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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北垚的来信

    他是不是不应该一时冲动过来这里的?居然被……“恕在下无礼,我还有要事在身,恐怕不能遂姑娘的意。”强忍住将面前这些人全都剁吧了的心思,北焱端起架势草草朝着少女作揖道,“经此一别,后会无期。”

    而后一秒都不敢多停留,脚尖一转,人就已经没了踪影。

    这边的少女显然还没反应过来放生了什么,等手下人提醒她北焱已经跑的了无踪影了,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喂!小子!你好歹给姑奶奶留下个名号再走吧?你是听不明白姑奶奶刚才的意思是看上你了吗?”

    “那啥,大小姐,要不我们几个去给你把那不长眼的小子抓回来?”见自家小姐一副被人抢了山头的模样,身后一名随从赶紧走上前来,贼溜溜的眼珠转啊转,心里已经有了几十种坏主意。

    “抓什么啊!”那少女狠狠的一拳就朝着贼眼珠的肚子揍了过去,疼的贼眼珠跪在地上却不敢出声,“没看见刚才那小子的轻功有两下子吗?就咱们这几个人,你看看哪一个像是能追得上他的?”

    说到此,少女的目光不禁朝着北焱离开的方向看了过去,“我全小桥这些年相要什么,还没有什么东西是得不到的!”

    “刚才那个小子也早晚会被我抓回去当压寨夫人!”

    “收拾东西走了!姑奶奶要早点回黄龙山寨,求爹给我想法子!”

    另一边,北焱正抬手摘掉方才逃跑时头发上不小心沾上的一片落叶,面色怪异的从恭硕良的手中接过自己的银龙邀月剑。

    恭硕良一眼看出北焱的古怪,忍不住揶揄道:“二公子果然是人中龙凤,即便是远离庙堂置身荒野,魅力依旧不改当年。”北焱方才的遭遇,恭一早就提前告诉他了。恭硕良倒也没觉得有太多不妥或是对北焱有什么同情意味,只是堂堂星回帝国二皇子,实在是鲜少会有如同今日这般的遭遇。

    开天辟地头一遭。

    大约直到下辈子都遇不到第二回了。

    这般稀奇的事情,恭硕良怎么会放过取笑北焱的机会呢?

    毕竟下一次在北炎的身上发生如此令他感觉好笑的事情,不一定要等到什么时候了。或许等到那个时候,他也已经不敢像现在这般肆意同北焱嬉笑了。

    抬眼瞧见恭硕良眼中的戏谑,北焱心知,方才那般场景,恭硕良就算是并非亲眼瞧见,也是已经通过恭一他们的嘴知晓了十成十,不免也是有几分尴尬,“下一次,这种‘好事’,本公子一定让贤‘小活阎王’。”顺手将手里的枯树叶甩进恭硕良的怀里,北焱头也不回的朝前面走去。

    这座车轮山,他真的是一秒都不想再多待。

    “让锤子的贤!”挥手拍掉粘在衣袍上的灰尘,恭硕良捏着枯树叶的梗,不紧不慢的追向北焱,嘴角居然不受控制的勾起一抹笑意。

    接下来这一路,这小子大约都不会做任何自惹麻烦的事情,我可以好好的休息一阵子了。

    不负恭硕良的期望,未来这一段路上,他们不可一世的二皇子殿下终于逐渐的熟悉了如何低调行事,除了那封三皇子在生辰日时写下时隔半月有余的信到达二皇子殿下手中那日。

    恰逢那日蓝岩国迎来了冬日的第一场雪,北焱收到皇庭暗卫亲自递到的信时,实在是愣了神。

    北焱派人到驿站去写信给北垚,北垚何时能够收到信件虽是未知,但星回帝国的皇宫所在,驿站怎么都是能够找到的。

    可是自己在外游历,每日身处的具体位置自己都没有把握,却还是被皇庭暗卫准确找到。

    这让拿到北垚的亲笔书信的北焱,在那一瞬间格外的动容。

    在看过信上的内容后,北焱更是脸上一整天都挂着笑意。

    “本公子离京前尚听闻,右丞相大人家那位公子,虽然有勇有谋是个将才,但性情是在顽劣。北巷的花柳街、城南的锦屏楼、西市的酣畅肆、东区的芳华园,就没有一处能抹去他的踪迹,却没想到,这样的一个人,居然为了求得阿姐,正闭关在家练习绣花?也亏阿姐想象得出来这般方式来难为他。”

    北焱同恭硕良行在蓝岩国境内一处小镇内,回想着北垚信中所讲,未免觉得好笑。

    倒是一旁的恭硕良,在了解到信中的内容后,仅是一笑而过,“北家先祖早已有言,北家娶妻必定是独有千秋、卓然不群者;若女儿出嫁,‘欲取吾女者,必择吾女善者而胜之’。”

    “北氏鲜少生来一位女儿家,大小姐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性情才学,都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慕少爷想要顺利抱得美人归,确实要下一番功夫的。”

    “壮士绣花这种事他都已经就范了……”北焱笑着,忽然想到了什么,偏头看着恭硕良道,“就是不知道父亲会不会应许这门亲事了。”

    恭硕良意外的挑了下眉,不紧不慢的走在北焱身侧,“你还了解过慕家大少爷?”

    “毕竟是新晋右丞相家的嫡长子,日后他或许也要入军参战的。”北焱随手指了家客栈,抬眼朝着暗处的一个方向看了一眼,这才同恭硕良一起进了店内,“前朝那群老家伙偶尔在御书房见到我,也会引荐几位日后或许对朝堂有用的小辈,他的名字,我不止一次的听到过,就顺手调查了一下。”

第三十一章:慕家大少爷

    “大少爷,时候不早了,先歇下吧?大少爷……”

    星子渐渐在夜空中显现出无精打采的光点,一弯残月早已经高挂在中空。

    夜半时分,万籁俱寂的时刻,多数人都已经进入了梦乡,即便这里是星回帝国的京都嘉平城,除却那几个有名的夜夜笙歌之所,即便是皇庭大院内最繁忙的部门也大多熄了灯。

    但令人意外的是,此时,位于东市域清廉街附近那片朝廷高官们钟爱的选宅区域内,一门占地一千余亩的大宅院的后院里的一处,却是灯火辉煌,恍如白昼。

    不知其中实情之人,或许会觉得是豪门内的纨绔在一同花天酒地,但事实上,这里可是右丞相大人的府邸。

    谁人不知如今在职的右丞相慕尚大人乃是当年的状元郎,慕家在嘉平城内也是几十年有名的书香门第,那等有辱斯文之事是万万做不来的。

    不过,慕丞相的儿子慕界,或许是个与亲爹背道而驰的例外。

    “孙嬷嬷,兄长他还是躲在里面不理人吗?”一道身着青黄长裙的纤细身影缓缓地朝着这边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看上去颇为伶俐的小丫鬟,“一整天都将自己锁在房内不吃不喝的,就算哥哥从小习武,也熬不住啊。”

    待少女走近了,门口站着的孙嬷嬷看清了那张清丽的脸,便是同为女子,心里也忍不住赞叹道:小姐真是出落得越发漂亮了,这般温婉贤良、知书达理的小姐,却要嫁到那般混乱遥远的北沙原。实在是不敢相信,老爷居然真的能够舍得。

    “二小姐。”满含不舍的看了慕漾一眼,孙嬷嬷恭敬地朝着慕漾欠了欠身,而后一脸担忧的回头看向身后紧闭的房门,“二小姐,大少爷已经将自己锁在里面一整天了,任奴婢怎么劝他都没用。”

    “一整日不吃不喝也就算了,都这么晚了,大少爷竟还未曾吹灯歇下,不会是……在里面出了什么事了吧?”

    看着孙嬷嬷忧心的模样,知晓些许内情的慕漾不禁掩嘴一笑,“放心吧,孙嬷嬷,兄长他不会有事的。”

    “时间也不早了,孙嬷嬷,您也赶紧去休息吧。”抬手将两个小丫鬟唤到身边,慕漾轻声道,“兄长这边的事情,我能够解决的,您放心。”

    看到慕漾眼中的笑意,孙嬷嬷也是晓得这兄妹俩自小感情就很好,若是眼前的二小姐都没有办法劝说自家大少爷的话,就算老爷夫人来了也都无济于事,便欠了欠身跟随那两个小丫鬟回去休息了。

    待孙嬷嬷的背影都消失在月亮门后,慕漾瞬间收起了脸上那温柔的笑容,转过身一脸无奈的轻轻用指节扣了扣慕界的房门,“好了,兄长,孙嬷嬷他们都已经走了,现在院子里就剩下我一个人,这下,你总可以开门了吧?”

    慕漾这一句话落下去沉寂了片刻,不过几秒钟过后,面前紧锁的房门里开始传出哗啦哗啦拆解锁链的声音。

    随后,一张同慕漾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做贼一样的从门缝里探了出来,“外面,真的只有你一个人?”慕界做贼一样的探出那张算得眉眼如画的脸,若不是他骨架明显的更为硬朗奔放,真有可能被人认为是女子。

    叹了口气,慕漾抬起手将门板拉开,躲在门板后面那道藏蓝色的身影瞬间与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除了我,你的院子里没有任何人在了。”

    “兄长,你现在这副样子要是被别人看了去,都会以为你是假冒的。”

    看着面前一脸颓丧,身上还沾有方才跌倒时沾着的尘土的慕界,慕漾坐在一旁,满脸的忧心。

    目光一瞟,正看见放在一旁桌子上的绣棚和尚未绣完的图样。

    绣棚绷得倒是结实,可是这上面绣的……实在是……

    慕漾面色古怪的盯着那幅她无论怎么想都想不到是什么图样的绣品,心里告诫自己:兄长毕竟是男儿,又是因为公主殿下降下的难题,方接触女红不过数日,能有这般手艺,已经很难得了。

    我还是不要出言打击他。

    可没等慕漾想好用什么说辞才好夸赞一番慕界放在桌上的这幅不知何物的绣品时,慕界自己已经坐到了桌子的另一边,苦笑道:“漾儿,你也不用想安慰我的话,清文公主那日现场绣出一幅苏吴州手法的荷塘,收针便被在场众人不顾仪态的疯抢。那幅荷塘,即便我看不出其中过人之处,也觉得十分美丽。”

    “我自己扎出来的那几针几线到底是什么样子,我自己心里知道。”

    听到兄长这么说,慕漾即便心里为兄长感到焦急,也只得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清文大公主的女红,乃是从儿时起便同宫中的尚功大人所学而来。

    那位尚功大人本就是苏吴州境内举荐而来最善女红者,便是凤凰锦绣内最为有名的绣娘,都不见得能比过她的手艺。

    兄长生来厌文好武,虽然平日里时常同那群狐朋狗友在外花天酒地、不务正业,但若是真叫兄长带上他的斩月戟投身战场,也是能为星回帝国南征北战的将才。

    可是清文公主给兄长出的难题却是女红……

    “抱歉,兄长,漾儿虽是自小就随着母亲联系女红,可是实在是不如公主殿下那般造诣高深,更何况公主殿下是要兄长亲手制出能够超过那日殿下绣出的荷塘?”

    慕漾微微皱眉,“漾儿实在是无法教习兄长什么。”

    “不过,漾儿倒是可以为兄长引荐一位先生。”

    听闻慕漾没有办法教授自己女红,慕界的目光本已经暗淡下去,但慕漾提到居然还能为他寻一位先生,慕界霎时“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漾儿!明日我们就去拜访那位先生!”

第三十二章:抠门“小阎王”

    玉京城,乃是蓝岩国的皇都。

    蓝岩国山成行、林成岭,是七国之中最为易守难攻之地,再加上蓝岩国的护国秘术符咒术,更是让许多对这片土地有歹念的势力望而却步。

    这里,可谓是七大国之中,除去星回帝国以外,最为繁华昌盛的国家。

    当然,如果忽略掉无数山脉中那多如牛毛的山匪的话。

    此时正值炎黄大陆旧岁将去、新年将临之际,整片大陆处处皆张灯结彩,大街小巷都透露着一股喜悦的氛围。

    无论城镇还是村寨,大街小巷田间原野,满溢着人们的欢笑声。

    北焱一行人自从那日进入车轮山至从车轮山的东面下山,直到如今,已经过去了近乎两月。

    期间,北焱又收到一封北垚写的信,信上有言,那位慕家少爷似乎对女红已经稍许熟练,预测半年后就有机会再与皇姐洽谈。

    最让北焱感兴趣的是,北垚在信中提到了霁云汉前辈已经开始传授他与旌锋楠武功,并在传教过程中,曾提起一个神秘的词眼——“混元神谕”。

    “‘混元神谕’?”盯着信中笔迹格外奔放的那几行,北焱的眼底逐渐升起一缕精芒,“混元者,元气未分,混沌为一,元气之始也……练至最极致者,甚至能移山填海、驾云捞月?”怎么听着,这所谓的“混元神谕”好似那哄骗小孩的故事呢……

    “霁云汉前辈竟说,三皇弟和旌锋楠可能都有修炼‘混元神谕’的天赋?”

    “还建议我去寻找他的二师弟韶翟韶稚羽前辈?”

    是说,霁云汉前辈是要引荐我成为韶稚羽前辈的弟子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

    “仙文提笔定乾坤,神武可当百万人。”恭硕良睨了眼北焱,不知是从何时起又板起了那张半死不活脸,“当世第一人——元婴先生——韶翟韶稚羽,可不是会因为师兄一句话就会收下一位来历不明的小鬼做徒弟的人。”

    那我更要试试看,这位当世第一人是否真的像传言中所描述的那般死板且毫无人性了。

    将手中的信件丢进火盆,北焱招手唤来了阎一、恭一等人,“难得下一场大雪,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停,至少让我得个机会,看看晴夜下的玉京城花灯会是何种光景。”

    “阎一,这几日你就带着‘炎盾’去收集关于那位元婴先生的情报,若是能查到他如今身在何处,是最好不过的了。”

    说到此,北焱顿了一下,偷偷的瞥了眼一旁撑着一张半死不活的僵尸脸坐在那里装模做样烤火的恭硕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就这?被炎黄大陆那些没事儿干闲得慌的人称作“玄衣玉面小活阎王”的恭硕良?

    要是那群人知道这家伙其实是这样一幅板的跟木头桩子似的僵尸脸,他们还能将这般的名号叫出口?

    恭硕良这家伙,长着这样一张堪比本皇子帅度的脸,怎么就不会正确使用呢?

    就连阎二、恭九那两个这些年都见不到嘴角变换一个弧度的家伙,都比他会用脸!

    雪下了整整三天三夜,终于还是在新年到来之前停了下来。

    玉京城的花灯会通常都是在新年前五日时便在城中铺开了的,今日,已经是第二日了,正是花灯会开始热闹起来的时候。

    “我发现,好像这种兔子灯在灯会上很是常见,是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一弯残月升至中空,繁星与大地上的灯火交相辉映。

    往日里万籁俱寂的时刻,此时因为这开在每年末余为迎接新年而生的花灯会,倒是变得最为热闹。

    阎一等炎盾所属,此时还在外收集着那位元婴先生的行踪情报,由此,今夜同北焱出门的,除却恭硕良外,只带着恭一等人。

    “今年是兔年,花灯会上自然是以兔子灯为主要。”恭硕良摩挲着腰间的佩刀,颇为无语的瞥了眼北焱手里的兔子灯,“不过出门半年而已,你还能将年历忘光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虽然我们出门时准备的盘缠足够你尽情的挥霍,但是,总会遇到什么事情真正需要那些钱,那些没有太大必要的钱,别花。”虽然嘴上这样说,恭硕良依然在北焱期待的目光中,从钱袋里摸出了两文钱,随手一抛,稳稳当当的落在了摊贩的面前,“只能买一个!”而后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

    瞧你那小气吧啦的样子!切,这辈子都娶不到媳妇!

    暗处,恭八悄悄用手肘捅了下恭一,满脸都写着好奇,“老大,主子到底还剩多少钱啊?恭大人居然连一个兔子灯都舍不得给主子买?”

    “大人那是怕主子养成骄奢淫逸的毛病,回去了不好和皇后娘娘交代。”小心的领着明卫们守在北焱附近,恭一小声道,“就咱们几个身上带着的现银都有几十两,你觉得主子会缺钱?”

    “再说,阎一怀里还揣着一万两的金票、九万多两的银票呢!就按照恭大人这个花法,这辈子都花不完的!”

    恭一刚说完这话,没等恭八作何反应,一只拳头突然当头朝着恭一的后脑勺落了下来——

    “嘶——恭二!你是要造反吗?”

    恭一捂着后脑勺刚要发作,前方不远处展贡着冰灯的闹市中心处,突然发生了骚动:

第三十三章:偶遇花灯会

    “快!往那边跑了!追!”

    原本尽兴的游玩欣赏花灯会的人们,突然因为一队黑衣蒙面的人的出现,慌乱不安。

    上一秒还充满了欢笑的街道,瞬间被拖着尖叫和呼救声逃窜的混乱给替代。

    恭一神色一凛,方才还揉在头顶的手已经搭在了剑带上,“主子和恭大人呢?”

    就在恭一等人被人流淹没,分开寻找北焱和恭硕良的踪迹的同时,另一边正身在玉兔冰灯旁的北焱正一脸新奇的观察着那一队二十几号的黑衣蒙面的人。

    不用看就知道不是好人。

    好人怎么会这种时候披一身黑布连带脸都遮个严严实实的?

    要不是本皇子眼神好,还能看清那一对对招子,真以为哪家铺子里的破抹布成精跑街上捣乱来了。

    “你又谋划什么馊主意呢?”站在北焱身旁,恭硕良看着北焱脸上越来越过分的笑容,心里忽然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二公子这么快就忘记车轮山上的教训了?”

    顺着北焱的目光望过去,恰好看到那群方才险些撞到北焱的黑抹布。

    “本公子只是答应了不再随便管闲事,又不是不管所有的闲事。”

    狡黠一笑,北焱提气轻身,已然冲进了人群,“再说,他们撞到本公子,可不能就这么放他们逃了。”

    你在放屁?“老子上辈子就是欠你们老北家的!”狠狠的淬了一口,恭硕良赶紧去寻北焱的身影。

    悄悄地将自己隐藏进黑暗里,北焱和恭硕良快速朝着黑抹布们追过去的方向行进。路过一处小巷子时,北焱随手将手里的兔子灯塞在了一个小乞丐的手中。

    还没等小乞丐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两道身影早已经带着一道风略过了小巷。

    “这下,你无路可逃了吧!”

    仅剩的一丝月影,不知何时也已经完全被云层遮掩,夜空中已经再见不到一点星光。

    貌似,是又要下雪了。

    拍了拍蓝白色的衣袍,又整理了一番有些褶皱了的袖口,那被黑抹布称为二皇子的人这才缓缓地抬起头来,直视着眼前这群杀手。

    柳眉墨发,气质温雅,居然是一位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

    明明是被追杀的那一方,可是眼前的少年站在这逃跑间慌乱误入的死胡同里,却悠然散发出一股无形的威严。

    分明是一个看上去那般文弱儒雅的美少年。

    “左丘南派你们来的?”少年蹙着眉,线条略显柔和的脸上有一瞬间闪过一丝落寞,但很快就被有些不和时宜的温和笑容所替代,“兄弟姊妹十几条命,如今只剩下我们皇子四人,他还不肯收手?”父皇那般看重实力之人,自是不会理会左丘南对其他儿女痛下杀手。毕竟,若自身没有足够的力量,又如何在蓝岩国生存?反而越发认可左丘南这个长子了。

    可是,父皇也是真的铁石心肠,无论是皇子皇女亦或是宠妃宫女,哪怕当年不过才三岁的七皇弟死在父皇面前,也未见过父皇有任何悲伤。

    黑抹布们并未回答少年的问题,倒是那个貌似是头头的黑抹布听了少年的话,瞬间瞪了眼,手中的刀朝着少年又推进几寸,“你算什么东西?竟敢直呼大皇子的名讳!”

    少年听闻黑抹布的话,脸上不禁流露出玩味的笑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貌似我应该是蓝岩国的太子?”母妃虽然出身卑贱,但好歹也是做了几年宠妃甚至生前曾被封为贵妃的。

    只是,我竟从未想过,母妃会在死前让父皇拟诏封我为太子。

    这也是为何左丘南如此记恨我的原因。

    身为嫡长子,身为父皇唯一的嫡子,却未能被封为太子,无论是左丘南还是皇后,心里都是恨我入骨。

    可,当年你们毒害母妃的时候,我又未尝不是彻夜难眠?

    但是我从未想过找你们报仇,从未想过要加害于任何人,左丘南,你为何非要置我于死地?

    少年藏在袍袖中的手渐渐的握起成拳,可脸上依旧保持着得体儒雅的笑容,“本太子乃是整个蓝岩国地位仅次于父皇之人,左丘南不过是蓝岩国的皇子,本太子为何不敢称呼他的全名?”

    “更何况,左丘南弑杀皇弟皇妹,本太子还愿抬举他‘左丘’姓氏,已算是相当仁慈了。”

    黑抹布头头眼神忽然变得凌厉,厉声斥道:“还等什么?上!”话落,率先持刀朝着少年冲了过去。

    果然是左丘南。

    少年意料之内的轻笑一声,不过他今夜出宫仅是为了欣赏花灯会中心的冰灯玉兔,并未携带任何兵器,毕竟出宫前已经同父皇见过面。

    本以为左丘南派人刺杀他失败一次后,今夜不敢再派人前来骚扰,却没想到,左丘南真的敢亲自前来。

    他还真是看得起自己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

    险险躲过致命的一刀,少年不禁皱起了眉头:也不知道那位小宫女能否来得及带救兵赶过来……这里如此隐蔽,大约,今夜真的要将命留在这里了。

    “嘶——”愣神间,一把刀已经朝着少年的脖子挥了下来,少年躲闪不及,被一刀砍在了肩膀上,顿时,鲜血染红了半边衣袍。

    但黑抹布们并没有给少年喘息的机会,又一把刀朝着少年劈下来!

    少年顶着一张苍白的脸,侧身想要躲过,却不想脚下一个不稳,整个人朝地面倒了下去。

    就势,少年向后一个翻滚,黑抹布赶紧曳刀朝着少年身上挥砍,直把少年逼到了墙角,再无逃跑的余地。

    “呵,你终于死了。”

    少年支撑着自己欲要坐起,正听到抹布头儿这一句,咬咬牙,却无力的跌了回去:

    看来,是要停在这里了。

    “当!”

第三十四章:太子与太子

    “谁?”

    抹布头儿的刀突然莫名被什么东西弹开,震的他虎口发麻,惯性向后倒退几步,这才稳住身形。

    那少年也是一愣,本以为自己今天难逃一死,不过,现在看样子,貌似是老天开眼,给他请来了一位路见不平的仁义侠士?

    北焱抬手蹭了蹭银龙邀月剑的剑鞘,笑的颇为欠揍的望着近在咫尺的黑抹布头儿,“黑抹布,你这刀……有点儿脏啊。”

    一旁的恭硕良眼角一跳,偏过头轻咳一声,压下了险些破功的笑声。

    “你说什么!”黑抹布头儿神色骤然一变,扬起手朝着身后的黑抹布们吼道,“给我杀了他!杀了他们!”

    抬眼瞅着几乎瞬间就来到面前的利刃,北焱打了个哈欠,“恭硕良。”眨眼间,只听见“嚓”的一声清脆声响,恭硕良已然离开了原地,手握一尺短刃,几次呼吸间已经解决了一半黑抹布。

    北焱后退一步,无聊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单方面的虐杀,自顾自地站在一旁将银龙邀月剑挂回了剑带上。

    靠在墙边角落里的少年的目光跟随着恭硕良似是在玩闹一般的灵活身影,整个人都是懵的。如果不是恭硕良每一次转身,巷子里就会有一个人倒下,少年都会以为恭硕良是在和这些人跳剑舞。

    “恭硕良只用左手刀‘凯风’,这些人却连逃跑都做不到,你居然被逼成这样?”

    打着哈欠瞥了眼满脸写着不可思议的瘫在角落里的少年,北焱低声道:“就连那边那个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冷的,站在那里哆嗦的黑抹布头儿都能看得出来,你并非手无缚鸡之力,你以为本公子看不出你的底细?”

    “不愧是星回帝国的太子殿下,”瞟了眼已经被北焱挂回腰间的银龙邀月剑,少年靠着墙壁的支撑勉强坐了起来,声音是掩盖不住的虚弱,“但有些时候,或许并非自身实力强大,就得以平定一些事情。”苦笑着叹了口气,少年有意无意的快速瞥了一眼“黑抹布头儿”的方向,又极快的收回了目光。

    只这两三句话的交涉间,恭硕良已经退回了北焱身旁,甚至连呼吸都不曾紊乱。

    黑抹布头儿彻底慌了,死死盯着北焱那张一直带着“友好”笑容的尚且带着几分稚嫩的脸,悄悄地后退了一步,又一步,哪怕北焱嘴角一个微小的动作,都会让其顿感头皮发麻。

    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人?

    他们怎么突然就冒出来了?

    “我说,黑抹布头儿,你要是想跑,最好趁着本公子心情好快点滚。要是等到本公子一会心情不好了,说不定连想留个全尸都——”

    没等北焱把后面的话说完,“黑抹布头儿”丢下手里的刀,转身就跑。

    仿佛身后有厉鬼将要来索命。

    新年前的第三天,蓝岩国首都玉京城的花灯会上突发异状,不过并未对花灯会造成太大影响。

    只是,在无人知晓的一条小巷中,二十余具尸体与满巷子的血腥气息,却是任凭这一夜的大雪如何下,也许久都无法散去。

    这一小插曲,并未能在蓝岩国的正史中留下哪怕一个标点符号,倒是后世有一本名为《天谕杂史》的偏门野史,对此夜发生之事堆砌了大量文字。

    “在下蓝岩国太子左丘白,方才多谢星回帝国太子殿下与恭公子相救。”

    终于等到了御林军前来,少年在那位方寻来此处就被吓得脸蛋苍白的小宫女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坚持朝着北焱与恭硕良规矩的施了一礼。

    “太子殿下言重了,在下不过是恰好路过此处,路见不平。”北焱脸上的淡笑尚未散去,不过再看向左丘白的目光里已经从最开始的漠然变为探究,“何况,在下万万不能担得起太子殿下这一‘太子’的称呼,在下不过是我星回帝国的二皇子罢了。且,星回帝国自我父皇继位起,尚未曾立储,怎得会有什么‘星回帝国太子’?”

    难怪那个什么左丘南这么执着于取走他的性命。

    眼前这位蓝岩国太子,还真是……“阴险狡诈”。

    北焱嘴角的笑意忍不住放大。

    这人,可是比尉迟脉那家伙有趣多了。

    大雪入夜,寂静无声。

    直到左丘白已经被蓝岩皇室派来的御林军抬走,恭一等人才终于找到了他们喜欢四处乱跑的主子。

    北焱自然是不会降罪于恭一等人,反倒是看上去兴致高涨的冒着雪踱步回了客栈。

    毫不意外的染了风寒。

    正巧赶上阎一等人带着收集好的情报赶了回来。

    也极其不巧的,阎一等人同样赶上了因此不爽的恭硕良。

    就在阎一、恭一等人挺着恭硕良的文明话的压力照看北焱的同时,受了不轻的伤被抬回宫里的左丘白也已经由太医诊治过,正要趁着自己的情况还算凄惨,去御书房逛一圈。

    “星回帝国二皇子和那位被外界传的神乎其神的皇子近卫?”

    蓝岩御书房内,左丘成一身宝蓝色龙袍立在殿中,顺着开启的窗户遥望着雪中的皇庭,身后,左丘白顶着一张毫无血色的脸规矩的跪着,额角淌下的汗水证明他此时病的的确不轻。

    “回父皇,正是他们救了儿臣。”虽然皇帝未曾回头看左丘白一眼,但左丘白依然一动不动的跪的原地,回话还不忘朝着皇帝的方向施礼。

    大约,左丘白是蓝岩国历史上最为卑微的太子了。

    “北圣倒是有魄力,居然真的放任一国储君在外胡闹。”

第三十五章:受邀蓝岩皇

    左丘成听闻左丘白的回话,终于舍得转过身来看一眼曾经自己最为宠爱的妃子为他生下的儿子,“起来吧,你倒是性子、样貌全随了你母亲了。”皱着眉盯上左丘白惨白的面色,左丘成破天荒的走近了左丘白,亲手将其扶了起来。“卿儿真是疼你,连着身子骨儿都传给你了。”不知为何,多少能听出些许醋意。

    居然被父皇亲手扶起,面前意料之外的一幕,着实让左丘白愣了一会,但很快他便反应过来,即使双膝因为跪了太久尚有些站不稳,依然作势要拜。

    但这一次左丘成并未让左丘白拜下去,单手一抬,已是阻止了左丘白下拜的动作,“既然受了伤,就好好养着吧,在你痊愈前朕允你免礼。”

    “明日,朕派人将星回太子请来宫中。今夜之事,无论如何都是要做出一番答谢,你毕竟是我蓝岩国的太子。”语毕,左丘成魁梧的身形一晃,小心放开扶着左丘白的手,缓缓地走到了书案后,背对着左丘白道,“好好活着,别辜负了你母亲。”

    “儿臣明白。”

    拖着步子缓缓退出了御书房,站在御书房门口,左丘白凝望着视野中一望无际如同自己此时的面色一般的白,忽然就笑了。

    星回帝国二皇子,星回帝国太子,北焱……

    小兄弟,你还真是上天派来帮助我的贵人啊。

    无形间,我倒是已经欠下你不止两个人情了。

    “咳咳……”刚要迈出一步,喉咙里突然传来一阵甜腥,左丘白一偏头,竟是咳出一口鲜血。

    两旁守门的侍卫赶紧上前,两边搀扶着,有些担忧的问道:“太子殿下,您没事吧?”

    稳住了身形,左丘白勉强扯着嘴角笑了下,声音听上去仿佛整个人随时都要消失,“无碍,少娘已经带人在来的路上了,她扶我回宫就是。”

    说着,竟又咳出血迹来。

    两名侍卫中的一个不禁有些紧张,“太子殿下,还是让卑职先带您去找太医吧?雪下的这么大,少娘姑娘一时半会也赶不过来……”

    “她来了。”

    没等侍卫将话讲完,左丘白忽然抬手将其打断,略显歉意的报以一笑:

    “白,就不在此耽搁两位大人值守,先一步离去了。”

    雪下了一夜,整个皇庭都被纯洁掩盖。

    那颜色就如同左丘白这一夜的面色一般,亦如母亲为他取的名字。

    倒是令人意外,身子虚弱成那般的左丘白到未曾染上风寒,而自认为身负铜墙铁壁的北焱却是烧了一夜。

    北焱在角落里默默表示:老子为了去追你娘的,仅穿着一身单衣,你他娘的长袍大氅厚皮裘里三层外三层的裹得那叫一个严实!

    左丘成果然是一位雷厉风行的皇帝。

    前一夜才通知左丘白会宴请北焱与恭硕良,第二日北焱方要吃早餐,蓝岩国的御前侍卫已经亲自将请帖递到了恭硕良的手中。

    恭硕良倒是对此并未表示出太多惊讶,按照他们了解过的情报,这般处理事情是蓝岩国现皇帝的风格。

    简单的和送请帖的侍卫客套了几句,恭硕良便将人送走。待人离开,恭硕良回头间脸上已经笑意尽收,甩手将请帖拍在了北焱的脸上。

    阎一、恭一等人早就干净利落的躲回了暗处,徒留北焱一人坐在那里,皮笑肉不笑的将脸上的请帖扯下来,也不知道怎么就看的那么认真。

    “那位蓝岩国太子能够一眼便看出你我的身份,已经说明他们早就知晓我们的行踪,至少我们现在知道,之前那群人里至少有一支是他们的人。此时不过是一个答谢请柬罢了,你那么紧张做什么?”北焱一字不落的读完手中这份蓝岩国皇帝亲笔写下的请柬后,暂时松了口气,“毕竟,按照我们所知道的情报,蓝岩国皇帝可不像是会做请君入瓮这种事的人。”

    恭硕良面无表情的抢过北焱手中的请柬,大致的扫了一眼后,这才开口,“左丘成的为人我自然是信得过,但是他儿子左丘南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手指点着请柬上的一行字,恭硕良道:“仅凭借这家伙居然在花灯会上带人追杀自己的皇弟、蓝岩国现在的太子,便能说明这左丘南的人面兽心。”

    “昨日你那般羞辱他,也不怕他在今晚的宴会上报复你?”

    “我自然是不怕他真的找几个人也来刺杀你,毕竟以左丘南那副德行,大约也找不出能奈何我们几个的人。”见北焱不说话,恭硕良转身坐到了北炎的对面,“但是,若是他在宴会上动手脚,做什么对你不利的事……我们这些人里貌似是没有谁能够妙手回春。”

    这般,北焱自然也是知晓的。

    但是北焱却是露出了一个让恭硕良险些再次暴走的算计十足的表情,“今晚,‘炎盾’、‘明卫’留在客栈待命,恭硕良,你一个人随我去蓝岩国皇宫。”

    “如果我真的被那个黑抹布头儿给毒死了,恭硕良,你大不了就先赶回来,带上阎一、恭一他们去给我报仇。”对上恭硕良简直要吃人的目光,北焱无所谓的笑道,“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只是和你说一下最坏的结果罢了,想杀本皇子会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再者说,就算我真的不小心把自己玩死了,不是还有皇弟呢?

第三十六章:共赏千花焰

    自然,后面这一句话北焱是不敢说出来的,恐怕恭硕良听了又要当场谋大逆。

    不过即使北焱未说出后面暗藏的那一句,恭硕良也已经从北焱脸上的坏笑中猜到,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姓北的,老子全家都死于护主,整个恭家都是随着星回皇室的兴衰定生死,老子可不想因为背信忘义、弃主求荣被祖宗托梦!你他妈的要是想死的时候能完完整整的下地狱,就给老子正经点!”

    说不定我死在你后面了呢?“本皇子很惜命的。”终于等到恭硕良气消,北焱收起脸上的笑意,摆正态度,终于说出了一句让恭硕良勉强可以接受的狡辩,“我不过是想探探左丘白罢了。”

    “蓝岩国这位太子,可不是那个左丘南能够比拟的。”

    北焱手指轻点桌面,却是极为可惜的叹了口气,“倒是上次碰面时,左丘白所展现出的脾性,怎么看,都不像是能下得去狠手的人。”

    这位蓝岩太子若是真的能够成功坐上蓝岩国的皇位,倒真是有可能成为一位不可多得的盟友。

    但,若有左丘南那家伙在,也不知这位蓝岩太子到底能否活到那个时候……

    华灯初上。

    左丘成为北焱二人准备的晚宴的确得趣。

    虽然礼仪涵养上只能算得中规中矩,好歹有左丘白在一旁圆滑,倒也使得左丘成展现出更为出彩的帝王风范。

    至少,北焱对宴会上的吃食表示万分喜爱。——果真还是宫廷御厨的手艺得味,自然,那些散在世间的名厨也要另说。

    宴席间,左丘南多次欲对北焱发难甚至暗下杀手,几次都被恭硕良一眼看穿,但北焱却是另其稍安勿躁,暗暗观察着左丘白一方的动向:

    左丘南这人的确成不了什么气候,今晚倒也不用担心恭硕良会干点什么惨绝人寰的事情了。

    不过……我倒是更期待左丘白面对眼前这些事宜,会如何。

    想到此,北焱按住恭硕良的已经放在刀柄上的手,若无其事的端起面前一杯已经被左丘南派人加了料的淡酒。

    “二皇子殿下!”

    就在北焱将酒盅端到面前,作势欲饮,上首一道儒雅的声音忽然响起,既打断了北焱找死的动作,也是将全场的目光全部吸引了过去。

    北焱眉梢一挑,轻轻的放下手中的酒盅,装模做样的朝着左丘白作揖道:“太子殿下可是有何要事?”

    “二皇子殿下救白一命,白实在是无以为报,仅是今晚用作答谢的晚宴,并不足以表达白对于二皇子殿下的谢意。”左丘白站起身来,规矩的朝着北焱浅施一礼,面上带着那如同画上去一般的始终不易的柔和笑意,“白有意在除夕之夜邀二皇子殿下一同欣赏我蓝岩独有的紫水晶千花焰,以表谢意,不知二皇子殿下是否愿意给白这一机会?”

    “紫水晶千花焰?”听到这个有些陌生的词眼,北焱不得不将询问的目光递给了恭硕良。

    “若是在下没有记错的话,‘紫水晶千花焰’便是出自蓝岩太子殿下之手。”恭硕良起身朝着左丘白抱了抱拳,因左丘白方才及时的阻止了北焱作死,恭硕良对左丘白的印象还算友好,此时开口倒是带了几分主观想法在里面,“蓝岩太子历时三年时间制作出的千花焰,因爆炸后呈现出的焰火颜色,是炎黄大陆上从未出现过的如同紫水晶一般的紫色,因此被蓝岩国民众称之为‘紫水晶千花焰’。”

    说到这里,恭硕良忽然转身,朝着居于首位的左丘成略微施礼道:“贵国太子殿下巧同造化、一身百为,实在是贵国之大幸,在下要在这里提前祝贺陛下的蓝岩国四海升平、虎跃龙腾了。”

    左丘成听闻此话,顿时抚掌大笑。

    在在场的一众人等真假参半的祝贺声中,北焱悄悄地将杯盏中的毒酒倒掉,且过后不再碰任何吃食。

    大约是恭硕良那一番话实在是让左丘成愉悦,晚宴后期,左丘成竟然又调来了几十名舞女,伴着本不应该在今晚这场宴会上出现的曲子,妖娆翩翩。不过,左丘南和皇后母子二人的心情就不是很美丽了。等到了晚宴后期,二人一前一后推脱身体不适,草草的离开了晚宴。

    因为今晚这场宴会,北焱等人离开蓝岩国直到再次踏足星回帝国,身后跟着的那些来历不明的人,直接减少了一半。

    若是左丘成能够再多活几日,说不定在十数年后,星回帝国与蓝岩国的皇室中人,依然能够像今晚这般看似愉悦的推杯换盏。

    只可惜,左丘成到底是未能活到看见左丘白继承皇位的那一日。

    待到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左丘成终于顽够,赦众人宴会结束。

    “莫要忘记赴我儿的邀约啊!北家小兄弟!”

    身后,醉的早已经分不清自己是男是女的左丘成溢满了笑意的提醒道。

    “啧,快走了,恭硕良。”北焱听到左丘成这一嗓子,头都没敢回,深吸一口气,拽着恭硕良就跑,“再不走他都要和我拜把子了,晚一步都要差辈分!”虽然眼前这一幕在北焱看来挺扯的,但是心里依然忍不住暗想:

    左丘白这家伙也是够奇怪的,带伤赴宴看起来和正常人无异就就算了,看起来挺文弱的一个人,居然把蓝岩皇喝成这副模样。

    他就不怕蓝岩皇无法登临今天的早朝,那群没事闲得慌的言官联合参他一本?

第三十七章:重生长乐巷

    左丘白用实际行动证明,他不但不怕那群没事闲的要长毛的言官,还很乐意父皇多收几份关于自己的奏折。

    当然,是指向风评差的那一部分。

    如果还能再添几个明里暗里支持左丘南的老臣的本子,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少娘,帮我准备今晚赴约要穿的衣服。对了,将母妃留给我的坠子换个精细的盒子装起来,今晚我要带着那坠子送给星回太子。”

    刚从大殿回到自己的东宫,左丘白便卸下了一身虚弱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咽气的伪装,开始着手张罗着昨晚在宴会上应急想到的说辞。

    毕竟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今晚这场千花焰是赏也得赏不赏也得赏。

    总不能直接同那群专门长了一双耳朵的家伙说“我是为了阻止星回帝国太子喝毒酒,才那般说的”吧?

    “殿下,您一定要送娘娘留下的坠子给星回帝国的那位殿下吗?”小宫女少娘捧着个木盒子,一双眼睛死死的黏在了盒子上,满眼都写着不舍,“娘娘可是只留下了这么一个坠子。”

    左丘白一愣,望着小宫女那副模样,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怀疑自己是个强迫人家做什么否则就要打上门的混蛋。

    不过,很快左丘白就反应过来,叹口气缓缓走向了少娘,从少娘的手中接过了那个不过巴掌大小的木盒子,“母妃为我留下的事物还有很多,且你曾经不也说过这个坠子看着就不值钱的,怎么忽然就小气起来了?”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看到锦帛上安安静静的躺着的那个不过三寸长的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制作成的灰扑扑的小东西,左丘白暗道:这东西放在我这里的确是一文不值,不过,若是放在星回太子那里的话……说不定真的会让它呈现出应有的价值。

    就在左丘白这边热火朝天的为了新年前的最后一个夜晚准备的时候,另一头刚回到客栈的北焱已经是困得不行。

    回到客栈,北焱什么话都不想听,哪里的事情都没得处理,一头直接扎进了床里。

    “放他多休息一会吧。”同样顶着一对黑眼圈的恭硕良倒是还能再熬一会,事先听完了阎一等人的汇报,这才回到房间休息。完全闭眼前,恭硕良还记得多嘱咐恭一一句,“申时末叫醒我,如果做得到的话,顺便将公子叫醒,做不到等我醒后亲自去叫醒他。”

    恭一领命,心里却是默默吐槽:

    大人,您这个如果就如果的很多余。

    我们能毫发无损的将主子叫醒?

    这可能吗?

    您用头发丝好好想想,这事儿听着实际吗?

    不出意外的话,貌似十年之内都不太实际吧。

    “老大,那我们……”

    见恭一从恭硕良的房间里退了出来,恭八赶紧迎了上来,说话间还不住的朝着恭一挤眉弄眼。

    瞧着恭八那副恨不得将心里话直接写在脸上的模样,恭一不禁翻了个白眼,“今晚一过就是新的一年了,今年不同于往年我们在翦翳宫,以往的那些玩乐的手段今年是不太可能了。”

    “不过看在过年的份上,今天就给你们放一天的假,都出去玩去吧。”

    恭一的话音刚落,身旁瞬间刮起了数阵轻风。

    “多谢老大!”恭八跳的最欢实,上去逮到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恭九,拽上就跑,“恭九快走,老大都给我们放假了你还不高兴啊?快,我带你去看……”

    其他人虽不像恭八那般欢脱,倒也相差并不大,同恭一道了谢,眨眼间就没了人影。

    除了……

    “恭二,你怎么不和他们一起去?难得放假一天,接下来一整年可都不一定再有机会了啊。”

    北焱这次选择客栈时,特意订了三间上房,明面上自己住在第一间,让恭硕良住在第二间,留着恭一住在最后那一间。

    实际上却是将“炎盾”与“明卫”全部安排在了最后那间房里。

    自然,这般胡闹的安排,遭到了恭硕良近一个时辰的文明攻击。

    北焱自己却是毫不在意,直言反正恭一他们的存在早就已经暴露了,还不如直接让恭一站在阳光底下,这样不是更加有益于混淆视听?

    而后恭硕良便不在对这件事多说什么了。

    “‘炎盾’不也是全员都在?”

    恭二没回答恭一的问题,倒是又用一句话把恭一噎了回去。

    我当年就不该嘴欠,非要大人救你,就应该让你被野狗咬死在长乐巷!“阎一老弟啊,你也带着‘炎盾’去过年吧,毕竟今天也是为数不多的能让你们也休息的日子。”恭一忍住直接拔刀把恭二剁吧了的冲动,转头对阎一道,“离开翦翳宫后,你们被限制的地方要更多,今日难得放假,也带着大家出去活动一下。主子这边有我在这里守着,不会出问题的。”

    阎一皱着眉,未动,其他“炎盾”也都老实待在自己的位置上,半个字都不说。“恭一哥的好意我们心领了,”阎一上前一步,即使是在休整的房间里也尽量让自己整个人都处在阴影中,“‘炎盾’毕竟是主子的影卫,没有主子的命令,我等不敢擅离职守。”

    “若是主子怪罪下来,都有我担着就是。”恭一一挥手,颇为大气的道,“何况今日过年,主子那般精心着‘炎盾’,怎么会舍得罚你们?”说到此,恭一心里不禁叹了口气:阎一他们虽然跟着主子才不到一年,可是真心的对主子好的。只是可惜,就算是主子,也只能让他们十个人活下来。

    大罗隐寺里的大师们说的对,玄武门前的那条长乐巷,多少是有些名堂在里面的。

    最后,“炎盾”的十个好孩子到底还是等到了北焱转醒,亲口允了他们的一天假期。

第三十八章:三尖两刃枪

    “北焱小兄弟,白这里,有一件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不知道小兄弟可感兴趣?”

    炎黄历596年的新年钟声敲响的前夕,于蓝岩国京都玉京城最高的一幢楼的楼顶,两位玉树临风的少年各执一壶,分坐房顶一侧两端,不时留下一串欢笑。

    那两位少年中那个看上去稍大的一位,也不过才十五六岁的模样,一身宝蓝色蟒袍外罩着蓝白色的大氅,又在外披上一件厚实的皮裘,倒也不嫌热。少年的脸色略微有些病态的白,整个人看上去温文尔雅,仿佛从画里走出来一般。

    稍小的那个才不过十岁前后,倒也不嫌冷,只穿着一身在衣领处用金线绣着祥云纹的玄黑箭袖。小少年举着酒壶,星眸向着新月,小小年纪已是风流倜傥、气宇不凡,谈笑间无意流露而出的几分帝王气概,更是说明了小少年身份不凡。

    “不值钱的东西?”北焱放下手里的酒壶,一侧身,从背后拉过来一个大托盘,那上面摆满了各种精致的瓜果点心,北焱随手挑了一块卖相不错的点心,将托盘向着左丘白那边推了推,自己则是整个人向后一仰,半卧在了本属于托盘的位置上。“你左丘白的手里还能有不值钱的东西?”

    左丘白轻轻将自己手里的酒壶卡在了两片瓦片之间的缝隙里,瞧着身旁北焱那副痞子模样,无奈笑着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这星回太子成年后要成为什么样子。

    到底是真的成了个名副其实的痞子,还是接受了承国之任便会稳重下来了?

    或者,他又能带来什么新的惊喜?

    在他的身上,实在是令人看到了太多作为皇家人的其他可能。

    这也是为什么,我会想到将这个送给他。“便是这个坠子。”左丘白轻笑一声,将一个巴掌大小的木盒子在北焱的面前打开,里面正躺着一个形状看上去像是三尖两刃枪的三寸长的小玩意。

    那个小玩意一眼看上去,颜色灰扑扑的,也不知道是由什么材料制作而成,属实算不得好看,也真的给人一种不值钱的感觉。

    看到这么一个物件,北焱却是意外的挑了下眉,很是不客气的伸手将那个被左丘白称之为“坠子”的玩意儿抓在了指尖,“你们蓝岩国的人管这玩意儿叫坠子?”北焱一边仔细观察着手里的东西,嘴上还忍不住吐槽。

    “坠子”没孔没拴绳,就那样一个三寸长的灰扑扑小物件,整体看还真就是个三寸大小的三尖两刃枪,但是放在眼前仔细瞧,却是发现,它的枪杆上阳刻着三龙一凤。凤凰九尾,整个盘在三尖枪的枪刃部分,凤首正好在中心的那道刃的中央。

    三条龙中的其中两条静卧在枪杆上,最后那条独自盘旋而下,将龙首化为了枪纂。

    北焱盯着枪杆上那两条龙中间留出的缝隙,不禁赞叹:造就这杆枪的人简直鬼斧神工。

    只见那二龙之间,一面刻着二字“扶风”,另一面对应着四字“九翎龙纂”。

    “蓝岩国平常的坠子自然不是这般模样,”左丘白轻咳一声,收起了手中空了的盒子,“只不过,小兄弟手中这枚‘坠子’,乃是在下的母妃生前尚未入宫时救的一位先生赠予母妃的礼物。”

    “据说当年那位先生曾言:‘若是此物今生无缘以真实面貌现世,便是留给女娃当个装点得坠子也好’。”

    说到这里,左丘白顿了一下,偏头对上北焱探寻的目光,“虽然我无法解读当年那位老先生留给母妃的这句话的含义,但,我有预感,这件东西或许对北焱小兄弟你来讲,会有些许用处。”

    三尖两刃枪这种兵器我即便不是很会用,也能知道手里这件不过三寸长的小玩意儿便是对于元婴先生来讲也不会有太大的杀伤力吧?我能有什么用处?

    心里虽然吐槽不断,但是北焱还是将扶风坠子收了下来。

    毕竟是左丘白作为礼物转手给自己的,北焱也不能拂了左丘白的面子。再者说,这件扶风坠子本身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雕刻品,又带着这样一段有趣的故事,无论怎样,北焱都是要留下的。

    天上本飘着的那几片薄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散的无影无踪,坐在楼顶上的两个少年正在那给坠子绑线,是要让北焱挂在脖子上了。

    “上房揭瓦这事儿还带传染的。”

    不远处,恭硕良翻着白眼躲在阴影里,看着趴在房顶上的那俩货,恨不得拿弹弓将那俩人打下来。

    “哪个国家的太子没事儿闲的上房揭瓦?”吐掉嘴里的草棍,恭硕良一边用布帛擦拭着沾染了血渍的刀刃一边不住的嘀咕着,“他们是觉得这片炎黄大陆已经装不下他们了,想要组团上天?”

    身后,恭一和恭二默默的立在那里,连呼吸的声音都放的很轻,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突然觉得跟着恭大人出来不是很明智的选择了,其实能放一天假也挺好的不是?他们是有多敬业非要来恭大人这里找罪受呢。早知道主子又干这般不守规矩的事宜,他们跟着炎盾的小鬼们数星星去不好吗?

    眼珠一转瞟到脚边那几具尚未凉透的尸体,恭一忍不住抬脚在离自己最近的那具尸体上踹了几脚:活该了吧?非得这个时候来触恭大人的霉头。除夕夜见血可不吉利啊,这回恭大人更不顺心了,那我们还能有好日子过吗?还能有吗?

    “你这么闲得慌,是羡慕那几个给地上躺着的?”

第三十九章:夜放花千树

    就在恭一想着再添几脚撒气,突然,一道几乎每个字都夹带着杀气的嗓音忽然在耳畔响起,恭一后背上的汗毛瞬间腾的一下全部立了起来。

    要完。

    “恭、恭大人……”恭一一点点僵硬的转过头,正对上恭硕良挂着冷笑的脸,“大人,您先听我解释。”恭一紧张的咽了咽唾沫,赶紧向前弹开,拉开自己与恭硕良之间的距离。

    但是这个距离,还是不够跑路啊!

    恭硕良挑了下眉,抱着双臂站在原地,就那样面无表情地看着恭一,“狡辩吧,我听着呢。”

    “不是,那个,大人,我没想狡辩,咱可不能说狡辩啊!”恭一欲哭无泪,将求助的目光递向了恭二。

    但没等恭二作何反应,眼前便挡来了一条手臂。“恭二什么都没看见。”恭硕良手里的凯风刀耍了个漂亮的刀花,玩味地朝着恭二笑道。

    恭二眨了下眼,已经爬到嗓子眼的话瞬间就咽下去了。

    其实没看见也行。

    就在恭一狡辩到自己都已经有点不知所云时,天边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突然响起,瞬间吸引了街上所有人的目光。

    远处,不知是谁家的小孩子尖声喊了一句:“除夕夜的千花焰表演开始啦!”

    随即,整个天空霎然被无数或是银白或是灿金的千花焰覆盖。

    爆炸声此起彼伏,胆子大的孩子们在这场充斥着喜悦与祝福的千花焰表演中嬉笑着穿过大街,闹进人群。即便是胆子小的孩子们,也是不顾心中的畏惧感,捂住耳朵,痴痴地注视着高远的夜空。

    恭硕良仰着脸,一双眼静静的注视着擦黑的夜空中绽放开来的一朵又一朵的焰火,思绪随着爆炸所产生的耀眼火花飘到了很远的地方,“今日除夕,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尽管爆炸声几乎将玉京城街道上所有的嘈杂给掩盖下去,但恭一还是听见了恭硕良方才的话,瞬间,整个人仿佛获得了第三次生命。

    “谢大人!”

    东风夜放花千树,入眼尽是当空的火树银花和满街人们的欢声笑语。

    半卧在屋顶上,北焱一只手支撑着头,另一只手摆弄着已经挂到脖子上的扶风吊坠,被头顶的金童羊脂白玉冠束着的发如同墨黑的绸缎般铺洒在臂弯旁、瓦片上,玉冠被金的、银的焰火映的仿佛镀着一层仙气。

    仙童下凡,大抵也就是如此。

    一旁的左丘白拎着酒壶,浅笑着看了一眼北焱,随后将目光转向了皇宫的方向,“‘紫水晶’要被搬出来了。”天上方才还在争奇斗艳的焰火不知为何,忽然间安静了下去。

    但玉京城的民众们似乎对此并未表现出太多的意外,只是不知为何不约而同地朝着皇宫的方向转过了身。

    突然的安静使得北焱一愣,抬眼疑惑的问道:“左丘白,怎么突然……”

    “嘭——”

    “阿娘你看啊!是太子殿下的紫水晶!”

    没等北焱将疑问的话问出口,突然,一声坐地而起的爆炸声忽然从皇宫的方向传来,随即是一声小姑娘的惊喜的叫声,随后,皇宫的方向接二连三的响起了同前一声那般震颤人心的爆炸声。爆炸声连绵而起,伴随着天边更高的地方炸开的一朵朵几乎能笼罩住整个皇宫般大小的颜色如同紫水晶般的焰火。

    北焱转头的一霎那,方才不知为何匿迹的其他几处燃放烟火的方向突然仿佛被什么力量唤醒一般,再次炸响。

    天穹仿佛墨一般的黑,那半弯新月领着零星的几点星子,早就不知道躲到了什么地方。

    此时,整个夜空被如同星子那般璀璨的金的、银的焰火放肆地铺满。

    而更高的地方,一朵朵比紫水晶的颜色更为魅幻的紫颜色的焰火,恍若俯瞰众生的神明一般,居高临下的蔑视着脚下的一众衬托得它更为脱俗的金银颜色的焰火。

    北焱怔怔地盯着天边最高处的耀眼的紫色,缓缓地朝着那边伸出手。

    可是天穹是那样的高,就算他将手举到自己所能碰触到的最高点,也无法接近那般高的夜空。

    北焱痴痴地抬指去抓那星星点点的灿烂,那灿如阳光的金、那冷似月光的银、那魅若宝石的紫。

    可是焰火那般的美好,却仅仅只能耀眼那么一霎那,那比多少鲜花还美好的绚烂,却只能燃烧那么一瞬间。

    望着空空如也的手心,北焱的眉头微微皱起,再抬起头去看那刹那的美好,眼里便莫名的染上了一层雾气。

    “焰火很美好,不是吗?这可是这世间极少数能让天下人都觉得耀眼的美好。”左丘白提着酒壶凝望着自己的杰作,会心一笑道,“只是可惜,这种瞬间的美,在绽放的瞬间,不属于你、不属于我、不属于任何人,只属于衬托出它的美好的夜空。”

    “人生,当也如焰火般绚烂。不求万古留名,只需得在这短暂的一瞬间,赢得世人的一声喝彩。”

    左丘白说到这里,笑着往嘴里倒了一口酒,“哪怕……璀璨过后,便是消亡。”

    “又有多少人仅甘心于刹那的璀璨?”北焱轻轻的收回手,借着焰火的光亮去寻被自己乱丢的酒壶,“更何况,并非这世间人人都得以成就那刹那间的璀璨。”今日左丘白为北焱准备的淡酒是掺了果汁的甜酒,深得北焱的心意。

第四十章:要客来敲门

    偏头注视着北焱已经显出几分醉态的侧脸,左丘白转头朝着不远处的一片黑暗看了一眼,这才转回身应道:“世人千千万万,怎可能人人都能得以璀璨繁华,自然最多的还是凡人。”

    “可是凡人,也是有平凡的乐趣。谁人又能说种瓜除草炊烟袅袅不是一种璀璨呢?”

    人人皆有人人的美好啊……

    北焱放下酒壶,莞尔一笑。

    到底是左丘白更明了些,今日相谈,我真是受益匪浅。

    “左丘南那边,你就这样放任他去了?”

    天穹渐渐的染上一丝蓝,焰火的炸响也渐渐稀疏下来。

    真正的新年就要来了。

    北焱的酒壶早就空了,此时是真的有些醉了,整个人要靠恭硕良的搀扶才能站的稳。

    小孩子可不适合喝酒啊,哪怕是稀释了无数次的淡酒。

    将手里的酒壶卡在一旁的瓦片间的缝隙里,左丘白缓缓起身,望向北焱的目光中满是无奈的笑,“他毕竟是父皇的嫡长子,是皇后的儿子。他的背后是皇后,是整个诸葛家,可我的身后,有的只是母妃留给父皇的三分念想啊。”

    这太子之位,本就是属于他左丘南的东西,如今却被握在了我这样一位本应该与这太子之位毫无瓜葛的宫婢之子的头上,怎能怪左丘南和皇后如今丧心病狂的做下的那些事。

    只是,左丘南他仅仅针对我便罢了,如今居然开始对父皇的所有子女下手,他想要的真的只是这蓝岩国太子的位置吗?

    左丘白神色复杂的叹了口气,朝着北焱和恭硕良浅施一礼道:“白就先失陪了,这边的残宴还要麻烦恭小公子处理。”

    “蓝岩太子大可放心,不过,”恭硕良用怪异的目光盯着左丘白看了好一会,直把左丘白看的后背发毛才继续说道,“太子殿下还是尽快回宫,毕竟还有要客在等着太子殿下。”

    要客?

    左丘白狐疑的看着恭硕良,可是无论他怎么看,也未从恭硕良的脸上看出别的什么意思,心里对这位尚未谋面的“要客”更是疑惑了。

    纵身一跃,稳稳地站在早已经安静下来的空荡荡的街道的中央,左丘白忍不住抬起头最后看了一眼尚在楼顶的北焱和恭硕良:

    星回帝国,难怪会是一个那般令人向往的地方。

    “殿下,夜里露重,快随奴婢回去换身衣服吧。”少娘带着两个侍卫小跑着朝着左丘白赶了过来,尽管累的吁吁气喘,还不忘给左丘白行礼,“对了,殿下,子时宫外来了一位姑娘,手里还拿着您的玉佩,她说……”

    “别装了,左丘白走远了。”低头静静的看着左丘白的身影一点点的隐入晨间的薄雾,恭硕良这才摇醒了靠在自己肩上装醉的北焱,“他给你准备的那水果汁液兑来的甜酒不过三度上下,哪有那么容易醉倒?”

    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北焱推开一旁的恭硕良,瞬间站定。

    竟是真的没醉。

    目光寻着左丘白离开的地方看过去,想到恭硕良方才同左丘白说的话,北焱不觉失笑,“没想到看着端方儒雅的左丘白,居然还在外欠下了风流债。”

    “在您面前还是有些小巫见大巫了。”瞧见北焱那副幸灾乐祸的模样,恭硕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阎一带回的情报,那姑娘尚未及笄,貌似是大荒那边某个家族的小姐,此次前来寻左丘白也是偷跑出来的,据说,是为了报恩要以身相许。”

    大荒?“我不是允许阎一他们放假一天吗,怎么又让他们收集情报去了?”抓到那个重要的字眼,北焱眼前一亮,心里的想法掩饰不住的全部写在了脸上。

    瞥了一眼北焱脸上难掩的笑意,恭硕良一个白眼翻出十八个拐弯,“我可舍不得让‘炎盾’除夕夜还要去给你收集情报,是阎一他们在外散步时发觉了那姑娘披着一件黑斗篷,鬼鬼祟祟的往皇宫的方向走,这才跟上了那姑娘。后在皇宫外听闻那姑娘来自大荒,便去调查了那姑娘的底细。”

    “毕竟夜姑娘当时说过,她也来自大荒。”说到这里,恭硕良侧过身,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北焱此时的表情他简直没眼看。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孩子天生痴傻。

    “怎么,你要去和那位姑娘打听关于夜姑娘的消息?”

    “没必要叨扰人家。”北焱收起脸上的笑,轻声道,“若是有缘,总会再相间的。何况大荒地域辽阔,怎么会那么巧便遇到一位和她相识的姑娘?”

    北焱抬眼望向天边,东方天际染红,许是太阳就要出来了。

    “对了,元婴先生呢?”

    “据阎一他们带回的情报,元婴先生最近半年内都会留在西陵国。”说到此,恭硕良特意看了眼北焱的反应。

    果然,听到“西陵国”三个字,北焱的脸色瞬间暗了下去,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新年刚过,我们不如就在玉京城多留几日,待过了上元节,我们再出发。说不定,我们还有机会喝上左丘白的喜酒。”

    是是是,您是主子,您说什么都是对的。

    恭硕良快速瞥了眼北焱因为太过用力有些颤抖的双拳,默契的没有去接北焱的话,只安静的陪着北焱站在那里。

    祥云西去,紫气东来。

    日出了。

第四十一章:进发东武国

    北焱一行人真的就在玉京城留到了上元节。

    那位大荒来寻左丘白的姑娘闺名长孙琬儿,是大荒内一大家族长孙家族现任族长的嫡女,下月及笄,非要在及笄那日嫁给左丘白不可。

    还扬言,只要能嫁给左丘白,便是做妾也甘心。

    “我是偷偷跑出来的,公子若是不收留我的话,琬儿就要露宿街头了!而且……而且我在离开大荒的时候,‘不小心’将家族的信物弄丢了,没有大荒人特有的信物,可是回不去大荒了的!若是硬闯大荒,要被几大家族的联合军杀掉的!”

    左丘白听闻长孙琬儿如此说,只能去请求北焱求证。

    当年自己是跟随母妃去寺庙礼佛,路上恰好遇到有人在追杀长孙琬儿,母妃心善,才让他出手救下了不过才八九岁的长孙琬儿。这件事都已经过去了六七年时间,自己对这件事实际上已经没有什么太多的印象了。

    只记得,当年那个看上去颇为可怜的小姑娘在离去前的确留给自己一句话:待我及笄那日,定会以身相许,照顾恩人下半辈子岁岁年年。

    当年的左丘白也不过才十一二岁年纪,母妃也尚在身旁。当时的母妃正是刚刚得父皇盛宠时,那也是左丘白自己最傲气的一段日子,和现在比起来就是两个极端,简直快要连父皇都不放在眼里。

    听到一个小不隆咚的小女孩居然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那时的左丘白完全都不放在眼里,甚至还很是嘴欠的怼了回去:你若真的能找得到我,就算父皇不答应,我都娶你。

    现在想起来当时自己说的混蛋话,左丘白恨不得回去给自己几脚。

    自己这回算是造了大孽了。

    这不是耽搁人家姑娘么?

    若是自己真的娶了人家姑娘做妾,人家姑娘的家人找上门来,非要灭了蓝岩国不可。

    然,自己若是娶了这位姑娘做太子妃……

    自己若是真的这么快就迎娶孰家姑娘入东宫,在左丘南看来,许是要被当作挑衅吧。

    “这是大荒最近几年内新立的规矩,那位长孙姑娘确实没有说谎。”北焱将阎一他们带回来的情报推到左丘白面前,眼里尽是玩味的笑,“这条规矩执行了二十几年了,外面的人很少接近大荒,没有半分记载也属实正常。”

    看着左丘白翻看那几页情报时瞬间皱紧的眉头,北焱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另恭硕良心里的警铃大作。

    一旁的恭一和恭二见状,赶紧上前拉住了恭硕良:

    大人,别冲动!

    咱家孩子还小,调皮是天性!

    你要是敢跟他动手咱们几个都得玩儿完!

    “左丘白,”错开恭硕良警告的目光,北焱仿佛真的没看见恭硕良已经握住刀柄的手,依然带着满脸的算计笑着凑到了左丘白的身旁,“那位长孙姑娘貌美如花、性情伶俐可爱,又是大荒家族嫡系小姐,还有什么地方配不上你?你怎么就不愿意迎娶人家入门呢?”

    苦笑着放下手中的情报,左丘白叹了口气,“并非是长孙姑娘配不上白,而是,白……许是配不上长孙姑娘。”

    倒真是你左丘白能说出口的话。“今日上元节,我记得今晚的上元灯会,是要在玉京城内的玉带河投放花灯的。”北焱轻笑一声,退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大荒地界里可是没有这一习俗,不如带着长孙姑娘也去瞧瞧?——你左丘白到底配得上配不上人家姑娘,不如当面和人家姑娘讲明。”

    “可是长孙姑娘来过?”左丘白闻言一愣,但想到这些时日自己时常与北焱来往,出入北焱所在的客栈很是频繁,也就明了了北焱此时说这些到底是为何。

    北焱微微点头,含笑不语。

    倒真的是长孙琬儿前一日正午来北焱这里蹭饭来着。

    那姑娘倒也真未曾和左丘白说谎,是半月前独自一人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的。

    等到了玉京城时,身上的带的盘缠全都花光了,若不是因为如此,她也断不会这般早就要和左丘白碰面的。

    毕竟那日可是除夕,除夕夜里穿着一身黑去人家借宿这种事,怎么想都不太讨喜。

    北焱叫恭硕良拿出二两银子供给了长孙琬儿一桌午餐,又拿出一两银子请她去玉京城里转转。

    当然,北焱做这些也不是白做的,到底是在长孙琬儿那里打听到了与夜含儿有关的些许事情。而作为情报的交换,长孙琬儿又拜托了北焱一件事,便是请求北焱说服左丘白在上元灯会上与她好好谈谈。

    “恩人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他不愿意娶我,不就是因为那个什么大皇子吗?我不怕的!而且,说不定我还能帮助恩人。”

    “我这条命本来就是当年恩人救的,死有什么好怕的!就当是把命还给恩人了。”

    蓝岩国的上元灯会很热闹,只是,未能再见到紫水晶千花焰,北焱感到很是可惜。

    不过,他倒是看到了比紫水晶千花焰更为美好的东西。

    “我们就这么不告而别是不是不太礼貌?”

    北焱再次登上玉京城最高的一幢楼的楼顶,脚下的街道依旧明灯千盏、笑语连绵,天穹上依旧火树银花、焰火璀璨。

    不同的是,今夜明月高悬,北焱一行人也要在今夜离去。

    “你妄想白喝人家一桌喜酒的想法听起来更没有礼貌。”冷笑一声,恭硕良收回一直注意着玉带河那边的目光,双眼再次看向自家不靠谱的主子,“我们要先经过东武国才能到西陵国,再不赶路,元婴先生又要不知所踪。”

第四十二章:东武国宫变

    “我倒是希望元婴先生明日便离开西陵国。”北焱最后看了一眼玉带河的方向,极轻的说完这句话后,忽然想起恭硕良还在一旁,赶紧用笑容掩去眼底的杀意,“我突然想起来,貌似刚刚让阎一去东宫给左丘白的那个小侍女送信来着,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见我祝他和长孙姑娘百年好合的那句话。”

    “呵,如果你指的是你最后塞进去的那张被四个比你脸还大的字占满的那张纸的话——除非左丘白今夜回到东宫瞬间变成个瞎子。”

    虽然北焱自以为掩藏的很好,但是,恭硕良依旧看到也听到了北焱方才的那些。

    西陵国这些年对星回帝国的频频示威,终究有一天要一同还回来的。

    “可不可以不要把‘瞎子’这两个字咬的那么重,我会以为你想教训我。”

    月明星灿,灯火喧嚣,是个适合赶路的好日子。

    北焱一行人马不停蹄一路向北,尽量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东武国。——西陵国正在东武国的正西方,与东武国分别居于星回帝国的西北、东北方向。

    但北焱这一次之所以如此专心赶路,倒不是真的因为此时身在西陵国的元婴先生。

    就像北焱所说,他是真的希望元婴先生早点离开西陵国,或者,他自己晚些到达西陵国也可以。

    倒是东武国,三日前发生宫变,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此时的东武国已经是由太皇太后垂帘听政。

    北焱可是对这些不太可能在星回帝国发生的事情万分感兴趣的,此行的首要目的自然是去看个热闹先。

    东武国皇家姓“贝”,据炎盾带回的情报,此次东武国宫变,是由前东武皇帝的一位宠妃联动母家发起,是要扶持其所生的四皇子夺嫡登基。

    未曾想,就在东武国四皇子一派几乎血洗整个东武国皇室时,前东武皇帝最小的皇弟贝凡及时赶回,凭一己之力解救出被困后宫的二皇子一家与太后,又联合东武国庆国公,仅一天时间便将四皇子一派彻底铲除。

    经过这次“三日血乱”,东武国的皇室血脉竟只剩下体弱多病的二皇子、二皇子尚七岁大的儿子,还有在此次宫变中解救出太后与二皇子一家的前东武国皇帝最小的弟弟——太后的小儿子——福王贝凡。

    东武太后深知自己的二皇孙自小体弱多病,身体羸弱,且性格胆小怯懦,既不利于皇家开枝散叶,也没有治国才能。

    而二皇孙的儿子也尚且年幼,不足以担起国之大任。

    因此,东武太后有意另自己的小儿子继承皇位。

    但东武国皇室先祖有言:先皇兄弟不得承袭皇位。

    因而,许多言官便跳出反对贝凡登基,执意让二皇子承袭皇位。

    而另一派支持贝凡者,则是据理力争,意让贝凡登基。

    最后,还是贝凡自己跳了出来,将皇侄送上了皇位,贝凡自己则是以摄政王的身份辅佐新皇左右。

    不过明眼人却都能看出,即使即将坐在皇位上的人是二皇子,可有着太后垂帘听政伴福王摄政,那坐在龙椅上的人不过就是个摆设罢了。

    “昨日东武新皇登基,可是据说,新皇贝伯宗即便是在登基大殿之上,也是展现不出半分帝王气象。倒是与贝伯宗一同登阶而上的贝凡,更有帝王风范。”

    “我们离开蓝岩国的第二日,蓝岩太子便向蓝岩皇跪请娶长孙姑娘为太子妃,蓝岩皇在了解了大致情况后,立即拟诏允了蓝岩太子的请求。不过,得知这一消息的蓝岩皇后和那位嫡长子貌似是大闹了一场,皇后因失仪被禁足三日。但他们母子二人却在两天前同样到蓝岩皇面前去给那位嫡长子也求了一份诏书,是要那位嫡长子迎娶丞相的小女儿。”

    “下月初右丞相家的千金将要远嫁北沙原定远侯之子,慕家大少爷主动请愿带兵护送妹妹出嫁。”

    “除夕夜,慕大少爷带着针线到宫中求见大公主,虽然其他人未能看到、听到慕大少爷与公主殿下之间都说了些什么,但陛下已经下诏,待慕大少爷护送妹妹出嫁归来,便允慕大少爷与公主殿下成亲。”

    约莫半月,北焱等人顺利到达东武国京都建平城。

    此时正是残冬迎春的时候。

    不过,更靠近北方的东武国,如今依然一片寒冬景象。

    走在绵绵飘落的雪片下,入眼尽是苍茫的白。

    建平城的街上行人并不算少,却少了鼎沸的喧嚣,多了一份只属于严寒的萧条。

    街上不正常的安静,大约只是因为节日过后必需的心情沉淀。

    也或许,是最近发生的“大事”给一国之京都带来的冲击太过强烈,使得整个建平城陷入了久久无法抑制的恐惧。

    而这雪,也是为掩盖久散不尽的血腥气吗?

    北焱蹬着一双饰金绣龙的黑靴,祥云领箭袖玄袍外披着做工精细的狐裘,一头绸缎般的墨发由头顶的金童羊脂白玉冠束成马尾垂在脑后,腰间环佩叮当,银龙邀月剑的剑鞘被雪映的发亮。

    “左丘南那个脑子不太灵光的家伙多半是觉得左丘白娶长孙姑娘是在向他宣战,若是日后他得知长孙姑娘乃是大荒内大家族的嫡女,他是不是还要不择手段的去大荒求取一位大小姐回来?”

    抬手去接天上飘下的雪花,北焱听着恭一在耳边转述炎盾带回来的情报,不禁发出一声嗤笑。

第四十三章:仇敌初相见

    走在北焱右手边的恭硕良听到北焱不加掩饰的嘲笑,斜睨了北焱一眼,“二公子,别忘了我们现在还在东武国京城的街上。”

    闻言,北焱无语的看了眼恭硕良,长长的叹了口气,“没想到,右丞相居然真的舍得将女儿嫁到北沙原。”我都已经跳过东武国的宫变直接说蓝岩国的事了,你怎么又拉拉个脸?你这样会找不到媳妇的。再者说,本皇子怎么就那么倒霉,刚迈步进入东武国的皇都大街就被刺客盯上了?

    那刺客脑子里是长了一个我吗?从蓝岩国一路追到东武国来了?

    再者,怎么就那么笃定那些除了吓唬人外没有别的能耐的刺客就是其他六国中的某国派来的?

    “也没有人会想到,慕大少爷真的将一手女红练就的恰合大小姐的心意。”

    知道北焱丝毫未将自己的警告听进心里,恭硕良这一路也习惯了北焱令人意外的犟,也就未在过多在这种事情上再费口舌,只是一只手已经习惯性的靠近了刀柄。

    不知为何,他们这一路从蓝岩国走来,路上竟是明着出现了几批欲拿北焱性命的死士。

    虽那些死士尚且不是恭一的对手,只恭一一人对付也是游刃有余,但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一批又一批人想要置北焱于死地的人,恭硕良不得不重视起来。

    若这些人都是左丘南那家伙恼羞成怒派来杀北焱为了解气的,那还好办,他恭硕良有的是办法让左丘南后悔这般做法。

    但如果这些人是未知的敌人派来的,甚至那躲在暗处的未知的敌人不止一个的话,他又如何不为北焱担心。

    “慕界赢得阿姐的肯定,倒是我意料之内的事。”

    甩掉手上的雪水,北焱缓步走在前面,鞋底踩在雪地里嘎吱嘎吱的声响在这个时候反而成了令人心情舒畅的曲调。“那家伙虽然给人的第一印象总是不太靠谱,但那家伙毅力惊人,内里也是责任感、分寸感极强。”

    “虽世家贵族们对慕界所给出的那些不太得耳的评价,即便是右丞相大人听了也不觉委屈,但那家伙实际上真的没有那么不堪。如果一定要给他冠上‘纨绔’的头衔,也是个很有原则的‘纨绔’。”

    说到这里,北焱一偏头,正好对上恭硕良充满疑问的目光。

    “你到是真的仔细研究过慕界。”恭硕良缓缓移回目光,无奈的摇摇头。

    北焱和慕界当年相识之事,他是见证过的,真真的是不打不相识。

    他本以为自那日后,北焱会与慕界相看两厌一辈子,却没想到,北焱倒是自那时起关注起了这位嘉平城内有名的“纨绔”。

    还能给那位“纨绔”如此之高的评价。

    到底是将坐拥天下的,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

    恭硕良想着想着,嘴角不禁攀上一分满意的笑:若是二皇子殿下在其他事情上也是这般让人宽心,便是每日来上他十波二十波的刺客,我也不觉得烦闷啊。

    今日的建平城街道走下来实在是叫人心里烦躁。

    时至正午,北焱也觉得有些饿了,干脆顺手指了一家生意不错的酒楼,让恭硕良前去叫了个雅间。

    首至建平城,也让炎盾和明卫尝尝东武国的佳肴。

    “实在是抱歉,三位客官,我们这儿的雅间儿就只剩下最后一间了。”店小二一脸歉疚的看着北焱三人,当了这么多年的店伙计,识人的眼色他多少还是有的。光是北焱腰间挂着的只一眼便可看出价值不菲的剑鞘和恭硕良那一身凌人的气势,便已说明眼前这几个人不是他们这一家酒楼能够得罪得起的。

    但他们得罪不了的人,总有些人是不会怕的。

    店小二精明的眼珠这么滴溜一转,脸上的愧疚更真实了几分,“可这最后一间雅室,是被一位贵人长期预定着的,没有那位贵人的准许,咱这儿实在是不敢给别的客人用啊!”

    贵人?“既然是有人事先预定了的,我们也不能夺人所好,换一家就是。”北焱象征性的朝着店小二作了一揖,摆摆手示意恭硕良和恭一离开。

    虽然北焱心里还是很好奇东武国京都里哪位贵人这么邪门非要占着自己看上的雅间的,但经过了前几日的清洗,如今依然能在东武国内被人称一声“贵人”的,都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如今他正被暗处那些不知名的敌人追杀,最近还是少惹些不必要的麻烦。

    很快,北焱便重新指定了一家看上去富丽堂皇但客人却只有零星几个的客栈。

    这家客栈从外表看,并不应该如此冷清才是。只能说明,或者这家店极其昂贵,很少有人能够负担得起,或者,这家客栈的经营有很大的问题。

    不过现在北焱只想先找一个合适的地方歇歇脚,只要这家店的食物不算难吃,其他的北焱都可以接受。

    “哟,几位客官快里面儿请!”看着穿着要比旁家体面些的店小二见着来了个“大活”,方才还恹恹的坐在那,下一瞬整个人已经生龙活虎、满脸堆笑的迎上了看着衣着就知道口袋里肯定有不少银子的北焱三人。“几位客官是要打火还是要住店啊?看着三位面生的很,不是建平城人吧?”

    北焱朝着店小二微微拱手,还算周到的应了声,“在下的确不是建平人。”不但不是建平城人,甚至连东武国人都不是。

    又跟店小二间絮叨了几句,还算真实的表述了自己从何方而来要到何方而去后,店小二终于心满意足,想起询问北焱三人的需要。

    “三位客官,只有您三人的话,大可不必开三间上房。”

    店小二同恭一在那一阵的周旋,可这店小二实在是舍不得将三间大房间给北焱他们住,差点将恭一说急了。

    直到——

    “玄衣玉面小活阎王?”

第四十四章:东武摄政王

    一道身着白袍的身影缓缓地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却并没有真的要下楼的意思,止步在了楼梯中央。

    是一位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

    那位少年身着绣着三条钏金红龙的白袍,外罩一件孔雀翎祥云纹样的大氅,腰间环佩叮当,一头墨发用谪仙点翠白玉冠束作柔顺的马尾垂在脑后,脚下踏着一双用银线绣着猛虎下山纹样的白靴,整个人就那样静静的立在那里,却给旁人带去一种莫名的威慑感。

    “没想到,星回帝国尊贵的二皇子殿下和大名鼎鼎的‘玄衣玉面小活阎王’居然会屈尊光临逼人的客栈。”楼梯上的少年缓缓地转过头来,面上未显露出任何表情,可是那一把如山泉般清冽的嗓音虽是悦耳至极,可是说出的话委实另听者心里不大舒服。

    眉梢弯弯,眼尾轻挑,透着寒光的凤眸向着底下的人一瞟,顿时激起一半人的汗毛。

    眼前这傲视天地的小白脸,到更像是个浑然天成的阎罗王。

    北焱抬头对上那少年的双眼,意外的挑了下眉:我怎么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样一位看上去貌似地位并不低的仇家?

    没等北焱捋完自己自从走出宫门后,一路惹是生非结下的仇家都有哪些,原本守在他左右两旁的恭硕良和恭一已经拔出佩刀,步子一迈,挡在了他的面前。

    “大胆!”

    见恭硕良和恭一拔出佩刀,方才还堆着满脸讨好的笑意的店小二忽然脸色一变,向后退了一步,作势就要招呼人手。

    可身在楼梯上的少年却是忽然抬手,止住了店小二的动作,“都下去,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了。”

    那店小二看了一眼恭硕良的左手刀,又看了眼北焱腰间的银龙邀月剑,似是还想说些什么,但那少年一个眼神递过来,店小二只得赶紧闭嘴,再三告罪后带着客栈大堂内的人全部退到了后面。

    “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东武国刚被封为摄政王的福王——贝凡?”

    恭硕良盯上那少年如鹰一般锐利的双眸,微微调整了一下自己脚下的位置,更利于自己出手。

    贝凡撇开目光,故意与恭硕良错开,嗤笑一声道:“不愧是恭家传人,倒真的看出本王的身份了。”说到这里,贝凡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冷笑道,“只可惜,再凶猛的老虎,被人关进笼子当作宠物养着,也会变成中看不中用的家猫。”

    听到这话,恭硕良大约知晓了贝凡那份莫名其妙的敌意是为何,握着刀柄的手一再用力。

    就在恭硕良的手因为太过用力已经有些颤抖时,忽然,一只不用细看就知道是从小养尊处优的人的手,轻轻的搭在了恭硕良的手背上。

    恭硕良一愣。

    “老虎即便被关进笼子里饲养,他的本质也是老虎,可是有些看不清自己身份的东西,哪怕是自降临这世间起便被放进林子里,也是一只没毛的猴子。”安慰似的拍拍恭硕良的手背,北焱面色一冷,抬起头迎上贝凡的眼神,“贝凡,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我与你之间并没有过任何瓜葛。”

    “堂堂新晋东武摄政王,难不成是只成精的刺猬?”

    没有瓜葛?呵,我和你之间自然是没有任何瓜葛……“本王是否有意为难与你,不如问问你那只忠心耿耿的狗?”贝凡的话语间虽是溢满了讥讽,可是北焱却是从他无意间流露出的神色间看出了几分不甘。

    嗯?贝凡何时与恭硕良之间还有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交葛,致使这位看着温雅高贵的东武摄政王,在言语间这般侮辱恭硕良?

    询问的目光递向恭硕良,北焱收回自己的手,转而搭在了银龙邀月剑上。

    笑死,他自己都没体验过把恭硕良骂的不敢还嘴是什么感觉呢,这个脑子有病的居然敢骂他们家恭硕良?

    恭硕良犹豫了一瞬,一时间竟有些不敢开口。

    他是见过贝凡一面的。

    贝凡居然在很久以前便来找过自己这件事,恭硕良也是在方才才确定的。

    那是发生在北焱与皇上立下誓约后,了解完全整个皇宫后,第一次走出宫门那日发生的事。

    当时贝凡用面具遮着面,因此,方才恭硕良并未直接认出贝凡的身份。

    那时,贝凡费尽心思的支开了北焱,将他引到偏僻的地方,开口便同他挑明了身份,并在那时开出诱人的条件想要让恭硕良成为自己的助力。

    很意外,贝凡居然想要恭硕良成为他的侍卫,并且,他想要的不只是恭硕良一个人,而是整个恭家。

    在某一瞬间,恭硕良是有因为贝凡开出的条件而心生犹豫的。那般丰厚的条件,即便是圣人或许都难以抵抗,何况是刚失去无数亲人,那时心中对星回帝国皇家已经升起几丝不满情绪的恭硕良。

    如今的星回恭家,在还没有星回帝国的时候就已经是有名的武学世家了。

    只因当年星回帝国的开国高祖皇帝在位时曾有恩于当年的恭家家主,恭家在老家主的一道命令下,这才世代成为星回帝国皇帝的护卫。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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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七遗’者,镇天下。”
一句本应该深藏在难得古籍中的古语,不知是何时被何人传遍了大陆,令多方势力为之疯狂。
“属于我们的东西,也该让他们还回来了。”
古老家族,多年前为了苍生安泰,将七大秘术借予七大国,却不想最后天下安定,几大国家竟然联合起来想要将其从大路上抹去……
日月轮转,时过境迁。
历史遗留下的仇怨,终究是要后人来清算。凰醉锁山河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凰醉锁山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凰醉锁山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