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若落晨煜让董桓给两个俘虏清洗伤口,董桓不情愿也不敢反对,黑着脸操持着这些。
指挥人身体恢复的比穆辉预想的快,话也多了,一直问董桓想不想知道他是谁?是怎么从南山绝壁上来的?董桓是想知道,但是不想听他说,绷着脸不说话。
指挥人性子倒是好,不急不躁,还有点欠揍。他似抓到了董桓容易炸毛的性格,挑唆道:“所以说,飞鹰骑就是不如玄甲营。”
“怎么就不如了?”董桓白了他一眼,“看看你现在在哪里,是我们大魏的囚车里。”
指挥人挑挑眉,惋惜之情溢于言表,“那绝壁中间竟然生出无数小野菊,整整两仗宽,上下都望不到边,真是奇迹啊。唉,如果不是小野菊,你们能抓住我?”
他撇撇嘴,“我被俘和你们一点关系也没有。要是有机会,我真想认识认识在绝壁上养花的人,定是位奇人。”
董桓鄙夷的道:“那是冥菊,南山特有,不过山顶就那么几颗,嘿嘿......谁知道它都长在山中间了。”
指挥人叹气道:“唉…冥菊,真是晦气的名字。”
董桓呲牙,“对我们可不晦气,那可是我们的救星。”
指挥人忽然转移话题,“你们将军是不是受伤了,我看他气色不好啊,不会半路就死了吧?”
董桓眼睛一横,“闭嘴,你再说这种话,我让你先死在半路上。”
指挥人暗暗得意,“我就事论事,你别激动。他保我活着,我怎么能盼着他死,我不是怕他有事吗。”
董桓,“你最好这么想,否则谁也保不住你。”
指挥人忽然跪坐起来,“喂,蛮牛,你帮我叫你们将军过来呗,我有话想问问他。”
“你叫谁蛮牛呢?”
“咋还开不起玩笑呢,那我叫你英雄行不?你帮我叫你们将军过来。”
董桓冲着他微微一笑,“不行。”
指挥人眼神忽闪,狡黠的道:“你若是不叫,我可用我的方法了。”
董桓刚要反驳他,忽感脖颈一凉。指挥人不知道从哪里拽出来一条细丝,脱手而出,缠绕在他的脖子上。他身上冥菊的毒已经好了七八,只要手下运力,董桓的脖子便移位了。
若落晨煜手疾眼快,借光齐长剑“嗖”地一声,刺断细丝,剑身插在身后的大树上。
董桓脖颈一圈血痕,他捂着脖子有些茫然,这一切发生的太快。
待穆辉赶到给他查看伤情时,他才反应过来,破口大骂,“我去你大爷的,你真是不想活了......爷爷让你早点见阎王。”
穆辉一只手根本拉不住他,幸好丰羽距离近,挡在囚车前好言相劝。再看车内,那指挥人一脸得意的笑。
若落晨煜走到囚车边,伸手道:“把东西交出来吧。”
指挥人两只手握着铁栅,悠哉悠哉,“我身上什么也没有,衣服也是你们给换的,你们家蛮牛都不知道检查几遍了。”
“我再说一次,把东西交出来。”
“哎呀,你别这么冷酷啊。我知道的大魏战神可是风度翩翩的君子。”
若落晨煜的嘴角勾起,“你似乎很了解我,那就知道我不喜欢被拒绝。”
话毕,眼神冷了下来。
指挥人挑了一下眉,他虽然复了一些内力,但也只能对付一下董桓,碰上若落晨煜便相形见绌。
他来南山之前收集了很多关于若落晨煜的消息。包括喜好、习惯、秉性,每一条他都倒背如流。伤若落晨煜不如伤他身边的人,同样也知道若落晨煜真正生气的时候脸上是带着笑意的,这个时候最好不要惹。此刻,他应该已经触到了他的底线。
指挥人靠后,一改嬉皮笑脸,严肃的道:“我没想杀他。”
若落晨煜,“我知道,否则你现在不可能活着坐在这里。”
指挥人有些诧异,然后又似明白了什么,点点头道:“我是想和你聊聊正事。”
若落晨煜,“我不想听。”
“你要是不想听,我便天天偷袭你的人,总有一天我会得手。”
“你在逼我杀你。”
“我只是想与你说说话。”
“好,我给你一个机会,最好说点我爱听的。”
指挥人把贴身的细丝扔在地上,摊摊手,以示诚恳,“我是南统人,你不想从我这获取情报吗?”
若落晨煜扫了一眼细丝,如意堂的东西,应该不是什么好货色。他的表情舒缓下来,“我问,你会说吗?”
指挥人目光灼灼,“你好像对我也很了解!”
若落晨煜,“也许吧,所以你还是乖乖地做好俘虏的本分。”
若落晨煜想要离开,却又被叫住,“等等…我很欣赏你的能力和胆识,我真的想提醒你,不要把我带回平京,要么在这杀了我,要么放了我。”
若落晨煜停下脚步,却没有没有回头,“不要再想这些了,我不会杀你,也不会放你的。”
指挥人不死心,“大魏三十年才定都,为什么?因为权力太分散了。权臣势力大过天子,掌印的又是一个老女人,内斗永无止境,在这样的平京,你还坚持什么?不如来我南统,我虽能力有限,但定保你才尽其用。”
一阵秋风吹过,卷起枯黄的落叶,扫过若落晨煜的麒麟甲,又掉了下来。
“你想的太多了,不易身体恢复。”若落晨煜的声音十分平静,仿佛听到的只是嘘寒问暖。
“我们南统国力一心,唯天子命,广纳贤才,早晚会一统天下的。”
“南统皇帝疑心病太重,就算你们有再多的能人异士,也不够他杀的。离心离德才是一个国家灭亡的开始。大魏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我最不惧的便是远征。况且天下归谁,不是用嘴说的。”
指挥人把脸贴在铁栅上,喊道:“我敢保证,你回到平京,皇太后会先收了你的兵权。没有兵权你还有什么?而且贺赖府会无所不用其极地对付你和你的族人。有志之士会冲进你的府邸讨伐,平京百姓会骂你是大魏的叛徒,任何一个若落族人走在大街都像过街老鼠。你的战功,你的荣誉,你的地位都将不复存在。”
未等若落晨煜再言,董桓捂着脖子,弓着腰,“噔噔噔…”几步冲到囚车前。
指挥人本能地往后退了退。
董桓凑近囚车,绷着的黑脸忽然笑了起来,态度急转弯,“你渴不渴?”
指挥人被问愣了。
董桓自有一套气人的本事,他用笑比哭还难看的脸问道:“你不渴,我都替你渴了。我现在就去接点水,伺候你喝。放心,我不放毒。毒死你,这一路得多闷啊。”
光齐和丰羽强忍住笑意,这个董桓要是气起人来,谁都比不上。现在飞白不在,没有人能治得了他了。
若落晨煜会心一笑,这次没有再管董桓胡闹。
大魏平京,若洛府。
四五个丫鬟慌慌张张地在老夫人房间里进进出出,端水盆的,端火盆的,端药碗的,还有拿被褥的。
杨业双手死死地握着木轮车的把手,几次都想撑起身子,无奈腿上不利索只能往下滑。
他旁边站着是若洛府的老管家,扒着门框,探头往里瞅,“二老爷,圣医堂的人咋还不来,老夫人......哎,急死我了。”
杨业强装镇定,“会来的,一定会来的。”
老夫人在若落将军死后,忽染怪病。嗜睡,忽冷忽热。以前睡上三天能醒来一天,近几年睡上七八天才能醒来半天。这一年,睡上半月才醒来几个时辰。而且醒来便咳血,药石无用,只有圣医堂的祖传针灸能压制住。
刘娘从屋内出来,满头是汗,喘着粗气道:“二老爷,这次又咳了半个痰盂,再不止血,我怕......”
二老爷惊愕失色,似忘了腿脚不便,一个猛力挺起身子差点栽倒了。幸好一直跟着他的哑奴眼疾手快,搂着腰将他扶起来。
管家吓坏了,“二老爷,您要保重啊,您可不能再出事。”
杨业锤了一下胸口,面色越来越惨白,“再去请。”
老管家既心疼老夫人,又心疼杨业,恨只恨自己没本事,“已经请了,但是...”
南山之战早已经传入平京,贺赖族长也是当朝的天部大人——贺赖文言放言要为儿子报仇,若不是太后怕出乱子,强行压制,他早就杀到若洛府。此刻,哪里还有人敢靠近他们。
“二老爷,金天申他懦了一辈子,定是不敢来了。”老管家咬牙道:“我再去看看。”
他把杨业爷交给哑奴,拄着拐杖出了后院,刚到府门口便迎来了一个倩影——一身蓝色的翠烟衫配百褶裙,罩着浅蓝色薄烟纱。
一头乌黑的长发分两撮从耳边顺下来搭在胸前。头上斜插一根金簪,流苏洒在青丝上。因为走得急,随着乌发来回摆动。
此女眉如黛,肤如脂,唇绛一点红,端庄婉约,正是金族少主人,圣医堂御赐正医官,云霞郡主——金梦瑶。
金梦瑶背着药箱,额角已经有了汗珠。她看见老管家,加快了脚步。
“云霞郡主,您来了!”老管家激动不已。
金梦瑶礼貌地笑了笑,娇声道:“快带我去见老夫人。”
她的话音刚落,府门外便传来金家侍卫的声音,“小姐,老爷让您去贺赖府一趟,天部大人身体不适。”
金梦瑶皱眉,一滴香汗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刚刚贺赖府把所有圣医堂的人都请去了,她借给皇后看病才溜出来。没想到...还是逃不过贺赖服的眼线。
她黛眉紧蹙,攥着粉拳,纠结不已。
管家气得牙根直痒痒,“来人,看住门口,让他们等着。”然后伸手扶上金梦瑶的手臂,“云霞郡主,我家夫人等不了了。”
“云霞郡主,天部大人的病只有您能医治,皇太后口谕,若是天部大人有一丁点闪失,圣医堂以后就别叫圣医堂,也改成布医堂吧。”一个公公的声音从墙外传进来。
金梦瑶咬着嘴唇,这声音是太后身边的兰公公。
老管家见她未挪步,知道她已动摇。自从贺赖徽死的消息传到平京,贺赖文言便像疯了一样,到处找若落一族的麻烦。贺赖徽生前是个不受宠的儿子。死了,还被父亲当做除去异己的手段,悲哀至极。
老管家也顾不得礼节,他抓住金梦瑶的衣袖,恳求道:“云霞郡主,您看在二姥爷,不…您看在晨煜的面子上,救救老夫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