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南山危在旦夕,不同仇敌忾,反而对自己人下手,可恶。
此战,不缺一个满盈,一个一个重伍。
八岐像是有了生命一般,随着主人的心境,嗡鸣躁动。
若落晨煜逼近二人,萧瑟的秋风卷起地面枯黄的树叶,打着旋儿地围绕在他们几个身边。
“将军,不用你出手,交给我。”董桓怒目圆睁,犹如地狱里的修罗。
“重伍交给你。”
“好嘞”
董桓起势时候,若洛晨煜已经与满盈缠斗在一起。
满盈身兼多家绝学,又在自留山住过一年,修行的是有为之道,为所欲为,天下霸道。不过,几十回合下来,他连若落晨煜的衣边都没碰到,身上的铠甲已经被八岐挑得七零八落。
从若落晨煜身上散发出来的精神力更是让他头痛欲裂。
旋风起,沙石漂移,犹如神仙打架。贺赖徽张了张嘴,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中更是千回百转。直到满盈“砰”地一声跪在地上,满脸痛苦。
战休,风息,众人提起一口气。
满盈全身颤抖,下颚线紧绷,他的双膝已废,而八岐依旧压在他的肩膀上。
“服是不服?”
满盈一张嘴,喷出血雾,无言以对。
再看另一边,董桓早已经将重伍打趴在地,单脚踩在他的肩膀上。
“住手,住手,你们这是做什么,你们敢在这杀人,你不怕牵连若洛府吗?”贺赖元关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怒斥着他们二人。
若落晨煜收回八岐,满盈没了压力,倒在地上。他轻蔑地扫了一眼,“我就是若洛府。”
“好啊,那你就杀了他。”贺赖徽也从这一战中缓了过来。他走近若落晨煜,威胁道:“你杀了他,我就此下令若洛晨煜通敌叛国,若洛府再难在大魏立足。”
“将军...”董桓殷切地看着他。
穆辉搀扶着忠叔站了起来。忠叔喘着粗气,“将军...不必为了属下害了若洛府。”
贺赖徽再凑近一公分,用只有若落晨煜能听见的声音道:“我说过,你就是胆小,当年你的父亲如此,现在你依旧是如此。要是我就痛痛快快地杀了他。”
若落晨煜只是想给满盈一个教训,顺便震慑一下贺赖徽和贺赖元关,并没有真的想杀了他。
耳边几句轻语不痛不痒,听起来有些可笑。他收回八岐,主动与贺赖徽保持距离,“贺赖将军,今日两个警告。一,南统必从山顶而上。二,想逼我反,不可能。要杀他我随时都可以,甚至不用我动手。以后你若再这般算计,必杀之。记住我说的话,否则我怕你活不到回平京。”
“你...”贺赖徽细长的眸子射出狠辣的光。
这一次,贺赖元关倒是听进去了,他微眯起三角眼,琢磨着他的话的可信度。
若落晨煜继续道:“南山玉璧攀爬十分困难,南统军每隔两个时辰进攻一次,明显是在给他们的修整作掩护。”
“这件事非同小可,若洛将军,你可知道后果是什么?”贺赖元关想给他一点压力,多说些什么。
“我是主帅,这里只能我说了算。”贺赖徽含怒扫视一周,“好了,你们莫要再提山顶之事,否则我现在便把你们全杀了。”
若落晨煜言于此,“今日,看在两万夙甲军的面子上,你损我四名飞鹰骑的仇我先记下。再有一次,我定要让贺赖一族百人偿还。”
话毕,他与董桓合力将受伤的人送回营帐。
一个时辰后,南统发动了第三次进攻。
贺赖徽与贺赖元关一同迎战,他们没有前两次的幸运。夙甲军战损三分之二,剩下的人也几乎失去了战斗能力。
贺赖元关重伤昏迷,贺赖徽也挂了彩。全军松懈不堪,再无出击能力。
日落时分的时候,王姓校尉来找若落晨煜,跪求能得到一些指点。他不想让手下陪着他给贺赖徽陪葬。
若落晨煜劝他坚守本职,若是给他指点,他日贺赖徽必视他为叛徒,于他不利。再者,这个时候唯一能做的便是守住山顶,只要山顶不失,利用南山易守难攻的地势,也能等到救援。
哎,本不用死这么多人的!
贺赖徽在营帐里大发雷霆,此时的他才有些急迫,追着问源家军何时到达。奈何传令兵回复贺赖府斥候无任何消息的回传。
“常威呢,本帅让他接应源家军,他人呢?”
“常副将,他…负伤了。他们遭遇了埋伏。”
“废物,废物,统统都是废物,之前的消息哪里来的?”
传令兵憋屈的道:“是...是飞鹰骑提供的,南统大军早已经封锁了南山,断了咱们的消息。”
贺赖徽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一脚踹飞传令兵,“都给我滚出去。”
男宠急忙宽慰。“大帅不必忧虑,南山地势优越,南统想攻上来怎么也得些时候,这援军怎么也该到了。大帅,您还是休息一会儿吧,别气坏了身子,让某些人钻了空子。”
贺赖徽搂住他的细腰,神情有所缓和,“还是你说话中听,过了今夜,明日日落前,源家军怎么都该到了。”
贺赖徽能盲目的乐观,若落晨煜却没有那么轻松。
真正的较量恐怕才刚刚开始。
他让穆辉带着忠叔隐蔽起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回来。当夜,他的身边只剩下董桓一人。
他擦拭好八岐,正了正麒麟甲。守住南山——父亲临终嘱托犹在耳畔。
“将军...”董桓笑呵呵地凑过来。
“什么事?”面对这些兄弟,若落晨煜总是能卸下冰冷外衣。
“将军...我不是想说丧气话。”董桓挠挠脑袋,“可一会儿打起来,刀枪无眼,我怕...我死了。”
若落晨煜眉毛一挑,眼神带着愠怒,“对自己如此没信心?”
“不是...不过这一战。”董桓本想说太难了,毕竟只有他们两个,却要守住偌大的山顶。可他最终还是把“难”字咽下去了。
“将军...我就是想再听你说说平京,那个最繁华的地方。我怕...我没有机会看见了。”
若落晨煜的性子本已养得有些冷淡,此时一听他的话,心里还是不落忍。
董桓是他在山沟的冰窟窿里救上来的,也不知道大冬天的,他为什么要跳冰窟窿,问他,他就傻笑。
这一救,董桓便成了狗皮膏药,怎么甩都甩不掉。
董桓刚入军营那会儿,成天只知道傻笑,什么也不会做,空有一身力气,而且除了将军的话以外,谁也不听。幸而,若落晨煜看出他心地善良,有习武潜力,细心调教下成了一名排头兵,后来又被若落晨煜调到身边成了近侍,随着他出生入死五年。
董桓之前听飞白说过大魏都城的繁华,一直憧憬着跟他们回去看看车水马龙的街市,错落有致的庭院,酒客们畅饮留恋的井子楼...十里荷塘,百顷山花海。
若落晨煜心中勾勒起一幅画卷。
翠柳虹桥苏梅河,风吟天香永宁塔,三千佳人夜名苑,十万灯火夜家人。
“你还记得我与你说起过的崇武寺吗?”若落晨煜柔软的问道。
“当然了。”董桓颇为兴奋,以为将军要满足他的愿望。
“主持说过,我一生坎坷,但贵在贵人多,总能遇难成祥,逢凶化吉。”若落晨煜提起八岐,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潇洒地从他身边走过,“这一次,我们都会活下去。如果顺利的话,我们还能赶上平京的初雪。”
董桓苦着脸追上去,“将军,等等我。”
贺赖元关的营帐,军医已经帮他处理好伤口。他醒过来,身边陪着的是副将常威。
“可有源家军消息?”
“没有,属下被南统军打散。”他也算九死一生才回来。
“若落晨煜呢?”
“有人见他去了山顶。”
贺赖元关沉默,大魏立都后,他身边围绕着的阴谋诡计、尔虞我诈,哪有人忠心为国?
他年轻时的那点壮志凌云渐渐地被磨灭。不知何时起,他也成了这些人中的一份子。
可若洛晨煜不一样,有胆识,有谋略,有心胸,最重要的是心中有大义。
他闭上眼睛,心中感叹,终归是年轻人的时代了。
“徽儿在何处?”贺赖元关又问道。
“在...休息。”常威回复的有些迟疑。
贺赖元关摇头苦笑,他何必问。贺赖徽还能做什么,不是在睡觉便是在寻欢作乐。
“你派人去山顶支援若落晨煜。”贺赖元关道。
“督军...这?”
“若落晨煜只用了四年时间,便击退北燕和后秦的联合军。其必然有过人之处。他多次提醒合围,甚至不惜忍辱负重留在这里,怕多半是真的。”
“督军,可他毕竟是若洛族长。”
“要想活着,就按照我说的做。不过,若是度过此次危机,若落府与贺赖府还是敌人。”
“是,督军。”
“扶我起来。”
贺赖元关不放心贺赖徽,坚持去看看他。
贺赖徽已经喝得酩酊大醉,非要拉着贺赖元关入局。贺赖元关被气到伤口复裂。
待贺赖元关一走,贺赖徽恢复平常,与男宠小声道:“让你收拾的东西都收拾好了,若是南统真打上来,咱们还得活命。”
“那...督军那里呢?”
贺赖徽嗤之以鼻,“我爹临时派一个老东西过来,就是来替我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