。”
贺赖阿单岁数也不小,不是被罚站便是被扇嘴巴子,心里也难受。他梗着脖子,急忙辩驳道:“飞鹰骑感染瘟疫,把他们统一管理起来,是为了京中百姓着想,哪成想若洛府的人仗着昔日功劳,不但顽固抵抗,还重伤我宿卫军的人。”
说到一半,他“咕咚”一声跪在地上,哭诉道:“陛下,太后。要为臣做主啊,臣的侄儿已被他们杀害。”
皇太后微楞,她是被小皇帝和楚茗之硬拉到这里的,说是为若洛府解围,可没想到会闹出人命。
小皇帝顿感不妙,急忙问向若落晨煜,“武卫将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董桓焦急,这不是污蔑吗,他也管不了是什么场合了,大喝反驳,“是他们要将飞鹰骑赶尽杀绝,什么统一管理,就是同一活埋。看看我们这里的人,都伤成什么样了?”
二老爷虽然被宿卫军围起来,但也不想放过这次机会,毕竟现在能让贺赖文言有所顾虑的人便是太后,急忙道:“陛下,太后。飞鹰骑虽然染病,但若洛府已经做好了隔离,不会对京中百姓有威胁的,宿卫军实在是多此一举。”
贺赖文言哪里肯让他们多言,气急败坏的道:“多此一举?若洛府没有解药,如何解毒,隔离区便是后患。太后,当初您和陛下让微臣监管药令,可是放了权利给微臣了,难道今天又要收回吗?”
兰面首怒斥道:“放肆,天部大人,您这是在质疑陛下和太后吗?”
贺赖文言知道今日成败的重要,顾不了那么多了,怒视兰面首,“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在这说话。”
兰面首顿时无地自容,平时朝臣都是给太后面子,对他礼让三分。按照朝制,他根本没有资格,所以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
继而,贺赖文言道:“太后,微臣对陛下与太后忠心不二,对大魏肝脑涂地,为了解决瘟疫已经三天三夜没有休息,难道太后和陛下眼里只有宠臣,没有大魏,没有平京百姓吗?”
太后嘴角抽了抽,这个老狐狸,仗着解药胡作非为。可这也是事实,现在只有他有人参,而他也没有完全封锁解药,挑不出理来。
她看向若落晨煜,“武卫将军,你向来是以大局为重的人,我想听你说说该如何处理。”
若落晨煜面色凝重,小皇帝和太后前来,表面上是替他做主。实际是怕他血气上来,以死相拼。他败了,这次集权也就败了。
“末将...”
太后见他如此凝重,急忙打断他的话,“武卫将军,哀家知道你重感情,对这些兄弟情深义重。不如这样。你让宿卫军带走患病的士兵,我让他保证不难为他们。”
董桓焦急道,“太后,不可。他们要是去了就回不来了。”
“大胆,你这是在抗旨。”单青阳表面训斥,实则提醒。
若落晨煜示意董桓退后,“太后,末将有能力治好他们,末将可以以性命发誓。”
贺赖文言嗤笑道:“发誓要是当做解药,我愿意发万万个誓言。”
小皇帝咬着嘴唇道:“武卫将军,要不就先听母后的话吧。现在已经有人受伤了,要是再有人受伤就不好了。”
若落晨煜目光微凉,心亦是如此,沉默下来。所有人都提着一口气,等待他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