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6章 无奈之举
裴寂此人的脸皮似乎已经刀枪不入了,面对陈孝意的辱骂,依旧面不改色,神定气闲,辩道:“陈大人此言差矣,唐皇进军关中时,百姓们夹道欢迎,箪食壶浆,地方官绅也是纷纷响应,否则唐皇如何能在短短半年不到便入主关中?可见唐皇入主关中,乃顺天应命,众望所归之举,而并非依靠突厥的力量。”
裴寂的口才着实了得,估计黑的也能被他说成白的,公的也能说成母的,不过有一点却是事实,李渊本就是关陇士族出身,所以确实有不少利益相关的士族世家响应他,至于普通老百姓夹道欢迎,那纯粹就是鬼扯,打起仗来,老百姓还不有多远躲多远啊,哪里还有胆子跑来夹道欢迎?除非是请来的“群演”。
陈孝意冷笑道:“突厥人送了李渊两千多匹马,还派了一名特勒率突厥骑兵相助,这难道有假?”
裴寂微笑道:“确有其事,不过两千匹马是唐皇向突厥人购买的,并非白送,而且突厥骑兵也只有一千。”
李靖淡道:“一千骑兵虽然不多,不过唐军却是借了突厥人的势,狐假虎威罢了。”
裴寂表情微滞,李靖虽然话不多,却是一击直指要害,很明显,李渊的确借了突厥人的势,“势”这种玩意虽然无形,却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十分管用,譬如一些精明的生意人,想方设法也要搞到与某某领导的合影,然后挂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以后谈生意就无往不利了。
所以李渊借突厥兵也是这个道理,虽然人数不多,还要好酒好肉地供着,但是作用却是巨大的,既威慑了对手,又有了让合作伙伴看好的底气。
裴寂瞥了李靖一眼,微笑道:“看来李将军是误会了,唐皇本无意向突厥借兵的,只是如果不借,对方便不肯卖马,而且刘武周与突厥人狼狈为奸,觊觎太原,唐皇进兵关中,太原兵力空虚,如果不与突厥人虚以委蛇,说不定始毕可汗一怒之下就会联合刘武周进攻太原。所以说,唐皇向突厥人借兵也是无奈之举。”
高不凡淡笑道:“裴公果然舌灿莲花,伶伢俐齿,那么这次唐皇欲与本王联手,难道也是虚以委蛇之举?”
陈孝意差点拍案叫绝,这就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裴寂难得露出一丝讪笑,摇头道:“好教齐王得知,唐皇与您的这次合作是无比真诚之举,绝无半分虚情假意,天地日月可鉴也!”
高不凡自动把这屁话给忽略了,李渊这只老狐狸,信他一成都能判无期徒刑,所以不动声色地道:“既然要合作,总得拿个章程出来,本王也好考虑下。”
裴寂连忙道:“刘武周、梁师都、郭子和这三个败类的实力均不弱,背后又有突厥人撑腰,要消灭他们不易,光靠唐国是力有不逮的,所以必须联合齐国,然后各个击破,唐皇的建议是先收拾刘武周。”
高不凡点头道:“那怎么个收拾法?”
裴寂目光一闪道:“我们在太原发兵攻打楼烦郡,齐王从雁们发兵攻打马邑郡,两面夹攻,刘武周必然抵挡不住,最后肯定会逃往北边的定襄郡,到时唐国取楼烦,齐国取马邑,如何?”
高不凡笑道:“很公平,那定襄郡怎么分配?”
裴寂捋须道:“自然是谁先占领就归谁。”
高不凡一拍大腿道:“好,那就这么定了,唐国准备几时发兵?”
裴寂微笑道:“齐国发兵了,唐国自然便会发兵。”
高不凡摇头道:“雁门之战,本王已经给了刘武周一个教训,既然唐国提出要联手,那应该唐国先发兵,如此才显得有诚意。”
裴寂沉吟了片刻,这才“为难”地道:“好吧,那裴寂回去后便引兵攻打楼烦郡,届时还请齐国出兵马邑响应。”
“那是肯定的,本王向来一言九鼎。”高不凡慨然道。
双方又商量了一些出兵的“细节”,然后高不凡又命人摆宴,请裴寂吃饱喝足了才把他送走。
“李将军,陈大人,你们认为李渊有几分诚意?”高不凡摸着下巴的胡碴道。
陈孝意冷笑道:“诚意很足,却是不怀好意,李渊这分明就是想齐国与突厥撕破脸,然后彻底开战,他好躲在后面看热闹。”
高不凡点了点头,他给始毕可汗回的信虽然很强硬,实际却是留了回旋的余地,并不打算与突厥人全面开战,可是若按照裴寂所讲的,出兵攻打马邑,始毕可汗肯定不会坐视不管,毕竟刘武周是始毕可汗亲封的“儿皇帝”,不管是为了面子,还是里子,始毕可汗都肯定会发兵救援的,而楼烦郡位于马邑郡的南边,所以一旦突厥人发兵,齐军便成了首当其冲,唐军则躲在后面看热闹。
所以啊,裴寂这家伙阴损得很,他提出的唐军取楼烦郡,齐军取马邑郡,表面上看似很公平,实则却是在给齐军挖坑,一不小心就被坑了,这糟老头子真是坏得很。
李靖则淡道:“估计唐军在陇西的进展并不顺利。”
高不凡心中一动,问道:“何以见得?”
李靖分析道:“唐军要是在陇西进展顺利,肯定会比现在硬气得多,更加没必要用联姻来暂时稳住齐国,所谓的联手也是权宜之计罢了,可惜咱们现在也是力有不逮,否则便可趁此机会一举攻占太原。”
高不凡闻言亦有点遗憾,以齐国目前的实力,暂时还没有余力覆盖整个山西,再加上巍巍太行山脉挡道,齐军要迅速增兵的困难很大,能守住雁门一郡已经不是易事了,若盲目推进,四面树敌,绝对得不偿失。
所以,答应联手李唐也是无奈之举,而李唐提出联合高齐,同样也是无奈之举,大家目前的成果都来之不易,双方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恐棋差一着,导致满盘皆输。
李靖忽然笑道:“不过也无妨,如今齐王据有了雁门郡,已然抢占了先机,在河东诸郡打下了第一枚楔子,就好比牵住了李唐的鼻子,主动权已经握在齐王手上了。”
高不凡精神一振道:“二哥所言极是,不过李唐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把这枚楔子拔除,所以雁门能否守得住,就靠李将军和陈大人了!”
陈孝意傲然道:“除非属下死了,否则绝不会让雁门落入李渊老贼手中,请齐王放心!”
高不凡连忙道:“陈大人言重了,地是死的,人是活的,活着的人比地更重要,若真的守不住,放弃也无妨,不以一城一池的得失论成败,只要人在,一切皆有希望,所以,活着的陈大人对本王更重要,以后万勿轻言死字。”
陈孝意闻言不由颇为感动,更生出以国士报之的念头。
李靖为人沉稳寡言,从来不会说些慷慨激昂的话来,不过,如果是他的职责,他都会全力以赴地担起来,而且做到最好,这就是所谓的只做不说,估计这也是他一直不讨上司喜欢的原因。
有时候,做人要低调,但做事却得高调一点,让大家知道你是干了活的,而且干得不赖。
第二日,高不凡动身出发离开雁门城,李靖亲自送出城外数里,兄弟二人驻马在滹沱河边话别。
“二哥,这里就拜托你了!”高不凡道,胯下的大青马无奈地踢着河边的石砾,已经等不及要奔驰了。
李靖点头道:“好的,三弟放心好了,不过二哥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您说!”高不凡诚恳地道。
李靖沉吟了片刻才道:“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别看现在各方势力多如牛毛,但最后夺鼎者唯一人矣,而在二哥我看来,能争天下者不过寥寥数人而已,三弟就是其中之一。三弟的优势是稳打稳扎,底子打得牢固,不过有时候太讲仁义道德了,反而束手束脚,要争夺江山,还得心狠一些!”
高不凡苦笑道:“这方面我的确不及李渊!”
李靖道:“三弟这是自夸么?”
高不凡不由哑然失笑,李靖笑了笑,慢慢又变得严肃起来,认真地道:“长乐王窦建德如今已经成了三弟最大的绊脚石,若三弟有意争夺天下,还得及时将其搬走,时间拖得越久,对三弟你越不利。”
高不凡也变严肃起来,点了点头道:“多谢二哥的忠告。”
李靖微笑道:“相信以三弟的智慧,肯定能妥善处理好的。”
高不凡伸了个懒腰道:“走了,若唐军真的攻打楼烦郡,二哥你也装装样子攻打马邑。”
“那是自然的,齐王向来一言九鼎。”李靖道。
高不凡哑然失笑,其实二哥也挺幽默,就是这笑话有点冷。
驾……
高不凡猛一夹马腹驰了出去,众亲兵也跟着策马奔腾,头顶上空,两只飞鹰在前方开路,方圆几十里的动静也休想瞒得过锐利的天眼,安全系数自然大大提高了。
第627章 豖儿
裴寂回到了太原晋阳,直入总管府内,太子李建成和汉王李元吉已经在等着他了,敢情就连李建成也来了太原,可见李渊的确十分担心高不凡会趁机攻打太原。
“下官参见太子殿下,参见汉王殿下。”裴寂恭敬地施礼道。
李建成温和地道:“裴大人不必多礼,高长卿可答应了?”
裴寂摇头道:“高长卿拒绝了联姻,下官还被陈孝意那老匹夫着实羞辱了一番。”
李元吉冷笑道:“本王就知道是这种结果,此行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李建成叹了口气道:“让裴大人受委屈了,要不是世民不慎在高墌大败于薛举之手,咱们也不必在高长卿面前如此低声下气。”
李元吉竟然嘿嘿地冷笑两声,有点幸灾乐祸地道:“李世民不是很会打仗,战无不胜吗?竟然在薛举手里下吃了大败,真是奇哉怪也。”
李建成责道:“元吉,不得胡言乱语,胜败乃兵家常事,世民偶尔打败仗也很正常。”
李元吉撇了撇嘴不作声。
话说李渊的几个嫡子当中,最平庸的就是第四子李元吉,不过也是最得宠的,估计是被宠坏了吧,性格比较乖张,也不知是出于妒忌还是什么的,跟二哥李世民的关系很差,倒是跟大哥李建成较亲,得闻李世民吃了败仗,这小子估计是最高兴的一个了。
裴寂显然不想掺和人家兄弟之间的家事,所以十分识趣的默不作声,只觉没听见。李建成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转移话题道:“高长卿拒绝了联姻,那联手对付刘武周的事他如何回应?”
“这个,高长卿倒是答应下来了。”裴寂微笑道。
李建成不由松了口气,喜道:“既然对方答应了联手,短时间内理应不会再兵犯太原了。”
李元吉也松了口气,他虽然对李世民吃败仗幸灾乐祸,但也害怕齐军会来攻打太原,毕竟太原是他这个并州总管负责镇守的,要是丢失了,那他肯定也没有好日子过。
裴寂胸有成竹地道:“太子殿下不必过于担心,别看齐军如今十分强势,但也只是表面而已,有太行天险阻隔,李靖这支齐军驻扎在雁门无疑是孤悬之军,盲目树敌冒进,绝对是取死之道,所以下官料定,高长卿暂时还不敢与咱们为敌。”
李建成点头道:“没错,突厥已经足够高长卿头疼的了,他如果足够明智,这个时候理应该不会招惹咱们,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咱们还是得提防一二,不能掉以轻心。”
裴寂赞道:“太子殿下此乃稳重之举。”
李元吉忍不住搭话道:“那咱们还要不要如约出兵攻打楼烦郡?”
李建成点头道:“那是必然的,若言而无信,岂不是落人口实,不过出兵要把握好尺度,既要诱使齐军攻打马邑,咱们又不能与突厥人撕破脸。”
裴寂摇了摇头叹道:“高长卿是个聪明人,咱们这点手段只怕瞒不过他,对方估计已经洞悉咱们的意图,不会真的攻打马邑郡了,大概会跟咱们一样,做做样子佯攻罢了。”
李元吉失望地道:“那咱们做这么多,岂不是都白做了?”
裴寂微笑道:“倒也不是白做,只要高长卿答应了联手,咱们的目的就算达到了。”
李建成瞥了一眼一脸懵然的李元吉,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四肢发达,头脑却是比较简单,估计是脑子不够用了,便解围道:“裴大人此行辛苦了,且先下去休息吧。”
裴寂便施礼退了出去。
李元吉不解地道:“咱们不是要坑高长卿,让他和突厥人斗个你死我活吗?既然高不凡不上当,咱们的目的怎么就算达到了呢?”
李建成暗叹一口中气,解释道:“咱们真正的目的是暂时稳住高齐,诱骗高齐和突厥大战只是顺带的,能成最好,不成也无所谓了,只要高长卿答应了联手就行,这就相当于咱们李唐和高齐约定了暂时和平相处,只是大家表面不说罢了。
这样的好处是没有约束力,等到时机成熟了,无论是咱们先腾出手来打高齐,还是高齐先腾出手来打咱们,都没有背信弃义之忧。”
李元吉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其中还有这种弯弯道道啊,太鸡贼了!”
李建成皱眉道:“元吉你勇则勇矣,但遇事还得多思虑一层。”
李元吉脸上微热,有点不服气地道:“我的心眼儿确实不如李世民聪明,但他李世民再聪明,还不是打了败仗,连刘弘基等几名心腹大将也被薛举俘虏了,真丢人。”
李建成皱眉道:“都是亲兄弟,血浓于水,元吉以后勿再说这些混账话了,大哥不爱听。”
李元吉撇了撇嘴道:“不说就不说,不过有句话弟还是要提醒大哥的,李世民心眼多,麾下人才济济,而且功劳也比大哥你大,所以别看大哥你现在是太子,日后指不定就被李世民抢去了,到时你可别后悔。”
李建成脸色一沉,厉声斥道:“元吉,大哥平时太纵容了,如今说话越发的放肆,若是外人敢说出这番话来,我必一刀斩之!”
李元吉见到大哥动了真火,倒是不敢再造次,连忙赔不是,李建成一拂衣袖便行了开去,只是心中却不免生出一丝隐忧来。
话说李建成为人稳重,还是颇具才能的,但身为皇储,必须坐镇中枢,学习治国之道,不能像李世民那般率大军纵横沙场,久而久之,李世民的功劳自然远在他这个太子之上了,军中那些骄兵悍将,能人异士都大量聚拢到李世民的座下,对李建成这个太子自然极为不利。
…………
四月已是初夏了,天气暖和,繁花落尽,院中的几株桃树绿意盎然,枝头上结满了青青的小桃子,只有筷子头大小。
崔诗柔穿着宽松的夏衫,坐在桃树下的一张石椅上,皮肤白里透红,体态越发的丰撩人了,珠圆玉润的,明眸皓齿,眉目如画,娇憨可人,让高不凡忍不住想搂住咬上一口。
不过柔儿此刻可没空理会某人,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怀里的小婴儿身上,满眼都是慈爱,浑身上下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婴儿才刚刚满月,皮肤皱皱的,长满了黄色的小绒毛。高不凡伸手逗了逗小婴儿的小鼻子,笑道:“皱巴巴的,真丑!”
此言一出,几道嗔怪的目光便齐刷刷地射来,老娘陈氏更是霸气地把腰一叉,数落道:“臭小子,你刚出生时比这还丑,为娘可没嫌弃你,现在反倒嫌弃我的乖孙孙了,讨打了你,别以为当了齐王,为娘就不敢动手。”
窦线娘掩着小嘴咯咯地笑道:“快打,线娘可以帮忙,免得日后也嫌弃吾儿。”
高不凡挽住长孙无垢的小手,一边抚揉着后者隆起的肚皮,笑道:“还是无垢疼我,不会喊打喊杀。”
长孙无垢红着俏脸白了某人一眼道:“娘亲,无垢给你拿鸡毛掸子去吧。”
众女都咯咯地笑起来,高不凡哎哟地叫了一声,陈氏嗔道:“臭小子鬼叫什么,别吓着无垢肚子里的小宝宝。”
高不凡苦着脸道:“是小宝宝踢我的手了!”
窦线娘拍手笑道:“活该,哪有当爹的嫌儿丑的,踢他就对了。”
高不凡哈哈大笑,结果这一笑,崔诗柔怀中的小麒麟竟放声大哭起来,众女不约而同地又瞪了某人一眼。
高不凡“委屈”道:“这也关我事?”
“就关你事,笑那么大声,把阿豖吓着了。”陈氏恼道,一边哄道:“阿豖不哭,一会奶奶就收拾你老子去。”
话说老爹高开山给崔诗柔生的这个长孙起了个名字叫高麒麟,然后又怕名字起得太大,不好养活,于是再起了个小名叫阿豖,豖即猪也,就跟现在的狗剩、狗蛋差不多。
高不凡对此很是无语,跟老爹提出抗议,可惜抗议无效,而且柔儿自己也不介意,还十分欢喜呢,豖儿豖儿的叫个不停,于是乎,咱们的齐王殿下只能接受生了个“猪儿”的现实了。
崔诗柔心肝肉肉地哄了一会,小猪儿还是哭啼不止,而且不停地拱娘亲的胸部,估计是要找吃的了。
崔诗柔脸红红地低声道:“夫君,豖儿饿了!”
高不凡愕然道:“那就喂奶啊!”
诸女不由都红了脸,纷纷推高不凡出去,后者悻悻地道:“本王看下能怎么样了,又不是没吃过!”
话音刚下,齐王殿下身上便吃了一堆粉拳,然后被一众娇妻美婢撵了出院子去。
第628章 机会来了
王世充自从拥立了越王杨侗为帝之后,被封为纳言、右翊卫大将军、郑国公,并且兼任代理吏部尚书,光听这一堆头衔就够吓人的,显贵无比,不过嘛,这也是每一个皇朝末年的通病,王公多如狗,尚书满街走。
别说王世充了,就连越王杨侗,虽然称之为天子,但目前实际的有效统治范围,仅洛阳一城而已,所以王世充这一堆头衔虽然挺唬人的,实际却不值啥。
当然了,在洛阳城范围内,王世充还是能够呼风唤雨的,因为除了这一堆头衔外,他还手握兵权,统率一万人马驻扎在含嘉仓城中。
含嘉仓是洛阳城中的大粮仓,几乎全城吃饭都靠它,所以王世充手中有兵又有粮,所有人都得看他的脸色,包括身为天子的杨侗。
这一日,王世充上朝归来,回到了含嘉仓城,神色怏怏的,十分的不快,儿子王玄恕见状心里咯噔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父亲何故怏怏不快?难道这朝中还有人敢惹你?”
王世充冷笑道:“说的什么屁话,我是你老子,不是天子,敢招惹你老子的人多着呢。”
王世充这话说得实在是大逆不道,如果杨广还在世,他肯定是不敢讲的,只是现在杨广挂了,大隋名存实亡,也没人再把大隋皇室当一回事,包括如今坐在皇座上的那位小屁孩杨侗,虽然不是傀儡,但也跟傀儡差不多,所以王世充已经由杨广座前卑微的舔狗,摇身一变,变成了不可一世的恶蛟,要不是有另外六名辅政大臣制衡着,他估计已经效法李渊腾空化龙了。
王玄恕被老子一顿喷,倒是不敢再说话了,大哥王玄应也是塌腰夹腚的,保持沉默是金,免得自讨苦吃。
王世充却又不爽了,骂道:“你们哥俩都是哑吧?连屁都不会放了?”
王玄应只好小心翼翼地问:“莫非是陛下令父亲你不快了?”
王世充眼中寒光闪闪,冷哼一声道:“元文都、卢楚、皇甫无逸三个可恶的老匹夫,打骨子里瞧不起你老子我这个野种,教唆皇上疏远我,为了制衡我,甚至不惜引狼入室。”
王玄应和王玄恕对视一眼,惊疑道:“引狼入室?”
王世充冷冷地道:“之前卢楚他们提出招降李密,目的是要借李密之手消灭宇文化及,当时我觉得此计甚妙,可以让李密和宇文化及自相残杀,然后坐收光渔利,所以我同意了,岂料李密这奸贼倒也狡猾,来了个顺水推舟,每次打胜仗都派人回来向皇上报捷,甚至还把部份缴获的战利品也送来东都讨好皇上和卢楚他们。
所以皇上如今是越发的喜欢李密了,卢楚、元文都和皇甫无逸等人收了李密的好处,也帮着李密说好话,今天在朝会上,元文都这奸贼还提出等李密消灭了宇文化及之后,便允许李密进东都辅政呢。”
王玄应面色一变道:“李密势大,身为太尉和尚书令,官职也比父亲你高,若是让他入城辅政,父亲你岂不是要被他压一头?”
王世充冷笑道:“玄应,你还是太天真了些,李密如果进城辅政,那就不是压为父一头那么简单了,只怕你我父子三人都会人头不保,最终成为李密的刀下鬼。”
王玄应和王玄怒兄弟不由脸色煞白,对啊,阿爹曾率兵与李密数度交战,虽然最终不敌,但也杀死了李密手下不少将士,一旦李密入城掌权,哪里还自己这一家的活路?
“那……皇上同意了?”王玄应战战兢兢地问,手心都冒出了冷汗。
王世充沉着脸道:“虽然在为父的极力反对下,皇上否决了元文都的提议,但看得出皇上是意动了,元文都和卢楚等人肯定不会罢休的,一旦李密消灭了宇文化及,他们肯定还会趁机推动,怂恿皇上迎接李密入城。”
王玄恕咬牙道:“既然如此,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吧,李渊能干的事,咱们也可以干!”
王世充面色阴晴不定,沉默地半晌才道:“咱们没有李渊的实力,此事得从长计议,不过他们若是逼老子上绝路,老子少不得也铤而走险一次,去,把下面的将士都召集起来,既然要做大事,那得先把大家鼓动起来。”
王玄应和王玄应兄弟凛然离开,把麾下的将士召集起来,等候老子王世充训话。
…………
从三月初开始,李密和宇文化及在魏郡、武阳郡、东郡一带,围绕着黎阳仓展开了一系列的战斗,大大小小的激战进行了几十次之多,总体上是李密所率的瓦岗军胜多输少,稳占上风,不过瓦岗军的损失也不小,就连李密的谋主柴孝和也因为失足掉进黄河中淹死了。
这一日,宇文化及再次亲率骁果军主力逼近黎阳仓,作出一副志在不得的态势。李密也不甘示弱,率瓦岗军主力针锋相对,麾下的大将几乎都云集于此了,就跟当初对付张须陀一般。
很明显,李密不想再拖了,他要一战定乾坤,毕其功于一役!
此时,两军隔着运河对峙,李密在亲兵层层盾牌的护卫下走到河边,对着河对岸大声喝道:“宇文化及,李密在此,可敢现身一见?”
宇文化及倒是越发的有种了,也在亲兵的层层盾牌护卫下出现在运河对岸,傲然道:“有可不敢,我宇文化及来也,李密有屁快放!”
李密本来就生得客锐角方,此刻浑身披挂,目光如电,更是威武非常,他义正辞严地斥道:“逆贼宇文化及,你本姓破头野,原是凶奴人的奴才罢了,你们父子兄弟深受皇恩,世代富贵,风光无限,然而你却不思报国,反而干出弑君此等谋逆之举,甚至杀尽皇室子侄,侮辱后妃,简直禽兽不如,天理难容,人人得而诛之,今日我李密便替天行道!”
宇文化及哈哈大笑道:“李密,你哪来这么多的屁话真,要砍要杀,尽管放马过来,我宇文化及虽然不堪,但你李密又强得到哪里?当年你跟随杨玄感造反,要不是跑得快,只怕你的肉已经被大家分吃了,嘿嘿,杨玄感和斛斯政的肉老子都吃过,而且变成屎拉出来了,今日我宇文化及倒是想尝一尝你李密的肉。”
李密面色一沉,厉声道:“我会砍下你的人头送到东都。”
“有本事尽管来!”宇文化及嚣张地拍了拍自己的头颅,然后便在亲兵的护卫下退了回阵中。
战鼓擂响,一场大战拉开了序幕,从早上打到中午,又从中午打到傍晚,天黑后点起火把继续激战,杀得真个沙尘滚滚,日月无光,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宇文化及的粮食不继了,命人赶制攻城器械,试图攻陷黎阳仓抢粮,结果攻城器械刚刚造成,李密座下的大将单雄信便率骑兵连夜闯营,把器械全部焚毁。
双方来回激战了十几天,宇文化及未能拿下黎阳仓,而且死伤惨重,只得往北退往魏县,试图攻陷魏县作为暂时的据点,不过魏郡太守元宝藏挺能打的,把城池守得稳如泰山,宇文化及无奈之下只好率着残兵继续往北撤,进入了武安郡境内,终于攻下了邯郸城作为落脚点,暂时松了一口气。
一直驻扎在赵郡的徐世绩,收到宇文化及攻占了邯郸的消息后,不由精神大振,嘿,等了这么久,机会终于来了,立即大张旗鼓,打着讨伐弑君逆贼宇文化及的幌子率军南下。
窦建德早就派人盯紧了徐世绩和卢升,所以徐世绩一有动作,窦建德便收到风了,生恐被徐世绩抢了先机,便命大将王伏宝率军阻拦徐世绩南下。
且说徐世绩率着一万齐军从赵郡南下,刚刚进入襄国郡的范围,便遇上了王伏宝挡路,不由“大怒”,单枪匹马上前质问道:“王将军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想背信弃义?”
王伏宝故作不解地道:“徐将军此言何意?襄国郡是长乐王的地盘,你们已经越界了,还请退回去。”
徐世绩沉着脸道:“当初齐王和长乐王已经打过呼了,长乐王不仅同意齐军借道南下,还表示愿意提供必要帮助,如今王将军阻挡我军南下,难道不是背信弃义?”
王伏宝皱眉道:“长乐王的确同意齐军借道南下讨伐李密,可是徐军师此番南下却是为了讨伐弑君逆贼宇化及,二者不可混为一淡。”
徐世绩冷冷地道:“王伏宝,你这是故意跟我徐世绩为难是吧?”
王伏宝拱了拱手道:“并非本将与徐将军为难,实在是职责所在,还望徐将军见谅,本将现在就派人回去请示长乐王,若长乐王允准了,本将军马上放行!”
徐世绩面色变幻,最后一拂衣袖“气恼”地转身离开了,还放了句狠话道:“王伏宝,你给我等着,此事我徐世绩记下了。”
王伏宝哂然一笑,立即派人通知窦建德,已经把徐世绩挡下了,而另一边,卢升准备率军南下,同样被苏定方以同样的借口挡住。
第629章 入局
夏天的真的来了,天气越来越热,信都郡长乐城郊的一块水田里,窦建德正掖起了裤脚卖力地清除田里的杂草,浑身汗出如浆,仿佛刚从水里捞上来一般。
堂堂长乐王竟然亲自下地干活,着实让人大跌眼球,而且窦建德此时的穿着打扮,活脱脱就是一个乡下老农,要是不认识,谁又知道此人竟是大名鼎鼎的长乐王窦建德呢?
终于,窦建德把一块水田里的杂草都清理干净了,这才上了田埂,用手舀起田里的水,把脚上的泥洗干净,这才走到树荫下,从亲兵手里接过水囊咕噜咕噜地牛饮起来。
大将高雅贤已经在树下等了好一会了,此时才有机会禀报道:“徐世绩和卢升两人试图率军南下,不过被咱们的人挡回去了。”
窦建德冷笑道:“这两个家伙的消息倒是蛮灵通的,不过想从我窦建德嘴里抢肉吃,可没那么容易,对了,宇文化及如今是怎么个情况,可打听清楚了?”
高雅贤亦笑道:“都打听清楚了,李密和宇文化及激战十余天,双方的死伤都很大,不过宇文化及的损失更大一些,而且粮食供应不上,麾下的将领纷纷叛逃,都快成孤家寡人了,这个时候正是咱们下手的大好时机。”
窦建德点头道:“这也差不多如本王所料,如今宇文化及麾下还有多少人马?”
“不会超过三万,而且都疲弱不堪,攻入邯郸后便龟缩不出了。”高雅贤道。
窦建德不禁皱起了头,三万兵力,比他预计的要多很多,而且对方还龟缩在城中,要顺利拿下并不容易,说不得要付出一定的代价,可此时若不动手,等宇文化及缓过气来,只怕这一仗会更加难打,而且徐世绩还在赵郡虎视眈眈,这小子可不是省油的灯,时间一长说不定会搞事,难免夜长梦多。
“李密兵力如何部署?”窦建德连忙又问,要吃下宇文化及,还得提防李密。
高雅贤有点幸灾乐祸地道:“听说李密被流矢所伤,已经退回汲郡养伤了,不过派了裴仁基把守黎阳仓,单雄信把守滏阳县,王薄把守临水县,孟让把守成安县,呈品字之势,估计是提防宇文化及南下。”
窦建德一听,喜道:“瓦岗军既然采取了守势,看样子李密是真的受伤了,真天助我也,走,咱们回城去,立即召集人马誓师出征。”
当下,窦建德和高雅贤风风火火地回到城中,召来一众谋臣将领商量,结果大家都同意出兵,于是乎,窦建德立即召集兵马。
四月十二日,窦建德集齐六万大军,对外号称十万,然后在漳水边祭旗出兵,誓言讨伐弑君逆贼宇文化及。
本来嘛,窦建德自己就是反隋的草头王,也没当过一天隋朝的臣子,所以,讨伐弑君逆贼这条理由喊出来就没那么理直气壮了,不过好在,窦建德麾下的祭酒凌敬是个饱学之士,费尽脑汁给窦建德写了一份檄文,这份词藻华丽的檄文一出,老窦出兵的理由便变得高大上起来。
凌敬的这份檄文是以窦建德的口吻写的,大概翻译一下就是:我窦建德虽然不是隋朝的官,但当隋朝的百姓已经有几十年了,经历了隋朝的两代君主,所以本人对大隋还是蛮有感情的,现在宇文化及弑杀隋帝,大逆不道,乃天下公敌,也是我窦建德的敌人,所以必须出兵干他丫的。
窦建德当众宣读完这份声情并茂的檄文后,立即挥师南下,直奔邯郸而去,准备开干!
……
河间郡高阳县,刚刚休完假,在娇妻美妾身上充满电的齐王殿下,此刻正精神百倍地召集诸将开会。
只听长孙无忌笑道:“刚收到消息,长乐王出兵讨伐宇方化及了。”
程咬金嘿笑道:“窦建德终于入局了,这只老狐狸真够稳的,要不是徐将军和小卢佯装要南下抢功,他还不定会出兵呢。”
裴行俨这战争狂满脸的兴奋,闲了几个月,浑身骨头都不舒服似的,现在终于可以活动筋骨了,狞笑道:“宇文化及麾下还有三万骁果军,够窦建德喝一壶的了,千万可别老猫烧须,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嘿嘿!”
杜如晦和温彦博对视一眼,眼底都隐藏着一丝兴奋,长乐王窦建德如今已经严重制约了齐国往南发展的空间,看样子齐王这次是下定决心要摆平这块绊脚石了,不过有盟约和老丈人这层关系,撕破脸硬来是不行的,所以,要把事情处理得得体,并不容易,这很考虑智慧和能力。
高不凡轻刷着下巴上的胡渣,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大家都十分识趣地安静下来,免得打断他的思路。
…………
且说宇文化及逃进了邯郸城后,累得筋疲力尽了,心情也极为沮丧,由于一开始胜利而带来的雄心壮志已经化为乌有了。
“莒国公,咱们还有多少人马?”宇文化及惶惶不安地问。
裴虔通答道:“咱们还有两万多人!”
宇文化及一听,更是心凉了半截,想当初离开江都时,自己可是坐拥十万骁果军的,短短几个月时间就去了七万有多,李密这贼子果然厉害,现在该如何是好?入主东都是别想了,说不定还会小命不保。
裴虞通瞥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宇文化及,安慰道:“大丞相不必沮丧,胜败乃兵家常事,咱们虽然吃了败仗,但咱们还有两万多人,而且李密的损失也不小,据说李密也被射伤了,如今生死未知,咱们未必就没有机会赢回来。”
宇文化及一听,顿时又恢复了几分信心,点头道:“莒国公所言极是,咱们还有机会东山再起,对了,陈智略和张童仁呢,为何不见他们?”
陈智略和张童仁都是骁果军的中层将领。
裴虔通叹了口气道:“他们都带着部下投降李密了。”
宇文化及勃然大怒道:“这两个王八蛋,本丞相平时待他们不薄,现在竟然落井下石,背叛本丞相,该杀!”
裴虔通安尉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大丞相没必要为了他们生气,而且人都跑了,追是追不回来了。”
宇文化及咬牙切齿道:“这两个无耻叛徒,日后若落到我手里,定教他们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裴虔通点了点头道:“大丞相也累了,先行进去休息吧,明日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
宇文化及此刻累得骨头都快散架了,闻言便道:“也罢,那本丞相便进去休息一会,城防的事就拜托莒国公了,好好干,本丞相不会亏待你的。”
裴虔通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嘲讽,不过嘴上还是慷慨地表了一通忠心,宇文化及这才稍为安心地离去。
安抚好宇文化及,裴虔通便巡视了一遍城防,最后来到城中一座房子中,一名青袍男子面窗而立,背对着裴虔通,气质十分儒雅,显然是个文官。
裴虔通恭敬地行礼道:“主公,宇文化及已经暂时安定也来了。”
男子点了点头道,淡道:“你做得很好,如今鱼饵已经准备到位了,且看看有多少大鱼上钩吧。”
裴虔通冷笑道:“窦建德已经上钩了,高长卿不知会不会来,倒是李密,据闻是受伤了,应该不会来了,倒是让他逃过一劫。”
男子淡道:“李密此人诡诈,未必就是受伤了,说不定是故意放出风声来麻痹敌人。”
裴虔通喜道:“那更好,来了就一网打尽,一了百了。”
第630章 当一天皇帝
数日之后,窦建德率领六万大军,杀气腾腾地抵达了邯郸外,对外则宣称大军十万,并且将那篇讨伐逆贼的檄文射进城中。
宇文化及读完这篇檄文后,不禁勃然大怒,立即登上城头,准备和窦建德对骂,不过当他看到城外漫山遍野,万头涌动,刀枪林立的雄壮情景时,顿时便心中发怵了,下意识地抓住裴虔通的手问道:“莒国公,窦建德这是来了多少人马?”
“号称十万。”裴虔通如实答道。
宇文化及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整个人都蔫了,失魂落魄地返回了“行宫”。
所谓的行宫,即县衙,如今被征作行宫,杨浩这个傀儡皇帝就住在后衙,而宇文化及则住在前面,整个衙门都由他的心腹亲兵们把守。
宇文化及虽然平庸,但并不愚蠢,自己目前什么情况他还是很清楚的,虽说还有两万多人马,但只是一支疲弱伤病之师,而且士气低落,如何能是窦建德十万生力军的对手,一旦城破,自己绝对小命不保。
宇文化及越想越是害怕,命人取酒来自斟自饮,几杯下肚,在酒精的作用之下,果然没那么害怕了,真是应了那句酒装怂人胆。
宇文化及继续饮酒,很快便有了七八分醉意了,心中忽然生出一个疯狂的念头,他把酒杯一扔,神色狞狞地道:“人生故当死,岂不一日为帝乎?”
意思就是说,反正都要死了,怎能不尝尝当皇帝的滋味呢?就算当一天皇帝也要当!
很明显,宇文化及要破罐子破摔了!
在酒精的刺激下,这货大喝一声:“来人,去把陛下叫来,就说本丞相请他喝酒。”
侍卫急急去请傀儡皇帝杨浩,很快,杨浩便战战兢兢地来到了宇文化及的面前,陪着小心道:“大丞相召见朕所为何事?”
嘿,这角色真的完全调转过来了,臣子不像臣子,皇帝更不像皇帝。
宇文化及嘿然一笑道:“这段时间让陛下受惊了,来,坐下来陪臣喝两杯吧。”
“朕不敢!”
“少废话,让你坐就坐!”宇文化及厉声喝道。
杨浩吓了一跳,只能战战兢兢地坐在宇文化及的对面,后者斟了杯酒,推到杨浩面前道:“臣敬陛下一杯。”
“朕不敢!”
“少废话,让你喝就喝!”宇文化及一瞪眼,神色狰狞。
杨浩只得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宇文化及拍掌道:“好,这才像样,陛下啊,你这皇帝当得也太窝囊了,不当也罢。”
杨浩差点哭出来:“当初朕也不想当这个皇帝啊,是大丞相非要让朕当的……呀!”
杨浩忽然面色一变,痛苦地捂住肚子,惊恐地看着宇文化及:“你……酒里有毒!”
宇文化及嘿笑道:“当初让你当皇帝你不想当,现在你想当也当不成了,你的叔父杨广说过,天子有天子的死法,又岂能刀剑加身?所以本丞相现在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
“宇文化及,你好狠毒……你不得好死!”杨浩说完哇的吐出一大口黑血,倒地气绝身亡了,皮肤也很快变成了黑色,可见这毒酒的毒性十分之猛烈。
宇文化及冷笑一声道:“既便是不得好死,老子也要过一把皇帝瘾,来人,把这玩意弄出去,别脏了朕的房间。”
几名侍卫连忙走了进来,看到杨浩发黑的尸体,莫不心头凛然,小心翼翼地把尸体搬了出去掩埋,就这样,可怜的杨浩不过当了短短几个月的傀儡皇帝便丢了性命。
宇文化及一不做二不休,毒杀了杨浩后,第二天就宣布称帝了,国号许,改元天寿,然后分封百官,大肆庆祝。
正在外面攻城的窦建德等人不由傻了眼,宇文化及不会得了失心疯吧,竟然这个时候称帝?
纳言宋正本却喜道:“天欲其亡,必令其狂,宇文化及自知命不久矣,所以才铤而走险,监死前过一把皇帝瘾,他的麾下将士本来就士气低落,如此一来,下面必然更加人心惶惶,相信不用多久,我军必能破城。”
窦建德闻言大喜,下令更加猛烈地攻城,喊杀声彻夜不息。
宇文化及已经破罐子破摔了,才不管你那么多,任你外面打翻天,及时行乐才是正经,皇帝瘾还没过够呢。
这一晚,宇文化及终于忍不住对垂涎已久的萧皇后动手了,他喝了个半醉,然后大摇大摆了来到萧皇后的住处。
萧皇后惊得四处躲藏,可是房间就那么大,能躲得到哪去?很快,宇文化及便把萧皇后扑倒在地上,双手在那丰腴的身体上游走,兴奋得他几乎血管都要爆掉,笑嘻嘻地道:“皇后娘娘你真迷人,朕想睡你很久了,可是皇后娘娘总是一副高不可攀的样子,在你面前,朕总得小心翼翼地侍候着,嘿,现在朕当了皇上,也该换你侍候一下朕了。”
萧皇后既羞且怒,骂道:“呸,不要脸,宇文化及,你这个畜牲,你不得好死!”
宇文化及面色一沉,手上用力一捏,痛得萧皇后尖叫出声,眼泪齐飙!
“贱妇,给脸不要脸,装什么节烈,待会朕睡你的时候,且看你如何的欲罢不能。”宇文化及说完把萧皇后抱起来,用力扔在床上,狰狞地喝道:“你们几个,过来按住她的手脚。”
四名宫女本来战战兢兢地躲在一角的,此时在宇文化及的逼视一下,吓得连忙跑了过帮忙按住萧皇后的手脚,以极为羞耻的“大”字型张开。
“皇后娘娘,你就从了皇上吧,可少受些皮肉之苦!”宫女们低声劝道。
萧皇后不由泪如雨下,她本来就不是什么贞节烈妇,否则杨广被勒死后,她也不会苟活到现在,除去皇后的身份,她充其量只不过是一个贪图舒适安逸的柔弱妇人罢了,但凡她当初能规劝一下杨广,估计也未必会落得如今的下场。
在宇文化及强势的胁逼下,她妥协了,流着泪羞愤地道:“你们放手,哀家自己来。”
四名宫女松了口气,松开手退了开去,宇文化及不由心花怒放,嘿笑道:“皇后娘娘若早点知趣些,何至于此!”说完捏捏了萧皇圆润的下巴。
萧皇后羞涩地道:“皇上能不能让她们先出去?”
宇文化及撇嘴道:“让她们出去作甚,就在这里看着才带劲,少废话,快服侍朕。”
萧皇后只得硬着头脱掉了上衣,露出了雪白的双肩,宇文化及禁不住吞了吞口水,目光落在前者的胸前,再也按奈不住内心的燥动,低吼一声便扑上去。
然而就在此时,宇文化及只觉后领一紧,然后整个人离地腾空,狠狠地背摔在地上,痛得他直接岔了气,呲牙咧嘴的作不了声。
不知何时,房间中多了一名黑衣女子,身形高挑窈窕,肩如刀削,目光冷如万年寒冰,不过那张俏脸却是美绝人寰。
倾国倾城,风华绝代也不过如是!
此人不是别个,正是销声匿迹了数月的杨青若,此时,她的目光很冷,手中的剑更冷,嗖的一下便刺入宇文化及的嘴里,缓过气来的宇文化及顿时吓得不敢作声。
“啊……青若!”萧皇后轻呼一声,又连忙尴尬地把上衣穿上,遮住风光无限的的胸前。
那四名宫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晕倒在地上,估计也是被杨青若弄晕的。
杨青若没有理会萧皇后,而是冷冷地道:“把衣服脱了!”
宇文化及愕了一下,动作脱一迟疑,便感到嘴里的剑尖在往喉咙里送,吓得他急忙把上衣脱了下来。
杨青若把宇文化及的上衣用脚挑到一边,喝道:“下裳也脱了。”
宇文化及只好又把下裳也脱了,里面便只剩下单衣,站在那瑟瑟发抖。
杨青若一双美眸却越发的凛冽了,淡淡地道:“你应该死一千次一万次,便宜你了!”说完手中长剑一送刺入了宇文化及的喉咙,切断了他的气管。
宇文化及只能发出一声闷哼,双眼暴凸,缓缓地倒地气绝身亡,奇怪的是只有嘴角溢出一点儿鲜血,连地面都没怎么沾污。
“青若,你?”萧皇后惊恐地掩住了嘴。
杨青若却是泪流满脸,喃喃地道:“皇上,大哥,我给你们报仇了。”
接着,杨青若从床上取了一张床单,把宇文化及的尸体包裹起来藏到了床底下,然后换上宇文化及那身衣服,又对着镜子捣搞了一阵,摇身一变便变成了另一个宇文化及。
萧皇后看傻了眼,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要不是亲眼所见,她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此刻站在她眼前的这个“宇文化及”,竟然跟真的一模一样,没有任何一丝破绽。
“皇后娘娘!”宇文化及叫了一声,声音也是一般无异,吓得萧皇后一屁股颠坐在床上,吃吃地道:“你是青若,还是……”
杨青若恢复了本来的声音,低声道:“婶娘莫怕,是我,从现在开始,你只需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到时青若会想办法救你离开这里。”
萧皇后闻声松了口气,既惊且喜,又有点担忧,点了点头道:“青若,婶娘现在只能依靠你了。”
第631章 谁是黄雀?
夏夜,半轮明月高挂,滏阳县城头,习习晚风将李密的长衫宽袖吹得猎猎作响,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正盯着城外,仿佛要把眼前的黑暗洞穿,浑身上下似乎都透着一股睿智和干练。
很明显,之前传闻李密被流矢所伤并不属实,因为眼前的李密不仅毫发无损,还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滏阳县的城头,距离邯郸不足百里,即便是步兵,半天内即可抵达。
此刻,房彦藻、祖君彦、单雄信、王伯当和蔡建德等人,正众星拱月一般站在李密的身后。
自从柴孝和失足掉入黄河中淹死之后,房彦藻再次充任了李密的谋主角色,而祖君彦也被李密提拔起来重用,不过祖君彦并不擅长谋略,反而更擅长文辞,譬如李密那篇讨伐炀帝的檄文便是出自此人之手,其中有一句被传为经典:罄南山之竹,书罪未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
此时,只见祖君贤捋须道:“宇文化及冒天下之大韪,鸠杀傀儡杨浩,自己登基称帝。正所谓天欲其亡,必令其狂。宇文化及做出如此疯狂之举,也是破罐子破摔了。如今窦建德命人大造攻城器械,想必不久即能破城,而破城之时,即是魏公介入之良机。”
蔡建德得意地嘿笑道:“窦建德这只老狐狸一直按兵不动,无非是想坐收渔人之利罢了,眼见宇文化只剩下一支疲弱之师,又怎么能忍得住,不去吃掉这块大肥肉呢?”
王伯当亦笑道:“窦建德猴精着呢,要不是魏公假装被流矢所伤,又命三军采取守势,窦建德未必敢出兵邯郸。”
房彦藻冷笑道:“卧榻之旁又容他人酣睡?窦建德在咱们眼皮底下折腾了那么久,密公早就想收拾他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罢了,这次宇文化及率十万骁果军由江都而来,魏公早就料定窦建德肯定会坐山观虎斗,试图从中渔利。所以魏公即便和宇文化及激战时,也只动用一半的兵力,一直暗中提防着窦建德,窦建德只以为自己很高明,岂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魏公才是那真正在后的黄雀。”
房彦藻神色略带傲然,因为此番定计他也有份参与,而另一个参与者柴孝和已经失落水淹死了。
李密此刻的心情显然很不错,因为很快,他就能把宇文化及和窦建德一并解决掉了,如此一来,他的地盘就扩大了两倍,西达洛阳,东到大海,北至河间,南达江都,而他所面临的困局也可以够慢慢打开。
李密落子中腹,雄踞中原,最担心的就是被四面群殴,而离他最近的窦建德无疑是一个逼在眉睫的威胁,所以他早就想解决掉窦建德了,这次终于让他寻到了机会。
不得不说,李密此人的确厉害,高不凡和窦建德都想着坐山观虎斗,准备等李密和宇文化及斗个两败俱伤再出手捡便宜,而李密却来了个将计就计,暗暗隐藏实力,伺机反将一军。
毫无疑问,窦建德中计了,既垂涎宇文化及这块肥肉,又担心被高不凡抢先,所以急急率兵来攻邯郸,结果如今变成了他和宇文化及火拼,而李密则在坐山观虎斗。
不过,窦建德之所以会中计,有很多方面的原因,首先是裴虔通和神秘人的布局,其次是李密的布局,再次是徐世绩和卢升的推波助澜,所以说,窦建德这次真的很倒霉,倒像是三方人马不约同地合力坑他。
言归正传,这时李密终于从城外的黑暗中收回了目光,淡然自若地道:“宇文化及和窦建德并不足为患,高齐和李唐才是咱们的劲敌,特别是高齐。”
李密和高不凡数度交锋都落在下风,特别是上次在河间郡,他联合了数支势力准备扼杀高不凡,最后高不凡不仅化险为夷,还反过来把他打得丢盔弃甲,落荒而逃,至今还耿耿于怀,所以李密特别强调了高齐。
房彦藻显然有点不服气,淡道:“上次在河间郡,要不是李靖适逢其会救下了尉迟敬德,最后败的肯定不会是咱们,所以高长卿也不过是运气好罢了,魏公不必过于抬举此子,等收拾了窦建德,魏公便可腾出手来全力对付他了。”
蔡建德和王伯当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后者更是信心十足地道:“以魏公的睿智和手段,高长卿那小子必不是您的对手。”
恭维的话谁都爱听,李密自然也不例外,微笑道:“密能有今日之成就,并非密一人之功,而是因为有诸位的鼎力相助,唯愿密能不负诸位厚望。”
“魏公谦虚了,李氏当有天下,此言必应在魏公身上,我等不妨拭目以待。”祖君彦微笑道。
李密心中暗喜,众人也暗暗兴奋,毕竟李密日后若得了天下,那么他们这些人都是从龙功臣。
且说李密等人刚从城头上下来,便见士兵押着一人走来,忙问道:“发生何事?”
士兵答道:“禀报魏公,此人一直在城外徘徊,形迹可疑,估计是什么人派来的奸细,所以属下把他抓了回来审问。”
被抓住那人却是眼前一亮,扑通的跪倒在地上道:“魏公,小的并不是奸细,小的是奉了裴大将军的密令,特来联络魏公的。”
李密心中一动,问道:“哪个裴大将军?”
“就是裴虔通大将军。”
李密目光一闪,脱口道:“裴虔通?他派你来作甚?”
此人小心翼翼地道:“裴大将军仰慕魏公的威名,早就想投靠您了,只是畏惧宇文化及的淫威,这才迟迟不敢投诚,如今宇文化及鸠杀了皇上,自己当了皇帝,侮辱后妃,沾污皇后,导致群情激愤,裴大将军忍无可忍,所以下定决心投靠魏公。”
房彦藻等人欣喜相视,裴虔通是宇文化及麾下最受得力的大将,如果连他都反了,那么宇文化及就真的玩完了。
李密亦是大喜,这段时间不断有骁果军的将领带人投靠他,而且如今宇文化及败亡在即,裴虔通要反水就很正常了,所以李密并未生疑。
不过呢,李密这个人向来缜密,不动声色地问:“你叫什么名字?在裴将军麾下任何职?”
此人答道:“小的叫闵忠,乃裴大将军的亲兵。”
李密微笑道:“长乐王窦建德大军围城,裴将军为何不投靠他,怎么反而跑来联络本国公?”
闵忠道:“裴将军说,天下英难惟魏公一人也,窦建德安能与魏公相比,要投靠自然投靠魏公了。”
“嘿,你们家将军倒是挺有眼光的。”蔡建德得意地道。
李密被恭维得十分舒服,表面却淡然地道:“裴将军抬举了,那你们将军是如何打算的?”
闵忠目光一闪道:“我家将军本打算斩了宇文化和宇文智及兄弟的人头给魏公您送来的,可是如今窦建德十万大军围城,我家将军若贸然打开城门,只怕会有不测。”
王伯当急忙道:“千万别开,要是开了城门,宇化及从江都掠来的大量财宝和宫女,岂不是便宜了窦建德!”
闵忠点头道:“我家将军担心的就是这个,还请魏公拿个章程出来。”
李密和房彦藻对视一眼,微笑道:“你且先回去告诉裴将军,本国公十分欢迎他投诚,不过本国公调兵需要一些时间,请他务必再坚守十天,十天后,本国公便会率兵击溃窦建德,到时裴将军便可以打开城门献降了。”
闵忠为难地道:“十天……城中的粮食恐怕维持不了十天,如何守得住?”
李密目光一闪,沉吟道:“那六天如何?本国公会尽快调兵。”
闵忠咬了咬牙道:“好吧,六天就六天,还望魏公加紧,如今城中缺粮,人心浮动,就怕抵挡不了窦建德的大军六天。”
李密点头道:“本国公会以最快速度调兵,请告知裴将军,若归降了本国公,李密绝不会待薄他的。”
闵忠欣喜地道:“魏公一言九鼎,我家将军自是信得过,要不然也不会选择向魏公投诚了。”
李密微微一笑,命人把闵忠带下去招待,酒足饭饱了才送他出城,连夜赶回邯郸。
第二日,几名中踪闵忠的斥候回来了,告诉李密,闵忠的确进了邯郸城,李密这才放下心来。
其实李密只需两天时间就能调集好大军,之所以提出要十天时间,一来是要借机消耗窦建德和裴虔通的兵力,二来自是提防有诈了。
试想一下,李密嘴上说要十天,却在第三天就突然发兵,岂不是就能够出其不意?所以说,李密此人的确十分诡诈,稍不留神就被他算计了。
正当窦建德大修器械攻打邯郸时,高不凡也率着齐军主力从河间郡的高阳县,悄然开到了赵郡的柏乡县,一边派出眼线密切关注邯郸的战局。
这一日,驻扎在赵郡和襄国郡边界处的徐世绩突然派人送了一个人来见高不凡。
高不凡一见此人,不禁又惊又喜,这是个女人,不过却不是青若,而是青若麾下的飞羽卫女执事孙尚茗。
第632章 长乐王末路(上)
窦建德猛攻了邯郸城五天,虽然未能拿下,但今天也终于攻上城头了,可见城中的守军已是强弩之末,再花一两天时间必然能够破城而入了。
这一晚,无月无星,攻了一天城的窦军已然疲惫不堪,吃完晚饭便早早地进入了梦乡,以便养精蓄锐,准备迎接明天的破城之战,这场战斗必然会比今天惨烈。
窦建德却是睡不着,也不知是因为天气炎热,抑或上连续熬夜上火了,心烦意燥,辗转反侧到凌晨也未能入睡,于是便干脆起床走出营帐,在营中巡视。
眼下已是五月初了,正值盛夏时节,天气酷热难耐,天空黑沉沉的,没有一丝风,一场风暴似乎正在悄然酝酿中。
“见过长乐王!”负责巡夜的哨兵见到窦建德,纷纷肃立行礼,从哨兵们的表情看得出,窦建德确实很得人心,一个当了王的人仍然亲自下地耕种,的确值得下面的人尊敬和爱戴。
窦建德温和地点了点头,继续往前巡视。
虽然作为主攻的一方,但是窦建德并没有掉以轻心,毕竟李密的军队就在南边的魏郡,距离邯郸并不算远,所以攻城之余,窦建德也格外注意防御,特意在营地四周修建了防御工事。
今晚负责值守的将领是正是苏定方,见到窦建德行来,不由微愕了一下,连忙行礼道:“参见长乐王。”
窦建德问道:“定方,可有异常情况?”
“一切正常,长乐王可以放心安寝。”苏定方答道。
隆……
一声闷雷从远处传来,起风了,又是一道电光闪,风越来越大,一场倾盆大雨估计就要到来了。
苏定方道:“要下雨了,请长乐王回帐休息。”
窦建德点了点头,正要举步而行,忽又停住了脚步侧耳倾听,苏定方见状连忙也侧耳仔细倾听,只闻呼呼的风声,隐隐有隆隆的声响,一开始以后是雷声,但那雷声却是经久不息,而且越来越响……
窦建德和苏定方几乎同时抬起头,脱口道:“不好,是马蹄声!”
这时,那隆隆的声音越来越响了,地面仿佛都在微微震动,窦建德面色急变,苏定方提枪上马,厉声大喝:“敌袭!!!!”
窦建德二话不说,拔腿就往中军大帐跑,这时,黑夜中突然亮起了无数火把,四条火龙向着窦军营地疾扑而来,轰鸣的马蹄声倾刻把寂寂长夜撕成了粉碎。
“魏公驾临,活捉窦建德,杀啊!”
“活捉窦建德,杀啊!”
“杀啊!”
四支骑兵呼啸而至,从四个方向猛攻窦军的营地,无数火箭铺天盖地,倾刻把营地中的一些帐篷给引燃了,睡梦中的窦军被惊醒,急急忙忙逃出来。
由于天气炙热,绝大部份窦军几乎都是脱光了祼睡的,此时遭到突然袭击,不少人连衣服都来不及穿,摸了兵器便光屁股冲出来,结果一波箭雨过来,当场便倒在了血泊当中。
窦建德反应快,飞快跑回中军大帐,披挂整齐,提了刀兵上马,率着数百亲兵再次杀出,把帅旗高高举起,亲兵们纷纷高叫:“长乐王在此,各路将士速速随军迎战。”
窦建德这帅旗一竖起,无疑给窦军吃了颗定心丸,纷纷聚集过来,本来混乱的场面倒是慢慢稳定下来。
“咦,窦建德的反应倒是挺快的。”隐匿在黑暗中指挥大军的李密见状不禁暗赞了一声。
哧啦……
一道电光划破夜空,把天地照得亮如白昼,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是营地岗位的窦军却清晰地看到漫山遍野的瓦岗军,正从四面八方涌来,就好像缺堤的洪水。
窦建德面色凝重无比,如此大阵仗,估计是李密亲自来了,此人果然狡诈,估计并未受伤,而且真会挑时候,竟然今晚跑来袭营。
此时的邯郸城头上,裴虔通也站在大风中观察城外的情况,眼见瓦岗军包围了窦军的营地猛攻,不禁既惊且喜,暗忖,李密此人的确诡诈,说好了六天,结果第四天就来了,这分明还是防我一手,可惜,任你再狡猾也逃不出主公的谋算,嘿嘿,窦建德也不是省油的灯啊,这一仗下来,即便李密能胜,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局面。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家主公才是赢到最后的那只黄雀,你们慢慢打,越激烈越好!”裴虔通想到这里,禁不住仰天哈哈大笑。
哧啦……轰隆!
又是一道惨白的电光闪过,一记闷雷在头顶上空炸开,震得所有人都一个激凌,倾盆大雨泼天撒下,雨水把火把浇灭了,雨声掩盖了战场上的厮杀声,但惨烈的大战却仍在继续,此刻的人命贱如草芥。
杀啊杀啊……
瓦岗军就像洪水猛兽,疯狂地撕咬着窦军的大营,双方的弓箭手都停止了射击,免得误伤了自己人,不过步兵和骑兵们却不停地往前冲杀,大雨遮住了视线,他们就本能地杀死一切面向自己的人,这个时候,只有背对着自己的才是袍泽,而面向自己冲来的肯定是敌人,即便不是,也当他是了……
正所谓:刚不可久,柔不能守。这场暴雨来得急,去得也急,不用半个小时,雨便停了,夜空中露出了点点繁星,而双方的战斗却更加惨烈了,一直战至第二天早上,仍然未曾分出胜负,晓风中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真个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朝阳之下,一只纯白的飞鹰在战场上空盘旋了片刻,然后便往北方飞走了。
此刻的李密面色有点难看了,很明显,窦军的顽强超出了他的预料,而且窦军的防御工事也超出了他的预料,他本以为突袭之下,天亮前便可结束战斗,结果窦军竟然能撑到现在,不过好在,窦军的颓势已经越来越明显了,相信支撑不了多久了。
这时李密厉声喝道:“单雄信听令。”
“末将在!”单雄信打马出列,高声应诺。
“本帅命你率骑兵一千突击窦军西侧,不得有误!”李密喝令道。
单雄信立即领命而去,手提马槊,率领一千骑兵冲击窦军营地西侧。
单雄信此人勇猛无比,率着一千骑兵生力军猛冲猛打,倾刻就冲破了防线,杀入了窦军的营地。窦建德麾下大将高士兴上前抵挡,十个回合之内便被单雄信刺死落马。
“杀!”单雄信杀气腾腾地大喝一声,乘胜左冲右杀,如入无人之境,直奔窦建德的帅旗冲去,试图斩将夺旗。
这个时候,一员年轻小将冲出,拦住了单雄信,正是苏定方,两人你来我往地杀了个势均力敌。
“报,高士兴将军阵亡!”
“报,高雅贤将军阵亡!”
“报……”
窦建德心胆俱震,面色惨变,短短一炷香时间,窦军便阵亡了五位将领,其中还包括了高士兴和高雅贤这两员得力大将。
祭酒凌敬急急地道:“长乐王,快撤吧,我军要抵挡不住了,再不撤就来不及啦。”
纳言宋正本也来相劝,窦建德真是欲哭无泪,这次真的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了,早知就不拦着徐世绩和卢升南下了,大家合力拿下邯郸城,即便分一半战利品给高长卿,也总结比现在惨败好,都怪自己太贪心了。
“撤军!”窦建德心头滴着血,下达了撤军的命令。
撤军命令一下,窦军便开始往北边打边撤了,李密见状不由松了口气,其实他的损失也不少,王薄、孟让、左孝友等大将先后阵亡,而他带来的五万精兵也死伤了近四分之一。
“杀啊!”
眼见窦军撤退,瓦岗军的士气高涨,咬尾追杀不休,单雄信试图趁机捉住窦建德,却被苏定方的回马箭给射伤了左腿,不得不停止了追击。
……
这时的赵郡和襄国郡边境,王伏宝仍然拦在道中,挡住齐军南下的去路。
“王将军,不好了,齐军开过来啦!”一名士兵忽然急急跑来禀报。
王伏宝吃了一惊,急忙取了兵器上马冲出营地,果然见到齐军正浩洁荡荡地开来,直逼他的营地,但见齐军衣甲鲜亮,刀枪林立,军容严整,那股行进中的气势便让人胆寒。
王伏宝之前在河间军被齐军打得落花流水,夹着尾巴逃了数百里,现在还有阴影呢,此刻见到齐军平推过来,吓得面都白了,竟有点不知所措。
幸好这时,徐世绩带着数十骑驰了出来,径直奔到了王伏宝面前,后者不由松了口气,看样子还有得谈啊,于是强作镇定斥问道:“徐将军大军压境,意欲何为?齐王和长乐王可是有盟约的,难道你们想背信弃义,毁坏盟约?”
徐世绩淡道:“这番话你还是跟齐王讲吧!”
这时,众骑分开,一匹神骏的大青马不紧不慢地踱了上来,王伏宝一见马上这名英气勃勃的青年,顿时心中一沉,急急下马行礼道:“王伏宝见过齐王!”
高不凡从容地点了点头道:“王伏宝,叫你的人让开,本王便不跟你为难!”
王伏宝吃吃地道:“齐王这是要作甚?您和长乐王可是有盟约的,而且又是翁婿……”
高不凡淡道:“废话少说,绑了!”
第633章 长乐王末路(下)
窦军且战且退,瓦岗军紧追不舍,从邯郸追至永年县,又从永年县追到临洺县,窦军越打越少,死的死逃的逃,当初的六万大军竟仅剩一万不到了,十去其七八,不是一般的惨。
时值正午,烈日当空,人困马乏的窦建德,率着七八千残兵抵达了洺水旁,人和马都跑不动了,只能停下休息,士兵们纷纷扔掉兵器,脱下战甲,扑到水边咕噜咕噜地猛喝,有人甚至直接跳入河中泡澡消暑,乱哄哄的,根本约束不住。
窦建德此刻也是渴得嗓子冒烟了,跳下马踉跄地来到水边,捧起清凉的河水往脸上猛泼,最后更是直接趴下来猛喝一阵,喉咙被火烧的感觉才消退一些。
将士们喝饱了水,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到岸上,可是由于喝得太多太急,很快便有人闹肚子了,上吐下泻的臭气冲天。
窦建德也觉得隐隐有些肚子痛,不禁暗叫糟糕,强忍住拉稀的冲动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回长乐王,这里叫牛口渚!”窦建德皱了皱眉,莫名的讨厌这个名字,下令道:“苏将军,马上搭桥渡河,离开这里。”
苏定方指派下属一名校尉率人,在洺水狭窄处搭桥渡河,而这个时候窦建德的肚子越来越痛,终于憋不住了,钻进河边一堆芦苇丛里唏里哗啦地方便起来。
然而正当窦建德拉得高潮的时候,瓦岗军的骑兵便先行追至了,苏定方率领仅剩的数百骑上前抵挡。
“长乐王,赶紧渡河,敌军杀到了。”亲兵焦急地催促道。
窦建德连屁股都来及收拾了,提起裤子便往外跑,盔甲什么的更是来不及穿,取了兵器便跃上马,只是这个时候桥还没搭好呢,窦建德只能在亲兵的护卫下往下游逃去。
结果没跑多远,只闻一声锣响,斜地里杀出一支瓦岗军来,为首之人正是蔡建德,此人策马扬刀,狞声大喝:“蔡建德在此,长乐王哪里逃。”
窦建德只好拨转马头往上游逃,结果没跑多远,又碰上了另一支瓦岗军,为首之人正是手持双刀的王伯当。
只见王伯当哈哈大笑道:“豆入牛口,势不可久,窦建德啊窦建德,这里是牛口渚,正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来投,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王伯当一夹马腹杀了过来,双刀翻飞,连斩窦建德的数名亲兵,端的是勇猛无比。
窦建德拨转马头又往回跑,偏偏腹痛得厉害,颠簸之下,噗的一声,一股沾乎乎的热流便在裤子内部爆开了,黄绿之物泗流。
窦建德既羞愧又狼狈,但此时保命要紧,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继续打马狂奔,回到了原来喝水的位置,情急之下,直接冲进河中,嘿,发现河水竟然不算太深,才刚到马鞍的位置,倒是可以勉强趟过去。
窦建德大喜道:“河水不深,趟水过河。”
窦建德的亲兵见状纷纷策马冲入河中,其他窦军士兵也不断往河里跳,就好像下饺子一般,只是河水冲不走战马,却不代表冲不走人啊,很多窦军一入水就被河水卷入急流中,淹死者不计其数。
此时,李密也率着步兵追至了,对着河面上万箭攒射,整段河水倾刻就红了,窦建德虽然侥幸上了对岸,但背后中了一箭,偏偏拉肚子的时候把铠甲也脱了,所以中了一箭可够呛的,只能咬牙继续逃离。
李密显然下定决心要将窦建德彻底消灭,所以立即率军渡河追杀,不干掉窦建德便誓不罢休。
且说窦建德上岸后,咬着牙逃了十几里地,终于坚持不住了,失血过多让他变得十分虚弱,眼冒金星,天旋转地转。
正在此时,前方突然出现在支人马,但见刀枪如林,旌旗遮天蔽日。
窦建德只以为是瓦岗军跑到自己前面去了,不由绝望地长叹一声,眼前一黑便坠落马下。
“长乐王,长乐王!”窦建德的亲兵失声惊呼,纷纷跳下来相扶。
这时,那些亲兵才发现,迎面而来的这支大军竟然是齐军,一面威风凛凛的“高”字王旗迎风飘扬,不禁又惊又喜。
“长乐王,来的不是瓦岗军,是齐军,是齐军啊!”亲兵们大叫。
“齐军?”窦建德立即像回魂似的,勉强睁开眼一看,可不是么,这支迎面开来的雄壮之师,赫然正是齐军。
窦建德惊疑不定,齐军也来得太巧了些,难道是早有预谋的?
窦建德还没来得及细想,一支齐军骑兵已经风驰电掣地来到跟前,为首的将领骑着一匹枣红马,挺着大肚腩,手持一对板斧,正是程咬金。
程咬金一眼就认出了窦建德,见状不禁乐了,笑道:“这不是长乐王吗,何故如此狼狈?咦,什么味这么臭?”
程咬金的目光落在窦建德的裤裆上,狐疑地道:“长乐王不会是拉裤子里面了吧?”
窦建德不禁又羞又愧,只能够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程咬金愕了一下,继而大喜道:“长乐王不会是嗝屁了吧?不过嗝屁了最好,省事!”
窦建德不由哆嗦了一下,睁开眼怒不可遏地喝道:“高长卿在哪?”
程咬金嘿嘿笑道:“开个玩笑而已,长乐王咋就眼了呢?齐王在后面,马上就到,嘿嘿,俺老程是先锋官,这便给长乐王报仇去,挺住了,千万别嗝屁,俺把李密的脑袋取回来给您当尿壶。”说完率着两千轻骑兵呼啸而去。
窦建德两眼一黑,这回是真的晕过去,不醒人事了。
且说齐军潮水般开来,有天眼在空中监视,瓦岗军的动向根本瞒不过高不凡,所以李密刚开始渡洺水,高不凡便下令急行军了,并且派出程咬金和裴行俨各率两千轻骑为先锋,分别从上下游奔袭李密的军队。
李密的军队有好几万人呢,才刚好过了一半,裴行俨和程咬金便率骑兵杀到了,分别从上游和下游方向冲撞而来,就像两把利刀,倾刻把瓦岗军的队伍拦腰斩断。
李密大惊失色,急急调动兵马迎战,只是如何低挡得住?
程咬金和裴行俨所率的都是骑兵,加起来就四千骑之多呢,而且又是生力军,挟着雷霆之威杀来,所以简直就是一边倒的屠杀,瓦岗军一触即溃了。
这就是所谓的:渡河未济,击其中流!
李密大胜之下,大意了!
裴行俨手持马槊左冲右杀,如入无人之境,杀得痛快无比,程咬金一对板斧上下翻飞,一斧头下去,不管你是人还马,都能给你拦腰斩断,端的骇人。
李密眼见抵挡不住齐军骑兵的来回冲杀,这个时候只能壮士断腕了,下令撤回洺水南岸,能撤多少是多少。
这时洺水北岸的瓦岗军约有一万五千余,争先恐后地退却,抢着上桥,互相拥挤践踏之下,死伤不计其数,其中相当一部份人掉进河里被冲走了。
很快,高不凡和徐世绩又率着齐军的主力赶到了,一波箭雨抛射,顿时射得瓦岗军人仰马翻,剩下的瓦岗军更是拼命往桥上跑,那座桥只是简易的木桥而已,哪里禁受得住,终于轰然倒塌,桥上的瓦岗军全部掉入河中,就跟下饺子一般。
这下真是风水轮流转了,不久前瓦岗军才把窦军赶到河里射杀,现在调过来,瓦岗军被齐军赶到河里了!
李密看着河中挣扎的瓦岗军,肉痛得直打哆嗦,为了歼灭窦建德,他这次调来了五万精兵,结果在跟窦军的战斗中损失了近四分之一,现在更是直接被齐军吃了一半。
不过,李密不愧是个枭雄,拿得起落得下,此时也不管对岸瓦岗军的生死了,立即将这边剩下的两万余人马调动起来,沿岸据守,防止齐军渡河。
激战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洺水北岸的瓦岗军终于被齐军全部水清理掉了,斩杀四千多人,俘虏五千多人,少部份侥幸逃回了南岸,剩下的估计都掉到河里喂王八了。
裴行俨杀得酣畅淋漓,这时兴冲冲地提着一人来到高不凡面前一扔,笑道:“禀齐王,末将抓到一条大鱼!”
高不凡定眼一看,发现此人自己认识,赫然正是单雄信,不由笑道:“单当家,别来无恙?”
单雄信面色灰败,沉声道:“本将既然落到齐王手里,要杀要剐,悉随尊便!”
高不凡点头道:“好,本王敬你是条好汉,那便成全你,来人,把单雄信砍了,人头送回给李密。”
单雄信愕了一下,显然没料到高不凡会如此干脆,裴行俨也有些意外,不过当他看到高不凡嘴角露出的一丝笑意,不由心中微动。
此时,高不凡的一名亲兵已经提刀上前,举刀便要砍下单雄信的人头,忽然有人高声道:“刀下留人!”
亲兵下意识地停住,抬头望去,只见一名将领打马奔来,正是左卫大将军徐世绩。高不凡打了个手势,亲兵立即收刀退后。
单雄信神情激动,脱口道:“世绩!”
徐世绩奔至近前滚鞍下马,单膝跪地道:“单雄信与属下有结拜之义,属下斗胆恳请齐王饶过单雄信一命!”
第634章 攻心为上
高不凡故作沉吟了片刻,这才道:“也罢,看在徐将军的份上,本王便饶过单雄信一命吧,来人,松绑!”
徐世绩大喜道:“谢齐王。”说完亲自替单雄信解开了身上的绳索,把他扶了起来,歉然道:“单大哥,许久不见了,原谅小弟当年不告而别。”
单雄信为人仗义疏财,虽然年纪比徐世绩大了一轮,但两人却志同道合,同上瓦岗辅助翟让,并且有结拜之义。
单雄信眼眶微微湿润,摇了摇头道:“不怪你,都是翟弘那蠢货造成的,而且世绩当年离开瓦岗才是对的,魏公此人虽然聪明绝顶,只是……”
单雄信没有说下去,子不言父丑,臣不责君过。
徐世绩叹了口气道:“李密必胸狭窄,没有容人之量,如果当时我还在山寨,只怕已经和翟大当家同遭不测了。”
单雄信闻言羞惭地道:“我本该和翟大当家一同赴死的,却苟且偷活到如今。”
徐世绩安慰道:“单大哥不必自责,趋吉避凶乃人之本能,接下来单大哥有什么打算,莫非仍要回去效忠李密?”
单雄信叹了口气道:“自从翟大当家遇害后,我便有离去之心,奈何有家室牵绊,而魏公其实待我也不薄,所以一直沉吟至今,这些年我征战无数,也算为魏公立了汗马之功,自问不再欠他什么了,此时抽身倒是正当其时。”
徐世绩闻言道:“既然如此,单大哥何不为齐王效力呢?齐王英明仁义,心胸远胜李密,有明主之姿。”
单雄信犹豫道:“只怕单通入不得齐王的法眼。”
高不凡微笑道:“单当家若肯投效,本王求之不得。”
单雄信此人虽然骨头有点软,但也不失是一员冲锋陷阵的猛将,若能收下来自是好的,所以高不凡主动伸出了橄榄枝。
单雄信闻言连忙单膝脆倒,郑重地施了一礼道:“单雄伟拜见齐王。”
“单将军请起!”高不凡上前把单雄信扶起,将这枚猛将欣然笑纳了。
李密本已经当了瓦岗的老大,却摆下鸿门宴把翟让兄弟杀死,这无疑是一步臭棋,想必在瓦岗军当中,像单雄信这般心生去意的人不会少,只是李密一直顺风顺水,十分强势,内部危机才没有爆发而已,一旦受到较大的挫折,内部危机必然会爆发,单雄信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当齐军打扫完战场时,天色已经黑下了,两军隔着洺水扎营对峙,第二日一早,李密便命人押着十几名俘虏来到洺水旁,这些俘虏都是窦建德麾下的骨干人物,包括了苏定方、宋正本和凌敬。
“本人李密,请齐王前来说话。”李密对着北岸朗声道。
齐军士兵急忙报到中军大帐:“禀齐王,李密在对岸邀您说话呢,还把长乐王麾下被俘的将士都押上来了。”
高不凡闻言不由心中一动,笑道:“李密又想搞隔河数落宇文化及这招了,不过好像本王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借题发挥的。”
长孙无忌道:“李密此人能言善辨,既然把长乐王麾下的将士押上来,估计是打算在长乐王身上作文章了,十有八九是要败坏齐王您的名声。”
杜如晦微笑道:“辅机言之有理,齐王不必理会他,待小卢率军抵达后两岸夹击,一举将其击溃即可。”
高不凡点头道:“言之有理,不过,若避而不见,难免弱了声势,世绩,你便代替本王去会一会他吧。”
众人不由眼前一亮,差点拍案叫绝,在场当中能言善辩的人不少,徐世绩绝对不是口才最好的一个,不过高不凡却派他去,自是有其深意的。因为李密杀死翟让兄弟一家,鸠占雀巢,这是他永远都洗不掉的污点,而徐世绩曾经作为翟让的谋主,在瓦岗的影响力还是蛮大的,如今站出来指责李密,不仅牢牢地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而且还能最大限度地动摇瓦岗的军心。
正所谓攻心为上,心理战的威力其实并不容小瞧,什么四面楚歌、虚张声势、声东击西等等,其实都是心理战的一种,古代虽然信息传播速度慢,但心理战却是古代战争的标配手段,而且先例比比皆是。
且说徐世绩来洺水北岸边上,没有披挂,只是穿着一袭长衫,发髻高束,背着长剑,跟当年在瓦岗上打扮差不多,所以他一出现,原来瓦岗的将士一眼就认出来了,纷纷交头接耳,有人甚至脱口而出:“是徐军师啊!”
“早就听说徐军师投靠了齐王,原来是真的。”
“徐军师当年是被弘爷逼走的。”
李密听到四下的低声议论,不由暗叫不妙,本来淡定自若的表情也变得有点不自然起来,暗骂高不凡狡猾。
正如长孙无忌和杜如晦所料,李密隔河约见高不凡的确是不安好心,无非是想借窦建德说事,拿话术去套高不凡,如果高不凡入套了,便指责他言而无信,无情无义,违背盟约,乘人之危,侵吞老丈人的地盘等,反正就是把屎盆子往高不凡头上扣,把他搞黑搞臭。
结果,高不凡竟然没有出现,反而派了徐世绩前来,李密顿时便变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只是这个时候势成骑虎,李密也不好意思掉头就走,只能硬着头拱手问道:“对岸来者何人?”
徐世绩淡道:“本人乃齐王府司马,齐国左卫大将军徐世绩,齐王不屑见你李密,怕污了自己,所以派本将军来打发你。”
李密不由面色一沉,蔡建德则勃然大怒道:“放屁,高长卿算什么东西,竟敢如此大言不惭!”
徐世绩冷道:“李密当年造反失败,亡命天涯,四处漂泊,居无定所,是翟大当家好心收留了他,并且待如上宾,最后甚至推举他为魏公,统率瓦岗群雄。
翟大当家仁义忠厚,宽宏大量,于李密有提携拥立之恩,而李密不仅不感激,反而残忍袭杀了翟大当家满门,鸠占雀巢,此等行为简直禽兽不如,人神共愤,世人皆可唾骂,就更别说齐王了。”
徐世绩骂得酣畅淋漓,北岸的齐军欢声雷动,而南岸的瓦岗军则鸦雀无声,就连李密的嫡系都羞愧地低下头,在翟让这件事上,魏公确实理亏了。
李密的面色终于变得难看起来,房玄藻急忙救主道:“徐世绩,你这个瓦岗昔日的叛徒,休得在此大放厥词,妖言惑众。翟让确实对魏公有知遇之恩不假,可是瓦岗能有今日之盛,全赖魏公的英明睿智,而魏公坐上第一把交椅也并非翟让之功,而是众望所归。
翟让表面上拥立魏公,实则却不甘心大权旁落,而翟让兄弟平日飞扬跋扈,欺霸同僚,极度贪婪,甚至图谋不轨,魏公迫不得已,这才先下手为强。所以翟让兄弟之所以落得如此下场,那是他们咎由自取,实怪不得魏公。”
徐世绩冷笑道:“如今翟大当家已经被害,死无对证,还不是由你们如何编排,无耻之极!”
李密拦住还要继续辩驳的房彦藻,故作大度地道:“我李密一生行事光明磊落,天地日月可鉴,无需向由何人解释,何必逞一时口舌之利呢。”
徐世绩哈哈一笑道:“李密,你为人心胸狭窄,行事诡诈,竟敢大言不惭,说自己光明磊落,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李密神色自若地道:“多说无用,而且你徐世绩也作不了主,让高长卿来跟我谈吧。”
徐世绩淡道:“齐王说了不屑见你,除非是你李密的人头。”
李密哂然一笑道:“密本以为齐王是个人物,没想到不过如此罢了,目光太短浅了,也罢,倒不如不见。”
徐世绩自然不会被这种话术套进去,冷笑道:“废话少讲,咱们手底下见真章。”说完转头就走。
李密皱了皱眉,厉声喝道:“且慢,这些都是长乐王麾下的将士,齐王也不打算赎回去了?不过也是,要是都赎回去,齐王又怎么好控制长乐王的疆土呢?对了,长乐王如今可还安好?”
此言一出,苏定方、凌敬、宋正本等人都不由面色微变。
李密这番话无疑是杀人诛心,这分明在暗示高不凡为了抢占窦建德地盘,暗中谋害了窦建德,如果窦建德与高不凡没有关系就算了,偏偏窦建德却是高不凡的老丈人,而且双方还签订了攻守同盟的条约。
徐世绩神色淡然地道:“长乐王虽然后背中了一箭,但经过救治已经无性命之忧,就不劳你李密假惺惺了。”
苏定方等人听闻长乐王还活着,不由松了口气。
此时徐世绩又续道:“至于瓦岗的俘虏,齐王向来仁义,待会便会把他们全部放了,如果你李密也有齐王如此心胸,不妨也把长乐王的旧部都放了。”说完转身大步离开。
李密不禁面色变幻,作不得声,显然没料到高不凡会来这么一手,轻描淡写就把他的攻势化解了。
第635章 转移目标
王伯当不禁皱起了眉头,将信将疑地道:“高长卿真的会把咱们的人放了?”
洺水北岸一战中,瓦岗军至少有四五千人被齐军俘虏了,就连单雄信也失陷其中,王伯当不太相信高不凡会如此大度,把所有人都释放了。
房玄藻叹了口气道:“徐世绩当众说出的话,显然不会有假,否则信义何在?”
宋正本和凌敬对视一眼,内心既喜且忧,不得不说,高长卿此举应对得十分高明,李密本打算败坏高长卿的名声,结果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被徐世绩臭骂了一顿,估计军心也动摇了,只是高长卿的手段如此厉害,真的会放弃到手的肥肉吗?长乐王只怕处境要不妙了。不过好在,高长卿为人还算相对仁义的,没有李密那种狠劲,想必长乐王不会有性命之忧。
约莫中午时份,北岸的齐军果然开始释放俘虏了,五千多名俘虏,一个不剩,全部都放掉,他们有些人游回了南岸,更多人却是一哄四散了,也有部份人愿意留来投靠齐军。
位于南岸的瓦岗军,亲眼看着齐军把俘虏都全部释放掉,眼神不禁都有点变了,天啊,原来齐军抓到俘虏都会放掉,只要交出兵器就行,真替那些为了逃命而淹死在河里的同袍不值,早知道把兵器直接一扔,就不用枉送性命了。
李密敏锐地察觉到自己麾下兵将的心理变化,不由面色阴沉无比,高长卿这条攻心计毒啊,简直毒过青竹蛇,一番组合拳下来,自己麾下的士气和战意估计都得被瓦解了三成。
“魏公,情况不妙啊,此战不可胜,还是暂时避其锋芒吧。”房玄藻忧心忡忡地道。
李密沉吟了片刻,也罢,留得青山在不怕无柴,如今天时、人和都不占,地利也不是甚理想,打起来只怕必败无疑。
于是乎,李密当机立断,下令把俘虏来的窦军将士都放了,并且逼着他们想办法渡河,而趁着数以千计的俘虏渡河之机,李密则率着瓦岗军迅速撤退。
“禀齐王,李密撤军了!”士兵急急进来禀报。
高不凡和徐世绩等人连忙出营观看,果然见到李密的帅旗正在迅速远去,而那些渡河的窦军俘虏却正好阻挡住齐军追击的去路。
程咬金不由急了,大声道:“齐王殿下,末将这就率一支骑兵趟过河追赶,绝不能让李密跑了。”
高不凡摇头道:“来不及了,而且李密说不定会杀个回马枪,到时咱们只怕会步瓦岗军的后尘。”
程咬金愕了一下,一拍额头道:“李密此人十分狡诈,说不定真的会用这招,那咋办,难道就如此眼睁眼地让李密跑了?”
高不凡和徐世绩遗憾地对视一眼,其实卢升已经率领一万人从下游方向渡河了,最多一两天就能就位,到时抄了李密的后路,而这边再渡河夹击,李密绝对插翅难逃,不过李密确实有两把刷子,而且行事果断,眼见形势不利,立即就撤军了,而且还故意用俘虏阻挡追兵去路,狡猾狡猾的。
且说李密一口气行了二十多里路,没发现齐军追来,这才松了口气,也有些遗憾,正如高不凡所料,他的确留了后手,如果齐军渡河追击,他会立即掉转头来,也给齐军来个“渡河未济,击其中流”。
可惜,高不凡没有给李密这个机会!
李密此刻的心情无疑是极为憋屈的,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把窦建德打垮,正当他准备一鼓作气把窦建德的地盘都抢下来时,却半路杀出一个高长卿,把好处都占了,还令到自己白白损失了一半以上人马,真是应了那句赔了夫人又折兵。
幸好,宇文化及这只肥羊还在邯郸等着,回头把他收收拾了,倒是正好弥补部份损失。
念及此,李密不禁又精神抖擞起来,像他这种枭雄,又怎么可能因为一场败仗而萎靡不振呢?更何况他的实力仍然不算弱。
然而,打击马上又来,正当李密走到一座山附近时,突然杀出一支骑兵来,咬着瓦岗军的后军就打,紧接着,另一支骑兵也杀了出来,倾刻打得瓦岗军秩序大乱。
李密大惊,急忙调动兵马迎战,好容易才稳住了阵脚,发现这两支骑兵打的都是齐军旗号,不由既惊且疑,莫非高长卿能掐会算,竟然提前派人埋伏在此?
其实这两支骑兵正是卢升麾下的薛万钧和薛万彻兄弟!
话说徐世绩驻扎在赵郡,而卢升则一直驻扎在河间郡与信都郡交界的位置,前些天卢升收到高不凡的命令,突然发难把阻拦他的窦军将领给抓了,然后迅速率军南下,赶往邯郸,后来又收到高不凡的命令,让他从洺水下游渡河夹击李密。
今天早上,卢升率着一万人从洺水下游百余里的地方渡河了,派出薛万钧和薛彻兄弟各率骑兵五百打头阵,结果倒是刚好赶上了。
薛万钧和薛万彻本是罗艺的部下,自从投靠了高齐后,也没什么机会立功,此时自然不愿放过,所以兄弟二人一商量,便追上去撕咬李密的后军,咬得一口算一口。
李密发现追来的齐军骑兵并不多,不由松了口气,一边调集人手断后,一边命令部队继续开进。
薛万钧和薛万彻毕竟只有一千骑兵,又没有后援,一开始乘其不备,的确血赚了一波,不过随着瓦岗军隐住了阵脚,两人便讨不到大的便宜了,还差点被引进包了围圈中。
幸好兄弟二人倒也勇猛,在包围圈合拢之前及时冲了出来,只损失了数十骑,不过尝过李密厉害的兄弟二人倒是不敢再追了,调头原路返回,等候大部队的到来。
且说李密摆脱了薛氏兄弟,更加不敢停留了,连夜赶路,第二天早上便回到邯郸城外,试图叫开城门,只是裴虔通根本没理会他,气得李密差点想骂娘。
蔡建德骂骂咧咧地道:“裴虔通这杂碎,肯定是知道咱们打了败仗,所以不打算再投靠魏公了,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呸!”
李密倒是慢慢平静下来,世人就是如此,见风驶舵,唯利是图的小人居多,你强势的时候,大家都趋之若鹜,等你失势的时候却又弃之如敝屣!
李密倒也干脆,直接放弃了邯郸城,带着败军继续南下返顺魏郡的滏阳县城驻扎。
这时的邯郸城头上,裴虔通和一名中年文士目送着李密所率的瓦岗军远去,前者舔了舔嘴唇狞笑道:“这一场戏真是精彩,大鱼都入局了,只是没想到李密会败在高长卿手中,这小子的确了不起,损失不大,却捡了个大便宜,窦建德最惨,不仅全军覆没,估计老命和地盘都要不保了。”
中年文士皱眉道:“高长卿此子入局的时机也把握得太妙了,有点不正常。”
裴虔通点了点头道:“的确有些门道,据说这小子自出道以来未尝一败,运气真好得出奇。”
中年文士眼中冷芒一闪,淡道:“那本座倒要看看此子的运气是不是能一直都这么好,可惜了,本来布好的局是用来对付李密的,现在为了高长卿,只能暂时放弃李密了。”
裴虔通也是遗憾地点了点头,本来刚才只要把李密骗进城中就能解决他,但为了对付高长卿,也只能放弃了,可见相比之下,主公更加重视高长卿。
当然,裴虔通也觉得,高长卿似乎真的比李密要厉害,杀猪自然是要先杀肥的,那就先搞定了高长卿这个最大的威胁,然后再图谋李密吧,反正李密这次的损失绝对已经伤筋动骨了,实力大打折扣,日后对付起来也相对容易。
第636章 干净利索(加更)
高不凡也知道追不上李密了,所以并没有急着追赶,而是等候卢升率军前来汇合,又借口提防李密反攻,派兵进驻窦建德的“都城”长乐,并把丈母娘曹氏接走,送到涿郡安置。
窦建德麾下的精兵在邯郸一战中,几乎已经全军覆没了,麾下的谋士战将被俘的被俘,阵亡的阵亡,而窦建德本人更是重伤卧床不起,所以齐军轻松便控制了窦建德的所有地盘。
本来窦建德的续弦曹氏也不是省油的灯,但终究只是一个妇人罢了,手中又没兵,平时给窦建德出个主意还行,如今窦建德又在高不凡手里生死未知,她能有什么办法,所以高不凡安排她去涿郡陪窦线娘临产,她也只能去了。
窦建德的谋士宋正本和凌敬求见高不凡,被晾了三天也见不到人,不禁越来越焦急,苏定方年少气盛,终于禁不住硬闯高不凡的帅帐,结果被亲兵队长高大河带人给制报,狠揍了一顿后挂在旗杆上暴晒示众。
这一日,日理万机的齐王终于抽出空来接见凌敬和宋正本了,两人来到帅帐前,见到苏定方被挂在旗杆上,浑身血污,嘴唇都干裂了,奄奄一息的,不由暗暗心惊,却又爱莫能助,只能默默地进了帅帐内。
“凌敬(宋正本),见过齐王!”凌宋二人行至高不凡面前施礼。
高不凡和颜悦色地点了点头道:“凌大人和宋大人免礼,本王事务繁忙,如今才得空,实在万分抱歉。”
凌敬和宋正本对视一眼,前者不卑不亢地道:“齐王日理万机,我等本不该打扰的,但委实担心长乐王的安危,所以斗胆请求齐王允准我等见一见长乐王。”
高不凡微笑道:“自然没问题,二位对长乐王忠心耿耿,实乃臣子之锴模,长乐王若得知,必然甚是欣慰。”
凌敬和宋正本不由愕了一下,显然没料到高不凡竟然答应得如此痛快,既惊且喜,连忙道:“齐王过誉了,不知长乐王如今在何处?”
高不凡有点忧心地道:“长乐王后背中了一箭,由于未穿盔甲,伤及肺脏,情况较为严重,所以本王已经派人把长乐王送到了涿郡医治疗养了。”
凌敬和宋正本面色微变,暗叫一声好手段,他们早就料到高不凡不太可能放弃到口的肥肉的,果然不其然,这是要把长乐王软禁起来啊,而且还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让人指责不得。
高不凡讶然道:“二人大人如此表情,难道觉得此举不妥,也是,此举确实有点不妥,本王应该先征求一下长乐王妃的意见的,不过长乐王的情况比较危急,本王也只好先救人了。”
这个时候,凌敬和宋正本还能说啥,只能认了,而且高不凡这种做法已经算仁义了,换着一个狠的,指不定干脆就让长乐王来个“不治身亡”呢,毕竟大家争的可是江山,而不是三瓜两枣,若调转过来,长乐王有机会板倒高长卿,肯定也不会手软,甚至可能比高长卿还要绝情彻底。
这就是成王败寇,没什么可以抱怨的!
高不凡微笑道:“两位大人一片忠心可嘉,若想探望长乐王,本王可以派人护送你们去涿郡。”
凌敬拱手道:“那便有劳齐王了。”
“有劳齐王了!”宋正本亦拱手道。
“举手之劳罢了!”高不凡眼中露出一丝赞赏,这两位倒是识趣,知道留下来会受猜忌,所以干脆去涿郡陪老窦了,也好让自己彻底放心。
凌敬犹豫了一下,躬身道:“苏定方年少气盛,无礼冲撞齐王虎威,罪有应得,不过念在其也是护主心切的分上,齐王能不能网开一面,饶过他一命?”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道:“苏定方强闯本王帅帐,若是其他人,早已被本王的亲兵乱刀砍杀了,也罢,既然凌大人替他求情,本王便网开一面,来人,把苏定方带进来见本王。”
两名亲兵应诺一声,出去把苏定方从旗杆上放下来。盛夏的烈日是真的毒,此刻的苏定方就像一块腊肉似的,晒得又红又黑,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不是一般的惨。
高大河让亲兵取来一桶水兜头淋下去,苏定方这才苏醒过来,伸出舌头猛舔唇边的水渍,然后用虚弱而沙哑的声音不停地叫唤:“水……水……水。”
高大河取出水囊,送到苏定方的嘴里,后者顿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咕噜咕噜地喝几大口。这时高大哥却把水囊收起来,不给喝了,苏定方愤怒地道:“老子要喝水!”
高大河撇嘴道:“齐王说过,人在极度干渴时不能一下子喝太多水。”
“为什么?”
高大河耸肩道:“我哪知道,反正听齐王的准没错。”
苏定方怒道:“难道齐王放个屁你都说香?”
高大河嘿然道:“齐王不爱放屁,所以我还没闻过,要不你去问问,齐王能不能赐你一个屁闻闻。”
苏定方被噎得直翻白眼,高大河淡道:“得了,不跟你瞎扯,齐王要见你,有种你可以继续硬气,要不是凌敬和宋正本替你救情,保准把你晒成干尸。”
高大河一挥手,两名亲兵便把苏定方押进帅帐内,后者一眼见到凌敬和宋正本果然在场,便知高大河刚才并没有说谎。
“跪下!”两名亲兵向苏定方的腿弯踢了一脚,后者便扑通的跪倒了。
高不凡淡道:“苏定方,你可知罪?”
苏定方本来还想硬气一番的,不过一想到被吊起来暴晒的滋味,顿时便英雄气短了,低头沉默无语。
凌敬连忙道:“长乐王如今好好的,定方你误会齐王了,还不赶紧向齐王赔礼请罪!”
苏定方闻言一喜,急忙问:“当真?”
宋正本使了个眼色道:“自是真的,齐王一言九鼎,正要送我等去探望长乐王呢,又岂会有假。”
苏定方犹豫了下,向着高不凡嘭嘭嘭的叩了三个头,道:“苏烈误会齐王了,在此向齐王叩头认错,还望齐王大人有大量。”
高不凡淡道:“也罢,念在你也是出于对长乐王一片忠心的份上,本王便饶过你这一次吧,来人,把苏定方和两位大人带下去,明日安排去涿郡。”
苏定方愕了一下:“涿郡?”
凌敬低声道:“长乐王伤势过重,齐王已经派人护送长乐王到涿郡找名医治疗了。”
苏定方这才回过意来,整个人都不好了,高长卿这小子好手段啊,这是把长乐王给软禁了,这会再把自己这些骨干也一并送到涿郡,下面的人还能闹得出什么风浪来?
亲兵们把苏定方三人带了下去,长孙无忌和杜如晦等人都松了口气,得,这下一切都搞定了,如无意外,窦建德这辈子都得在涿郡养老了,顺便帮忙带外孙,其实也不算错,含饴弄孙,怡养天年!
温彦博亦是捋须点头,齐王此事处理得漂亮,既解决了问题,又保存了名声,窦建德也落得一个好结果,跟窦妃也算有了交待,存了她们父女之情。
徐世绩道:“凌敬、宋正本和苏定方都是不错的人才,不过得先晾一晾,特别苏定方这小子,否则很难为齐王您所用。”
高不凡微笑道:“不急,慢慢来,换着谁遇到这种事都会有点怨气,特别是我那老丈人,肯定还会折腾点动静出来的,否则不会服气的。”
裴行俨狞道:“那便让他折腾去,不服就揍到服,不信他能翻得出什么风浪来。”
高不凡笑了笑道:“那倒不至于,总教他老实下来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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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7章 熟悉的配方
高不凡果断吞并了窦建德的地盘后,几乎整个河北都纳入了齐国的疆土了,还剩魏郡、汲郡和武阳郡仍控制在李密的手里,所以此时的天下,已经隐隐形成了李唐、高齐和李魏三足鼎立的局面,此外还有刘武周、梁师都、郭子和、薛举、李轨、萧铣、林士弘、李子通、杜伏威等实力较强的地方割据势力,至于徐圆郎和孟海公等人,只是一些小鱼小虾罢了,不值一提。
且说高不凡在洺水驻扎了近半个月,这才继续挥师南下,兵临邯郸城外。这时,裴虔通正站在城头上,看着城外军容严整,装备精良的齐军,馋得直流口水,暗道:“齐国果然富庶,这装备只怕比骁果军都不弱,高长卿真的占了一个好地方啊,如此多的战马,李密肯定拿不出来,目前的李唐估计也没有这个实力,除非平定了陇西,将祁连山下最大的马场抢到手。”
裴虔通正意淫着把城外的这支齐军吃下时,身边忽然多了一个人,连忙行礼道:“见过主公!”
来人没有理会裴虔通,只是仔细观察着城外的齐军,良久才道:“这支齐军的装备优良,军纪严明,战力很强,难怪李密会不敌,你万不可掉以轻心。”
裴虔通点头道:“这支齐军的确不容小视,幸好高长卿要分兵把守窦建德的地盘,只来了三万兵力左右,属下盘算了一下,应该能吃得下。”
来人点了点头道:“那就好,关键是高长卿本人,只要消灭了此人,高齐便不足为患了,剩下的人不过是树倒猢逊散之局。”
裴虔通得意地道:“狡猾如李密都上钩了,属下就不信高长卿能不上当。”
来人的表情有点古怪地道:“此子或许不如李密狡诈,不过运气却总是出奇的好,关键时刻总能化险为夷,这次他如果还能逃过一劫,只怕连本座都要怀疑此子的确是真命天子了。”
裴虔通闻言微吃了一惊,嘴上却道:“这次高长卿遇见到主公,好运气只怕要到头了。”
来人没有接话,目光盯着城外正在扎营的齐军,也不知在想什么,良久才道:“宇文化及近来好像有点不对劲。”
裴虔通微愕道:“宇文化及这段时间都在萧皇后那饮酒作乐,跟往常一般,没有异常啊。”
“正因为如此才不正常,派人盯紧一点,这节骨眼上绝不能有意外。”来人淡道。
“属下省得了。”裴虔通连忙道,内心却有点不以为然,就宇文化及这种废物,能翻得出什么风浪来?
来人没有再说话,背着双手踱了开去,径自下了城头。
裴虔通虽然有点不以为然,不过巡视完城防后,还是去了一趟萧皇后的住处,守在外面的侍卫连忙行礼道:“见过莒国公。”
裴虔通点了点头,低声问:“皇上在里面?”
侍卫表情暧昧答道:“皇上和萧后正在高乐。”
裴虔通侧耳倾听了片刻,果然听到萧皇后那娇媚的调笑声,不由吞了吞口水,奶奶的,便宜宇文化及这蠢货了,萧皇后这荡、妇,往日高高在上,如今为了苟且偷活却任人玩弄,真是个水性杨花的货色。
裴虔通又听了一会墙跟,这才放心地离开了,暗想,应该是主公多虑了,宇文化及这蠢货如今被萧皇后迷得神魂颠倒的,都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哪里还有心思搞事?嘿嘿,且让这货再醉生梦死几天,等干掉了高长卿,再一刀宰了他,到时老子也尝尝萧皇后这荡、妇的滋味,啧啧!
…………
城外,一名鬼鬼祟祟的家伙被齐军岗哨抓住,送到了高不凡的帅帐中。
士兵大声道:“禀齐王,此人在我军营地外围窥视流连,估计是个奸细,属下便特意抓来审问了一番,可是此人却说有要事求见齐王,不知真假,所以带来让齐王过问。”
高不凡打量了一眼此人,问道:“你是何人?找本王何事?”
来人连忙道:“小的叫闵忠,乃裴将军麾下!”
高不凡不动声色地道:“哪个裴将军?”
裴行俨牙痛般咧了咧嘴。
闵忠陪笑道:“裴虔通裴将军。”
高不凡吃了一惊,脱口道:“原来是他,裴虔通派你来见本王,所为何事?”
闵忠压低声道:“宇文化及鸠杀皇上称帝,奸淫妃嫔,侮辱皇后,此举简直丧心病狂,引发众怒,目前已经离心离德,很多人都想反他,但又畏惧他的淫威,不敢轻举妄动,幸好齐王如今来了,如果齐王肯接纳,咱们将军打算向齐王您你献降。”
高不凡大喜过望,不过很快又皱起了眉头道:“那裴将军为何之前不向窦建德和李密献降呢?要拖到现在才向本王献降?”
闵忠神色一整,恭敬地道:“我家将军说了,天下英雄唯齐王一人矣,齐王乃将星下凡,天命之所在,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我家将军如果要投效,自是非齐王莫属啊。”
嘿,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这个闵忠也是一招鲜吃遍天了!
程咬金眼珠一转,嘿笑道:“看来你们家将军倒是有点眼光,这次真的选对人了,赶紧让他砍了宇文化及的人头送出城来,齐王一高兴,指不定给他封个大官当当。”
闵忠尴尬一笑道:“这位将军有所不知了,宇文化及此人多疑狡诈,把兵权都抓在手里,而身边又守卫森严,要杀他不易,一旦事败,只怕我家将军和麾下一众弟兄都会性命不保,所以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程咬金两眼一翻道:“那你家将军想如何从长计议?不出三天,俺就能攻破城门你信不信,到时你家将军还投诚个屁,多此一举!”
闵忠陪笑道:“这位将军如何称呼?”
程咬金一拍大肚腩,大大咧咧地道:“俺叫程咬金!”
闵忠目光一闪,拱手道:“原来是张将军的旧部,失敬失敬,程将军果然是一员虎将,只是邯郸城中的守军超过两万,程将军即便再是勇猛,三天破城也未免太过托大了些,小的……呵呵,真不太相信。”
程咬金大怒,两只杀猪眼一瞪道:“那你现在滚回去,也别投诚了,看俺三天后如何破城,砍掉你的脑袋,他奶奶的,敢瞧不起俺老程!”
闵忠顿时缩了缩脖子,陪笑道:“程将军息怒,小的信了便是。”
高不凡皱起剑眉,挥手道:“程将军,差不多就得了,一边去别打岔。”
程咬金这才愤愤地退到一边,眼底却是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精明。
高不凡目光转到闵忠身上,淡道:“你们将军既然打算投诚,应该有所计划吧,不妨说来听听。”
闵忠连忙道:“齐王英明,我家将军控制着北城门,等半夜的时候,我家将军会打开城门,齐王只要率兵攻入城中,抓住宇文化及就大功告成了,到时我家将军会派人给齐王引路,定教宇文化及无处可遁。”
高不凡喜道:“这倒不失是个好计策,嗯,你回去告诉你家将军,本王接受他的献降,只要顺利抓住宇文化及,拿下邯郸城,本王绝不会待薄他。”
“嘿,成了!”闵忠心中暗喜,连忙道:“好的,事不宜迟,小的这就回去给将军报喜。”
高不凡点头道:“去吧……且慢!”
闵忠正打算退出去,却被高不凡突然叫住了,不由心里暗嘀咕了,幸好,高不凡只是命人赏了他一锭金子。
闵忠连忙叩谢,走出了齐军军营后,笑嘻嘻地抛了抛那锭金子,暗道:“高长卿也不过如此而已,不过比李密会做人,还赏了一锭金子,出手阔绰,嘿嘿!”
闵忠把金子收入怀中,喜滋滋地返回城中,向裴虔通报信去了。
第638章 将计就计
闵忠回到城中见了裴虔通,把经过说了一遍,后者不由喜道:“干得好,高长卿上钩了,嘿嘿,想要宇文化及的人头,先拿你自己的头颅来换吧。”
闵忠略带讥诮地道:“程咬金那莽汉大言不惭,竟然吹牛说三天之内就能攻破邯郸城,真当咱们这些人是泥捏的,老子给他三十天,看他能不?”
裴虔通哂然一笑:“张须陀麾下三虎将,就数这个程咬金最不靠谱,甭用管他,你要是气不顺,待今晚抓住了这货,可以狠狠地羞辱他一番。”
“必须的。”闵忠狞笑道。
裴虔通拍了拍城头的墙砖,看着城外的齐军军营,冷笑自语道:“高长卿啊高长卿,这次看你还有逃过一劫的运气吗?”
一声嘹亮的鹰叫掠过长空,裴虔通抬头望去,但见一只威武的雄鹰张开翅膀,从头顶上方滑翔而过,闵忠笑道:“大展鸿图,一鸣惊人,好兆头啊,今晚之后,主公和将军只怕要声名雀起,名留千古了。”
裴虔通愉快地哈哈一笑道:“老闵,你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这时,距离邯郸城约莫五十里的魏郡与武安郡的交界处,一支队伍正隐藏在一片山林中,兵力约有七八千,负责率军的将领正是陈智略和张童仁。
前面便提到过陈智略和张童仁,这两人均是骁果军的中层将领,裴虔通跟宇文化及说,这两人带兵投奔了李密,实则是个谎言,其实陈智略和张童仁一直率兵隐藏在此,乃神秘人和裴虔通暗中准备的一支奇兵,本打算用来对付李密的,现在自然是用来对付高不凡了。
夏日炎炎,山林内却十分清凉,就是蚊虫太多,实在让人讨厌得很,陈智略和张童仁在此藏匿了大半个月,都快闷出鸟来了,下边的士兵们意见也很大。
这个时候,陈智略和张童仁终于接到了上级的命令——今晚行动。
张童仁大喜过望,挥了挥拳头道:“他奶奶奶的,终于来活了,再待下,老子非闷出个鸟来。”
陈智略也十分兴奋,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鸟地方了,不过还是提醒道:“这次是要对付高长卿,莒国公特意提醒咱们,齐军的战力很强,万勿掉以轻心。”
张童仁开玩笑般道:“即便再强还能比这山林中的花蚊子强?老子宁愿面对齐军,也不想再面对成群结队的花蚊子,拉个屎,屁门也能痒半天。”
陈智略不由莞尔,把手下的将士召集起来传达命令,那些将士一听,无不欢声雷动,磨拳擦掌,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陈智略见到大家战意高昂,也是相当高兴,军心可用啊,看来在这里憋上大半个月,也不是没有好处。
正当陈智略等人欢声雷动时,一只纯白的鹰隼飞了过来,在山林的上空盘旋,赫然正是海东青万里。
当初高不凡把万里送给了崔道蕴,不过后来裴行俨娶了崔道蕴,万里又回到了裴行俨手里,嘿,这就叫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这些年,崔诗柔又陆续驯养了不少军鹰,专门用作巡逻警戒,高不凡每到一处驻军,都会把这些“天眼”放出来,巡视方圆百里的范围,以防不测。方圆一百里,如果是光靠斥候,这任务有点艰巨,但对天上飞的猎鹰来说,简直小菜一碟,翅膀一扇便搞定了。
本来陈智略和张童仁藏身的地方是一片密林,如果不发出那么大的动静,猎鹰未必能发现,结果这帮家伙欢声雷,摩拳擦掌的,立即便惊动了刚好经过的鹰隼万里。
万里的目力十分厉害,在山林上空盘旋了片刻,便大致分辨出有多少人马了,调头往邯郸城飞去……
是夜,新月如钩,天气炎热,雄虫们也是热情如火,正卖力地卖弄着歌喉,试图吸引雌虫前来交尾。
邯郸城的北城门,护城河吊桥缓缓地落下,城门也在无声地打开,城头上有人举着火把挥动示意。
高不凡微笑道:“来活了,咬金、万钧、万彻与本王一道进城,行俨率骑兵作第二梯队,小卢率步兵作第三梯队,至于城外便交给世绩你了!”
徐世绩点了点头,沉声道:“程咬金,薛万钧薛万彻,齐王若有个闪失,唯你们是问!”
薛氏兄弟凛然应诺,程咬金则拍着大肚腩道:“徐大将军放心,若是齐王掉了一根汗毛,不用你出手,俺老程自己便提头来见。”
高不凡一声令下,率着三千步兵精锐便迅速往护城河的吊桥扑去。城头上,裴虔通眼中寒光闪闪,沉声吩咐道:“确认高长卿入城后,立即扯起吊桥关闭城门,切断齐军的退路,然后万箭攒射,把高长卿干掉。”
裴虔通话音刚下,便听到两声哐当大响,原来程咬金那货通过吊桥后,随手挥出两斧,把连着吊桥的两根铁链给砍断了,嘿,这两根铁链有甘蔗一般粗细,却吃不住程咬金的一板斧。
“裴将军,不好了,铁链被一名使双板斧的齐军将领砍断了,吊桥升不起来啦。”负责操控吊桥的守军头目焦急地禀报道。
裴虔通不由暗叫不妙,使双斧的岂不是程咬金那货,齐军是识破了自己的计策,亦或是出于谨慎使然?
不待裴虔通细想,高不凡已经率着三千步兵潮水般一般拥进了城门,这些步兵清一色都是刀盾手,人人持刀举盾,一进城门后,不是往城里冲,而是分成两队,迅速从两侧的登城步梯登上城头。
裴虔通大吃一惊,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立即迎上前大声道:“来者是哪位将军,本将裴虔通。”
高不凡身形一闪,一个纵跃便到了裴虔通的面前,微笑道:“本王高长卿,裴将军辛苦了,本王给你记上一功!”
裴虔通心头狂震,显然没料到高不凡竟敢第一个领头入城,登时有点的手足无措,强忍住后退的冲动,“激动了”地道:“原来是齐王亲至,虔通有失远迎,时不宜迟,末将这便带齐王前往活捉宇文化及,迟了恐生变。”
高不凡微笑道:“不必了,裴将军劳苦功高,还是先歇一会吧。”
裴虔通面色大变,没等高不凡说完,一刀便疾斩向高不凡,同时大喝一声道:“动手!”
裴虔通的武功很高,绝对不弱于王须拔,这一刀犹如石破天惊,不过此时的高不凡可不是当年的高不凡,王须拔如果还活着的,这会在高不凡的手里绝对走不过三招。
高不凡手中挥出一道匹练,那凛冽的刀光比裴虔通的刀光不知要璀殩多少倍,倾刻就把裴虔连人带刀淹没了。随着一声惨叫,血光飞溅,裴虔通的一只手手,连同手中的刀便冲天飞起,落到城墙外面去了。
与此同时,程咬金和薛氏兄弟也出手了,倾刻斩杀了数名骁果军,三千齐军刀盾手奋力杀上城头,结果城头上的骁果军弓箭手只来得及射出一轮羽箭,齐军便已经冲上城头了,而且齐军人人举看,这一轮羽箭造成的伤害也微乎其微。
“杀啊!”三千齐军刀盾手喊杀着,人人奋勇争先,很快就占领了北城头,这时裴行俨率着一千轻骑兵也跟着杀入了城门,毫不停留地沿着大街往前冲,直奔县衙的所在,他的目标任务是推毁中枢,消灭宇文化及的近卫。
裴行俨之后,卢升也率齐军步兵主力潮水般涌入了,他的任务是控制其余三座城门,消灭城中骁果军的主力。
“杀啊,活捉弑君逆贼宇文化及!”
“齐王驾临,只诛首恶,余者不咎!”
“负隅顽抗,格杀勿论!”
齐军厉声喊杀往城中冲杀,就连那刷刷的脚步声都似乎散发着凛烈的杀意,一场激烈的战斗随即在城中展开了,而三座城门和县衙的战斗无疑是最惨烈的,不过,齐军的战力端的是强横,很快便占据了上风。
毕竟裴虔通一开始就被放倒了,没有了头脑指挥,骁果军的组织顿时混乱了,再加上本来是要搞袭击的,结果被反袭击了,裴虔通麾下的将士登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落于下风便是必然。
且说陈智略和张童仁,两人收到命令后便悄然率领八千骁果军摸回邯郸城西边潜伏,眼见城北喊杀声四起,只以为齐军已经中计了,立即毫不犹豫地直扑齐军的营地。
嘿,殊不知徐世绩已经严阵以待了,所以陈智略和张童仁刚刚接近齐军的营地,迎接他们的便是一波铺天盖地箭雨,当场送了数百骁果军去阎罗殿报到了。
张童仁和陈智略大吃一惊,齐军明显有所准备,不像是是中计的样子啊。
当正两人犹疑不定时,地面忽然剧烈地摇晃起来,齐军的营地火光大作,紧接接下的一幕绝对让他们毕生难忘。
只见一支武装到牙齿的铁甲怪兽突然从齐军军营中开了出来,那黑漆漆的铁甲在火光下闪着骇人的寒芒,移动时震得地动山摇!!!
陈智略和张童仁的心仿佛被人用大铁锤狠狠敲了一下地,倾刻魂飞魄散,脱口而出——幽州铁骑!
没错,就是幽州具甲重骑!
具甲重骑一出,已经宣告陈智略和张童仁他们完蛋了,死无全尸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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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9章 黄雀啊黄雀(加更)
铁甲洪流长驱直进,一往无前,轰鸣的铁蹄仿佛要把那山河给踏碎,陈智略和张童仁所率的八千骁果军在幽州铁骑面前,简直就跟豆腐做成似的,倾刻被冲得七零八落,支离破碎,溃不成军。
铁甲骑兵一路横冲直撞,手起刀落,杀得血肉横飞,所过之处,只剩下一地的断肢残臂,说是绞肉机也不为过,陈智略这倒霉蛋更是在幽州铁骑的第一波冲锋下便阵亡了,连尸体也找不到完整的。
高世雄和高世衡兄弟杀得性起,凿穿了骁果军的阵形后,拨转马想来个第二波,只是此刻的骁果军早就七零八落了,侥幸活下来更是吓破了胆,直接四散奔逃。
这些铁甲怪物太可怕了,你刺他一枪或砍他一刀,根本毫发无损,可是你若被他稍微挨着碰着,不死也得脱皮掉骨,还怎么打?
骁果军一旦四散逃跑,铁甲骑兵就没辙了,继续追杀无疑是在用大炮打苍蝇,不值得,不过好在,逃散了的乱兵已经构不成威胁,接下会有步兵和轻骑兵收拾残局。
重骑兵的作用本来就是摧毁敌人的建制和意志,起到一锤定音的作用,其余的工作,对重骑兵来说就跟打杂差不多。
城外的战斗轻松解决了,城内的战斗则要艰苦得多,毕竟城中有近两万的守军,可不是两万只鸭子,即便是两万只鸭子,要全部抓光也得花不少时间。
裴虔通断了一只手,倒在血泊当中奄奄一息,高不凡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饶有兴趣地问道:“你的武功不弱,是冷楼?”
裴虔通面色惨变,失声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高不凡微笑道:“本王也是近段时间才知道的,镜花水月楼主藏得很深,而且所图不小,着实把本王震惊了一把。据说镜花水月楼的楼使已经换了很多代了,你是第几代?不过你的功夫虽然不弱,却不及之前在蓟县城刺杀本王的那位。”
裴虔通咬牙道:“你休想在我的嘴里套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来。”
高不凡哂笑道:“不好意思,你已经没有价值了,因为本王已经知道楼主是谁。”
裴虔通惊疑不定:“不可能,你休想诓我!”
高不凡笑了笑道:“今晚的一切都是楼主策划的,此刻他人就在城中,本王会抓到他。”
裴虔通突然一跃而起,试图翻落城头,高不凡没有理会,因为弓箭手已经一波箭雨射过去,裴虔通倾刻成了一只刺猬,摔落城脚下不成人形了。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看来楼主控制人颇有一套,这个裴虔通与其说是逃跑,还不如说是求死,宁死也不肯吐露半个字,要不是青若细心,只怕现在还弄不清楼主的真正身份。
裴行俨终于带人攻入了衙门,冲进去抓住了“宇文化及”,另外有齐军抓住了宇文智及。
齐军押着宇文化及兄弟上街示众,一边厉声疾呼:“弑君逆贼宇文学化及兄弟已经就擒,降者不杀,负隅顽抗,格杀勿论!”
城中的骁果军得闻宇文化及兄弟已经被抓住,那里还有心思恋战,要么趁机逃出城去,要么扔掉兵器投降,天亮时份,战斗便完全结束了,齐军占领全城,那些被宇文化及裹挟的王公大臣也纷纷主动投降。
旭日东升,高不凡踏着满地鲜血走进了衙门,大堂之上,满朝大臣都聚集在此,高不凡一眼就认出了不少老面孔,都是曾经在朝堂上见过的。
此刻,这些王公大臣都目光复杂地看着高不凡,想当初这个年轻人跟自己这些人同殿为臣,而且官职比大家都低,现在却成了高高在上的齐王,手握生杀大权,大家的生死都全在他一念之间。
高不凡的目光一扫而过,见到萧皇后正局促不安地站在那,有点不知所措,便上前行礼道:“高长卿参见皇后娘娘。”
萧皇后神色复杂地看着高不凡,强自镇定道:“齐王不必多礼。”
“臣救驾来迟,让皇后娘娘受惊了。”
萧皇后眼圈一红,啜泣道:“高卿家能来就好,还望高卿家能为皇上,为吾儿报仇雪恨。”
高不凡道:“皇后娘娘放心,宇文化及兄弟,以及一直参与弑君的乱臣贼子都跑不掉。”
萧皇后感动地道:“萧卿家真是大大的忠臣,当初要是……”说着用手帕拭了拭眼泪,几十岁的女人竟然有种楚楚动人的风韵。
高不凡目不斜视,垂目道:“皇后娘娘受累了,来人,送皇后娘娘下去休息。”
长孙无忌的后勤工作还是做得十分到位的,连服侍萧皇后的宫女都准备好了,而且领头的还十分干练,闻言立即上前恭敬地道:“皇后娘娘请随奴婢下去休息。”
萧皇后点了点头,有点失望地随着宫女离开,自始至终,高不凡都没细看她一眼。
送走了萧皇后,高不凡莫名的自在了许多,目光望向在场的一众大臣,没有看到马屁精虞世基,听说这货在江都宫变的那一晚就被宇文化及“清君侧”了。
在场的熟面孔有几张,较为熟悉的只有黄门侍郎裴矩,以及御史大夫裴蕴,两人都姓裴。
一众大臣见高不凡望来,都战战兢兢地低下头,情不自禁地担心起自己的命运来,只有一人神色自若,夷然不惧地与高不凡对视。
高不凡微笑问道:“这位大人如何称呼?”
那人淡道:“下官乃著书郎虞世南。”
高不凡心中一动,问道:“虞世基是你什么人?”
“正是家兄!”虞世南神色有点不自然。
话说虞世基和虞世南虽然兄弟,但两人却截然不同,虞世基此人是史上有名阿谀奉承的大奸臣,而虞世南却洁身自好,名声很好,尤其是在书法和文学上颇有成就,乃初唐十八学士之一。
高不凡前世小时候被老子送去书法班补过课,所以对虞世南的名字倒是记得,笑了笑道:“好!”
虞世南暗皱了皱眉,只以为高不凡在讽刺自己,不过他也习惯了,他大哥虞世基的风评不好,所以他这个弟弟也经常受累,尽管他没有从哥哥身上得过任何好处。
著书郎只是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而虞世基却官居三品,虞世南若肯走他哥的门路,断然不可能干了半辈子还是个不入流的小官,可见其品行的确不差。
“虞大人且回去休息,待本王得空了再向您请教。”高不凡微笑道。
虞世南又愕了一下,一头雾水了离开了大堂。
很快,所有大臣都被高不凡打发走了,现场只剩下黄门侍郎裴矩,以及御史大夫裴蕴。
裴矩神情严肃,裴蕴神色凝重,似乎还有点紧张。
高不凡目光来回审视着两人,最后笑了笑道:“两位大人都姓裴,也都是河东闻喜人,应该是同族吧?”
裴蕴答道:“应该算是吧,不过裴侍郎乃北齐旧臣,而下官乃南陈旧臣,关系不大。”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那裴虔通跟二位是什么关系?”
裴蕴面色微变道:“裴虔通跟下官倒是有些渊缘,算是远房族亲,不过下官跟他关系一般。”
高不凡笑道:“裴大夫不用紧张,本王只是随便问问而已,你且回去休息吧。”
裴蕴忐忑不安地离开了大堂,裴矩不由皱了皱眉。
高不凡扬声喝道:“把宇文化及押上来!”
很快,亲兵们便把宇文化及押了进大堂,高不凡的目光和宇文化及一触便分开了。
高不凡冷道:“宇文化及,你可知罪?”
宇文化及冷哼一声道:“高长卿,你少在这里充大尾巴狼,朕既然落在你手里,要杀要剐,悉随尊便!”
高不凡手中寒光一闪,长刀已经疾劈而出,厉声道:“那本王便成全你!”
刷……
奇快无比的一刀,不是劈向宇文化及,而是劈向裴矩,而宇文化及此时手中也是寒光一闪,点点寒芒彻底封死了裴矩的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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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0章 你猜你猜
高不凡这一刀凝聚了毕生的功力,速度和威力都达到了极致,即便是虬髯客也不敢等闲视之,裴矩瞳孔急剧一缩,袖中寒芒一闪,已然多了一把短刃,间不容发地架住了高不凡这必杀的一刀,同时身体诡异地一拧,竟像迎风柳条一般避过宇文化及刺向他后心的一剑,不过宇文化及的剑却像追风逐影的毒蛇,脑袋一偏,改刺为削,倾刻血光乍现,裴矩的左手便几乎齐肘被削断,啪的掉在地上。
裴矩闷哼一声,身影倏地疾退开去,右手快速无比地在断手附近连戳数指,同时用布条迅速扎住了伤口上方,狂涌的鲜血瞬时便慢了下来。
裴矩又取出了一瓶药粉洒在断臂的伤口上,鲜血竟然慢慢止住了。高不凡和宇文化及并没有趁机上前追击,而是冷眼旁观,因为断了一臂的楼主,实力至少折了三成以上,他们刚才出其不意的合击也算是成功了,接下来完全可以从容应对。
裴矩暂时止住了伤口的鲜血,目光冷冷地盯着宇文化及,眼神中蕴藏着刻骨的仇恨,一字一顿地吐出三个字道:“杨——青——若!”
宇文化及撕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风华绝代,倾国倾城的俏脸来,赫然正是杨青若,只是此刻她的那双俏目同样冷得如万年寒冰,只有和高不凡对视时才稍稍冰释。
“果然是你,难怪高长卿早有准备,你是如何识破本座身份的?”裴矩心有不甘地问。
杨青若冷冷地答道:“那天你在清莲庵激动之下忘了改变声音,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却瞒不过我。”
裴矩仰天长叹了一口气道:“果真是棋差一着,满盘皆输,高长卿,你的运气实在好得出奇,好得让人妒忌,今晚又让你逃过一劫,莫非真是天意!”
高不凡神色自若地道:“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楼主以为呢?这样称呼你应该没错吧。”
裴矩点了点头道:“没错,本座就是镜花水月楼楼主,镜花水月楼楼主就是本座。”
高不凡不禁感叹道:“你藏得可真够深的,谁又料到终日陪在皇上身边的黄门侍郎竟然会是个杀手,而且还是曾经刺杀过皇上的杀手,只是本王很是费解,以楼主你的武功,又是皇上身边的近臣,要杀皇上本是轻易如举的事,为何还要大费周章,最后还竟然刺杀不成功。”
裴矩淡然道:“很简单,因为当初刺杀杨广时,本座还不是黄门侍郎,刺杀失败后,本座忽然又改变了主意,不想杀他了。”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这倒是解释得通,那便让我猜猜你改变主意的原因吧,你一开始想刺杀皇上,后来突然又不想杀了,要么是雇主不想杀了,要么是雇主想玩更大的,譬如……推翻大隋江山。”
裴矩眼中闪过一丝讶然,点了点头道:“你很聪明,那就不妨再继续猜下去。”
高不凡继续道:“你接受了雇主的任务,并且一直贯彻落实这个任务,所以你鼓动皇上三征高句丽,以便虚耗大隋的国力。”
裴矩哈哈一笑道:“你猜得很对,隋文帝交给杨广一座富庶强大的江山,如此兵强马壮的大隋,如果不狠狠地折腾一下,如何能败掉?杨广好大喜功,本座也是投其所好罢了,这不,杨广上当了,短短十几年就把强大的大隋折腾得千疮百孔,一蹶不振,最后身死国灭。”
杨青若俏脸苍白如纸,娇躯微微发抖,手中的长剑嗡嗡作响,显然恨不得扑上去将这个搞垮大隋江山的恶贼碎尸万段。
杨青若越痛苦,裴矩似乎就越痛快,淡笑道:“江山陨灭,族人被杀光的滋味如何?当年隋文帝杨坚就是这么做的,他夺了外甥的皇位,还把皇族宇文家所有男丁全部杀死,本座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呵呵,不过你们杨家还算幸运的,至少代王杨侑、越王杨侗还活着,不过嘛,杨坚那一套,李渊也应该很熟悉,如今代王杨侑已经把皇位禅让给李渊了,过段时间你应该就能收到代王病死的消息了。
至于越王杨侗,处境应该不会比代王杨侑好多少,王世充最后估计也会送他上路,到时你们杨家的男丁就死光光了,跟北周皇族宇文氏一样的下场。”
杨青若仿佛坠入了冰窖当中,紧咬樱唇,娇躯抖动得更加厉害了,情不自禁地想到宇文如玉那恶毒的话语和眼神,现在,宇文如玉的恶毒诅咒已经慢慢应验了。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道:“你的那名雇主就是北周武帝的三公主宇文如玉?”
裴矩的眼神忽然变得柔和起来,微笑道:“没错,玉儿就是本座的雇主,她给本座的酬劳就是她的身心。”说着脸上露出回忆的表情,十分陶醉地续道:“当年第一次见玉儿时,她正在竹林里采摘清晨的露水,简直就像天上的仙子,人间的精灵,本座从来没想过,世上竟有如此灵秀的女子……”
“所以你们一见钟情,然后就勾搭上了。”高不凡果断打断了裴矩的回忆,虽然裴矩的这段邂逅很美好,但是看着一个男人露出那种表情却很尴尬,甚至有点嗝应。
裴矩不悦地皱了皱眉,不知是不爽高不凡打断他,抑或是觉得高不凡用“勾搭”这个词,亵渎了他心目中的玉儿,冷道:“你猜错了,本座对玉儿的确是一见钟情,但玉儿却瞧不上本座。”
“为何?”高不凡问道。
杨青若冷道:“因为他很老,比宇文如玉起码大一轮。”
高不凡暗汗,原来是老牛吃嫩草啊,大十几二十岁,换着自己是宇文如玉也不乐意啊。
裴矩似乎并不生气,淡道:“只看年龄的都是俗人,杨广还不是每年都纳一批豆蔻少女入宫。”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道:“后来宇文如玉让你刺杀杨广你就去刺杀了?”
“没错,后来玉儿要毁掉大隋的江山,杀尽杨家皇室所有男子,本座也答应了他。”裴矩坦然道:“只要是玉儿想要的,即便是天上的月亮,本座也会想办法给她摘下来。”
高不凡点了点头:“如此看来,最后宇文如玉肯定是被你感动了,所以委身于你,还给你生了个儿子,不过这个儿子从了母姓,叫宇文道信,于是你更加卖力了,不仅要毁灭大隋的江山,还要给儿子打江山。”
裴矩看了高不凡一眼,淡淡地道:“你很聪明,都说对了。”
高不凡剑眉一扬道:“那宇文道信是谁?是那天在蓟县城中,跟你一起刺杀我的那个冷楼?”
裴矩神秘一笑:“你猜!”
“我猜不着,也不想去猜,不过本王以为,只要抓住你这个老子,儿子肯定会出现的。”高不凡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长刀。
裴矩哈哈一笑道:“高长卿,你未免太过自信了,本座虽然断了一臂,要杀你们俩或许不能,但本座如果要离开,你们也拦不住。”
高不凡耸了耸肩道:“要不咱们打个赌,要是我们把你留下,你便告诉本王,宇文道信是谁!”
裴矩淡道:“你小子也不用拿话套本座,只要你能活得最后江山一统,会有机会见到信儿的,或者你投效到本座的座下,本座也许会提前告诉你。”
高不凡笑了笑道:“裴大人今年贵庚了,六十应该有吧?”
裴矩皱眉道:“你问这个作甚?”
高不凡认真地道:“你认识宇文如玉时,对方估计也就十八二十左右吧,而你差不多四十了,宇文如玉肯定不会看上你,即便最后委身于你,也是出于报恩之心,又或者直接就是交易条件,对你没有半点感情,所以这个孩子是不是你亲生的……估计还有等商榷,别到最后你辛苦了半辈子,却成就了别人家的儿子。”
“小心!”杨青若急叫一声,原来裴矩已经化作一团残影扑向了高不凡。
很明显,裴矩被某人的毒舌刺激到了,男人最受不了的就是头上绿油油,更何况是绿到喜当爹,试问裴矩如何能忍?当场就爆发了。
叮叮叮叮叮……
高不凡显然是故意激怒裴矩的,早已经做好了准备,手中长刀化作漫天匹练,一口气连当了裴矩十几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