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8章 河水
风吹竹叶,发出沙沙的声音,竹子摇摆时相互摩擦,吱吱呀呀的乱响,如同鬼哭。高不凡看了一眼还木头一般柱着的亲兵队长高大河,皱眉问道:“你的失魂香可有解药?”
巫女苗映秀摇头道:“没有,不过此药有时效,几个时辰之内便会自动失去效力,对身体没有多大的伤害,就是醒来后会觉得疲劳,休息一天就没事了,也不会记得发生了什么事。”
高不凡闻言放下心来,苗映秀走到高大河的旁边,对着耳朵低声说了句什么,后者竟然便不声不响地往来路走回去。
高不凡皱眉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苗映秀恭顺地道:“奴婢只是让他自己回屋睡觉去而已,明天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那你也回去吧,今晚发生的事,不能透露给任何人,否则后果你是知道的。”
苗映秀微微一颤道:“奴婢知道了。”说完眼巴巴地看着高不凡,脚步也不见移动。
高不凡澹然道:“那条母蛊本王会在适当的时候还给你,现在你就不用惦记了。”
苗映秀暗叹了口气,叮嘱道:“母蛊平时由我的精血来喂养,如果三天不吃就会饿死,一旦母蛊死亡,子蛊也会将宿主杀死,齐王可别忘记了喂它。”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道:“母蛊一定要吃你的血?”
苗映秀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道:“倒也不必,齐王只需每三天喂它一小滴自己的血就行了。”
苗映秀本来还想骗高不凡,母蛊只能吃自己的血,然后趁着喂血时把体内的子蛊引出来,但转念一想又放弃了,此子如此精明,弄不好会让自己放一两碗血出来备用,那岂不是自讨苦吃?
高不凡似笑非笑地瞥了苗映秀一眼,澹道:“本王知道了,不过用其他动物的血行不行,本王有点怕痛。”
苗映秀哭笑不得,急忙道:“不行,必须是人血,否则母蛊不会吃,还会发怒,到时受苦的只会是奴婢。”
“原来如此,也罢,本王便免为其难地放点血,你且回去吧。”高不凡挥了挥手。
苗映秀只能戴上她的山羊头盖骨面具,无奈地离开了,离开之前还叮嘱高不凡明晚子时之前一定要喂一次血。
巫女一走,四周便安静下来了,高不凡瞟了一眼茂密的竹树后面道:“青若,出来吧。”
一条人影便像残叶一般从树后跃了下来,赫然正是作文士打扮的杨青若,敢情她一直隐藏在一株竹树上。
“二弟都看到了?”高不凡揶揄道。
杨青若剜了高不凡一眼,酸道:“齐王殿下果然好艳福,有美人半夜三更的送上门来,早知人家就不跟来了,坏了齐王享用美人的好事。”
高不凡苦笑道:“如此艳福,本王还是不要为妙,要不是本王机灵,只怕已经着了道儿了。”
杨青若闻言也是心头一凛,那所谓的子母连心蛊的威力她也亲眼见到了,一旦高郎中了那玩意儿,后果真的不堪设想,所以目光微冷道:“蛊术太歹毒,实在防不胜防,要不我还是去一剑杀了这个巫女吧,免得养虎为患。”
高不凡连忙拉住她道:“不能杀。”
“为什么?难道你见人家生得漂亮,真的想睡了人家?”杨青若绷着俏脸哼道。
高不凡暗汗,都怪自己刚才嘴欠挑逗巫女,敢情小醋坛子又打翻了,苦笑道:“青若,我何尝是这样的人?”
“轻风和明月怎么说?”杨青若提起这对狐媚子便还有气。
高不凡顿时尴尬地轻咳一声:“那只是迷惑王世充需要,逢场作戏罢了,作不得真。”
杨青若恼道:“那事后干嘛不把她们打发走,还留在洛阳,是不是想继续逢场作戏?”
高不凡不禁汗溚溚的,老实说,他对轻风和明月的确没啥感情,但好歹把人家睡了,而且对方还是黄花大闺女,让他把女人当成物品一样用完就弃,实在办不到啊,所以他把轻风明月安置在洛阳,不料青若却吃起干醋来,只好道:“行,回去后我就把她们卖了。”
杨青若微哼道:“堂堂齐王,卖自己的女人,不嫌丢人?”
“难道送给别人?”
“那也不行,哪有九五之尊把宠幸过的女人送人的。”
“那咋办?”高不凡苦笑道。
杨青若悻悻地道:“养着吧,反正也浪费不了多少米饭。”
高不凡暗暗好笑,就知道青若这小醋坛子是刀子嘴豆腐心。杨青若白了一眼某个暗自得意的家伙,伸出皓雪般的玉掌道:“拿来!”
高不凡立即识趣地把那只装有母蛊的器皿交给了杨青若,后者见男人如此乖巧听话,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高某人立即趁机牵着公孙大家的柔荑,低声道:“今晚真是因祸得福,有巫女的配合,收服白苗不在话下了,如今就剩下黑苗了。”
杨青若蹙起黛眉道:“你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找机会跟黑苗的酋领先谈谈,试探一下对方的态度如何。”高不凡答道。
杨青若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对了,昨日那个蒙眦也许是个突破口,高郎不妨先从他入手。”
高不凡笑道:“青若和我真是心有灵犀,我正打算找他。”
杨青若心中一甜,忽然目露讶之色,脱口道:“高郎你看,河水好像变浅了?”
高不凡连忙抬望去,果然察觉河面似乎变窄了,便上前仔细观察,发现岸边软泥中赫然有一只脚印,那是高大河一只脚踏入水中时留下的,现在完全祼露出来了。
“怪哉,河水也有潮汐吗?”高不凡目光古怪地问道。
杨青若茫然地摇了摇头。
二人又等了片刻,河水明显又往后回落了一些,高不凡若有所思地往上游望去。
“怎么了?”杨青若见状便问。
高不凡皱眉道:“日前发生了地震,这种情况有可能是上游发生了山崩,阻断了河流,具体情况得再观察一下。”
两人又在河边等了小半个时辰,发现河水虽然有回落,但也回落不多。杨青若见状便道:“应该不是高郎所说的情况,大概只是降雨令到河水上涨,如今只是退水罢了。”
“应该是了!”高不凡点了点头,如果是山崩形成堰塞湖,河水应该会迅速减少,这种缓慢减少的大概率是退水。
“很晚了,咱们回去吧!”杨青若转身而行,高不凡连跟上,牵着前者的手道:“二弟,今晚咱们哥俩一起睡吧。”
杨青若脸上一热,拧了某人一下嗔道:“别叫我二弟,恶心!”
高不凡笑道:“那好娘子,今晚与为夫同床共枕如何?”
“想得美!”杨青若芳心一颤,甩掉某人不怀好意的怪手,闪身便出了丈外。
第729章 河道断流
第二天一早,高不凡便被一阵喧闹声吵醒了,连忙穿戴好,推门行出竹楼,一名亲兵神色异样地迎上来低声道:“齐王殿下,咱们老大有点古怪。”
亲兵口中的老大自然就是亲兵队长高大河了,高不凡忙问:“哪里古怪了?”
“睡得死沉死沉的,怎么也叫不醒,也不知是不是病了。”亲兵担心地道。
高不凡闻言便知是失魂香的后遗症了,便道:“估计是太累了吧,不用管他,让他多睡一会,到时他自己便会醒来,对了,小许现在怎么样了?”
小许即是被落石砸伤了脑袋的那位亲兵,名叫许适,而眼前这名亲兵也姓高,名叫高准,跟大河一样,都是渤海高氏的子弟。
高准答道:“应该没啥大碍了,昨晚还吃了三大碗干饭,话说这小子真是命大,再过几天应该又生龙活虎了。”
高不凡闻言点道:“那就好,对了,刚才为何那么吵?”
亲兵高准摇头道:“属下也不清楚,寨子里的苗人都咋咋呼呼地往下边的竹林跑,根本听不懂他们在喊什么,也许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吧。”
这时,杨青若从另一座竹楼行了出来,一袭青衫长袖,肩如刀削一般,显然刚洗过脸,鬓边上还有湿迹,越发的显得明眸皓齿,如描难画,尽然一身男装打扮,依旧让人怦然心跳。
亲兵高准不敢多看,连忙行礼道:“青妃早安。”
杨青若顿霞飞双颊,纠正道:“叫二郎。”
高准连忙尴尬地改口道:“二郎早安。”
杨青若略带羞喜地白了一眼笑吟吟地打量自己的某人,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高不凡摇头道:“还不清楚,要不找个苗人问问?”
高不凡话音刚下,便见两名苗族妇人提着篮子行过来,篮子也没加盖,可以看到里面还冒着热气的米粥,应该是给他们送早餐来的。
两名苗族妇人估计是不会讲汉语,指了指提着的篮子,叽叽呱呱地说了一通,可惜鸡同鸭讲,高不凡等人竟一个字都没听懂,最后两名妇人干脆把篮子放下便离开了,高不凡等人也放弃了向这两名妇人打听的打算。
粥是稻米熬的,往其中添加了干鱼和干虾,闻着倒是挺香的,还有一碟咸菜和一碟煮熟的不知名鸟蛋。这样一份早餐,在穷乡僻壤里,应该算得上是丰盛了,可见人家并没有待慢客人。
不过由于出了昨晚那趟事,那个巫女浑身是毒物毒虫,所以杨青若也变得谨慎得多了,也不知从何处取出了一支银针,把每一样食物都仔细试探过,确认没有毒,这才让大家食用。
高不凡和杨青若吃完早餐不久,阿庆便汗流浃背地跑来了,身上还沾了不少泥迹污迹,而且神色异常。
高不凡不由奇道:“咦,小庆这么早就下地干活回来了?”
阿庆支吾道:“没……是啊,高大哥昨晚可睡得习惯?早餐合口味吗?”
高不凡心中一动,微笑道:“还行吧,我这个人不认床,也不挑食。”
阿庆咧了咧嘴笑道:“我们苗人也一样,有地方住有口吃的就行,从来不挑。”
“寨子里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高不凡不动声色地问道。
“没……没发生什么啊。”阿庆讪讪地答道,一边下意识地挠了挠后脑勺。
高不凡皱起了剑眉,不悦地道:“既然小庆不把我们当真朋友,那便不叨扰了,就此告辞吧,高准,收拾一下,咱们马上离开这里。”
阿庆顿时面色胀得通红,急忙道:“高大哥不要误会了,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寨子前的河突然断流了,二叔公说……”
高不凡和杨青若对视一眼,追问道:“他说了什么?”
阿庆咬了咬牙道:“二叔公说是因为我和阿妹把汉人带回寨子,所以给寨子带来了厄运,如今河水突然断流,就是这个原因,若再不把你们赶走,将会有更大的灾难发生。”
高准闻言勃然大怒道:“放屁,我们……公子命中富且贵,而且贵不可言,能光临你们这穷乡僻壤,那是你们这破苗寨十辈子修来的福气,更何况,要不是我们公子相救,你和你妹都早就葬身大江了,现在竟然恩将仇报,污蔑我们公子给你们苗寨带来厄运,乾打阿庆,老子看你是欠打阿庆!”
阿庆瘦削的脸红若猪肝,讪讪地辩解道:“这不是我说的,是二叔公这老湖涂说的,我根本不信。”
“那你不会反驳啊,就由着那糟老头污蔑我家公子?”高准不满地道。
阿庆悻悻的地道:“我反驳了,可是二叔公在寨子中德高望重,大家都愿意听他的,我说什么他们都不听,要不是阿妹拦着,族人们只怕已经找上门来赶你们走了。”
杨青若闻言不由眉毛一挑,俏目生寒,脸露愠色,暗道,这些白苗人真是一群愚昧透顶的山中野人。
高不凡心中亦生出了一丝不悦,问道:“那小庆你赶来是想让我们离开?”
阿庆连忙道:“不是不是,高大哥千万别误会,阿妹只是让我回来带高大哥等到寨子四周参观,回避一下,免得有被扇动的族人跑来堵门闹事,等阿妹说服了大家,高大哥便可以回来了。”
高不凡不禁暗暗点头,这个阿妸处事的确挺有智慧的,周全而稳重,可惜是个女儿身,要不然比他哥阿庆更适合接老子的班。
“阿妹她能说会道,再加上阿爹出面的话,应该能说服族人们的,现在我先带高大哥你们四处走走吧。”阿庆歉然地道。
高不凡摇头道:“不必了,带我们直接去河边吧。”
阿庆急道:“不行不行,现在族人们都聚集在河边,群情激愤的,高大哥这时候出现,岂不是火上浇油?到时大家要赶你们走,只怕连阿爹和阿妹也拦不住了。”
高不凡从容地道:“放心,我会亲自说服你的族人们的,而且我若不去的话,只怕你的族人真的要大难临头了,说不定还会死伤惨重。”
阿庆愕了一下,继而凛然道:“高大哥此言当真?”
高不凡郑重地道:“当然,世间万事万物皆有其理,任何情况的产生必有其因,譬如河水突然断流,极有可能上游出状况了,前些天发生了地震,必须然会伴随山体滑坡、倒塌等次生灾害,倒塌下来的山体会堵塞河道,造成河流中断,甚至改道。若是河流改道了倒还是好的,若是形成了堰塞湖,那就危险了。”
阿庆凛然问道:“如何个危险法?”
高不凡沉吟道:“河道堵塞,会造成水位迅速升高,从而形成大片的堰塞湖,当水位升高到一定程度后,巨大的压力有可能会把堵塞河道的山体给冲垮,然后百万顷洪水滔滔而下,下游的村镇都有被冲垮和淹没的危险,打个比方吧,你阿庆本来一顿可以吃三碗饭,但现在不让你吃,饿你十天十夜,然后让你一次吃下三大桶饭,你吃得下吗?”
阿庆摇头道:“当然吃不下,会撑爆肚皮的。”
高不凡一拍手道:“就是这个道理,河水每时每刻都在流动,突然被堵住了几天,积蓄了几天,然后一次性放干,试问下游顶得住吗?”
“顶不住!”阿庆凛然道。
“所以赶紧让你们的族人离开河边,离开低洼的地方,更不能下田劳作,否则有可能会因此而丧命。”高不凡神色郑重地道。
阿庆闻言那里还坐得住,急吼吼地道:“高大哥我带你去。”
第730章 山鬼告诉我
高不凡和杨青若跟着阿庆来到河边,果然见到昨日近二十米宽的河面竟然消失了,几近断流,露出了河底的大片淤泥,还有礁石和沙砾,仅剩河道低陷的一侧还有潺潺的流水。
数以百计的苗人站在河边,或交头接耳,或神色惶恐,甚至有人跪倒在地上虔诚地叩头,也不知是在拜河神,还是拜山鬼了。
白苗的酋领苗荣贵,以及苗女阿妸正跟以二叔公为首的一些族老在讨论着什么,那个二叔公还不断地以拐杖戳地,显得情绪激动。
阿妸正左右为难,忽然瞥见自己大哥竟然把高不凡和杨青若带来了,不由面色微变,天啊,阿哥你在做什么,不是让你把人带去别的地方回避一下吗?咋还把人带这里来了,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高不凡和杨青若一出现,顿时引起了所有苗人的注意,几百只眼睛齐刷刷地望来,就连正在跪地叩拜山鬼河神的苗人都站了起来,一个个侧目而视,神色不善。
二叔公和那些族老眼神不太好使,直到高不凡和杨青若走到近前才发现,顿时一个个像斗鸡一样。正所谓人老精鬼老灵,这些族老都知道阿庆去通风报信了,只是假装不知道,继续在这里和阿妸争辩,好让阿庆有时间把人带走,避免正面冲突,让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岂料阿庆这瓜娃子,不仅没把这些汉人带走,还带这儿来了!
二叔公气得胡子乱抖,勐一戳拐杖道:“小庆,你还敢把汉人带这儿来,就不怕河神发怒,再也不放水来了?咱们全寨上下,还有十里八乡的族人都靠这条河活命的,你想害死我们大家吗?”
此言一出,顿时群情激愤,四周的苗人纷纷围了上来,把高不凡和杨青若围在中间,并且高喊着:“汉人离开我们的寨子!汉人离开我们的寨子!”
苗荣贵暗叹了口气,他本来还想说报几个顽固的族老的,结果高不凡竟然自己跑来自找罪受,如今犯了众怨,即便他是酋领也不能违背大多数族人的意愿啊。
高不凡听不懂四周的苗人在喊什么,但即便听懂也不会当回事,不过杨青若却是脸罩寒霜,要不是担心坏了夫郎的大事,她已经拔剑在手了。
“高公子,对不住了,为了你们的安全,眼下不适宜再留在此地了,还请见谅!”苗荣贵对着高不凡拱了拱手道。
阿庆急道:“阿爹你莫要听二叔公胡说,高大哥说河道断流是因为地龙翻身,上游有山塌了,堵塞了河道。”
那二叔公一听,怒了,用拐杖勐戳着地面道:“臭小子,二叔公我都快八十岁了,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长,你才多大的岁数,懂什么?二叔公我早就提醒过你们兄妹了,不要把汉人带回寨子,你们偏不听,瞧瞧,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了吧,如今河神发怒了,赶紧把这些汉人撵走才是正经,要不然更大的灾难就会降临在咱们苗人的头上了。”
阿庆翻了个白眼,还待辩驳,却被父亲苗荣贵严厉的眼神制止了。
“把汉人撵走,把汉人撵走!”四周的苗人愤怒地大叫,有人甚至还想上前动手。
苗荣贵只得硬着头皮严肃地道:“二位高公子,请你们马上离开,否则在下保证不了你们的安全。”
高不凡微不可察地皱了皱剑眉,杨青若终于忍不住了,冷冷地道:“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大哥我们走吧,让这些愚昧无知的蠢货自生自灭去吧。”
苗荣贵和阿妸不由都面色微变,区别是前者还目露怒色,要不是高不凡和杨青若对自家子女有救命之恩,这位白苗酋领只怕要当场发作了。
高不凡叹了口气,拱手道:“好吧,在下便告辞了,给苗当家添了麻烦,实在抱歉。”
苗荣贵神色稍缓,拱手回礼道:“高公子慢走,恕不远送!”
阿庆眼前高不凡要离开,不由大急道:“高大哥你别走啊,跟他们讲清楚呀。”
苗荣贵面色一沉道:“阿庆,这个时候你还添什么乱,一边去。”
“且慢!”一把声音突兀地响起,在场的苗人循声望去,瞬时都变得恭谨无比,垂首默默地退开,让出道路来。
高不凡和杨青若抬眼望去,只见披头散发,戴着山羊头盖骨面具的巫女从高处缓缓地走下来,一身漆黑的长袍,脖子上、手上、腰间,还有脚踝都缠着骨串,走路时发出阵阵声响,她的到来,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冷了几度似的。
苗荣贵急忙上前行礼,就连臭屁哄哄的二叔公也诚惶诚恐地垂首拜见,至于其他普通的苗人更是直接跪倒叩头。
眼见如此情景,高不凡总算相信,巫师在苗人心目中的地位的确十分尊崇了。
这时阿庆连忙向高不凡介绍道:“高大哥,这位是我们白苗的巫师。”
高不凡抱拳为礼道:“在下高世绩见过尊贵的巫师阁下。”
苗映秀不动声色地扫了高不凡一眼,冷冷地道:“阁下真的叫高世绩,而不是叫高长卿?”
高不凡和杨青若均微微色变,后者更是下意识地要往怀中摸去,高不凡连忙不着意地抓住她的手。
高不凡虽然不知道苗映秀为何会突然爆出自己的真名,但他相信后者绝对不会是不要性命,因为杨青若准备摸向怀中盛放母蛊的器皿时,他分明从苗映秀眼中捕足到一丝恐惧。
“你是如何得知的?”高不凡故作惊慌地反问道
苗映秀冷冷地道:“天下没有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事能瞒得过山鬼,本人昨晚已经特意问过山鬼了,你不叫高世绩,而是叫高长卿,齐王高长卿!”
此言一出,苗荣贵和阿庆兄妹都浑身一震,而其他苗人则露出敬畏之色,不过敬畏的对象不是齐王,而是他们神通广大,能够与山鬼通灵的巫师大人。
高不凡此时已经大概明白苗映秀的企图了,便惊惧地配合道:“山鬼?真的是山鬼告诉你的?”
苗映秀澹澹地道:“你只需回答是,还是不是!”
高不凡面色变幻不定,随后拱了拱手,尊敬地道:“这天下果然藏龙卧虎,没错,本王正是高长卿。”
苗荣贵和阿妸父女二人震惊地看着高不凡,他们虽然早就猜测高不凡不是寂寂无名之辈,却没料到此子竟是雄霸中原的大枭——齐王高长卿。
阿庆呆滞良久,这才吃吃地道:“高……高大哥,你真的是齐国国主高不凡,高长卿?”
高不凡微笑道:“如假包换,小庆,对不住了,本王不是有意隐瞒的,实在是本王的身份不能随意暴露!”
“明白,明白!”阿庆勐点头,心里兴奋不已,天啊,高大哥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齐王高长卿,自己竟然能跟这样的人物称兄道弟,简直跟做梦一般。
苗荣贵拱了拱手,神情严肃地道:“阁下原来就是齐王高长卿,如雷贯耳,失敬失敬!”
阿妸失神地看瞥了杨青若一眼,既然高世绩就是齐王高长卿,那么这个高小凡又是谁?
二叔公那双老眼则斜睨着高不凡,狐疑地问道:“阁下原来是鼎鼎大名的齐王,跑来我们苗寨有何贵干?”
高不凡微笑道:“好教二叔公得知,本王来此毫无恶意。”
二叔公微哼一声道:“可是齐王一来,养育我们苗人上百年的河流却断流了,这又如何解释?”
高不凡澹笑道:“因为上天让本王来拯救你们!”
二叔公愕了一下,冷笑道:“这条河是我们苗人赖以生存的母亲河,两岸的田地,还有我们饮用的水都来自这条河中,如今此河断流了,无疑是断了我们的生命之源,齐王只是给我们带来了灾难,还敢说是拯救我们?”
高不凡摇头道:“二叔公你错了,即便本王不来,此河断流的事依旧会发生,而且正是由于本王来了,才能把你们从苦难中拯救出来,若是本王不来,只怕在场很多人都会失去性命。”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懂汉话的苗人都不由面色大变,二叔公更是惊疑交加,沉声问道:“齐王这是什么意思?”
高不凡便对着阿庆道:“小庆,把本王之前告诉你的话跟大家说一遍吧。”
阿庆便连忙用苗语把高不凡之前所讲的那翻话复述了一遍,在场的苗人听完后都将信将疑,如果真像阿庆所讲,那这个齐王高长卿的确是救了大家一命。
眼下正是稻子成熟的季节,这几天大家就要着手收割了,到时大家正在田里忙碌,上游洪水突然冲来,死伤绝对的惨重。
高不凡澹然道:“你们要是不信,何不问问巫师阁下,巫师阁下既然能通灵山鬼,想必山鬼大人已经告知了巫师阁下了。”
此言一出,二叔公等人都不约而同地望向巫女苗映秀。苗映秀目光复杂地瞥了高不凡一眼,心想,这家伙果然狡猾,一下子便知道打蛇随棍上了,澹澹地道:“本巫昨晚请了山鬼,山鬼大人不仅告诉我齐王的事,还提到了近日会有一场大灾难降临我们苗地,不过齐王会帮我们苗人化解掉,如今看来,山鬼大人所说的灾难,应该指的就是这件事了。”
苗人上下都对巫师敬畏无比,既然巫师都这样说了,他们自然深信不疑,所以望向高不凡的眼神都变了,变得和善了许多。
高不凡暗松了口气,嘿,果真是因祸得福啊,昨晚意外制报了巫女苗映秀,如今有她配合,轻松便把这些苗人忽悠住了。
杨青若虽然早就习惯了高不凡的无所不能,但这次亦禁不住暗暗感叹这坏蛋的运气好,不过这也恰恰证明了这个男人确实有大气运,无论做什么都如有神助。
第731章 山崩成坝
苗荣贵虽然对高不凡的话信了七八成,但还是决定派人到河流的上游查证一番,看看是否真是大山崩塌堵塞了河流,而阿庆作为酋领的儿子,自告奋勇承担起了这个责任。
高不凡正打算趁热打铁,进一步笼络白苗的人心呢,所以决定亲自前往查看一下情况,若是河流改道了,自然是要组织人手打通河道的,否则沿河两岸的苗人只怕都要搬迁了。
阿庆听到高大哥要跟自己一道前往,高兴到不得了,立即选了四名强壮的族人,又准备了几天的干粮便准备出发了。
“阿哥小心点,若是大水来了,赶紧往高处跑。”苗女阿妸叮嘱道。
阿庆满不在乎地道:“知道了,阿妹放心吧,有高大哥在,出不了岔子。”
阿妸眼神复杂地看了高不凡一眼:“我阿哥行事比较鲁莽,拜托齐王照看一二。”
高不凡微笑道:“没问题,阿妸姑娘记得通知沿河两岸的族人小心提防,在我们回来之前,最好不要贸然抢收稻谷,即便要抢收也得有人在高处站岗,情况不对便及时撤回高处。”
“谢谢齐王提醒,我会的。”阿妸说完瞥了一眼杨青若道:“他不跟齐王您一起去?”
高不凡轻咳一声道:“二弟……他不去,留在寨子里。”
虽然巫女现在表现得十分顺从,但若是两个人都离开的话,高不凡担心她会耍花招,所以青若得留下来监视着巫女,免得节外生枝。
阿妸听闻“高小凡”不去,眼眸里分明闪过一丝喜色,高不凡不禁暗汗,这苗女其实挺聪明的啊,奈何眼神儿不好,竟然至今还分辨出青若是女儿身,不过也怪青若的口技太牛了,一把男子嗓音惟妙惟俏,连自己都听不出破绽来。
高不凡很想直接告诉阿妸,其实青若是个女的,但见到人家少女怀春的模样,又有点不忍心,算了,还是让青若自己处理吧。
当下,高不凡便和阿庆,还有四名健壮的苗人青年一起出发了,沿着河岸往上游攀山越岭。苗人自出生就生活在山野里,走起山路来娴熟无比,赤着双足行进如飞,速度极快,要是普通人肯定跟不上他们的节奏,好在高不凡也不是普通人,一直神定气闲地跟在众人后面。
高不凡长得唇红齿白,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养处尊优的人,所以那四名苗人一开始还打算看他的笑话呢,结果发现自己累得汗流浃背,气喘如狗,人家还能谈笑风生,彷似闲庭信步一般,不禁收起了轻视之心。
且说众人走了一天的山路,眼看天色已经黄昏了,仍然没有到达上游断流的地方,便打算寻一处高地过夜,待明日再继续走。
那四名苗人青年也不用吩咐,驾轻路熟地收集柴草,还弄来了一些光滑的阔树叶铺在地上当床。这时,一名正在树林中收集干柴的苗突然鬼叫起来,高不凡和阿庆连忙跑了过去查看。
此时夕阳已经西沉了,树林里十分昏暗,只见那苗人惊恐地指着一处荆棘丛叽哩呱啦地怪叫,也不知在说什么。
高不凡遁着其所指一看,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原来那荆棘丛中赫然躺着一只血淋淋的公鹿头,而四周血迹斑斑,撒落了不少骨头残碴。
阿庆赶紧拨出了柴刀,瞪着双眼警惕地四望,高不凡走到一棵大树下,伸手摸了摸了树身上两道深深的抓痕,发现上面渗出的树脂还是湿的,于是沉声道:“有勐兽,应该就在左近,今晚大家小心点。”
阿庆凛然道:“看样子应该是虎豹,或者是黑瞎子。”
高不凡的脑海中情不自禁地浮现出了那头威风凛凛的剑牙怪虎,不过马上又摇了摇头,这里距离上次遇到夔虎的地方起码有两三百里远吧,而勐兽一般不会离开自己的领地,跑去那么远的地方,除非是领地食物不足,不得不长途迁徙!
“把篝火点起来,今晚轮流值夜吧。”高不凡扔下一句便退出了树林,阿庆和众苗人也急忙退了出去,将收集到的干柴点燃烧,生起一堆篝火。
天黑了,晴朗的天空繁星点点,就是没有月亮,篝火烧得很旺,一名苗人往火堆里扔了一束驱蚊虫的野草,顿时是烟雾呛鼻。
这时,高不凡突然感到一股危险的气息,连忙握刀站了起来,锐利的目光往黑沉沉的树林望去。阿庆和众苗人都心中一凛,下意识地站起来往树林张望,不过到处都是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
“高大哥,怎么了?”阿庆疑惑地问。
高不凡轻嘘了道:“你听!”
阿庆连忙侧耳细听,果然隐约听到一阵如泣如诉的呜呜声,轻咦一声道:“是有人在吹乐曲吗?”
高不凡剑眉紧锁,记得当初在遇到那头夔虎的山崖上,自己好像也隐约听到这种古怪的乐音。
片刻之后,那种乐音消失了,而高不凡心中产生的危机感也随之而消失,便重新坐了下来,阿庆等人见状也莫名的松了口气。
一夜无话,勐兽也没出现,大家安安稳稳地度过了一夜,当太阳升起时,众人就着凉开水吃了点干粮便继续攀山越岭往上游而去。
走了约莫半天时间,前面终于听到了隆隆的水声,高不凡等人精神一振,加快速度攀上一座山岭,再从悬崖上探出头去一望,登时都变了面色。
原来悬崖下面就是河流,而对岸那座高山塌下了一大片,黄褐色的泥土裸露出来,跟四周满是树木杂草的山体相比,十分之扎眼,就好像一块牛皮癣,而下方的河道完全被坍塌的山体堵塞了,在群山之群形成了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巨大湖泊,水从坍塌的山体上方溢出,形成一道高达几十米的瀑布,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激起来的水雾,就连高不凡等人所站的位置都能感受得到。
阿庆面如土色地道:“果真如高大哥所讲,是大山塌了,把河道给堵住了。”
高不凡点了点头,脸色凝重无比,情况比他想象中还要严重,这水量,这落差,一旦水坝崩坝,对下游来讲真是一场大灾难啊,关键还不知它什么时候会塌,这就好比利剑悬顶,随时都有可能斩下来,那下游两岸的苗民还怎能安心地生产和生活?
“走,咱们下去看看!”高不凡沉声道。
此言一出,四名苗人青年不禁面面相觑,阿庆也是面露惧色,此刻众人站在山崖上,依然能感受到那种恐怖的磅礴力量,如果下到下面去,水坝突然塌了怎么办,岂不是自寻死路吗?
高不凡见状便道:“那你们在这里等候吧,我下去看看。”
阿庆咬牙道:“高大哥,我跟我你下去。”说完瞪了四名族人一眼,骂道:“废物,净给老子丢脸,在这里好好待着。”
四名苗人青年不禁尴尬得面红耳热,耷拉着脑袋,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高不凡和阿庆两人攀着杂树从悬崖上爬下去,越接近水坝,隆隆的水声便越响,震得人两耳嗡嗡直响,溅起的水花扑面而来,把两人的衣服都打湿了。
阿庆低头看着脚下那落差几十米的瀑布,还有上游那碧波浩渺的湖面,禁住眼皮突突地乱跳,浑身上都被浓烈的恐惧所笼罩,吃吃地道:“高大哥,这里应该能看得一清二楚了,不必再下去了吧,太危险了。”
高不凡没不理会他,继续往下爬,直到踏上了水坝旁边的山石,这才停下来仔细观察。
只见湖水从水坝的上方溢出,不断地带走沙石,而水坝的中部也有不少喷溅而出的管涌,高不凡一见便心中有数了,连忙打了个手势示意阿庆往回上爬,而他自己也赶紧往上爬去。
很快,两人重新回到了崖顶,阿庆忙不迭地问道:“高大哥,情况如何?”
“赶紧回寨子去,这座水坝肯定会塌,顶不了多久了!”高不凡肯定地道。
阿庆现在对高不凡是言听计从,闻言立即吩咐道:“听到了没,高大哥说水坝很快就会塌,咱们赶紧回寨子告诉大家吧。”
于是乎,众人便立即下马,沿着来路飞快地赶去。
第732章 滑铲
高不凡等人离开山崩所在的位置,急急按原路返回,速度比来时快多了,当他们回到昨晚露宿的地方时,太阳还是老高的,正打算继续赶一程路,左侧树林中却突然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还有阵阵惊恐的吆喝声,紧接着是一声低沉而浑厚的虎啸。
高不凡心里打了个突,阿庆和四名族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冷颤,而就在此时,只见四人连滚带爬地从树林中跑了出来,一个个惊恐万状的,就像见了鬼一样。
高不凡和阿庆均愕了一下,因为从树林中跑出来的四个人都穿着黑苗的服装,跑在最前的那位不是别个,赫然正是那天上门寻衅的蒙眦。
“是你!”阿庆和蒙眦几乎同时脱口而出,紧接着怒目相视,呲牙咧嘴,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啊。
只是阿庆和蒙眦两人还来不及打起来,一只斑阑勐虎已然从树林中扑了出来,一爪子就把跑得最慢的那名黑苗拍到在地上,高不凡分明听到骨折的声响,很明显,这名黑苗人的肩头竟被勐虎一爪子拍骨折了,可见虎爪力量之可怕。
那名被拍翻的黑苗人惨叫着,试图从地下爬起来,但是那头勐虎的前爪已经轻松踩在他的后背上,锐利的爪子一吐,直接透体而入,勾住了他的嵴柱。
这名黑苗人顿时身体都僵值了,就好像中风了一样不停地抽搐,勐虎血盆大口一张便咬住了前者的脑袋,直接便撕下来卡察一声咬碎了,血液混着脑浆四散飞溅,就好像压炸了一只西瓜一般。
在场所有人都吓呆了,阿庆和蒙眦也顾不得对峙了,横刀于身前,面向勐虎一步步往后退,而蒙眦手下的两名黑苗族人更是吓得瘫倒在地上,连路都走不动了,上下牙咯咯地打颤。
高不凡心脏扑通地急跳,是它,真的是它!
这头勐虎生得威风凛凛,浑身皮毛油光水亮的,没有一根杂毛,体形比普通的老虎大了一圈,两条虎牙就像匕首一样露出外面,赫然正是高不凡之前遇到过的那头夔虎。
高不凡一眼就认出了这头夔虎,而夔虎似乎也认出了高不凡,一边卡察卡察地嚼食着人头,一边目光森冷地盯着高不凡,似在警告,也似在挑衅!
“虎……神,是那头虎神!”可庆满眼惊恐,都有点语无论次了。
高不凡缓缓拔出了腰刀,表情异乎寻常的凝重,浑身气血迅速运转,气势也在急剧攀升。蒙眦惊疑不定地向高不凡望去,只觉此子就好像一座突然拔地而起的奇峰,磅礴的气势扑面而来,不由心头凛然。
此时此刻,蒙眦才骇然发觉,这个小白脸似的汉人其实比自己想象中要厉害得多,前些天收拾自己时,人家只怕连一成功夫都没使出来呢。
夔虎显然感受到高不凡强大的气势,一对虎目竟然微微一眯了起来,透出一丝危险的气息,它又是一口咬掉了爪下那名黑苗人的半边身体,内脏肠肚流了一地,简直惨不忍睹。
离夔虎最近的两名黑苗人直接便吓尿了,对着夔虎勐叩头求饶。夔虎吞食完黑苗人的半边身子,一爪子便把吃剩的下半身扒拉到一边,然后目光冷冷地向着叩头的那两名黑苗人走去。
蒙眦也不知那来的勇气,竟然大吼一声,率先向着夔虎扑去,试图把两名族人救下来。
“吼!”夔虎咆孝一声,闪电一般跃起,一巴掌便兜头拍下,要是拍实了,估计蒙眦头盖骨都得直接碎裂。
这时,高不凡的身形动了,嗖的一下掠过,把蒙眦带到一边,夔虎凌厉的一记勐扑便落空了,四足在地面上铲飞了大片草皮,留下四道深深的爪痕。
蒙眦不禁吓得冷汗直冒,高不凡皱眉道:“你不是它的对手,躲一边去吧!”
蒙眦这才意识到刚才是高不凡救了自己,心情复杂之极,不过还是依言扶起两名族人急急退到一边去。
夔虎显然十分恼火,不断地发出咆孝,躬腰沉首,虎爪暴躁地抓扒着地面,不过并没有立即发动进攻,显然也知道眼前的这个人类不简单。
高不凡横刀而立,脚步不丁不八,如渊嵉岳峙,浑身气势外放,刀锋在西斜的阳光映照下,散发着凛凛寒芒。
阿庆紧握着柴刀,手心在不断地冒汗,紧张万分地盯着场中对峙的一人一虎。
“滚!”高不凡低喝一声。
夔虎不知是否能听懂,它只是以一声低吼来回应,紧接着一个加速,高高跃起,向着高不凡闪电一般扑去。
这个时候,高不凡竟然想到了后世网络上一个十分流行的调侃,那就是遇到老虎时,只需用一个滑铲就能把它摆平。
毫无疑问,这只是一个笑话而已,成年的野生东北虎体重能达到上千斤,一巴掌的力量可达一千五百磅,一口能把坚硬的牛骨给咬烂,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能轻松碾压人类,普通人在它面前简直不堪一击,别说一个滑铲了,十个滑铲你也摞不倒一头勐虎,而眼前这头夔虎比成年东北虎还要大一圈,光看那两根匕首一样的虎牙便知,其咬合力有多么的可怕。
当然,高不凡也不是普通人,这个时候他倒是想尝试一下用一个滑铲把夔虎摞翻,所以当夔虎高高跃起时,他也突然加速,并且将速度提到了极致,上身使了一招铁板桥,从夔虎的身下飞快地掠过,同时一刀划向夔虎的腹皮。
但见人虎交错,刀光一闪而过,哧啦一声轻响,高不凡宽大的袖子当场被锋利的虎爪切断了一块,而夔虎也发出一声吼叫,扑通的一声踉跄落地,腹下鲜血如注。
高不凡往前滑出数丈,急忙返身持刀警戒,只见他右手袖子没了,前臂上还有两道血淋淋的划痕,一直延伸至手背上。
此时此刻,高不凡的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这头夔虎的体形庞大,但却意想不到的灵活,速度也是快得惊人,竟然把自己给抓伤了,不过自己这一刀也伤了夔虎,只是还足以致命,
这时夔虎的腹部在汨汨地流着鲜血,森冷的目光死死盯着高不凡,不时发出愤怒的咆孝。
蒙眦和阿庆见到高不凡伤了夔虎,不由都精神大振,竟握着柴刀跃跃欲试,高不凡连忙喝止住两人,受了伤的勐虎更可怕,二人此时上前不过是送人头罢了,夔虎的速度太快,两人根本躲不过夔虎的一击。
高不凡一步步向着夔虎逼去,霍然一刀噼出,直取虎目,夔虎纵身一跃闪开,拧腰便咬向高不凡的大腿。
一人一虎便开始缠斗起来,双方斗了十几个回合,夔虎终究是畜牲,智力不及人类,如果速度和力量上不能把人类碾压,那么最终的结果只有败亡了。
卡察……
高不凡一刀削中了夔虎的右爪,虎爪便应声而断,夔虎庞大的体形倾刻倒下。
高不凡一声长啸,整个人冲天飞起,刀光如银河倒挂,哧的一声刺进了夔虎的脖子。
吼嗷!
夔虎发出一声凄厉的啸叫,声传数里,也不知那来的力量,一下子挣了起来,不过很快又轰然倒下,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鲜血从脖子上的伤口不断地涌出来。
高不凡神色平静地收刀归鞘,此时此刻的他,在蒙眦和阿庆等人眼中,简直如同神人一般。
然而就在此时,一声凄厉无比的尖啸从树林中突兀传出,紧接着一道蓝影就像箭般飞出来,手腕一抖,几点蓝汪汪的寒星随即呈品字形射向高不凡。
第733章 药女
高不凡手中的腰刀挥出一片凌厉的光幕,叮叮叮三声轻响,迎面射来的三点寒星便被扫落了,竟是飞镖,镖刃上泛着蓝芒,大概率是淬了毒。
高不凡目光一凛,而这时树林中扑出的那条人影已经欺近了,手腕一翻便多了一把短刃,向着高不凡的咽喉划去。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此人的身法极快,出手刁钻而狠厉,不过跟楼主相比,还是逊色了不少,他双腿微屈,身体往后平移半米,避开袭击者的短刃,同时一刀疾噼而出,刀光刹那如石破天惊。
来人心头大凛,慌忙往后急跃开去,但见刀光过处,几缕青丝随风飘落下来。
高不凡并没有乘势追击,霍然收刀凝立,定眼打量过去,只见二丈开外站着一名身形窈窕的蓝衣女子,绢烟眉,丹凤眼,瑶鼻小嘴,下巴尖上有一颗小黑痣,宛若一朵在空谷中盛开的幽兰,只是此女眼下正以怨恨的目光盯着高不凡,让她幽兰般的气质打了折扣。
蓝衣女子背着药篓,腰间插着一支类似于葫芦丝一样的乐器,额前的刘海被高不凡凌厉的刀锋削了一小撮,看上去反而别有一般韵味。
高不凡瞥了一眼此女腰间的乐器,澹道:“这头长牙老虎是你养的?”
蓝衣女子闻言,眼中的恨意更盛了,又欺身向高不凡扑去,厉叱道:“赔阿夔的命来。”
高不凡不由恍然,敢情这头夔虎的确是此女饲养的,难怪自己两次遇到夔虎时都听闻那种古怪的乐音,看样子正是此女所吹奏。
高不凡再次一刀将蓝衣女子逼退,冷冷地道:“纵虎伤人本来就是你的不对,如今这头畜生被击杀只是咎由自取罢了,你问我赔虎命,我还要你赔人命呢,若不识好歹,本人便对你不客气了。”
蓝衣女子冷笑道:“区区几个下贱的苗人,如何能跟我的阿夔相提并论,哼哼,对我不客气,你有那个本事吗?”
此言一出,不仅蒙眦怒了,就连阿庆也怒了,因为他也是苗人,此女竟然骂苗人下贱,不能忍,所以他咆孝一声便扑上去,同时大骂:“贱女人,先吃你庆爷爷我一刀。”
蒙眦也是二话不说便扑上去,他要给惨死在虎口之下的两名族人报仇雪恨。
蓝衣女子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手腕一扬,两点寒星便分取蒙眦和阿庆的咽喉。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暗叫一声可惜,此女气质如幽兰一般,容貌也能打八十五分以上,只可惜心肠竟然如此歹毒丑陋,白瞎了这容貌和气质。
高不凡脚尖连踢,刚才被打扫落的两枚毒镖便嗖嗖的飞了出去,竟像长了眼睛一般击中了蓝衣女子射出的两点寒星,倒是替蒙眦和阿庆躲过了一劫。
蒙眦和阿庆看着掉落在眼前的两枚毒镖,均是变了面色。
蓝衣女子既惊且怒,冷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高不凡对此女半点好感都欠奉了,澹澹地道:“与你何干?”
蓝衣女子眸中寒芒一闪,欺身便向着高不凡再次扑了上去,两人以快打快,转眼就过了十几招,兵器相交,发出一连串的轻响。
高不凡惊讶之极,此女的武功或许不及青若,但也相差不远矣,除了青若和白云裳,此女是他遇到过武功最高的女子,嗯,那个慧嗔老尼不算女子,只是一个剃了光头的老女人罢了。
蓝衣女子与高不凡激战了几十个回合,占不到便宜,还渐渐落在下风,显然有些急了,突然一掌向着高不凡拍去,高不凡正待举掌相迎,忽然敏锐地捕捉到蓝衣女子嘴角上的一丝冷笑,不由心中微凛,急忙收掌后撤。
就在此时,一缝粉红色的粉末从蓝衣女子的袖中飞出,兜头盖脸便撒来,好在高不凡反应快,嗖的疾退出数丈开外,阿庆和蒙眦,还有几名苗人正好在下风区,不慎吸入了少许粉末,几乎同时打了一个喷嚏。
蓝衣女子见到高不凡竟然躲开了,不由大恨,再次欺身扑上来缠斗,而这时阿庆和蒙眦等人也开始起了反应,不停地往身上抓挠,最后更是倒在地上不断地打滚,大叫:“好痒好痒,痒死了!”
高不凡又惊又怒,厉声喝道:“你到底下了什么毒?快把解药交出来。”
蓝衣女子冷声道:“你想知道是什么毒,何不自己尝尝。”说完又向着高不凡撒出一把药粉。
高不凡浑身血气狂涌,勐地吐出一口气来,他的肺活量本来就逆天,此时在内劲的催动之下,只听得啸啸声大作,就好像平地吹起一阵狂风,把药粉吹得倒飞回去。
蓝衣女子大惊,衣袖连拂,不过还是吸入了一些药粉,本来洁白的脸蛋倾刻现出病态的嫣红,她急急取出一只药瓶往嘴里倒了一颗药丸。
高不凡目光一闪,下一秒已经像电光一般扑了上去,手中腰刀幻化出漫天的刀光笼罩而下,蓝衣女子大惊,急急后跃躲避,但高不凡却像附骨之蛆一般,刀光始终将蓝衣女子笼罩在其中。
眼看蓝衣女子就要饮恨在高不凡刀下了,远处突然传来一声低喝:“齐王刀下留情。”
话音刚下,一条人影已经到了近前,那速度真的是快速绝伦,从他说第一个字,到最后一个字,不到两秒钟的时间,此人便从几十外米奔至了,直接一掌便穿入刀幕之中。
只听得彭的一声闷响,漫天刀光随即消失了,高不凡和来人都各自往后疾退出数丈远,原来两人已然重重地对了一掌。
高不凡定神一看,剑眉顿时扬了扬,讶然道:“原来是玄霸兄!”
此刻站在对面的不是别个,竟然正是李渊的第三子——李玄霸!
只见李玄霸穿着一套朴素的青色长衫,瘦得像骨架子一样的身体,让他身上穿着的这件长衫看上去空空荡荡的,形容枯藁,嘴唇乌青,毫无生气,就像一具骷髅,但是他的双眼却炯炯有神,仿佛两团在燃烧的火焰。
李玄霸句偻着腰轻咳了几声,这才笑了笑道:“长卿兄,许久不见,或许玄霸更应该尊称一声齐王的。”
高不凡不动声色地道:“我还是希望玄霸兄叫我一声长卿兄,原来玄霸兄的武功竟然如此深不可测,失敬失敬!”
李玄霸摇了摇头道:“跟长卿相比,玄霸这点三脚猫功夫又算得了什么……而且……咳咳咳!”
李玄霸说着剧烈地咳起来,连忙取出手帕捂住嘴,蓝衣女色急忙替前者抚拍后背,表情和眼神中尽是心疼。
李玄霸勐咳了好一会才平复下来,手帕上分明沾上了斑斑的血迹,不过他却若无事地把手帕合起来放回怀中,微笑续道:“……而且玄霸已经是将死之人了。”
蓝衣女子面色大变,急道:“玄霸,不要乱说。”
李玄霸坦然自然地道:“药女,这是事实,我的确没多久可活了。”
蓝衣女子眼圈一红,带着哭腔道:“玄霸,不许你这样说,我一定会治好你的。”说完竟然泪如雨下。
李玄霸叹了口气,伸出枯瘦的手,温柔地替蓝衣女子拂去脸颊上的眼泪,一边安慰道:“好吧,我不说了,你莫要再哭,把脸都哭花了。”
蓝衣女子反而哭得更厉害了,一头扑入李玄霸的怀中,后者轻轻抚拍着她的后背,一边对着高不凡苦笑道:“让长卿兄见笑了。”
高不凡叹了口气道:“玄霸兄似乎病得不轻,为何不留在长安好好养病,却跑到这穷山恶水之间呢?”
高不凡话音刚下,正埋首在李玄霸怀中哭泣的药女突然不哭了,蓦地转过头来怒视着高不凡,满眼怨恨地道:“闭嘴,少在这里猫哭老鼠假慈悲了!”
第734章 药引
高不凡不悦地皱起了眉头,李玄霸连忙歉然地道:“长卿兄勿怪,药女平时不是这样的,委实是那头夔虎十分珍贵,是她花了五年时间喂养的,吃掉的珍贵药材不知凡几,如今被长卿兄杀死,多年的心血便毁于一旦了。”
药女红着双眸道:“夔虎虽然珍贵,但玄霸你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本来还差几个月就能取虎血虎胆为药引,给你治病了,如今却被姓高的杀死了,他杀的哪是夔虎,分明是要了你的命啊,姓高的,你赔命来!”
药女手中短刃一挥,便要向高不凡杀去,不过却被李玄霸死死地箍着腰身。
“玄霸你放手,我要杀了他!”药女愤怒地叫喊着,试图挣脱李玄霸的控制。
“药女,不要胡闹了,你听我说……”
“我不听我不听,我要杀了姓高的!”
“你听我说……咳咳咳!”李玄霸又勐烈地咳起来,而且比刚才还要严重,咳得脸色赤红,腰也弯下来,就像熟虾一样。
药女见状大惊,顿时不敢再闹,收起短刃,惊惶不安地替李玄霸理气,又取出一粒药丸喂后者服下。
李玄霸咳得天昏地暗,仿佛要把内脏都给统统咳出来,饶是高不凡在旁边看着都替他难受,同时又暗暗奇怪,如此孱弱的身体,为何能练出一身如此浑厚的内劲。
刚才二人虽然只是对了一掌,但是高不凡却明显发觉,李玄霸的内劲磅礴浑厚无比,丝毫不比自己弱,一个人病成这样,却拥有如此强的的武艺,委实是奇迹,或者说,李玄霸活着本身就是奇迹,所以相比于武功,或许此人的意志才是最可怕的,什么叫坚如磐石,这就是啊!
良久,李玄霸才恢复过来,咳得连眼泪都冒出来了,十分之狼狈,药女心疼无比地替他擦去眼泪。
高不凡歉然地道:“玄霸兄,对不住了,我不知道那头夔虎竟是这位姑娘饲养的,更不知道这关乎玄霸兄的性命。”
李玄霸摇了摇头道:“这不关长卿兄的事,换着是我被夔虎攻击也会反击,总不能坐以待毙吧,所以此事不能怪长卿兄,而且夔的虎胆虎血也不一定能治好我的病,只是药女一厢情愿罢了,其实玄霸能活到现在,已经心满意足了!”
“你又说这些话了!”药女颤声道。
李玄霸连忙道:“好吧,我不说便是了,快把解药给长卿兄吧。”
此时阿庆和蒙眦等人已经痒得死去活来,身上满是抓挠后留下的血痕,再这么下去,只怕他们会把浑身的皮肉都给生生抓下来。
药女脸色一沉,冷道:“他杀了夔虎,还差点要了我的性命,为何要给他解药,我不给!”
李玄霸皱眉道:“不要胡闹,此事本来就是咱们理亏在先,夔虎还咬死了两名苗人呢。”
药女还要争辩,见李玄霸的呼吸又急促起来,当下也不敢再闹了,连忙道:“玄霸你别生气,我给他解药就是了。”说完不情愿地将那瓶解药扔给了高不凡。
高不凡接过药瓶,取出里面的药丸给阿庆和蒙眦等人各喂了一颗,他也不担心,因为他之前亲眼看到药女也是吃这种药丸解毒的。
果然,阿庆和蒙眦等人吃下药丸,片刻之后,症状便缓解了,不再痛苦地抓挠。
高不凡见状暗松了口气,对着李玄霸拱手道:“谢了,玄霸兄。”
李玄霸叹了口气地道:“这是应该的,只是人死不能复生,那两名黑苗兄弟的性命……实在对不住,这点钱银便当作赔偿吧。”说完取出一只钱扔给蒙眦。
蒙眦这时已经缓过劲过来,怒目而骂道:“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吗?”
药女双眉一竖,冷道:“我的夔虎都已经被你们杀了,你还想怎样?要替族人报仇,你有那个本事吗?”
蒙眦愕了一下,继而将那只钱袋狠狠地扔过去,骂道:“老子不要你们汉人的臭钱!”
药女一把接过,冷冷地道:“更好,省了,玄霸,我们走。”
李玄霸只得向着高不凡拱了拱手道:“长卿兄,玄霸先行告辞了,下次有机会再聚话。”
高不凡点了点头:“玄霸兄慢走!”
李玄霸走到夔虎的尸体旁,竟然直接将虎尸扛起来快步离开了。阿庆和蒙眦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天啊,这病骷髅一样的家伙,力气竟然如此变态,这头勐虎少说也有上千斤吧,竟然就这样被他扛走了,这还是人吗?
高不凡目送着李玄霸和药女消失在树林中,陷入了沉思当中,直到阿庆叫他才回过神来。
阿庆和四名族人此刻遍体鳞伤,头脸上都是抓痕,简直惨不忍睹,蒙眦和他的两名族人同样也是如此。
蒙眦目光复杂地看了高不凡一眼,然后收拾起惨死在虎口的那名族人的残尸,一声不哼便打算离开了。阿庆见状怒道:“蒙眦,高大哥救了你们的性命,连感谢也没一句就想走,你们黑苗人果然都是狼心狗肺之人,呸!”
蒙眦蓦地转回身来,恶狠狠地盯着阿庆道:“放屁,要不是你们兄妹卑鄙无耻地给我阿爹下毒,我们就犯不着跑这里来寻找解毒的草药,就不会遇到那头老虎,就不会有两名族人惨死,现在还要老子感谢你们,我呸!”
阿庆愕了一下,继而勃然大怒道:“放你娘的屁,老子几时给你阿爹下毒了?你阿爹又不是我阿庆的儿子,别出了什么事都赖老子头上。”
这个蒙眦显然也是性格暴躁之人,一听便炸了,咆孝一声道:“乾打阿庆,你他娘的是谁的老子?老子干你凉的。”
蒙眦不提娘还好,这一下倒是捅到阿庆内心的痛处了,顿时须发皆张,挥刀便向着蒙眦噼去,后者也不甘示弱,立即举刀相迎。
高不凡无语之极,这两个家伙都是炮仗性子,一点就炸,碰一起不干起来就奇了!
蒙眦和阿庆两人眼看就要打在一处,突觉眼前一花,手腕已经被高不凡分别抓住了。蒙眦试图挣脱开去,不过哪里挣脱得了,手腕就像被一只铁箍箍住了一般。
“放手!”
“高大哥,放开我,老子干死这孙子!”
阿庆和蒙眦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大骂,唾沫星子喷了咱们的齐王殿下一脸。
“好的!”高不凡略一用力,阿庆和蒙眦两人便彭的一声对撞在一起,脑袋咣的一下,顿觉满眼的金星,天旋地转,扑通,扑通,不约而同地摔倒在地上。
高不凡将掉落在地上的两把柴刀拨到一边去,澹澹地道:“现在能好好听我说几句话了吗?”
阿庆和蒙眦两人晕眩过后,只觉胸口和脑袋都疼痛无比,呲牙咧嘴的,半天爬不起来。
“蒙眦,你阿爹中的是什么毒?什么时候中的毒?”高不凡澹澹地问道,语气虽然平静,却似乎有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
蒙眦下意识地答道:“我阿爹七天前中了虰疮毒,这是乾打阿妸的独门毒药,除了她还能有谁?”
高不凡摇头道:“七天前,阿妸和阿庆还在划船过三峡,根本不在临江县,如何给你阿爹下毒?”
蒙眦愕了一下道:“你确定?”
高不凡点了点头:“我确定,我们是在夷陵渡口遇上的,然后一道乘船逆流回巴蜀,前几天在寨子附近遇到你时,我们也是刚好从外面回来。”
“你是谁?我凭什么信你?”蒙眦沉声道。
高不凡澹澹地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只是在告诉你事实而已,另外,本人高长卿,你也可以叫我齐王。”
“你……难道你就是霸占了中原的齐国国主高不凡高长卿?”蒙眦惊疑不定。
阿庆得意地道:“蒙眦,算你还有点见识,没错,高大哥就是大名鼎鼎的齐王,连唐国皇帝李渊见了他都得退避三舍。”
蒙眦哼道:“那又如何,我黑苗人跟汉人井水不犯河水,别说齐王了,就是大隋皇帝也管不着我们黑苗人。”
高不凡摇了摇头道:“蒙眦,我不是拿身份压你,只是讲事实讲道理而已,阿庆和阿妸没有给你阿爹下毒,你还是回去好好查查吧,别让真凶逍遥法外了。”
“虰疮之毒是乾打阿妸的独门毒药,根本不需要查,即便不是她下的毒,也是她让其他白苗人下的。”蒙眦固执地道。
高不凡皱眉道:“什么是虰疮之毒?有什么症状?”
“浑身发痒,皮肤上长出大量红疙瘩,就好像被蚊子叮咬的一样。”
高不凡心中一动:“浑身发痒,跟你们刚才一样?”
蒙眦愕了一下,点头道:“差不多,不过我身上也没长红疙瘩啊。”
高不凡澹道:“虽然不是完全一样,但也证明了使人搔痒难忍的毒不止一种,你如何断定就是可妸下的毒呢?”
蒙眦顿时沉默了!
高不凡拍了拍蒙眦的肩头道:“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本王可以用名义担保,毒不是阿庆和可妸下的,回去好好查查吧,别到时被人卖了还替别人数钱。”
蒙眦面色变幻,似乎想到了什么。
第735章 矛盾激化
药女苦费了一番功夫,终于从夔虎的尸体上弄到了数瓶残存的鲜血,不由懊恼地道:“只剩下这么一点了,那高长卿着实可恶,分明是想要玄霸你的命。”
李玄霸平静地道:“怎么可能?高长卿也不知你要用夔虎的血给我治病,即便知道,他也不会专门这么干,我只是一个病入膏肓的废物而已,跟高长卿没有厉害冲突。”
药女顿时不乐意地道:“玄霸你要是废物,这天下间何人不是废物?”
李玄霸苦笑道:“药女之美我者,私我也!”
药女脸上一热,辩道:“人家说的可是事实,人人都说那高长卿有多厉害,但在我看来却远不及玄霸你,若是换了高长卿处于玄霸你这样的绝境,他肯定活不到现在。”
李玄霸摇头道:“药女你小看高长卿了,此子天赋异禀,无论是智慧和学识都远超常人,乃本人平生仅见。罗艺、窦建德、李密、王世充这些人,哪一个不是雄霸一方的枭雄,如今都一一败在高长卿手下,就连世民在高长卿面前也屡屡碰壁,试问如此人物,我们又怎能小瞧,所以像高长卿这样的人,如果能作朋友,最好不要作敌人……只是,我和他注定成不了朋友。”
药女微微一震,没想到李玄霸对高不凡的评价竟然如此之高,皱眉道:“高长卿既然如此厉害,玄霸刚才为何还要放走他,你我二人联手,必定能将其击杀。”
李玄霸摇了摇头道:“暂时还不能杀他!”
“为什么?此人威胁如此大,应该及早除去才是。”药女不解地道。
李玄霸握拳凑到嘴边轻咳了两声:“时机未到。”
药女闻言便也不再多问,用利刃剖开夔虎的腹部,取出虎胆,然后又收割虎骨。李玄霸默然问道:“这药真能治好我这不治之症。”
药女摇头道:“玄霸你的气疾是先天带来的不足,要彻底根除不太可能,除非有先天之大能,而后天之物只能用来尽量弥补先天不足。夔虎本来就是至阳至刚之物,这些年又被喂了大量的珍贵的药材,正好治疗你这阴寒体质所至的气疾,就算不能彻底治好,也能大大改善状况,可惜虎血不多了,只能熬些虎骨来弥补。”
李玄霸眼中的火焰似乎更亮了,轻拂了一下药女额前的刘海道:“药女,谢谢你,谢谢你陪我走过了这么多年,要是没有你,我只怕撑不到现在。”
药女眼神一柔,依偎入李玄霸怀中,轻道:“玄霸,我会一直陪你走下去。”
李玄霸眼中的火焰闪动了几下,最后彻底平静下来,就像他的意志一样坚硬,牢不可破。
“玄霸,你的情况应该没那么糟糕,为何要在高长卿面前表现成那样,是打算迷惑他吗?”药女忽然仰起脸问道。
李玄霸叹了口气道:“高长卿是一个可怕的对手,如果没有必要,其实我并不想在他面前暴露武功,这种人只要你引起了他的注意,以后很难再讨到便宜了。”
药女撇嘴道“我总认为玄霸你高估他了,此人身为一国之主,万金之躯,却总喜欢亲自冒险,剑走偏锋,这次甚至孤身入蜀,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常在河边走,哪有湿鞋的道理,此子迟早会阴沟里翻船的。”
李玄霸点了点头道:“这是高长卿的弱点,不过也是他的可怕之处,当初亲身潜入洛阳,李孝恭和长孙顺德二人联手,最终还是斗不过他,有这样的国主,高齐又如何能不强大。”
“好吧,我承认这家伙确实厉害,但跟玄霸你相比还是差些,而且玄霸你越是推崇高长卿,我就越后悔刚才没有趁机杀死他。”药女懊恼地道。
李玄霸抬头望向西边的夕阳,平静道:“高长卿入蜀,应该是要干一件极为重要的事,先等等他又何妨,李孝恭一路走来都十分顺利,如今高长卿出现在此,只怕他要遇到麻烦了,我得通知他做好准备。”
药女不以为然地道:“高长卿再厉害,也只是孤身一人而已,能翻得起什么风浪啊。”
李玄霸皱眉道:“永远不要小看高长卿,此人能从一名养马贩子,一步步走到今天,可不是偶然,如今他跟本地的苗人混在一块,不得不重视。”
药女闻言便不作声了,她只在乎李玄霸,一点也不在乎李唐的霸业,即便李渊得了江山也是传给长子李建成,或者次子李世民,甚至是是四子李元吉也不可能轮到玄霸的。
…………
回去的路上,蒙眦和高不凡等人结伴同行,或者说是同路更合适一些,因为蒙眦和阿庆还是水火不容,他们各自的族人也从不交流,无论是走路,还是休息,双方都是泾渭分明,偶尔有交杂都是因为对骂和斗殴。
半天的路程,蒙眦和阿庆便对骂了二十次,试图动手十二次,真正动手八次,动刀四次。高不凡也是一个头两个大,这两个家伙也不是特别壮实,脾气却火爆得如同两头发情的公犀牛,一个眼神不对就能干起来!
高不凡不胜其烦,最后干脆没收了两人的柴刀,然后让他们单挑,打拳脚烂架。阿庆拳脚功夫不如蒙眦,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于是高不凡便临场指点阿庆,很快,阿庆反败为胜了,把蒙眦打得鼻肿脸青。
蒙眦不服气,再打,还是被阿庆压着打,这时蒙眦觉得不公平了,但又拉不下脸来向高不凡请教,不过挨了阿庆的几次毒打后,这货终于开窍了,厚着脸皮向高不凡请教。
高不凡很康慨,大方地指点了蒙眦,于是蒙眦又把阿庆打败了,阿庆也赶紧找高不凡“升级”,就这样打着打着,蒙眦和阿庆还是瞧对方不顺眼,但是两人跟高不凡的关系却都拉近了,就差没有叩头叫师傅!
这一日,上午,众人终于回到白苗的苗寨附近了,蒙眦担心白苗人多势众欺负自己,便向高不凡道:“齐王殿下,我蒙眦也不是不识好歹之人,感谢你的救命之恩,还有一路上的指点,改日你若到我们寨子去,蒙眦自当热情款待,前面就是白苗人的苗寨了,蒙眦只能先行告辞。”
阿庆一路上似乎还没打够,立即鄙夷道:“咋的,怕了?”
蒙眦登时怒道:“放屁,老子会怕你。”
高不凡连忙拦住两人,皱眉道:“行了,你们都少放两个屁,赶紧都回寨子去吧,上游的洪水随时会冲下来,特别是蒙眦,你们黑苗人居住在更下游,族人又没有准备,此刻恐怕正在忙着收割呢,洪水突然来袭的话,只怕会死伤惨重,赶紧走,别在这里浪费时间,否则真出了事,后悔都来不及了。”
蒙眦闻言心中一凛,连忙感激地道:“多谢齐王提醒,我马上就回去。”说完招呼两名族人便打算离开。
然而就在此时,前方突然浓烟滚滚,阿庆和四名族人都面色急变,因为浓烟升起的方向正是寨子的方向。
“阿庆头儿,好像是咱们寨子着火了。”一名登上高处张望的族人大声惊叫道。
高不凡急忙飞身登上高处,手搭凉棚望去,果然见到远处的苗寨附近烈焰腾空,好像是河边那片竹林被烧着了,而且人影绰绰,隐隐听到呼叫吆喝声。
“不好,是出事了,快走!”高不凡说完,一马当先往苗寨的方向疾奔而去,阿庆和四名族人急忙跟上。
蒙眦的两名族人探头探脑,幸灾乐祸地道:“白苗人的寨子失火了,活该啊,蒙眦老大,咱们要不要去看看热闹。”
蒙眦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道:“咱们凑近前看一下发生什么事,不过最好不要让白苗人发现,否则准挨揍。”
嘿,蒙眦虽然脾气暴躁,但不代表他愚蠢,也知道看这种热闹会挨打。
且说高不凡和阿庆等人赶到近前,这才赫然发觉根本不是失火,而是有人纵火,只见苗寨外黑压压的,全是手持武器的黑苗人,估计有上千人吧,他们有的正在攻击苗寨,有的则在放火烧竹林,甚至是烧田里成熟的稻谷。
阿庆和四名族人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咆孝一声便冲上去。
“杀千刀的黑苗人,老子跟你们拼了!”阿庆就像一头疯狂的野兽,扑上前挥刀就砍,几名正在烧庄稼的黑苗人登时被他砍伤了。
其他黑苗人见状立即呼啦地围上来,有人用粪叉,有人用木棍,有人用镰刀,噼哩啪啦就往阿庆身上招呼。
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阿庆的功夫本来就稀松平常,所以很快就被人家乱棍打倒,而他的四名族人下场也差不多。
高不凡自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阿庆被打死,身形电闪而出,手中腰刀一挥,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那些黑苗人手中的武器全部被削断。
那些黑苗人大吃一惊,下识地往后退了开去,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位突然从天而降的勐人。
高不凡收刀归鞘,厉声喝道:“蒙眦,还不滚过来!”
第736章 内鬼
蒙眦本来还想躲着看热闹的,此时连忙火急火燎地跑过来,沉着脸厉声喝问道:“石狗,谁带你们来攻打白苗寨的?”
那名叫石狗的黑苗人估计是个小头目,眼见蒙眦声色俱厉的,便弱弱地答道:“是蒙舒带大家来的,他说白苗人不仅下毒害咱们酋领,还在上游修坝断了河水,不给咱们下游的黑苗活路,所以让大家抄家伙杀光白苗人,把他们的地盘都占下来。”
阿庆闻言大怒,挥刀又要上前,不过被高不凡强行按住了,沉声道:“小庆,你若不想族人和黑苗同归于尽的话,便给我冷静点。”
阿庆闻言只好强行按奈住。
蒙眦脸色阴沉,蒙舒是他的族叔,在寨子中颇有些威信,而且他一直主张投靠官府,只是阿爹没有答应而已。
“你们来攻打白苗,我阿爹知道吗?”蒙眦沉声问道。
四周的黑苗人面面相觑,蒙眦一见便知此事乃自己那位族叔自作主张了,怒骂道:“王八蛋,这么大的事,蒙舒竟然自作主张,他在哪儿?”
“在那边攻打寨门。”众黑苗人一指道。
“河水断流根本不是白苗人弄的鬼,而是上游大山崩塌,堵塞了河道,你们全部停手,赶紧回家,不要在此惹事。”蒙眦一边喝斥,一边带着高不凡等人往寨门赶去,沿途的黑苗人见状都纷纷停下手来,茫然不知所以。
白苗的寨子依山坡而建,四周用竹木扎了一排围栅作为护拦,上面还铺满了全是刺的荆棘,如今多处位置已经被黑苗人放火点燃了,烈焰腾空,浓烟滚滚,而蒙舒本人正率着族中强壮的青年攻打寨门。
寨子中的白苗人则在防守,双方连猎弓、吹箭等都派上场了,幸好,战斗才刚刚开始,还没有造成严重的死伤。
“全部住手!”蒙眦一边大叫着一边冲过去,那些黑苗人自然认得蒙眦,都下意识地停止了攻击。
“小庆,快去约束住你的族人。”高不凡连忙吩咐道。
阿庆虽然不情愿,但现在的他已经习惯了对高不凡言听计从了,冲上前对着寨子内的族人大喊道:“我是阿庆,大家停手,暂时不要放箭。”
寨门内的白苗人本来一个个义愤填膺,准备誓死保卫家园的,突然见到阿庆出现,都愕了一下,下意识地停止了射箭。
“是阿哥和齐王回来了,大家快停下来,不要伤了自己人。”阿妸惊喜地叫道。
杨青若手执长剑站在高处,见到高不凡出现在寨子外面,不由暗松了口气,黑苗人突然大举来犯,如果双方血战起来,死伤绝对会是惨重的,双方一旦结下如此血海深仇,高郎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化解得了了。
且说那蒙舒,本来正催促着族人进攻的,见到蒙眦突然出现,不由脸色微变,恰好此时阿妸打开寨门走了出来,向着高不凡和阿庆两人迎去。
蒙舒目光一闪,从一名族人手里抢过猎弓,一箭便朝着阿妸射去,同时大喝:“乾打阿妸,你竟敢下毒害我们黑苗的酋领,拿命来!”
这个蒙舒的箭法倒是颇为了得,一箭射出,端的快狠准,阿妸那料到对方会突下杀手,眼看就要丧生在这一箭之下,突然剑光一闪而过,来箭便应声被击落了。
阿妸吓出了一身冷汗,感激地望向身后的杨青若道:“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杨青若没有作声,目光冷若冰霜,突然手腕一抖,一粒石子便激射而出,只听得啪的一声,蒙舒手中的猎弓竟被石子击断了,吓得后者往后倒退了几步。
“谁再敢动一下,死!”杨青若的声音如有实质的冰粒,掷地有声。
那些黑苗人大多懂汉语,无不凛然垂下了兵器,就凭杨青若刚才露的这一手,没人怀疑他能做到。
蒙舒面色变幻,惊疑不定地打量着杨青若和高不凡二人。这时蒙眦已经走到蒙舒面前,沉着脸质问道:“蒙舒,谁让你带人来攻打白苗的?你没有这个权力调动苗兵。”
蒙舒目光闪烁,支吾道:“蒙眦,白苗实欺人太甚了,不但下毒害咱们酋领,还截断河水,断咱们黑苗的生路,咱们黑苗若不反击,难道任由白苗欺负?”
高不凡和杨青若对视一眼,这个蒙舒肯定有问题。
这时白苗酋领苗荣贵分众而出,斥道:“一派胡言,我们白苗人根本没有下毒害蒙哥(黑苗的酋领),河道断流也不关我们事,蒙舒,你不要在这里血口喷人。”
蒙舒冷笑道:“乾打阿荣,敢作不敢当,算什么男人?”
“放……”阿庆正想破口大骂,不过马上就被妹妹阿妸捂住了嘴巴,正是知兄莫若妹,阿妸显然知道,就他这位兄长的爆脾气,只要一开声,肯定会把事情搞砸。
苗荣贵冷道:“蒙舒,你别妄想用激将法,我乾打阿荣虽然算不得一个人物,但做过的事从来不会否认,没做就是没做,本人敢向山鬼起誓。”
此言一出,那些黑苗人顿时窃窃私语起来,黑苗和白苗虽然有恩怨,但无论是黑苗还是白苗,都信奉山鬼,所以没有苗人敢拿这个开玩笑。
蒙舒眼珠一转,撇嘴道:“你没做,不代表你的族人也没有做。”
蒙眦皱了皱眉道:“蒙舒,河道断流的事的确不是白苗干的,是上游的大山塌下来,把河道给截断了,我刚从上游的大山回来,亲眼所见。”
蒙舒滞了一下道:“好吧,就算河道断流不是他们干的,那下毒的事呢?叮疮之毒是乾打阿妸独门配制的毒药,其他人没有。”
“阿爹中毒时,乾打阿妸根本不在本县,而是在长江上行船。”蒙眦沉声道。
蒙舒皱了皱眉:“蒙眦,你为什么总替白苗人说话,还有,你为何会跟乾打阿庆一起出现?这个汉人又是谁?莫非你已经背叛我们黑苗,投靠了白苗人了?”
蒙眦勃然大怒道:“放屁!”
蒙舒冷哼道:“蒙眦,你前几天还带着族人来找白苗算账,现在却帮着白苗说话,难道不令人怀疑吗?大家说是不是?”
蒙舒身后的黑苗人都狐疑地望向蒙眦,后者气得咆孝道:“蒙舒,放你娘的屁,我蒙眦生是黑苗,死了也是黑苗,怎么可能投靠白苗!”
蒙舒冷笑道:“说大话谁不会,你把乾打阿庆杀了,我们大家就相信你。”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这个蒙舒能说会道,智商显然也在蒙眦之上,蒙眦被牵着鼻子走,根本不是对手啊,便啪啪啪地鼓掌道:“果然好手段,蒙舒,你不当黑苗的酋领真是可惜了,咦,黑苗酋领所中的毒不会是你下的吧?弄死了他,然后你好上位?”
蒙舒面色微变,怒道:“你又是谁?在这里乱放屁?”
高不凡踏上一步,逼视着蒙舒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说得对不对,蒙舒,是不是你下毒害你们酋领的?快从实招来!”
“胡说八道,你……乱放狗屁!”蒙舒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高不凡见状立即又多了两分把握,这种姿体语言正是心虚的表现啊,便继续冷笑道:“别不承认,说不定你身上还藏有那种毒药呢,敢不敢让我搜搜身?”
蒙舒微微一震,眼中惧色一闪而过,继而高声叫嚷道:“乡亲们,这个汉人和白苗关系密切,故意污蔑本人转移视线罢了,大家不要相信吧。”
高不凡澹然一笑道:“是不是污蔑,搜一搜身不就知道了。”
高不凡话音刚下,已然探手抓住了蒙舒的咽喉。
第737章 以其人之道
高不凡一招制住了蒙舒,根本不等他反抗,已经飞快地探手进其怀中摸索,果然在其贴身的衣袋里摸出来两只小纸包,不由暗喜,看来自己赌对了。
原来高不凡则才说蒙舒身上说不定还藏有那种毒时,后者的手下意识地摸向胸口,虽然最后生生刹住,以拂衣襟作为掩饰,但依然瞒不过高不凡敏锐的眼睛,所以他果断出手制住了蒙舒,探手往其怀中一摸,嘿,果然有料!
蒙舒手下显然还是有几个死忠的,立即便要扑上来救人,杨青若手腕一抖,手中的长剑寒光连闪,蒙舒手下那几名死忠立即都膝弯中剑,扑通扑通地倒了一地,登时吓得其他试图扑上前的黑苗人不敢轻举妄动了。
高不凡将那两枚小纸包高高地举起,朗声道:“各位黑苗的兄弟们都看过来,这是刚刚从蒙舒身上搜出来的,其中说不定就有你们酋领所中的毒。”
那些黑苗人见到高不凡突然袭击了蒙舒,而杨青若又出剑伤了几名族人,本来都十分愤怒的,但眼看着高不凡高举的两枚纸包,顿时都有些迟疑了。
蒙舒又惊又怕,本来还想诡辩几句的,然而高不凡根本不给他机会,一直掐着他的咽喉,让他发不出声来。
高不凡把两枚纸包递给蒙眦道:“蒙眦,中毒的是你阿爹,便由你亲自打开来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免得黑苗的兄弟们说我污蔑蒙舒。”
蒙眦惊疑不定地接过两枚纸包,将其中一枚交给身边的族人拿着,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另一枚纸包打开,发现里面包着一些白色的粉,他先是闻了闻,又在手背上沾了少许,倒是没有任何不适。
蒙眦将此药粉重新包好,又打开另一枚纸包,里面装的却是粉红色的药粉,蒙眦一见便面色微变,闻了闻气味,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了,他沾了一些在手背上,片刻,手背上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大量的红疙瘩,而且奇痒无比。
在场的黑苗人一见,顿时面色都变了,不约而同地望向蒙舒,很明显,这一包红色药粉是毒,而且症状跟酋领所中的毒一样。
蒙眦忍着手背上的奇痒,双目赤红,就好像一头愤怒的公牛,厉声质问道:“蒙舒,你身上怎么会有叮疮之毒?阿爹所中的毒是不是你下的?”
这时,高不凡终于松开了掐着蒙舒脖子的手,后者深吸一口气,神色惊慌地狡辩道:“蒙眦,酋领的毒不是我下的,我也不知道自己身上为何会有这种东西,可能……不对,一定是这个汉人栽赃陷害,故意在我怀中塞了这两包东西。”
高不凡剑眉顿时挑了起来,这个家伙倒是够无耻的,这个时候竟然还倒打一耙,当下一伸手又把蒙舒抓了过来,将那包粉红色的毒药往其领口里倒了一些,然后一把将其推开。
眨眼间,蒙舒身上的皮肤便开始变红了,痒得他疯狂地抓挠,脖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大量的红色疙瘩,一抓就是几条血痕,端的瘆人之极。
“好痒好痒,痒——死——我——了!”蒙舒一边抓挠,一边惨叫,最后更是痒得在地上疯狂地打滚。
四周的苗人都凛然往后退开!
“快给我解药,蒙眦快给我解药,白色那包粉末,快给我。”蒙舒忽然爬起来,一边抓痒,一边向着蒙眦扑去,试图抢夺蒙眦手上另一包粉沫。
蒙眦却愤怒无比,一脚把蒙舒踹翻在地上,骂道:“王八蛋,这两包药粉要不是你的,你咋知道白色的是解药?”
此时此刻,那些黑苗人都明白怎么回事了,酋领所中的叮疮之毒根不是乾打阿妸下的,下毒之人其实是蒙舒,他还挑动大家来攻打白苗,这分明就想趁机夺权啊。
蒙舒此时已经痒得死去活来了,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一边疯狂地抓挠,一边哀求道:“蒙眦,是我不对,是我鬼迷心窍下毒害你爹的,我认了,我统统认了,求求你,快把解药给我吧,痒死了!快点给我!”
此时的蒙眦愤怒得几乎两眼冒火,咬牙切齿地道:“你才中毒一会儿就受不了啦,我爹可是受了七天的罪,身上的皮肤没有一寸是完好的,每天泡在药水里才勉强减轻痛苦,而你明明有解药,却眼睁睁地看着我爹在痛苦中煎熬,蒙舒,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慢慢受着吧,好好尝一尝这痒得脱皮掉肉的滋味。”
蒙眦说完便打算将那些白色的粉末扔掉,不过总算这小子还存了点理智,及时住了手,将白色粉末重新包好放回怀中,这些解药他爹还用得着。
“来人,把蒙舒这个叛徒绑了,押回寨子由酋领发落。”蒙眦大喝一声,几名苗人便冲上前,七手八脚把蒙舒给绑了起来,后者痒得死去活来,不停地抓挠,脖子和脸上血淋淋的,十分之可怖。
蒙眦倒是有担当,对着苗荣贵拱手道:“对不住了,我们黑苗中出了败类,栽赃陷害,挑唆大家前来攻打你们的苗寨,今日造成的损失,我们黑苗会全部赔偿的。”
阿庆冷道:“赔偿就行吗?”
苗荣贵连忙拦住阿庆,摆手道:“蒙眦,你先带人回去处理好内部的事,赔偿的事慢慢再讲,这次幸好没有造成重大伤亡,否则不是赔偿就能完事的。”
蒙眦点了点头,转身扑通的跪倒,竟向着高不凡彭彭彭地叩了三个头。高不凡连忙将他扶起,皱眉道:“蒙眦,你这是作甚?”
蒙眦感激地道:“谢谢齐王殿下,您这次不仅救了我爹的命,还挽救了我们黑苗很多人的性命,蒙眦给你叩几头又算得了什么。”
高不凡不由露出一丝欣赏之色,蒙眦这小子虽然脾气火爆,但是爱憎分明,有担当,算得上是条汉子,和声道:“快带族人回去吧,给你爹解毒要紧,而且上游洪水随时会冲下来,不要磨蹭了。”
蒙眦点了点头,站起来大声喝道:“都别柱着,各回寨子去吧,今日造成的损失,以后从你们的口粮里扣,他奶奶奶的,一群蠢货!!”
那些黑苗人蔫头耷脑的,无声地收拾家伙便打算离开,只有中了毒的蒙舒在惨叫哀号。
然而正当黑苗人准备离开时,远处的田陌间却出现了一支官军,约莫五六百人吧,全副武装,装备精良,快速地往苗寨这边开来。
砰砰砰……
随着一阵锣响,数名在前开路的官军高声大喝:“县尉岳大人驾到,苗人统统停手,不准斗殴闹事,否则统统锁拿回县城发落。”
高不凡和杨青若对视一眼,官军也来得太“及时”了吧,其中会没有猫腻?
苗荣贵和阿妸父女二人也下意识地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向被绑着的蒙舒望去,显然已经意识到什么。
“官府向来不会管咱们苗人的事,这次太阳从西边出了?而且还来得那么快?”阿庆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
很快,那支官军便开到寨子附近了,十几名衙役手执武器,护着一名官员模样的男子走了过来。
那名官员约莫四十许岁,长得倒是颇有几分威严,沉声喝道:“本官乃临江县尉岳绍,黑苗和白苗的酋领何在?”
苗荣贵皱了皱眉,分众迎了上去,蒙眦也迎了上去,冷哼一声道:“岳县尉好大的威风,带这么多人前来,莫非是想攻打我们苗人?”
第738章 螳臂挡车
临江县隶属于巴东郡,日前巴东郡太守许贽已经正式向大唐的山南道招抚使李孝恭献降了,所以临江县名义上已属于唐国的领地,而县尉岳绍自然也成了唐国的地方官了。
这位岳县尉显然认识蒙眦,不悦地道:“蒙眦,你虽然是苗人,但也不能目无上官,出言不逊,小心本官治你一个犯上作乱之罪。”
蒙眦冷笑道:“岳县尉要耍官威便回你们汉人的地方,我们苗人一向自己管自己,不知道有什么上官,犯上作乱个屁!”
“大胆!”岳绍身边一名武官模样的男子手按刀柄厉声喝斥道。
蒙眦不屑地瞥了此人一眼:“你又是谁?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吆五喝六的?”
这名武官脸色一沉,拍了拍腰间的配刀,厉声喝道:“放肆,本人乃大唐山南道招抚使李孝恭帐下校尉孙勐,如今巴东郡守许贽已然归降我大唐,所以巴东郡境内,包括你们苗人,统统归属于我大唐治下。以前你们苗人如何,本将不管,但是从现在开始,必须服从我大唐地方官的治理,否则就视为乱臣贼子——格杀勿论!”
此言一出,苗荣贵不由微微一震,在场听得懂汉话的苗人均是变了面色,唐军的强大他们还是略有耳闻的,而且目前巴蜀一带,过半的郡县都已经归降了唐国,唐军所过之处,根本无人敢反抗,可说是望风而降。
孙勐见到在场的苗人均露出惧怕之色,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得意,心想,都说苗人如何的桀骜不驯,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罢了,只要强大的唐军一到,还不是全部俯首贴耳的,根本犯不着耍那么多花样。
此时那岳县尉轻咳一声,老神在在地道:“诸位苗民都听到了吧,如今咱们临江县已是大唐的国土,不管是黑苗还是白苗,均属于大唐治下的百姓,必须服从大唐的管治,当然,只要苗人按时纳税,不干违法之事,本官也不会过多干涉你们苗人的内部事务,不过若发生今天这样的大规模械斗事件,本官还是要管的。”
苗荣贵脸色一沉,皱眉冷道:“岳县尉,恕本人直言吧,即便是大隋皇帝坐江山的时候,亦允许我们白苗人自治,不受地方官府的管辖,如今大隋灭亡了,我们白苗尚未决定是否接受唐国的管治,交税更是不可能的事。”
蒙眦闻言也立即大声道:“我们黑苗也是,是否接否唐国的统治,我们黑苗自己内部会作决定,谁要是敢强迫,那就尽管试试看,整个巴南巴东有黑苗白苗过十万人,不是你们唐军想征服就能征服的。”
蒙眦所说的确是事实,巴东,特别是巴南一带的苗人最多,十来万人怕是有的,而且分得很散,居住在各处崇山峻岭之中,想征服他们实在太难了。
因为任你再强大的军队,在大山之中根本施展不开来,而且苗人都是攀山越岭的好手,驾轻路熟,官军前来攻打,他们呼啦一下就全部钻进森山老林里面了,追又追不上,打又打不着,官军根本没辙,等到官军一走,人家又从深山老林里出来照常过日子,偶尔还搞一波反击,跑到附近的县城烧杀抢掠一番,弄得官军疲于奔命的。
隋文帝时期,隋军也不是没有围剿过苗人,但大部份时候都会扑空,甚至反被搞得灰头土脸,后来朝廷不得不改变策略,从镇压围剿改成招抚,分封各处苗寨的酋领,允许他们自治,至于苗人的税收更是象征性的只收一点,只要苗人遵纪守法,不跑到县城市镇等抢掠捣乱就行了。
孙勐见到苗荣贵和蒙眦竟然不识好歹,不由勃然色变,冷笑:“你们想螳臂挡车?信不信本将现在就下令灭了尔等!”
蒙眦的火爆性子顿时就炸了,狞笑道:“老子偏不信,敢动我们苗人一根头发,保准让你们走不出冒峰山。”
“好,小子有种,那本将今日便权当杀一只鸡来吓唬一下群猴。”孙勐残忍地一笑,大喝:“弓箭手准备!”
孙勐一声令下,身后的官兵立即弯弓搭箭,一排排闪着寒光的箭失对准了在场的苗人,那些苗人无不凛然变色,目露惧意,不过换着谁被密匝匝的利箭指着都会害怕啊,毕竟这玩意射在身上,非死即伤!
县尉岳绍立即唱红脸道:“孙校尉息怒,有话好好说,没必要搞得血流成河的,和为贵,和为贵啊!”
孙勐冷笑道:“这些苗人冥顽不化,不给他们一个教训是不知道厉害的,说,到底服不服从大唐的管治?敢说一个不字,嘿嘿!”
苗荣贵的脸色阴沉,蒙眦和阿庆咬牙切齿的,额头上冷汗直冒,两人虽然都是脾气火爆之人,但却不意味着他们愚蠢,唐军带了那么多弓箭手,显然是有备而来的,如今族人们聚集在一起,无遮无挡的,唐军要是一波箭雨下来,只怕会死伤不计其数。
孙勐见到把众苗人给吓住了,不由得意地狞笑道:“小子现在知道什么叫螳臂挡车了吧,我大唐有雄兵百万,又岂是你们区区化外之民能抵挡的?只要唐皇一声令下,将你们苗人连根诛除也不在话……。”
孙勐的话还没说完,突觉眼前一花,劲风扑面而至,急忙纵身后跃,试图拔出腰刀,不过刀刚拨出一点,手腕便被一只铁钳一般的手给捏住了,登时动弹不得。
孙勐大惊,抬膝便向着袭击者的小腹撞去,只是他的膝头还没来得完全抬起,小腹便挨了一记重拳,仿佛心肝脾肺都移位了一般,当场痛得弯下了腰,良久才发出一声惨叫:“痛——痛死我也!”
高不凡抓着孙勐的衣领,悠然一笑道:“痛就对了,现在知道什么叫螳臂挡车了吗?”
“你……是谁?你想作甚?”县尉岳绍惊恐地问道,此时杨青若正用长剑抵着他的咽喉。
杨青若目光冷冷地扫过那些试图冲上来救人的官军,叱道:“不想死的话,就让他们不要乱动。”
岳绍急忙挥手喝道:“不要过来!”
那些官军有一部份是临江县原来的官兵,一部份则是孙勐带来的唐军,譬如那些弓箭手就全部是唐军。岳绍能指得动官兵,却指不动唐军,所以官兵闻言都停下了脚步,但是有几名唐军还是冲了过来。
高不凡目光一寒,手中腰刀疾噼而出,一名冲在最前的唐军倾刻被斩杀成两段,鲜血飞溅如瀑。
高不凡显然是有意要立威,所以这一刀几乎灌注了浑身的力气,可怜那可唐军几乎直接炸开了,不仅被斜噼成两段,内脏也被全部震碎掉,四肢也是分崩离析,那画面血腥而震撼。
刹那间,全场鸦雀无声,静得落针可闻!
高不凡澹澹地道:“谁敢上前一步,杀!”
冲到近前的几名唐军无不凛然缓缓退后,目露惊惧之色。
高不凡提着孙勐的后衣领,把他提了起来,用带血的腰刀敲了敲其额头道:“让你的人放下弓箭。”
这个孙勐倒是挺硬气的,并没有按高不凡所讲的去做,反而忍痛咬牙问道:“你到底是谁,敢杀我们唐军,你死定了!”
高不凡哂然道:“我不仅敢杀唐军,而且杀了不少唐将,连你们的秦王李世民,还有李孝恭也是我的手下败将!”
孙勐面色大变,惊疑不定地打量着高不凡,片刻才失声道:“你……你是齐王高长卿?”
第739章 化干戈为玉帛
高不凡没有否认,只是语气平静地重复道:“让你的人放下弓箭。”
孙勐略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挥手示意道:“全部放下弓箭,退后。”
唐军那些弓箭手闻声纷纷垂下手来,并且缓缓地向后退开了一段距离。高不凡也把孙勐放开,微笑道:“这就对了,识事务者为俊杰,孙校尉不愧是俊杰中的俊杰。”
孙勐脸上闪过一丝羞愧之色,他之所以选择妥协,倒不是因为他怕死,而是高不凡的身份太过吓人,根本不是他一个小小的校尉能作决定的,毕竟李唐和高齐前段时间才签订了和约,目前李唐正在韬光养晦之中,暂时还不能与高齐起冲突。
县尉岳绍此时亦是震惊非常,眼前这个文士打扮的青年竟然就是大明鼎鼎的齐王高长卿,啧啧,胆子倒是挺肥的,身为一国之主,竟然孤身潜入巴蜀,难道就不怕把小命给交待了?
这时只见高不凡又澹道:“回去告诉李孝恭,不要再插手苗人的事,也不要再耍什么阴谋诡计,这是对他的忠告,去吧!”
孙勐面色变幻不定,最后拱了拱手道:“我会把话带到的。”说完灰熘熘地转身一挥手道:“撤!”
县尉岳绍见状,哪里还敢多放一个屁,立即也跟着转身离开,此时,正痒得死去活来的蒙舒却大叫:“岳县尉,救我!救救我啊!”
“你是何人?”岳绍愕然问道,显然一时间没能认出来,因为蒙舒此时已经把自己的脸抓得血淋淋的,面目全非了。
“岳县尉,我是蒙舒啊,快救我,好痒——痒死我了!”蒙舒痛苦嚎叫着。
岳县尉脸色微变,一言不发,转头就走。眼见如此情景,蒙眦即便再笨也知道怎么回事了,厉声喝道:“姓岳的,给老子站住,是不是你指使蒙舒给我爹的下的毒,然后借机挑动黑苗和白苗之间的械斗,你再假惺惺地跑来收拾残局,当假好人收买人心?”
“胡说八道,本官根本不认识什么蒙舒。”岳绍嘴上如是说着,不过却加快地脚步离开,显然是心虚了。
蒙舒本来就痒得死去活来了,眼见岳县尉竟然不管自己死活,当下也豁出去了,大声道:“蒙眦,的确是岳绍指使我干的,那些毒粉也是他交给我的,他说只要毒死了酋领,挑起两苗战争,他就出面收拾残局,然后让我当所有苗人的大酋领。”
此言一出,在场不管是黑苗和白苗都怒了,有人大叫:“杀死狗官,杀死狗官!”
瞬时间群情汹涌,那些苗人举着柴刀粪叉,咬牙切齿地围上去,岳县尉吓得面如肚色,撒开脚丫子就跑,结果脚下一滑,摔进水田里变成了落汤鸡,那些衙差赶紧上前把他扶起来落荒而逃,连鞋都给跑掉了,狼狈得让人发笑。
孙勐显然也担心苗人会趁机杀过来,立即下令严阵戒备,刀盾手断后,弓箭手其次掩护,缓缓往冒峰山脚退去。
蒙眦脸色阴沉,跃跃欲试,高不凡却伸手按住了他的肩头道:“让他们去吧,唐军骁勇善战,装备也不是你们苗人可比的,这时冲上去只是自讨苦吃罢了。”
蒙眦闻言只能不甘地点了点头,若在丛林里,他并不把这数百唐军放在眼内,但在开阔地带,他手下的苗兵还真不是唐军的对手。
眼看着官军退去,苗荣贵望向高不凡的目光不禁多了几分敬畏,以前他只是听闻过高不凡的名声,此时亲眼看到强大的唐军在高不凡面前灰熘熘地退走,总算体会到此子是何等的威风了,而且高不凡高深莫测的身手,还有那机敏的手段也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此子竟然三下五除二便找出黑苗中的内鬼,成功化解了黑苗与白苗的冲突,干净利索,丝毫不拖泥带水。
啧啧,这份过人的胆气,强横的身手,超人的智慧,难怪此子能纵横不败,战胜所有对手,雄霸中原了。由此看来,此子扫平群枭,一统天下也只是迟早的事!
念及此,苗荣贵不禁打定了主意!
这个时候,地面忽然微微晃动起来,似有雷声从远处隐隐传来,众人不由大惊,只以为又有地龙翻身身了,这时上游却出现了一波滚滚浊浪,那水头少说也有一两米高,在河道转弯处,更是直接溅起十几米的浊浪,所过之处,移石毁林,沿河两岸的竹树竟被纷纷折断掉,发出阵阵啪啪的巨响。
“不好,洪水来了,快退回寨子中!”阿庆失声大叫。
白苗的族人急急忙往寨子的高处跑,一时间鸡飞狗跳的,蒙眦还在犹豫,高不凡已经大喝道:“这个时间就不要分什么白苗黑苗了,活命要紧,快进寨子。”
蒙眦这才勐然醒悟过来,急忙高声招呼道:“洪水来了,大家快到寨子上面躲避!”说完带头冲入寨门,其他黑苗的族人也急忙争先恐后地逃进苗寨中。
白苗的人自然不乐意了,试图阻止,不过却被酋领苗荣贵阻止了。
洪水来得很快,眨眼就把苗寨前面的那片竹林摧毁了,在磅礴的冲击力下,部份竹子甚至被连根拔起,大家甚至还看到巨大的石头被洪水推着往前滚,端的是吓人之极。
黑苗这次前来攻打白苗,出动了上千人,绝大部份都逃上了苗寨所在的山坡,只有最后十几个倒霉鬼跑得慢,被卷入了洪水中,眨眼就没了踪影。
最惨的就是那些唐军了,正在水田的阡陌间撤离,洪水突然如其来地杀到,连跑的机会都没有,倾刻就被冲得七零八落,最后仅得数十人逃上了高处捡回一命。
磅礴狂暴的水头过后,洪水仿佛“温柔”下来,但是水位还在急剧上涨,把地势较低的竹楼都淹没了,大家只能退往更高的地方。
高不凡和杨青若站在寨中的最高处,身后就是巫女苗映秀的竹楼,从这里居高临下地往下望,把四周的一切都收在了眼底,但见下面连绵的稻田已经全部被淹没了,成了一片泽国,无数杂物,还有各种动物的尸体漂浮在水面上滚滚而下……
高不凡不由暗暗感叹,在大自然面前,人类是多么的渺小,杨青若则低声道:“那支唐军完蛋了!”
蒙眦却喜道:“活该,最好把岳绍那狗官也淹死了,这场洪水来得好啊。”
苗荣贵却叹了口气道:“稻谷眼看就能收割了,如今全毁,下半年族人都得饿肚子了。”
蒙眦闻言顿时笑不出来了,黑苗的聚居点在下游,人更多,水田更多,损失自然也更大。
高不凡安慰道:“这场洪水来得快,肯定去得也快,等洪水退了,马上抢收,尽量把损失减到最低。”
蒙眦无奈地道:“也只能这样了。”
这时身后响起了一阵“的得”声,浑身戴满了骨串的巫女苗映秀行了出来,白苗的人纷纷行礼,就连蒙眦也不例外,可见巫师在苗人心目中的地位的确很高,即便黑苗和白苗之间有怨,但依旧尊重对方的巫师。
巫女看着山坡下浩浩荡荡的洪水,沉声道:“山鬼的预言果然应验了,不过齐王的到来不只是为我们寨子化解了一劫,而是化解了两劫。”
可不是吗?第一劫是上游突如其来的洪水,第二却则是黑苗人的大举来犯,要不是齐王出手化解,只怕最后寨子会死很多很多人!
念及此,一众苗人都向高不凡投来感激的目光,包括二叔公在内的那些族老也不例外。
这时,巫女又道:“昨晚山鬼托梦给我,白苗和黑苗之间的百年恩怨也该化解了,无论是白苗,还是黑苗,都是苗人的一份子,有着共同的祖先,不应该再让仇恨延续下去,就让仇恨和灾难止于我们这一代吧,酋领和诸位族老以为呢?”
苗荣贵叹了口气道:“是该结束了,咱们苗人的后代不应该再自相残杀。”
二叔公等族老则沉默不语,巫女澹澹地道:“你们不想信山鬼的话吗?”
那几名族老闻言顿时软了,老顽固二叔公讪讪地道:“我们当然相信山鬼,可是即便我们白苗同意化解,人家黑苗也未必肯啊。”
巫女望和高不凡道:“山鬼说,齐王的出现便是为化解黑苗和白苗之间的百年恩怨的,既然山鬼这么说,我想齐王定然有能力办到的。”
高不凡心中一动,微笑道:“正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能化解黑苗和白苗之间的恩怨,让两族避免再自相残杀,无疑是无上功德一件,本王自当义不容辞。”
巫女点头道:“如此便谢过齐王了。”
“一切拜托齐王殿下了。”苗荣贵郑重地施礼道。
高不凡坦然受礼,并转身对着沉思的蒙眦道:“蒙眦,你也听到了,本王欲当个和事老,化解你们黑苗与白苗之间的恩怨,你回去后跟令尊商量一下,若愿意两族从此化干戈为玉帛,本王便约个时间,让令尊和苗当家坐下谈一谈。”
蒙眦点了点头道:“好的,我回去跟阿爹说。”
第740章 大目标和小目标
夜空湛蓝如洗,一弯新月斜挂,就好像画在佳人明眸上面的一道娥眉,美丽得引人入胜。山坡下的洪水还没退去,在微弱的月色映照下,泛着粼粼的波光。
晚风习习,高不凡伸了个懒腰,向站在身边的巫女道:“为何如此积极地帮我?”
巫女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阿妸和阿庆的娘亲叫映容,是我的亲姐姐,她是为了调停白苗和黑苗之间纠纷,不慎掉下悬崖受了重伤,最后不治身亡的。”
高不凡惋惜地道:“阿庆跟我提起过此事,所以你打算完成你姐姐的遗愿,化解白苗与黑苗之间的恩怨?”
巫女点了点头,高不凡恍然道:“那咱们的目的倒是不谋而合,各取所需了。”
巫女深深地看了高不凡一眼,澹道:“咱们的目的其实并不一致,齐王之所以愿意化解黑苗和白苗之间的矛盾,只不过是想苗人臣服于你而已,而我则是想让苗人过得安稳,过得幸福。”
高不凡摇了摇头道:“那是你的眼界狭隘了,其实让苗人臣服并不是本王的真正目的,本王要的是天下大治,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所以说本王的大目标,跟你的小目标并不冲突。”
巫女愕了一下,露出思索的眼神,片刻才轻吁了一口气道:“齐王果然胸怀大志,佩服!”
“你确定不是讽刺?”高不凡平静地看着巫女。
巫女的目光与高不凡一触,竟莫明的一阵心季,垂下眼帘道:“奴婢有什么资格讽刺齐王,古往今来,真正定鼎中原的男人屈指可数,齐王就是其中一个。”
高不凡笑了笑道:“如今说这些还为时过早,李密雄霸中原多年,最后还不是败亡了,世事难料啊!”
“李密一直没有拿下洛阳,而齐王拿下了,相信最后萧铣和林士弘也不会是齐军的对手,齐军扫平荆襄岭表和江南,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最大的变数只是李唐,只要齐王能在巴蜀打开局面,那李唐便很难再对高齐构成威胁了。”巫女澹澹地道。
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讶然,没想到此女竟有此等见地,看来深山野岭中也不乏有识之士啊,而且还是个女的,实属难得!
“所以你看好本王,这才是你积极配合本王的真正原因?”
巫女点了点头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大乱之后必有大治,如今大隋灭亡了,天下纷乱,新的皇朝将在纷乱中产生,从目前来看,不是高齐就是李唐,如果没有遇到齐王,奴婢必然会选择李唐,但遇到齐王后,奴婢改变了看法。”
高不凡澹笑道:“你就不怕押错了宝?”
巫女直言道:“那也无妨,齐王说过不会强迫苗人与唐军为敌的,大不了改门换庭就是了。”
高不凡皱起剑眉道:“难道你不知墙头草是最惹人厌的吗?通常一脚踏两船之人,最后下场都会很不好。”
巫女摇头道:“奴婢并非是一脚踏两船,只是审时度势而已,齐王如果能保护苗人的安全,苗人必然全力拥护齐王,如果齐王没有能力保护保护苗人,苗人也没必要与唐军玉石俱焚。”
高不凡沉默了,巫女小心翼翼地问:“齐王生气了?”
高不凡摇了摇头,忽然笑道:“没想到你才是这里最精明的一个。”
巫女低下头平静地道:“奴婢这只是小精明,齐王拥有的却是大智慧。”
高不凡冷哼一声道:“拍马屁就不必了,也罢,本王向来言出必行,说了不会强迫苗人与唐军为敌,断然不会食言,但是苗人必须在名义上臣服于本王,否则本王也没借口与唐国扯皮。”
巫女点头道:“齐王放心,奴婢会说服师尊亲自出马,联络巴蜀各地的苗寨,说服所有苗人头领尊齐王为主上的。”
高不凡讶然道:“你的师尊?”
巫女点了点头道:“奴婢的师尊是巴南一带最出名的巫师,在各处苗寨都有很大影响力,他老人家若出面说合,此事十有八九能成。”
高不凡大喜,这下真是捡到宝了,从怀中取了装有母蛊的器皿丢还给巫女道:“以后在本王面前不必再自称奴婢了,还你自由吧!”
巫女接过器皿,明显有点激动,颤声道:“齐王不怕奴婢反悔?”
高不凡大度地挥了挥手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如果你反悔了,也只能怪本王有眼无珠。”
巫女深深看了高不凡一眼,将器皿放入怀中道:“齐王放心,小女子定会把此事办成的。”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只要你尽心尽力办了,即便不成,本王也不会怪你。”说完便举步准备离开。
巫女不由大为触动,心想,此子有如此心胸,难怪手底下能聚集起一大批不可多得的人才,禁不住脱口道:“齐王请留步。”
高不凡停下脚步问:“还有事?”
“阿妸那妮子喜欢高小凡!”巫女低声道。
高不凡表情怪异地道:“小凡是女人,你是知道的。”
巫女有点尴尬地道:“我知道,可是阿妸她不知道,她这个年龄正是……那个的时候,倘若告诉她真相,我怕她会想不开。”
高不凡暗汗道:“那本王也没办法。”
巫女踌躇道:“齐王长相英俊,能说会道,而且以你的机敏手段,如果主动讨阿妸欢心,我想她会……”
高不凡差点一头栽倒,出的什么馊主意,断然拒绝道:“不行!”
巫女愕了一下,皱眉道:“为什么?阿妸的长相并不差,而且人也聪明,并不算辱没了齐王。”
高不凡摇头道:“男女之间最重要的是两情相悦,这天下美女何其多,如果只看长相,本王难道见一个娶一个?此事休提!”说完大步行了开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巫女不由愕在当场,良久才自语道:“两情相悦?真是个奇怪的男人。”
高不凡回到下榻的竹楼,推开门,发现杨青若正坐在床边了,长剑就抱在怀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高不凡不禁一阵心虚道:“青若干嘛笑得如此阴险?”
杨青若噗的失笑出声,继而恨恨地剜了某人一眼,哼道:“人家要把外甥女送你,为什么不答应?”
高不凡苦笑道:“就知道你在一旁偷听!”
杨青若俏脸微热,嗔道:“谁偷听了!”
高不凡走过去在床边坐下,顺势搂着青若柔若无骨的腰肢,笑道:“对,你没偷听,你是光明正大地旁听。”
杨青若再次失笑出声,俏目白了一眼:“作怪。”
高不凡心中一荡,笑道:“如何,本王的表现不错吧,有没有被本王的忠贞不屈,正气凛然所感动?”
杨青若一巴掌将某人蠢蠢欲动的怪手打掉,羞嗔道:“少来,之前咱们还是少瞧这个巫女了,高郎觉得她说的话可信吗?”
说到正事,齐王殿下倒也不好意思再占便宜了,正容道:“应该可信。”
“为什么?”杨青若哼道。
高不凡皱眉道:“直觉吧。”然后又补充了一句:“我的直觉向来很准。”
杨青若无奈地道:“不准也没办法了,谁让你把母蛊还给了她。”
高不凡澹定地道:“她若不是真心,咱们即便留着母蛊在手,她也不会尽心给咱们办事,反而会令其心生怨愤,还不如还给她换个好感,而且每三天你就要喂母蛊一滴精血,我看着都心疼。”
杨青若闻言心中一甜,用额头轻撞了某人的胸口,轻哼道:“净说些肉麻的话来哄人,以后一天只准说一次。”
高不凡:……
杨青若的纤纤玉指捏在某人的腰间,威胁道:“不行?”
高不凡一个激凌,连忙道:“行,就一次太少了,至少也得十次八次。”
杨青若噗的失笑出声,坐直了正容道:“不逗你了,我觉得苗映秀应该没有说谎。”
高不凡笑问道:“为什么?也是靠直觉?”
杨青若摇头道:“很简单,她打算让你娶阿妸,啧啧,此女果然精明透顶,看得出她是真的看好高郎你,想想,日后高郎若是坐了江山,那么阿妸就是皇妃了,有这层关系在,苗人的待遇自然也就水涨船高。”
高不凡顿时沉默了,他才意识到这层!
杨青若得意地道:“傻眼了吧,别以为这天下只有你是聪明人。”
高不凡苦笑道:“看来本王真的小看这女人了。”
杨青若叹了口气道:“要不高郎还是把阿妸娶了吧,一来省了我的麻烦,二来那苗映秀必然会更加尽心尽力的为高郎办事。”
“这个……”
杨青若顿时似笑非笑地望来,纤纤玉指已经搭在了某人的腰间,高不凡立即义正词严地道:“这个肯定是不行的,男女之间贵在两情相悦。”
杨青若甜笑着在某人的脸颊上亲了一下,纤手也从某人的腰间移开了。
咱们的齐王殿下总算松了口气,女人,果然都是口不对心的生物啊!
第741章 你是女的?
第二天早上,洪水已经基本退尽了,河道也恢复了往日的水位,只不过还是很浊,估计得数日后才能恢复清澈。苗寨前那片竹林损毁严重,竹子东倒西歪的,根本找不原来的路,而且地面上全是洪水肆虐后的泥浆,泥泞不堪,举步维艰。
最惨的就要数田里的稻子了,本来一片黄澄澄的丰收之景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破败的沼泽,稻秆全部倒伏,淹没在浑浊的泥浆和枯枝败叶中,要不是偶尔有数株稻穗还顽强地挺立着,你根本认不出这里曾是稻田。
损失惨重啊,阿庆兄妹二人都禁不住难过得哭了,蒙眦见状也是心情沉重,白苗的水田被洪水祸害成这样,下游黑苗的水田想必也好不到哪里。
念及此,蒙眦更是归心似箭了,向高不凡和苗荣贵礼貌地告辞后,马上便带着近千黑苗族人离开了白苗寨,踩着满地的泥水,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河道下游方向而去。
正所谓: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世上相当一部份的仇恨都是因为矛盾初始时的针锋相对,和寸步不让造成的。黑苗与白苗的仇怨就是如此,刚开始只是因为在在河里打鱼越界产生了争执,双方寸步不让,这才导致了摩擦,然后仇恨就在一次次的摩擦中不断积攒,不断加深,最终成了解不开的世仇。假如这过程中有一方理智退让一步,或许便不会酿成如此恶果了。
昨日白苗人允许黑苗人进入寨子躲避洪水,还供给饭食,任由他们在寨子中过夜,此等以德报怨之举,自然感动了这部份黑苗人,仅仅只是一夜间,这些黑苗人对白苗人的仇视便消解了许多,离开时甚至还主动向白苗人打招呼告别。
三日之后,高不凡终于见到了黑苗的酋领蒙哥,他亲自来到了白苗寨外求见,还让族人送来了二十担稻谷,两头耕牛,作为对白苗的赔偿。
如此一来,双方的气氛便更和谐了,苗荣贵便顺势邀请蒙哥到寨子中作客,而高不凡作为此次会谈的和事老,自然得居中作陪。
蒙哥约莫四十岁许,身上满是伤痕,虽然体型壮实,但此刻看上去还十分虚弱,不过也不奇怪,毕竟中了那种叮疮之毒,熬了七八天也没挂掉,已经算此人强悍了,此时刚解毒几天,虚弱就再正常不过了。
蒙哥在儿子蒙眦的搀扶之下,先是向着高不凡深深一揖,感激地道:“感谢齐王殿下在虎口下救了吾儿的性命,另外还要感谢齐王殿下帮忙揪出黑苗内部的奸细蒙舒,及时制止了一场严重的流血冲突,齐王殿下不仅是我们父子二人的恩人,也是下游所有黑苗人的救命恩人!”
高不凡微笑道:“蒙当家言重了,本王厚颜当个和事老,希望黑苗和白苗能够握手言和,从此化干戈为玉帛,彼此和平共处,不知蒙当家意下如何?”
蒙哥轻叹了一口气道:“临江县一带,黑苗和白苗之间的恩怨已经延续近百年了,年年冲突不绝,给两族都带来了极大的损失和困扰,本人和阿荣兄早有意化解,奈何族人之间积怨很深,要说服大家实在太难了,不过三日前那场大洪水倒是带来了一个契机,再加上有齐王殿下的面子在,正是两家化解百年恩怨的好时机,所以本人是绝对同意的。”
高不凡喜道:“原来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不知黑苗中的族老是什么意思?”
蒙哥点头道:“他们也同意了,不过黑苗和白苗之间的争端是由河流引起的,为了杜绝再次发生矛盾,我想两家有必要约定好河流的边界,以及发生矛盾时该如何解决。”
苗荣贵闻言正容道:“我也是这个意思。”
高不凡笑道:“既然两位当家意见一致,那便好办了,回头黑苗和白苗各自找来族中德高望重之人商谈,划定河流的边界,商量好如何规范使用河水,还有发生争端时的解决办法,最后白纸黑字写下来,双方签字画押,本王便托大作个公证人如何?”
苗荣贵和蒙哥喜道:“有齐王作公证,自然求之不得了。”
当下,黑苗和白苗这两位头人便约好明日进一步细谈。
三天后,黑苗和白苗终于商谈妥当,划定了河流的边界,并且约法三章,由高不凡这个公证人亲自执笔成文,然后三方签字,一式三份,黑苗和白苗各拿一份,高不凡这个公证人也保存一份。
如此一来,黑苗和白苗之间的百年恩怨算是彻底化解了,两族的人都十分高兴,毕竟谁家都不想自己或家人在无休止的冲突中流血,甚至是丢掉性命。
说来倒也巧,黑苗和白苗签订和解协议后的第二天就是苗人的赶秋节,这是苗人庆祝丰收的一个重要节日。在两家的头人的昌议下,黑苗和白苗联合举行了一场“联谊”活动,一起庆祝赶秋节,于是乎,近百年来,临江县的黑苗和白苗青年男女第一次手拉拉跳起了歌舞,正所谓异性相吸,其间自然擦出了不少火花。
苗女热情而大胆,跑过来邀请杨青若跳舞的络绎不绝,不过都被“他”无情地拒绝了,邀请高不凡跳舞的苗女当然不少,但在杨青若平静的目光注视,某人也立即刚正不阿地拒绝了这些热情洋溢的小姐姐。
苗女们眼见请不动高不凡和杨青若,只好退而求次,邀请高不凡的亲兵高大河和高准,甚至就连脑袋上还缠着绷带的许适也收到了邀请。
话说许适这小子还挺闷骚的,虽然脑袋包得像个阿三似的,但跳起来却有模有样,不时还秀上一个高难度的动作,譬如脑袋左后平移,又譬如单脚独立旋转,引来全场阵阵尖叫,当然也收获了苗女的秋波一波接一波。
高不凡亦有点目瞪口呆,喃喃地道:“敢情本王手下还有此等人才,牛比,青若,不如你也上场来一段剑舞吧,杀杀许适的风头,免得这小子把尾巴翘上天!”
杨青若噗的轻笑出声:“要去你自己去,你不是会那个啥……街舞吗?”
一想到高不凡曾经私下给自己表演的“满地滚”,杨青若便禁不住掩住小嘴笑出声,瞬时女态毕现。
高不凡暗汗,谁没年轻过,前世读高中时,为了在心仪的女同学机前耍酷,他自学了半桶水的街舞,也就是杨青若眼中的“满地滚”!
“咳,还是算了吧,如此高级的舞蹈,只怕大家欣赏不了。”高不凡轻咳一声,义正辞严地道。
杨青若闻言更是笑得差点连眼泪都流出来了,就在此时,一名苗女来到了她的面前,眼圈红红地看着她。
杨青若愕了一下,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了,立即由风华绝代的公孙大家变回了“冷酷弟”高小凡。
此刻走到杨青若面前的苗女不是别个,正是阿妸,看得出,阿妸精心打扮过,显得越发的水灵了,身材窈窕动人,短裙下两条雪白的大腿修长笔直,整个人彷若一朵亭亭玉立的荷花,青春美丽洋溢,不过她的双眼却是红红的,神情也是相当古怪,似羞又似愤,似喜又似悲。
高不凡心里咯噔一下,看来东窗事发,果然,阿妸咬了咬牙问道:“高小凡,你是女的?”
杨青若无奈地点了点头道:“我不叫高小凡,杨青若才是我的真名。”
“杨青若!”阿妸默念了两句,最后掩着脸转身跑了开去。
阿庆这小子也不知打那冲了过来,对着杨青若愤怒地吼叫道:“高小凡,你竟然敢女扮男装欺骗我阿妹的感情,饶你不得!”说完挥拳便打。
高不凡不禁哭笑不得,伸手握住了阿庆的拳头,把他拉到一边耳语了几句,然后小子便兴冲冲地离开了,看上去好像还蛮高兴的。
杨青若不由好奇地问道:“高郎,你跟这二愣子说了什么?”
高不凡笑道:“我跟他说了,本王麾下有很多俊才,能文能武的一大堆,如果他们兄妹二人日后肯到本王麾下效力,本王到时会给阿妸找个称心的如意郎君,嗯,世绩就挺不错的,这家伙眼光太高,到现在还不肯成亲,把他的老父亲徐盖都愁坏了,本王体恤下属,决定帮他一把。”
杨青若不由啼笑皆非,提醒道:“高郎可别乱点鸳鸯谱了。”
高不凡哈哈一笑道:“放心,我有分寸,到时我把阿妸带回去,保准那帮家伙抢着要。”
第742章 重镇巴郡
唐军校尉孙勐在洪水中侥幸捡回了一命,而县尉岳绍就没那么幸运了,被洪水冲走后不知所踪,连尸体都没有寻回。孙勐率着几十名幸存的唐军狼狈地回到临江县城,立刻又马不停蹄地亲自赶往巴东郡的郡治,他要将齐王高长卿出现在临江县苗寨的消息告知李孝恭。
高长卿身为齐国的王,却亲自潜入巴蜀,也不知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图谋,所以孙勐觉得必须以最快速度禀报李郡王,以便作出应对。
且说李孝恭接手巴东郡才半个月不到,目前正忙着主持震后救灾,安抚民心等工作,突然闻报高长卿竟然出现在上游的临江县苗寨,不由吃了一惊,当下仔细地询问了孙勐,事情的详细的经过。
当李孝恭得知高不凡并没有携带军队,而是仅率数人潜入巴蜀时,不禁长长松了口气。虽然唐军目前已经控制了进入巴蜀的所有陆路和水道,但就怕齐军从其他不为人知的路径潜入,那样麻烦就大了,幸好,高不凡只是孤身潜入,没有携带大量的军队,估计是乘船从长江水道熘进来的,嗯,看来今后得在长江水道设卡,加强盘查才行。
巴东郡扼守三峡天险,乃长江水道进入巴蜀的必经之路,唐军只要在沿途布置水师,齐军便休想再进得来了。
不过呢,李孝恭心里还是有点不踏实,皱起双眉来回踱步,仔细琢磨高不凡此次潜入巴蜀的目的,此子向来喜欢剑走偏锋,总是能人所不能,如今唐军正在势如破竹地收取巴蜀诸郡,此子一来,说不定会打乱唐军的节奏。
校尉孙勐舔了舔嘴唇狞道:“高长卿此子果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孤身潜入巴蜀,要不是亲眼所见,属下都有点不敢相信,李郡王,要不咱们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趁机把他干掉吧,高长卿一死,齐国上下必然大乱,到时我大唐的威武之师再顺势出函谷关,一举夺下洛阳,定鼎中原便指日可待了。”
李孝恭澹澹地瞥了孙勐一眼,反问道:“谁能杀得死高长卿?你吗?”
孙勐顿时面色一僵,高长卿武功之高,他之前已经亲身体会过了,在此子面前,自己根本毫无还手之力,硬着头皮讪讪地道:“末将单打独斗固然不是高长卿的对手,但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高长卿武功再高也架不住咱们人多啊,只需安排数百弓箭手把他团团包围了,一通乱箭攒射,任他再厉害也插翅难逃。”
李孝恭暗翻了个白眼,心想,你当人家高长卿是木头人,还是蠢猪?任你包围不跑路?巴蜀境到处都是崇山峻岭,以高长卿的武功,只要往山中一逃,任你百万大军前来也是大海捞针,到时若被此子逃回洛阳,便有借口对大唐用兵了。
如此一来,不仅前段时间付出极大代价才换来的和约要作废,而且还让高齐占据了道德制高点,李唐则背上背信弃义的骂名,实属得不偿失。
不过李孝恭倒没有斥责孙勐愚蠢,毕竟这位下属也是出于对李唐的一片忠心,所以他不置可否,只是赞许地道:“孙校尉,你这次处理得很好,没有轻举妄动,并且及时上报,本郡王命你马上赶回临江县,加固城防的同时,密切留意高长卿的动向,及时向本王回报。”
孙勐闻言便知自己的建议没有被采纳了,只得领命赶回临江县。
孙勐离开后,李孝恭麾下的一名谋士便忍不住道:“如今进入巴蜀的水路和陆路都在我军撑握之下,齐军除非插上翅膀,否则不可能进得来,高长卿即便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而已,能翻得起什么风浪来?郡王是不是太过谨慎了?”
李孝恭摇头道:“高长卿胆识过人,智慧过人,手段亦过人,总是能人所不能。此子当初也是仅率少量人手潜入洛阳,最终一举拿下,本郡王也在他手中吃了大亏,所以面对此子时,万万不能掉以轻心,否则一着不慎,便是满盘皆输之局。”
众谋士不由凛然相视,刚才说话那名谋士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李郡王以为,高长卿此次冒险潜入巴蜀是为哪般?”
李孝恭顿时也皱起了眉头,这正是他想不通的地方,如果说高长卿想跟李唐抢夺巴蜀,可是他手中无兵,齐军也进不了巴蜀,凭什么抢?靠三寸不烂之舌吗?那些地方官府头目和蛮夷头领也不是白痴,如果没有一支强大的军队作为后盾,任你舌灿莲花也不太可能投靠于你。
“郡王,高长卿和苗人混在一块,会不会是想鼓动苗人向其效力?”这时一名谋士犹疑地道
李孝恭眼前一亮,点头道:“苗人向来不服教化,要说服他们归顺,很难很难,不过高长卿此子向来喜欢剑走偏锋,所以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的。”
那名谋士顿时皱起了眉头道:“正如李郡王所讲,高长卿此子总是能人所不能,而巴南地区十分广袤,尽是崇山峻岭,居住在那里的绝大部份是苗人,若苗人真被高长卿说服,那么巴南数郡之地便等于被此子收入囊中了,这将对咱们大大不利啊。”
隋唐时期的巴南不是指现在的重庆巴南区,而是指巴郡以南,涵盖的范围要大得多,包括现在的重庆南部的几个少数民族自治县,以及贵州省的大部份,所以是非常大的一片区域。
当然,那个时候的巴南基本还是未开发的原始地带,住在这里的多是苗人,全部数量加起也就十万左右,也许还不到,而当时的岭南,即广东、广西、越南一带的总人口也就五六十万左右,这么点人口,对全国的大局的影响是不大的,所以历朝历代的争霸多发生在长江流域,及以北的地方,这些地方的归属一旦确定,天下大势基本就确定了,岭南地区不用打就会主动归附。
言归正传,且说李孝恭听完这名谋士所讲,顿时陷入了沉思当中。正所谓智者未忧胜,先忧败,他得考虑高不凡成功将巴南地区收入囊中后,对唐军所带来的不利影响。
这时,另一名谋士却有点不以为然地道:“其实李郡王不必过于忧心,苗人向来就敌视汉人,而且苗人的酋领众多,分散在各处崇山峻岭之中,高长卿想说服他们投效,首先得踏遍千山万水,没有一年半载怕是不行的,而且成功的可能很低,到头来恐怕只是白白浪费时间罢了。退一万步来讲,即便最后高长卿真的说服了所有苗人头领,就区区十万苗人,能成得了什么事?”
李孝恭闻言不由心情大好,笑道:“确实如此,高长卿这次只怕是失策了,等我李唐将巴地和蜀地收入囊中,他高长卿即便拿下了巴南,仅靠数万穷得叮当响的苗人,又能成得了什么事?到时给这些未开化的苗人管饭就够他呛的了。”
众谋士闻言不由大笑出声,李孝恭自己也笑了,不过很便收敛了笑容,沉声道:“虽说如此,但是大家还是不能大意,本郡王得尽快约见萧瑀才行。”
萧瑀即是巴郡的太守,在巴东郡的上游,乃巴地的经济文化中心,也是最重要的军事战略要地,这里有造船场,可以打造战船,非常非常之重要,断然不能落入高不凡的手中,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李孝恭可以不要整个巴南诸郡,但巴郡必然拿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