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霁前辈就那样倒在阿衡面前时,阿衡心里得有多难过啊……
你说,姐夫挨了那么一下,皇姐不得着急死啊!
你说,旌锋楠那家伙先是被弄得家破人亡,又经历了生离死别,可不能疯了吧?
你说……
“你这个破月亮!”
“怎么该出来的时候不出来!不该出来的时候怎么就这么圆这么亮!”
“你成心的要和本皇子作对是不是!”
北焱卧在屋顶上,身旁滚着个早就空了的酒坛子,手里还紧紧拽着一坛。
看样子,他早已经醉了。
他这个年纪的少年,实在是不应该喝这么多的酒。
处在他这个身份上的这个年纪的少年,更不该喝这么多的酒。
甚至,本就不应该喝酒的。
可是北焱不但喝了,而且喝的很多,且醉了。
十几度的桂花酿。
恭硕良不知何时已经跃上了屋脊,鼻子一动,微微有些皱眉。
你说,怎么不喝死你呢?
“喂,还没死透就给老子站起来。”
恭硕良皱着眉,一闪身蹲在北焱面前,若不是理智还在,他是真的想一脚将北焱从房顶上踹下去。
“明日一早我们就要启程回去,六仙女和夜姑娘也要在明日离开凤雏山谷回夜家一趟,你确定要这样一醉不醒,就连夜姑娘的道别都不听?”
恭硕良蹲在北焱身旁,抬手去戳北焱的脑袋,“别他娘的和老子装孙子,老子知道你听得见!”
“人固有一死,不过是早晚轻重的分别。”
“老子知道你趴窝不是因为自己难过,可你也得记着,你到底是星回帝国的二皇子,这一回去,皇上也定是要尽快让你坐上东宫主位的。明日一去,大约也就真的再没有什么机会走出嘉平城的城门了。”
说到这里,恭硕良忽一起身,“星回帝国,可不能有一个柔懦寡断的太子殿下。”
啰嗦。
待恭硕良离去,原本瘫在屋顶的北焱忽然回光返照一般,“刷”的一下坐直了身子,甚至手里还拎着那半坛未喝完的桂花酿。
盯着恭硕良离去的方向看了好久,北焱盖着厚重愁云的脸上,忽然破开一丝笑意,随即抱着手里的酒坛子又喝了一大口。
星回帝国的太子殿下还不需要一个就知道和主子顶嘴的辅丞呢!
晨光熹微,微风拂面。
“北焱,我和红怡她们处理好家中事务,很快就会去星回帝国找你的,所以,你可千万别在自家的地盘上混的太惨!”
夜含儿满脸不舍的望着面前的北焱。
二人已经互相道了不知多少遍再会,可是夜含儿一双手依旧死死的抓在北焱的手臂上,北焱也并没有提醒夜含儿放他离开。
仿佛,只要他们二人之间没有人去打破这份不该存在的和谐,两人就永远都不用分开。
但,北焱无论如何都是要回到星回帝国的,夜含儿也真的收到了家中的书信唤她归家议事。
看来,有时候讨人厌的不只有不该圆的月亮,还有不该升起来的太阳。
“时候不早了,我的爷爷奶奶们!”
恭硕良靠在十几步外的一棵树旁,嘴里叼着一根枯草,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了。
“今早白羽又带回一条情报,蓝岩国的护国秘术真迹也被人盗走了,你们真的不着急回家去看一眼自家进没进贼?”目光极快的从夜含儿抓着北焱衣袖的手上扫过,恭硕良别过头去,故意大声道,“又不是生离死别,太子爷、姑奶奶,你们两个差不多可以了。”
恭硕良这一嗓子,终于喊动了夜含儿一双手,叫小姑娘红着脸将一双手缩回了自己背后,眼里本快要落下来的眼泪,也生生地笑了回去。
轻咳一声,恭硕良低下头,收回了悬在夜含儿和北焱身上的目光,嘴里叼着的草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吐掉了。
“恭硕良这人怎么可以这么讨厌啊!”
夜含儿眼里带笑的望着北焱,笑盈盈道:“你说过,等回宫后你被册封为皇太子,恭硕良就要作为东宫辅丞入东宫辅佐你。”
“只是,放恭硕良这么讨嫌的一个家伙作为辅丞,你真的不会哪天一个不高兴砍了他吗?”
“我哪敢和他不高兴啊?”北焱脸上的愁云也跟着退却,眼中含笑的望着夜含儿,“别说是做皇太子了,就算日后我登基做了皇帝,也不敢伤恭硕良一根汗毛啊!”
说到这里,北焱大约是皮又痒痒了,忍不住朝着恭硕良犯了个贱,“我要是敢碰掉恭大少爷一根汗毛,恭秋雨都得一刀要了我的命。”
“你若是嫌弃那对招子留着多余,老子不介意帮你一刀剜掉。”
恭硕良回瞪了北焱一眼,虽是板着一张脸,但耳中听着夜含儿咯咯的笑声,很快便败下阵来,眼底也不禁染上笑意,哪里还有半点威慑力。
没办法,有夜含儿在那里挡着,他又不能真的让北焱丢了面子。
何况,他本就不可能真的给北焱一刀。
“好啦!北焱,我们很快就能再见面的,时候真的不早了,你们再不走,师父他老人家可就要数落我误事了!”
又过了半刻,夜含儿这回终于舍得放北焱走,北焱等人才真的正式准备动身。
可这一会儿,倒是一群平日里自觉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们舍不得了。
怀中金银本就剩余太多,回家的路看上去也并不会太难过。
一身的力气早就恢复的好的不能再好,何况凤雏山谷厨下的阿婆还特地给他们备上了十余个紫砂糖馍馍。
腰间挂着的利刃这几日让山谷里的师傅们磨了又磨,几人在山谷里学到的武艺也足以让他们在日后对上炎黄大陆上的大半人物都不会面露惧色。
可是,不知为何,明明这一转身离去,是要归家,但心里莫名的却涌上来失落。
谁又能说凤雏山谷不是他们的“家”呢?
他们纵然希望回家,但,也舍不得这个家啊。
况,这一次别离,下一次再回来,就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亦或者,他们真的再也没有第二次机会踏足凤雏山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