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口中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很清楚,他也确定自己已经牢牢地记在了心里,可是不知为何,突然就觉得,仿佛世间万物都在一瞬间变得模糊而陌生……
月明,月落,日出,日没。
北焱同元婴先生的习艺,仿佛从《星月运火决》递到北焱的手中的那一刻起,才正式开始。
从那时起,北焱每日早早的便起了床,一个人到凤雏山谷中一处颇为僻静的竹林里练习挥剑。
待山谷内所有人全部起床,北焱便带着银龙邀月剑和一身的汗水回到自己的小屋,洗澡用膳,准备接下来一整日和元婴先生谈政论书。
等山谷内所有人皆用完晚膳,北焱会被夜含儿拉去山谷里四处转悠,赏花观树,戏蝶逗鸟,再聊些无关要紧的闲话。
送走了夜含儿,北焱再回到自己的小屋,会将恭硕良和炎盾、明卫的人全数叫过来,交流半个时辰最近在武功上的心得,互相间进行补漏查缺,指错休整。
最后,恭硕良等人离开,北焱又会在睡前参磨了悟《星月运火决》一个时辰。
花落花开,雨去风来。
不觉间,某日的一个清晨,当北焱再次挥剑时,竟发现,脚边的草叶不知何时已经有些泛黄,泛黄的草叶上也已经染了霜。
“北焱,你不会练剑练傻了吧?还是和师父论政太久变成了个呆子啊?”
这日午时,夜含儿忽然跑来了北焱的小屋,望着坐在榻上心不在焉的用着午膳却像护着新生儿子般护着银龙邀月剑的北焱,直接就被北焱给逗笑了。
“你还真变成了个又呆又傻的白痴了呀?”
“人家又不抢你的银龙邀月剑,你那么紧张那剑做什么?”
夜含儿站在北焱的木榻旁,看着被北焱紧紧抱在怀里的银龙邀月剑咯咯地笑着,“你不会真的不记得了吧?今日是你的生辰啊!”
只是,因为他们如今都处在混沌深渊,今年的北焱不会再收到北垚写的信,今年北焱的生辰也不会大摆筵席。
北焱闻言,放下手中筷子,一愣。
他是真的忘记了。
夕阳西下,北焱站在一棵脖子歪的已经快要贴在地上的老树旁,夜含儿就坐在歪弯的树干上。
北焱今天没有和元婴先生谈政论道,也没有和夜含儿一起在山谷里转悠,大约今晚也不会再和恭硕良等人切磋武艺,更不会在睡前参磨功法。
因为今天是北焱的生辰,也可能是他这辈子过的最简略最平静的一个生辰。
“晚霞有什么好看的,有我好看吗?你居然盯着天边看了一个时辰了,也不看我一眼。”
忽然,坐在树干上的夜含儿停下了来回摆动的双脚,颇为幽怨的瞪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北焱,真是恨不得眼神里能够夹枪带棒,直接一个眼神过去将北焱这家伙收拾个半死重伤,然后在将人抬回去,好好的帮他疗伤调理,就不信他还一眼都不看自己。
“说不定等晚霞退却,我就会看你了呢?也是盯着看一个时辰。”北焱转过头,眼中含笑的望着夜含儿,“虽然你觉得夕阳无聊,却依然陪着我观赏。”
夜含儿面颊一红,慌忙别过脸去,“我哪里觉得无聊了?我也觉得晚霞很好看啊!”毕竟……
浅笑一声,北焱缓缓地转回头去,再次将目光放在了天边的红霞之上。
云如火烧,烧的整个天空都是红火一片,也将地上万物染上了一层红如火的光。
“夜姑娘,”北焱轻声唤道,“或者……师姐?”
北焱的声音很轻,但夜含儿还可以听得见。
只是,两人都没发觉到,北焱的声音竟有些因为紧张而变得微微颤抖,也没有看见,北焱的脸上貌似也有些泛红。
脸颊微烫。
到底是因为这天边的火云真的那般热烈,还是因为心中的火焰燃烧的正旺?
少年人的情感本就像烈火一般单纯。
夜含儿并没有回应北焱,但北焱却知道,夜含儿可以听见。
“含儿……灿灿……”北焱紧握着腰间挂着的银龙邀月剑,舌头在嘴里打了好几个转,终于被自己给捋直了,“灿灿,我从师父那里得知,‘灿灿’是你家中乳名,至亲、长辈与好友平日里皆会称你的乳名。”
“我想,今日,我希望同你求个佳人赏赐,日后,我——北焱,也能唤你的乳名,称你为灿灿。”
夜含儿呆呆地看着北焱,安静的坐在那里听北焱说着:
“我们是在安澜国第一次见面的,那时,我只觉得你是一个与平日里我见过的姑娘有些不同的姑娘,那时,我在心里还只是将你当作普通的朋友。”
“可是后来,不知怎的,我在日后又去了许多地方,又做了许多事,见了许多人,可是,你那时在安澜国街头的一颦一笑却在我的脑海中越发清晰。”
说到这里,北焱深吸口气,再次握紧了银龙邀月剑,“那时,我曾和恭硕良再三确认过,确认自己对你是否已经超出了朋友的心意,可是那时我只觉得,若自己真的对你已经有了超出了朋友的心意,大约应该像父皇对母后那般,可是,我却并没有觉得我们之间的感觉像是我的父皇和母后。”
“后来我才明白,原来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不可以复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