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不虽想杀人,可言为西的话提醒了他,现在这种局面再放人,就是给自己日后树立敌人。他习惯性地转头,旁边却空无一人,皇太后自祈福回来,便一直称病。
“陛下,不能一错再错了。”若落晨煜劝道。
白公公挑起眉毛,喝斥道:“放肆,武卫将军是指责陛下犯错吗?”
若落晨煜自认与白公公并无愁怨,为何他要揪着自己情急之下的话?
莫非,他想提醒什么。
若落晨煜环伺周围,虽然都是贺赖文言的党羽,并不能左右他。再看小皇帝,眼神闪烁,脸色越来越苍白。猛然间他懂了,陛下已经动摇了,他说再多都无济于事。
可...真的要放弃吗?
若落晨煜沉了一口气,在他的人生中,若是选退缩,便没有今日站在朝堂的北境战神。
他心里感激白公公的提醒,却不得不继续争取,“陛下,末将从无逾越之心。末将只只希望大魏的血少流一些...”
小皇帝搓着手,试探的问道:“武卫将军,那他们...真的不会报复吗?”
“陛下,揶揄族的恩怨与皇宫无关,与陛下无关。陛下大可放心释放他们。”
贺赖文言不屑地道“揶揄族的人只有死光了才行,别忘了他们的族群是做什么的,只要有一个人没死,也会让你寝食难安。”
小皇帝苦着脸,“武卫将军,要不还是按照天部大人的意思办吧。”
若落晨煜攥紧拳头,怒于贺赖文言的冷血,也怒于小皇帝的懦弱。但他只能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最后争取道:“陛下,揶揄大人若是有意反大魏,他就不会自杀了。陛下,他是想以自己的死来换整个揶揄族生。”
小皇帝一听这话,双眼瞪圆。他听藤袁青提议过,只有揶揄图甘以死相逼,才能推动集权。可后来,藤袁青又反悔了,这件事便不了了之。没想到揶揄图甘还是自杀了,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想以死推动集权。
白公公见提醒若落晨煜无果,隐晦地叹口气,这大魏缺什么都行,就是不能缺了战神将军。别人拎不清,他一个快入土的人怎能拎不清。他怕若落晨煜再惹火烧身,便自作主张,小声提醒小皇帝道:“陛下,别急坏了身子,要不还是休息一会儿吧。”
若落晨煜见形势不妙,小皇帝能等,揶揄族等不了。他急忙道:“陛下,臣愿意用金令换揶揄族人生。”
“金令?”
众人皆惊,白公公终于明白了若落晨煜的决心,便退了两步。
言为西惊讶地问道:“武卫将军,你可知金令的珍贵?”
若落晨煜道:“金令的作用便是救人,只要物尽其用便可。”
贺赖文言冷哼一声,“呵...在祈福大典前,你也是要用金令,这金令可只有一枚,武卫将军不要用错地方。”
若落晨煜想起皇太后有意将藤雯堤许给他的事,愣了一下。当时,他是想用金令换一个自由娶妻的承诺。
哎...楚安!
或许...你我二人之间真的没有缘分!
若落晨煜心意已决,在他心里没有什么能比得上大魏百姓,他坚定的道:“陛下,臣意院以金令换揶揄族人活。”
小皇帝犹豫起来,金令是他给若落晨煜的,此时若是说不管用,他以后一定不会相信自己了,还怎么拉拢他。可揶揄族的报复他不敢不信。
两难选择,让他苍白的小脸瞬间涨得通红。
若落晨煜见此情景,见缝插针道:“陛下,揶揄一族也是开国功臣,灭了揶揄全族,会寒了天下将士的心。”
言为西等人都知道金令的分量,不敢再言语。只有贺赖文言气得下巴都歪了,他咬牙切齿的道,“陛下可不能犹豫,这仇恨的种子就像春草一样,遇风则生。再说了,用金令救一族的人,武卫将军是不是疯魔了,那金令顶多救一人。”
小皇帝咬着嘴唇,思忖片刻,怯懦的道:“那还是听天部大人的吧。”
若落晨煜见再无转圜余地,举起金令道:“以此金令救揶揄图甘之女,其余人可依大魏律例贬为奴隶,发配河州。陛下若是不应,末将便褪去这身盔甲,做一名马前卒。”
“万万不可。”小皇帝急忙站起来。
若落晨煜知道现在左右小皇帝决定的人还是贺赖文言,他转头看向他,“天部大人,您府内奴隶不下千人,难道您连奴隶也怕造反吗?”
大魏奴隶需终身带镣铐,能作为的机会几乎没有。而河州在乌金山脉边缘荒凉之地,有白骨城之称,即便是好人过去了,也很难再回来。
贺赖文言不信一个娇弱的女子能掀起什么风浪,也不信揶揄族那些怪力乱神之说,所以把他们发配到河州相当于判了死刑。想到这里,他不再言语,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小皇帝见此,急忙道:“那...朕答应武卫将军的请求。”
再观揶揄府,北门宿卫军的尸体与揶揄族人混在一起,被堆成尸山。而院内惨叫声仍不绝于耳。
贺赖佳索从一山中道士处听说,人死了会到地府告状,但要在杀之前把舌头拔了,便有口难开。他让手下把揶揄族妇孺的舌头一个个全部拔下来。
杨一被虎贲用盾牌压在雪地上,只有半边脸漏出来,动弹不得。他努力挣脱一只手,向前地伸着,像是要抓什么,却什么也抓不到。
若落鲁瑶更是惨不忍睹,他的眼眶塌了,下巴也错位了,没有断的手臂无力地垂在身侧。他双眼猩红,满脸是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不让自己跪下去。而他背后,四名虎贲军用盾牌压着,猖狂地大笑。
若落鲁瑶咬碎牙齿,鲜血喷出,“啊——呀——”
大口大口的吸着冷气,胸腔如撕裂般疼痛。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坚守...坚守...
又一个母亲被抓起来,婴儿的啼哭刺穿他的耳膜被。
若落鲁瑶全身无还手之力,最后用头顶飞一侧的虎贲军。他迸发出最后的力量,掀开四人。可他还是无力救下那名母亲。
“嘭”
不等虎贲军围上来,若落鲁瑶再也坚持不住了,跪在杨一不远处。
“领...军。”杨一艰难的道。
若落鲁瑶嘴角抽搐,口吐血水道:“告...告诉,将军。我...没给...若洛府丢人。”
“不丢人——”杨一回应道。
若落鲁瑶的嘴角又扬了扬,表情松弛下来。
杨一猛然指着门口道:“你听...领军...你听”
若落鲁瑶想要抬头,却怎么也抬不起来,但他真的听到了,那让人热血沸腾的马蹄声...
揶揄府外,郭安与飞白带着若洛府府兵围上来。揶揄府门未关,里面的情况一览无余。
二人见里面的情况,登时火冒三丈。特别是飞白,他眼中再无其他人,双钩一搭,奔着围着若落鲁瑶的虎贲军冲过去。那几个虎贲军哪里是他的对手,一死一伤倒了下去。其他虎贲军想要上前,被贺赖府兵拦住。
贺赖佳索像是知道他们会来一样,不慌不忙地起身,与和郭安对视时,两人目光似火焰燃烧,只不过郭安更加愤怒。
“来的还真是快啊!”贺赖佳索拍着皮鞭道。
“贺赖将军,何苦做到如此绝情地步。”郭安气得咬牙切齿。
“何苦?我不苦啊,我挺快活的。对了,我记得你,曾经也是贺赖家的一条狗。”
郭安跟着贺赖天驻守南境,双方各取所需,以礼相待,并没有任何依附的关系。
“不必这般激我,我只是个无关轻重的人。”
此刻,郭安丝毫不在乎自己,他在乎的是被打成血人的若落鲁瑶和杨一。他极力隐忍着,“但你好像并不知道自己伤了谁。”
贺赖佳索哼笑,“有趣,我的处境再不济,也比一条狗强。”
“太过分了——”
飞白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他救下若落鲁瑶和杨一,却不敢碰他们。这二人跟个血葫芦似的,浑身没有一处好地方。飞白气到浑身发抖。
郭安急忙道,“快带他们去疗伤,这里交给我。”
贺赖乌克苏不想错过这么好的机会,急忙道:“想走,没那么容易。”
郭安扫了一眼周围,贺赖府兵与虎贲军人数不相上下,而贺赖府兵都是以正规军标准训练的,若真打起来,他们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你觉得可以留下我们?”
贺赖乌克苏不敢造次,只能想贺赖逢集投去求助的目光。
飞白管不了那么多了,指挥火鹰等人带若落鲁瑶和杨一回去疗伤,他则去检查其他的宿卫军。虎贲军想要动,却被若洛府兵一对一守得死死地。
贺赖佳索从没有被人威胁过,但现在的局势他也讨不到什么好处,只能咬牙忍着。
飞白在确定没有其他兄弟生还后,眼中已经燃起熊熊烈火。郭安怕他冲动,让他亲自护送若落鲁瑶的人回去。
“不能让他们走了。”贺赖乌克苏小声在贺赖佳索耳边道。
贺赖佳索要是有胜算,岂能不拦。
“滚。”
他气得脸上横肉连颤,直勾勾地盯着郭安道:“你们区区府兵,敢与我虎贲军对抗?你们可知道,我城外还有三万虎贲。”
郭安本来还担心震慑不住他,若落府兵受九龙围鼎制约,不能与七大家族的人动手,贺赖佳索若是邪性起来,他还真怕。可一听他这么说,知道胜算大了。
“虎贲军没有命令进京便是死罪,何况还是三万?”
“有罪与否,只有我说了才算。”
“那你是代表贺赖一族还是代表虎贲军?”
贺赖佳索终于皱起眉头,他带军镇压叛乱可以,但是对若洛府却没有理由。他若是以贺赖族人的身份出手,便会演变成族斗,内斗者杀无赦。
本已经停了的雪,又洋洋洒洒地飘下来。若洛府兵与虎贲军仍旧一动不动地死盯着对方。郭安与贺赖佳索也站在原来的地方,以眼神较量,不敢妄动。
不知过了多久,笼子里的揶揄族人,已经不在哭喊。有人终于松开了手握住牢笼的手,从此不必再畏惧严冬和死亡。
郭安难掩心中悲怆,双手关节握得“嘎嘎”作响。可他再愤怒,没有皇帝的命令,也救不了揶揄族人。贺赖佳索受族斗牵制,若洛府也是如此。他能够做的就是等着他们离开,或者等着将军的好消息。
雪越下越大,对持的双方都变成了雪人,包括郭安与贺赖佳索。
他们谁也没有离开,眼下已经不是贺赖族与揶揄族的斗争到了,而是若洛府与贺赖族的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