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 张罗婚事
寒冬腊月,大雪纷扬,还有三日便是除夕了,大业十一年即将到来。安乐郡密云县城,崔护的宅子,厅内的炉火烧得旺旺的,稍稍驱散了严寒,炉子上温着一壶黄酒,锅里的古董羹在咕噜咕噜地冒着香气。
高不凡和崔护两人对席而坐,一边喝着温热的黄酒,一边吃着热气腾腾的古董羹,一边悠闲的聊着天,倒也十分惬意。
就在十天之前,高不凡接到了杨广的圣旨,他被任命为渔阳郡通守,节制安乐和渔阳两郡,并且继续兼任涿郡鹰扬郎将一职。
如此一来,高不凡便等于名正言顺地接管了安乐和渔阳二郡之地。安乐郡只有两县之地,而且很穷,但是渔阳郡却要大得多,而且相对富庶,因为渔阳郡包括了现在的天津蓟州区等地,还拥有在渤海的出海口。
话说尉迟敬德自从清剿完遁入渔阳郡的奚人残余后,一直屯兵在渔阳郡境内,而魏征则乘机在当地继续募兵,如今鹰扬府的兵力已经超过了八千人,足以将安乐郡和渔阳郡牢牢控制在手中。
不过,魏征显然并不满足于此,毕竟自家老板如今已经是正四品的渔阳郡通守了,麾下即便统率一万人军队也不为过,所以老魏还想继续招兵买马,只是让高不凡给叫停了。
正所谓兵贵精而不贵多,鹰扬府短短几个月,兵力便急速膨胀了六七倍,发展得太快了,必须停下来慢慢消化一段时间,免得尾大不掉,毕竟块头再大,如果是虚胖的话,军队的战斗力会大打节扣。
高不凡需要一支召之则来,来之能胜的精兵,而不是一支看起来人数吓人,实则却是乌合之众的军队。
另外,养一支军队是极为烧钱的事,朝廷如今也没有余钱给鹰扬府发军饷,仍然按照标配的一千人拨款,所以多出的七千人必须得高不凡自己想办法养着,这些粮饷如果全部要夏财神出的话,估计老夏要抓狂得上吊了,幸好,朝廷虽然拨不出饷,但也承认这些“临时兵”的合法身份,因此可由渔阳和安乐二郡的财政收入来养着。
正所谓羊毛出自羊身上,高不凡不欲治下的百姓负担太重,自然更加要限制兵力了,因此他果断地叫停了募兵,而练兵则是接下来的重中之重。
高不凡已经全权把练兵的任务委托给了尉迟敬德,特别是那两千轻骑兵,必须打造成鹰扬府军的王牌,而徐世绩麾下的幽燕铁骑则是撒手锏,相当于近代战争中的重型机械化师,一锤定音就靠它了。
屋外风声呜咽,雪越下越大,拍拍地敲击着窗户。高不凡夹了一块焖得半熟的羊腩丢到地上,两只白色的幼鹰立即扑上来使劲的撕咬起来。
这两只幼鹰自然就是高不凡从云蒙山上救下来那两只,被崔诗柔养了两个多月后,如今已经长出羽毛了,勉强能飞起来。
由于营养充足,这两只幼鹰长得十分强健,爪了尖尖的,嘴巴就像一只铁钩,眼睛锐利,一看就知道不好惹,而且这两只小鹰的羽毛均是纯白色的,十分罕见。
眨眼间,两只幼鹰便把一块羊腩撕食干净了,扑愣着翅膀飞上高不凡的肩头,一左一右,鹰眼直勾勾地盯着锅里,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高不凡好笑道:“不想变烤鸡的话,你们最好别乱来。”
两只幼鹰低低地叫了一声,果然老实站着不敢乱动了,可见崔诗柔把这两只小家伙调教得十分懂事。
对了,崔诗柔和还给这两只鹰都取了名字,左边这只叫扶摇,右边这只叫万里,合起来就是“扶摇万里”,挺威武霸气的名字。
崔护笑道:“长卿这次真是捡到宝了,鄙人特意找人问过,这两只都是有名的猎鹰——矛隼,而且还是矛隼中的极品,羽毛纯白,所以外号叫玉爪。”
矛隼即是海东青,又叫鹘鹰,身小而健,其飞极高,耐力足,目力也是强得吓人,即便在几百米的高空之上飞行,也能清晰地看清田野里活动的田鼠,是最出色的猎鹰之一,而海东青又分为秋黄、波黄、三年龙、玉爪,其中要数纯白的玉爪最为珍贵,后世中东那些石油狗大户最喜欢玩鹰了,一只玉爪的价格甚至堪比一辆豪车,贵得骇人。
高不凡又夹了一块羊腩扔在地上,两只海东青立即又扑下去狠狠地撕咬起来,勐禽就是勐禽,即便从小由人饲养,依旧十分凶勐,跟那只呆雁和绿鹦鹉根本玩不到一处。
今日这两只小家伙又欺负呆雁了,还拔了绿鹦鹉的一根尾羽,气得绿鹦鹉骂骂咧咧了一个早上,为免这两只小坏蛋再干坏事,崔诗柔才把它们赶到了前院,结果这两只小家伙的鼻子很灵,闻到了涮火锅的味道,立即屁颠屁颠地跑来蹭吃的。
崔护也扔了一块生羊肉到地上,这才低声道:“前日御史大夫裴蕴去了铁矿场,还查了矿场的账本。”
高不凡目光一闪:“没查出什么问题吧?”
话说高不凡十天前所接的圣旨就是御史大夫裴蕴宣读的,而传完圣旨后,裴蕴并未立即返回东都,而是留在密云县城东游西逛,不仅视察了奚口长城,还跑到军营中观看了鹰扬府军练兵,对了,还和地方县官吃了几场酒宴,如今竟然还跑到铁矿场去查账,显然不同寻常。
崔护心有余季地摇了摇头道:“还好,我做了两套账本,一明一暗,明账都做平了,矿场每日产出的铁料和去向都有数目可查,要不然就要糟了。”
高不凡心中微凛,看来杨广虽然表面对自己大肆封赏,实则并不信任,难怪会把罗艺调任北平郡任通守一职,这分明是在牵制和提防自己啊。
“世绩要的九百套具甲现在做了多少套?”高不凡沉声问道。
“五十套吧。”崔护庆幸地道:“幸好鄙人谨慎,没有急着赶制,否则账目很难做得平,一查准出事。”
高不凡闻言也捏了一把冷汗道:“具甲的事要慢慢来,不能急了,杨广估计已经开始猜疑我了。”
崔护点了点头道:“据说皇上现在疑心病特别重,对了,裴蕴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提起了鱼俱罗和吐万绪,这两人由于剿贼不力被弹劾,如今皇上已经把他们革职查办了,估计凶多吉少,裴蕴特意在鄙人的面前提起这事,估计是在警告长卿你。”
高不凡不由皱起了眉头,鱼俱罗虽然性格倔强不羁,但对杨广显然是忠心耿耿的,当初还警告过自己来着,杨广竟然怀疑他,这无疑是在自毁长城啊。
当高不凡从崔护的宅子出来时,雪还在下着,不过已经小了很多。高不凡披上披风,戴上斗笠,率着几名亲兵冒雪回到了营地。
“去把魏先生叫来。”高不凡吩咐道。
很快,魏征便掀帐而入了,冻得鼻子通红的,跺了跺脚,震掉身上的积雪,躬身行礼道:“不知将军何事召见鄙人?”
高不凡本来不拘小节,平时与下属相处也是十分随便,但是随着地位的提高,老魏看不过眼了,劝告过高不凡几次,结果高不凡不太当一回事,平时还是跟下属勾肩搭膀的,老魏便怒了,当面犯颜直喷,斥责高不凡过于纵容下属,不分上下尊卑,不成体统,没规矩没礼节,难成大事!
高不凡被魏征当面喷了半炷香时间,不由面红耳赤,终于品尝到老魏这块“镜子”的威力了,只得连忙认错,从此以后,麾下的将士再也不敢在高不凡面前随意了,特别是魏征在场的时候,一个个都做足礼节。
高不凡微笑道:“天寒地冻的劳动魏先生,实在抱歉。”
魏征皱眉道:“食君俸禄,为君分忧,这是鄙人的分内事,何来抱歉一说,将军要是没有事,那鄙人便回了。”
高不凡暗汗,连忙不再废话了,笑道:“是这样的,长孙姑娘已经满孝,本将军打算近期完婚,把无垢娶回来,所以劳烦魏先生张罗一下。”
魏征这才笑道:“早就应该如此了,将军可有女方的婚书?鄙人得找算命先生合一合八字,选个黄道吉日下聘礼。”
“有的!”高不凡把当初高士廉给自己的婚书,以及长孙无垢的庚贴取出来交给了魏征。
魏征接过捋须微笑道:“将军也该成家立业了,嗯,且等鄙人的好消息。”说完便施施然地离开了。
高不凡今年才十八岁,而长孙无垢更是才十五岁,本来不急着成亲的,但是杨广的猜疑让高不凡产生了危险感,自然不放心无垢一家继续留在洛阳,所以才产生尽快成婚,把无垢从东都接到涿郡的念头,免得日后成为杨广拿捏自己的把柄。
高凡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纷扬的雪花,心中难免生出一丝担忧来,但愿一切顺利吧,不要出什么妖蛾子才好。
第464章 风雪如晦
古人娶亲,特别是大户人家娶亲,是一件极繁琐和漫长的事,三书六礼是必不可少的,从最开始的纳采,到最后的亲迎,最快也得几个月时间,甚至需要提前一年时间去准备。
高不凡现在也勉强算是封疆大吏了,秩正四品的大官,又是渤海高氏名门之后,而且长孙家也是名门世家,在礼节上自然马虎不得,所以一切礼仪都要做足。
这一日是大业十一年的正月十五,天很黑,刮着风,下着雪,魏征兴冲冲地带着一人来到高不凡的面前,介绍道:“克明兄,这位便是渔阳通守,涿郡鹰扬郎将高大人。”
此人连忙恭敬地一揖施礼道:“京兆郡杜陵县杜如晦,拜见高大人。”
高不凡本来还大马金刀地坐着的,闻言立即像火烧屁股般弹了起来,脱口道:“你就是杜如晦杜克明?”
杜如晦愕了一下,魏征也有点意外,奇道:“原来高大人也知道克明兄?”
高不凡此刻心花怒放,仔细打量了眼前的杜如晦一遍,只见这位约莫三十出头,文文静静,一脸的书卷气,看上去十分和善。
“呵呵,魏先生不是在本将面前提及过杜先生吗?难道你忘记了?”高不凡面不改色地道。
魏征一脸的懵逼,我有提过吗?我是谁?我在哪里?
“杜先生快快请坐,来人,上茶!”高不凡热情地招呼杜如晦坐下,又吆喝了一声,一名手脚伶俐的亲兵便麻利地把茶端上来,高不凡又亲自为杜如晦斟了一杯。
杜如晦不禁受宠若惊,同样一脸懵逼,有点局促地道:“高大人客气了,鄙人何德何能,竟受大人如此礼遇。”
杜如晦此人虽然满腹才学,在历史上也是赫赫有名的十八学士之首,而且还是凌烟阔二十四功臣之一,但现在的他却还名不见经传,虽然比以前的魏征混得好一点儿,但也好不了多少,否则也不会和魏征成为朋友。
这次杜如晦主动前来投奔高不凡,正是因为收到了魏征的书信邀请。
高不凡正容道:“杜先生当得,当得啊,魏先生经常在本将面前提起你,说杜先生你满腹经纶,学富五车,识量清举,德宣内外,谋猷经远,绸缪帷帐,王左之才也。”
“呃……高大人谬赞了!”杜如晦被赞得都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又感激地看了魏征一眼,原来魏玄成竟然如此看得起我啊!
魏征捋了捋胡须轻咳一声,我说过吗?我是谁?我在哪里?
彼此寒暄了几句,杜如晦见高不凡十分健谈,而且和善近人,也渐渐放开了,大家纵论古今,十分是投机,不知不觉间便过去了一个时辰。
正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杜如晦此人博闻强记,时事典故信手拈来,引经据典,滔滔不绝,而且聊起实务来也是头头是道,显然并不是只会死读书的书呆子,高不凡越聊越是心喜,如今他麾下管理的人手越来越多,地盘也越来越大,可是人才却屈指可数,特别是管理人才奇缺,而杜如晦这种百科全书式的人才更是他急需的。
于是乎,高不凡最后情不自禁地站起来,对着杜如晦深深一揖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杜先生若是不弃,还请留下来助我。”
杜如晦亦是十分激动,正所谓千里马常有,百乐却不常有,他一直怀才不遇,难得高不凡如此欣赏他,而且经过这番交谈,他亦觉得高不凡此子的确不凡,明主难求啊,立即站起来深深回了一礼道:“承蒙高大人看得起,如晦愿效犬马之劳。”
高不凡大喜过望,立即命人大摆宴席为杜如晦接风洗尘,其礼遇程度连老魏都有点吃味了。
酒席准备好了,高不凡左手牵着老魏,右手牵着杜如晦把臂入席,真是求贤若渴呀,这个时候的高某人像极了大耳贼刘备。
高不凡亲自给杜如晦和魏征斟了一杯酒,笑道:“这一杯为杜先生洗尘。”
杜如晦连忙道谢喝下了这杯。
高不凡又斟了一杯,对着魏征道:“这一杯敬魏先生,感谢魏先生为本将举荐了杜先生这种优秀的人才。”
魏征露出了一丝笑意道:“为大人举贤纳才,是属下的本分。”说完举杯与高不凡对饮
“以后若还有杜先生这般人才,多多益善,本将十顾茅庐也不在话下。”高不凡诚恳的道。
杜如晦和魏征闻言不由都微微动容,不约而同地站起来道:“高大人如此礼贤下士,何愁不成大事,属下敬高大人一杯。”说完齐齐举杯敬酒。
高不凡站起来与两人对饮了一杯,大家重新落座,魏征捋须微笑道:“克明兄满腹经纬,在礼仪方面比鄙人还要熟稔,所以高大人迎娶长孙姑娘一事,由克明兄来操办再合适不过了,高大人以为如何?”
高不凡自然没意见,而且这事得在涿郡和洛阳两头跑,魏征一离开,自己身边的事没人处理,必然会忙得焦头烂额,现在娶亲的事交给杜如晦,那么自己会轻松很多,于是立即就答应了,并且征求杜如晦的意见。
杜如晦更是没意见了,娶亲可是人生大事,高不凡能把如此重要的事交给初来乍到的自己,这份信任反而让他分外感动,所以干劲十足,决心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一转眼,正月就过完了,安乐郡和渔阳郡开始春耕了,正所谓一年之计在于春,这一年收成到底好不好,春耕尤其重要,而且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没有经济基础,军饷都发不出来,那么一切都是空中楼阁。
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高不凡和魏征的工作重点就是狠抓生产,而尉迟敬德则一心一意地练兵,至于新来的杜如晦就要在涿郡和洛阳两头跑了。
话说二月初二龙抬头这一天,御史大夫裴蕴也回到了东都洛阳,向杨广回禀了自己在安乐郡见到的一切。
杨广听完后终于放下心来,高不凡虽然招募了远超鹰扬府配额的兵马,但也仅得八千而已,在他看来并不算多,毕竟北边有奚人之患,八千常备兵力绝对不多,甚至还有点不够呢,他的心理底线是高不凡会募兵一万到两万,可见高不凡此子十分“懂事”,没有趁机拼命扩充兵力,这比其他边镇的将领规矩多了。
“另外,臣已经查过崔氏在安乐郡的铁矿场了,账目清晰,铁料去向都有据可查,没有问题!”裴蕴道。
杨广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自己杞人忧天了,又问道:“黑龙的事怎么说?”
裴蕴答道:“臣经过多方打听取证,此乃真事,高长卿的确在云蒙山下的黑龙潭中斩杀了一条黑蟒,此蟒头角峥嵘,估计将要化蛟,当地的百姓抬着游街,很多人亲人所见,所以应该假不了!”
“这么说,高长卿真是将星下凡了?”杨广目光闪烁。
裴蕴道:“臣不敢妄自下定论,不过高长卿此子的确未吃过败仗。”
杨广若有所思,挥了挥手道:“裴卿家辛苦了,且退下吧,赏十万钱,绢二十匹,回家好好休息几天,休息好了再来上朝。”
“谢皇上”裴蕴施礼退出了大殿。
杨广提起御笔,澹笑道:“既然是将星,朕为何不用?便派你协助段达剿灭王须拔一伙,若事成,朕姑且相信你就是将星。”
……
淳化坊。
长孙无忌送走了杜如晦,手里拿着聘书笑吟吟地到了长孙无垢的房间。
此时长孙无垢正和母亲高氏说着话,眼见哥哥拿着一封柬贴进来,立即便猜到是什么了,不由俏有一热,内心有点小激动,还有点小紧张,高郎终于要娶自己过门了么?
长孙无忌把聘书递给母亲高氏道:“娘亲,长卿命人把聘书送来了,初定于六月初六过大礼,八月初八迎亲。”
侍书笑嘻嘻地道:“恭喜姑娘,姑爷八月初八就要来洛阳接你过门了。”
长孙无垢顿时霞飞双颊,嗔道:“我听着呢,要你多嘴。”
侍书笑道:“人家怕姑娘太高兴了,没听清!”
高氏此刻也是十分高兴,如今高不凡已经位居渔阳通守一职,秩正四品,十八岁的正四品啊,多了不起,想当初自己丈夫在生时也不过是正三品,无垢能嫁给如此优秀的后生俊才,高氏哪能不开心?而且长卿这孩子有情有义,当初为救士廉,把自己也搭进去了,无垢嫁给他,以后肯定会很幸福的。
“无垢,你的嫁衣可做好了?还有半年时间就要出阁了,可别耽搁了才好。”高氏问道。
长孙无垢点了点头温声道:“差不多都做好了。”
古代女子出嫁,多是自己亲手做的嫁衣,这是一种才艺的展现,以示新娘子的心灵手巧。
高氏闻言放下心来,笑道:“我儿的针线活儿自是顶好的,想必不用娘亲操心。”
长孙无忌凑趣道:“那是,长卿早就知晓了,观音婢之前做的刺绣、汗巾子和络子,长卿可是全部都买下来了的。”
提起前事,长孙无垢不由闹了个大红脸,同时心中也涌起一丝丝甜蜜。
高氏看着女儿害羞而幸福的样子,心情也是很好,能嫁给如此有本事又体贴的男人,无疑是一种福气。
第465章 兵出河间
阳春三月,和风细细,天空湛蓝如洗,两只白色的飞鹰在天底下滑翔盘旋,状态极为写意。高不凡和尉迟敬德两人率着两千骑兵和两千步兵沿着官道往西南边行走着,队伍衣甲锃亮,精神抖擞,秩序井然。
半个月前,高不凡收到了杨广的旨意,命他出兵协助涿郡留守段达剿灭王须拔和厉山飞这支反贼,经过十多天的战前准备,鹰扬府军终于再次出征了。
经受过与奚人之战的洗礼,如今的鹰扬府军已然脱胎换骨了,由内而外所迸发出来的精气神,无一不在彰显着,这是一支经过血与火淬炼的队伍,雄壮的行军队伍让道路两旁的行人为之纷纷侧目。
且说鹰扬府军一路南下,经过涿郡,沿着运河进入河间郡境内。这一路上,运河两岸麦苗青青,但是越往南走,田地却多有丢荒,路上行人稀少,甚至出现整个村子都空无一人的情况。
这就是战乱的恶果了,王须拔和厉山飞这两年在河间郡和赵郡一带肆虐,这里的百姓要么逃难,要么加入跟着造反,靠着抢掠为生,整个地区的社会生产遭到严重的破坏,粮食产出少了,饥荒将会接踵而至,饥荒一旦闹起来,老百姓没有活路,只有造反一途,周而复始地恶性循环,这就是每一个皇朝末年的通病。
所以说,稳定是发展的前提,而粮食关乎百姓的生死和国家的存亡,因此,饭碗必须端牢靠,老百姓的饭碗一旦问题,那么这个国家就有一键重启的危险。
高不凡看着运河两岸大量弃荒的肥沃田地,既惋惜又无奈,叹了口气道:“河间郡今年要误掉农时了。”
尉迟敬德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如今已经是阳春三月了,这个时候若是能抢种小麦,或许还能挽救部分收成,只是王须拔不平,老百姓也无法安心种地。”
尉迟敬德说着又有点愤然地道:“段达此人忒的没用,懦弱怯战,只会婴城固守,从去年打到现在,不仅没能消灭王须拔一伙,还让对方趁势壮大,如今王须拔和厉山飞攻占了高阳县和博野县一带,兵力超十万之众,声势浩大,而段达却龟缩在雄县城中不出,高高挂起免战牌,难怪被戏称为段姥!”
这时,天空中忽然传来一声鹰叫,一只白色的飞鹰箭一般扎下来,落在高不凡的肩头上,正是崔诗柔帮忙饲养和训练的鹰隼,名字叫万里。
扶摇和万里看上去都差不多,不过高不凡一眼就能分辨出它们谁是扶摇,谁是万里。
高不凡从食袋里取出一块肉抛上天空,万里立即腾空而起,准确地叼住了那块肉,向西南北方向飞去。
“那边有客人来了,尉迟将军不妨去迎一下。”高不凡笑道。
尉迟敬德狞笑道:“好的,属下去好好招呼一下。”说完点了五百骑往西北方风驰电掣地驰了出去。
五百轻骑驰出二十里地,果然迎面就遇上了一支漫天军,对了,王须拔自号漫天王,所以他麾下的军队也称为漫天军。
这一支漫天军约莫两千人,正打算劫掠附近一个村镇,倒不是冲着高不凡等人来的,而且装备很垃圾,杂七杂八,甚至可以看到锈迹斑斑的锄头,还有木制的粪叉,显然,这并不是漫天军的主力,只是一支边缘部队而已。
“涿郡鹰击郎将尉迟融来也,降者不杀!”尉迟敬德大喝一声,彷佛晴天响起一记炸雷。
那支漫天军的首领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冲过来的尉迟敬德一刀斩落马下。五百鹰扬府轻骑一冲而过,两千漫天军立即就被冲得七零八落,一哄而散。
“真他娘的没劲!”尉迟敬德冲杀了两个来回,斩杀数人,这支漫天军已经溃不成军,最后杀死杀伤百来人,俘虏了五百多人,其余的全部逃散。
当高不凡率着大部队赶到时,战斗早就结束了,尉迟敬德将一名军官模样的男子押到高不凡面前,这名男子立即纳头便拜:“草……民拜见将军。”
这人生得颇有喜感,高不凡便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憨豆先生?”
“草民叫驴打滚!”
“问你名字,不是外号!”尉迟敬德斥道。
“草民叫鲁得水,在锐金将军座下任旅帅。”
高不凡笑道:“锐金将军?那是不是还有巨木将军?烈火将军、厚土将军和洪水将军?”
鲁得水立即点头道:“对对对,漫天王座下有一帅二公五将军。”
高不凡饶有兴趣地问:“那便说来听听,分别都有谁?”
鲁得水舔了舔嘴唇,陪笑道:“草民说了,将军能不能放了小人,小人家里上有八十岁老母……”
尉迟敬德一刀柄敲在鲁得水的头上,这货登时老实了,摸着脑袋痛得呲牙咧嘴地道:“一帅就是飞帅厉山飞,二公就是高阳公甄翟儿、博野公马行空。五将军分别是锐金将军雷大斧、厚土将军冯实、烈火将军赤柱、巨木将军牛耕荣、洪水将军江鱼儿。”
尉迟敬德好笑道:“就你们这群乌合之众也配起如此响亮的名字?”
鲁得水有点不服气地道:“俺们队伍的装备和战力确实不咋的,可是五大将军麾下都有五千精兵,他们装备精良,战力强悍,要不然段姥……不是,段达也不会被漫天王打得龟缩不敢出。”
高不凡和尉迟敬德对视一眼,如果五大将军麾下各有五千精兵,那么就是两万五千精兵,吹牛吧?要真有这兵力,只怕段达早就被反过来剿灭了,因为段达麾下满打满算只有万人。
“你们的博野公马行空是不是个光头?”高不凡又问道。
鲁得水点头道:“是的,咦,莫非将军见过俺们博野公?”
高不凡哂笑道:“何止见过,他还是本将军的手下败将。”
鲁得水童孔微缩,小心翼翼地问:“敢问将军如何称呼?”
“渔阳郡通守,涿郡鹰扬郎将高不凡。”高不凡澹道。
鲁得水陪笑道:“原来是高将军,那个……草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是不是该放了草民?”
高不凡挥手道:“把他放了!”
尉迟敬德手中腰刀一挥便割断了鲁得水身上的绳索,这货不由大喜,没想到这个隋将竟然如此好说话,一指那数百被俘虏的弟兄道:“高将军能不能把他们也放了。”
高不凡大手一挥道:“放了!”
鹰扬府军立即解开了俘虏的绳索,那些俘虏战战兢兢地站起来,显然有点不相信这是真的。
“高将军……真真把他们都放了?那俺们走……走了!”鲁得水有点以置信。
尉迟敬德抬脚踹在这货的屁股上,喝道:“咱们将军言出必行,说了放你们走就放你们走,那来那么多废话,赶紧滚!”
鲁得水从地上爬起来,大声道:“弟兄们,高将军放咱们走,大快走吧。”
一众俘虏面面相觑,然后一哄而散,迈开腿拼命跑,跑出了数百米,也没见官兵追赶,而且也没放箭,这才松了口气,放慢速度离开。
“怪哉,这个姓高的隋将竟然如此好相处,真的放咱们走啊。”
“管他呢,捡回一命就好,下意见到这个姓高,如果不敌,咱们直接投降得了,可以保命,嘿嘿!”
尉迟敬德目送着一众俘虏消失在视线,这才佩服地道:“高大人这招着实高明,这批人回去一说,估计漫天军以后遇到咱们都不会拼死抵抗了。”
高不凡澹笑道:“王须拔拥兵十万,看似势大,但绝大部份都是为了混口饭吃的普通百姓而已,真正的顽固中坚分子估计也就一两万,甚至更少,只要击溃了主力,余者必然一哄而散。”
尉迟敬德点头道:“诚然如此。对了,这个鲁得水说五大将军麾下各有五千精兵,不知是真是假。”
高不凡哂然道:“王须拔能给两万五千人配齐武器就算不错了,那来的两万五千精兵。”
尉迟敬德闻言亦笑了,如鹰扬府的八千兵马还有两千多人没有配齐武器,试问王须拔一个草头王上哪搞那么多装备?养一支军队可是极为烧钱的事,尤其是兵器装备,有钱也未必能搞得到,你得要有铁料,还得有熟练的工匠。
所以说,那个鲁得水肯定是吹牛皮,当然也可能不是吹牛皮,而是上面的人吹牛皮,鲁得水当真了,毕竟以这货的职位,还接触不到上层的一手消息。
高不凡正容道:“对方肯定没有两万五千精兵,但是咱们也不能掉以轻心,正所谓多算胜小算,何况不算乎?”
尉迟敬德点头道:“大人所言甚是,本将就当他有二万五千精兵了。”说完咧嘴狞笑道:“这些打起来才过瘾!”
高不凡暗汗,这家伙和裴行俨一样,都是个战争狂人,只要有仗打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精神。
接下来,鹰扬府军继续往雄县进发,如今段达龟缩在雄县,高不凡得先去拜见这位被戏称号段姥的上司。
第466章 能而示之以不能,强而示之以弱
雄县位于高阳县的东北边,与涿郡接壤,如今王须拔占领了高阳县,把段达的万余隋军逼得龟缩在雄县城中不敢出来,一时间倒是威风八面。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王须拔和厉山飞虽然占据了两县之地,但是手下兵马太多了,消耗也是十分巨大,再加上本来就是土匪出身的他们,目光比较短浅,也不懂什么叫内循环,反正没吃的没用的就去抢,根本不事生产,所以攻占两县所积下来的那点家底已经挥霍得差不多了。
为了解决粮食供给问题,王须拔和厉山飞盯上了河间郡的郡治,河间县城。河间县城位于大运河边上,这里建有官仓,储存了大量的量粮,如果能一举拿下,足以供给漫天军食用一年半载。
所以,王须拔亲自率领一公二将军攻打河间县城,而厉山飞则负责留守高阳县城,牵制段达麾下的一万隋兵,让段达不敢分兵南下救援河间县城。
对了,厉山飞还派了五行将军中的锐金将军和巨木将军驻扎在雄县城外,兵力合计两万,以威慑城中的段达,令其不敢出城。
且说高不凡和尉迟敬德两人率着两千骑兵和两千步兵抵达雄县城外,距离漫天军约莫三里地的位置安营扎寨,然后开始埋头修筑防御工事,做出一副打持久战的样子。
由于鲁得水这支逃兵逃回去了,所以锐金将军雷大斧,巨木将军牛耕荣早就得知鹰扬府军将要到来,所以严阵以待,结果呢,这支被逃兵吹得无比神勇的鹰扬府军竟然一来就扎营结垒不出,也没看出有多厉害嘛!
于是乎,锐金将军雷大斧便决定试一试鹰扬府军的成色,派出一小股精锐跑到鹰扬府军的营前骂阵搦战,但是鹰扬府军充耳不闻,继续埋头修筑防御工事。
第二日,雷大斧再派人搦战骂阵,估计是骂得太难听了,这次鹰扬府军终于派人出战了,不过打了半炷香时间不到,鹰扬府军便败下阵来,夹着尾巴逃回了营地中。
第三日,雷大斧出自上前骂阵,鹰扬府军不理睬,于是雷大斧下令发动进攻,不过被密集的箭雨击退了,只好悻悻地收兵回兵。
第四日,轮到巨木将军牛耕荣亲自上前搦战,鹰扬府军还是不理,并且挂起了免战牌。
第五日,雷大斧和牛耕荣并肩来到营前骂阵搦战,结果鹰扬府军还是挂起了免战牌。
雷大斧见状大笑道:“什么将星下凡,狗屎还差不多,本以为姓高的能打,敢情跟段达一股,也是个怂包,以后干脆叫高姥吧,跟段姥刚好凑一对儿。”
巨木将军牛耕荣闻言也是仰天大笑,不屑之情溢于言表,一众漫天军狂笑不止,指着营地中的鹰扬府军卒极尽嘲讽之能事,而里面的鹰扬府军卒只是冷眼相看。
此刻,高不凡的中军大帐外已经围满了人,都是气炸了,请求出战的各级将尉,但是却被高不凡的亲兵统统挡在外面不许进内。
大帐中,高不凡和尉迟敬德两人正在刚制作完成的沙盘前低声商议着事情,对外面的请战声充耳不闻。
“大人若再不下令出战,外面那帮家伙恐怕要发疯了。”尉迟敬德终于忍不住提醒道。
高不凡问道:“是你自己憋不住了吧?”
尉迟敬德嘿嘿一笑,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天天挨骂,谁受得住,末将恨不得现在就杀出去砸碎那狗屁五行将军的脑袋。”
高不凡笑道:“再忍一忍,快了,骄兵必败,且让他们再嚣张一会。”
第十日,是夜,两军营地都燃起了火把,雄县城头同样火把通明。这时,高不凡终于走出了大帐,登上了木架搭成的眺楼,向着漫天军的营地望去。
漫天军的营地位于雄县城南门外,两万多人的军力,夜晚点起火把连绵好几里地,十分之壮观,声势自然很大,难怪段达会吓得龟缩不出。
高不凡在眺楼上待了约莫半个时辰,下来后对着翘首企盼的众将轻飘飘说了一句:“今晚偷营。”
此言一出,瞬时全场沸腾了,一个个磨拳擦掌,他们已经等这句话很久了,奶奶的,被骂了十天,泥人都被骂出火来,是时候让这些家伙尝尝鹰扬府军的厉害了。
…………
夜已深了,但是涿郡留守段达却睡不着,此刻正站在雄县的城头上,失望地看着城外安静的鹰扬府军营地。
去年,高不凡把奚人的五千骑兵打得落花水,短时间内就结束了战事,所以段达一直以为高不凡是一名敢冲敢打的勐将,对其寄予了厚望,结果高不凡来了这里十日,一直龟缩在营地中不出,竟然跟自己一个德行!
“马上派人出城传本将军命令,命渔阳通守高长卿明日必须出战,否则军法处置。”段达黑着脸吩咐道。
说来搞笑,段达自己畏战不出,却对同样“畏战不出”的高不凡十分不满。
正当一名传令兵取了令旗准备出城时,静夜中忽然响起了轰鸣的马蹄声,震得城墙都在微微晃动。
段达正要下城头呢,急急走回女墙的垛口处探头一望,只见鹰扬府军的营门大开,一支骑兵正呼啸而出,风驰电掣地扑向漫天军的营地,锃亮的刀光在暗夜中散发着慑人的寒光。
段达愕了一下,继而喃喃自语道:“此子真敢矣!”
段达惊愕间,尉迟敬德已经率着两千轻骑倾巢而出,乘着那夜色,就像风卷残云般扑向漫天军的营地,紧接着是潮水一般的步兵。
经过十天的示弱,漫天军显然已经不把鹰扬府军放在眼内了,所以放松了警惕,此时的营地防守明显比刚开始地松懈了许多,巡逻人数减少了近半,高不凡正是观察到这一点才果断下令今晚偷营的。
轰隆的马蹄敲碎了深夜的寂静,锐金将雷大斧和巨木将军田耕荣都是在睡梦中惊醒的,得问鹰扬府军偷营,急急披挂冲出营帐,然而此时鹰扬府军的骑兵已经杀到营地外围了。
由于漫天军一直是主攻方,防御工事修筑得十分简陋,再加上守卫麻痹大意,所以鹰扬府军的两千轻易就冲破了数道防御工事,迫近营地边缘,而这时守卫才反应过来,零星的箭失从营栅后面飞出来。
“放!”尉迟敬德一声令下,一波密集的箭雨便向着营栅后面的漫天军守卫射去,当场清了场。
在两千骑兵的冲击下,低矮的营栅倾刻就被冲毁了,众骑兵长驱直进,向着中军所在的方向横冲直撞。
漫天军虽然兵力过两万,但是主力都集中在中军,外围都是一些普通老百姓,相当一部份还没有武器,眼见隋军骑兵像潮水一般破营而入,根本无心抵抗,纷纷哭爹喊娘地逃命,所以尉迟敬德率着两千骑势如破竹,如入无人之境。
“杀啊!”两千步兵尾随而至,一边冲杀一边高喊:“渔阳通守高大人有令,只诛首恶,余者不咎,投降不杀!”
这个时候,高不凡之前放掉鲁得水的效果便显现了,那些跑不快的漫天军卒纷纷扔掉武器抱头投降,所以鹰扬府军在外围基本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挡。
尉迟敬德正快速往前突进,忽然迎面杀来一支人马,装备明显精良得多,估计是漫天军的主力。
尉迟敬德不惊反喜,终于吃上硬菜了,大喝一声“来得好”,策马挥刀迎了上去,刷的一刀便斩杀一名敌军。
一众鹰扬府骑兵连日挨骂,早就憋了一股子恶气,这时全都爆发出来了,一个个奋勇争先,杀得来敌心胆俱颤!
眼前这支正是锐金将军雷大斧麾下的精兵,一共两千人,而巨木将军牛耕荣麾下亦有两千精兵,加起来一共四千,乃漫天军中的骨干主力。
只是精兵也分等次的,漫天军所谓的精兵就是配备了正规兵器的精壮小伙,所以按照漫天军的标准,四千鹰扬府军都是精兵,而且其中两千还是轻骑兵!
这简直就是装备碾压啊,所以不出一炷香时间,雷大斧麾下的这支“精兵”就被击溃了,骇得他夺路就逃,要不是这时巨木将军田耕荣及时率兵支援,只怕雷将军就要交待了。
段达等人站在雄县城头,亲眼看着鹰扬府军冲营、破营、击溃漫军主力,前后不过半个时辰,端的一气呵成,所以无不激动兼震惊。
“高郎将果然名不虚传,真是一员无敌勐将啊!”雄县县令禁不住赞叹道:“而且此子有勇有谋,一开始示敌以弱,等到敌人松懈时才突然发动夜袭,高!”
段达此刻的表情尴尬无比,就在不久前他才要命人出城传令,强令高不凡明日必须出战,结果话音未落就被打脸了。
“咳,敌军已经乱了阵脚,传本将命令,立即出城相助高郎将!”段达轻咳一声道。
段达虽然懦弱怯战,但到底是经验丰富的老将,并不笨,所以果断下令全军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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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7章 夺城
尉迟敬德杀疯了,肩头上中了一箭,拗断箭杆继续冲杀,马匹累趴了,换一匹再战,刀砍折了,捡起一杆长枪依旧纵横无敌,杀得一众漫天军心胆俱寒,纷纷避让,不敢正缨其锋。
另一边,高不凡亲率两千步兵稳步推进,如果说尉迟敬德所率的骑兵在势如破竹,那么高不凡所率的领步兵则在犁庭扫穴,前者负责披荆斩棘,后者负责清理打扫,所过之处,本乎没有站着的漫天军,要么躺在地上,要么抱头撅股地趴着投降。
这时雄县城门大开,段达麾下的隋军潮水般杀了出来,乘势痛打落水狗。
漫天军本已被鹰扬府军冲乱了大营,如今城中上万隋军又趁机掩杀过来,如何还抵挡得住,终于全线崩溃,一哄而散,只有锐金将军雷大斧和巨木将军田耕荣麾下的主力骨干还在勉强支撑。
“锐金将军雷大斧的人头在此,谁敢跟某家一战!”尉迟敬德用长枪高高挑起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赫然正是雷大斧,其麾下的兵一见,无不魂飞魄散,再也无心恋战,发喊一声,纷纷落荒而逃。
雷大斧这支人马一崩溃,巨木将军田耕荣更是独木难支,很快也跟着崩溃了,在几十名亲兵的护卫之下往高阳县方向仓皇而逃。
只是这位巨木将军的运气有点背,刚跑出里许竟然马失前蹄,整个人从马首方向摔飞出去,差点没把屎给摔出来,当他晕头转向地从地上跑起来时,鹰扬府军的几十名轻骑兵已经追上来了,愉快地擒获了这条大鱼,五花大绑地送到了高不凡面前。
半个时间后,战斗已经接近尾声了,漫天军死的死,逃的逃,降的降!
“高郎将何在?”
正当高不凡指挥部属把数以千计的战俘归拢在一起时,一名校尉模样的军官一路打马而来,一边高声吆喝。
“本将在此!”高不凡轻夹马腹朝迎了上去。
此时高不凡还手执一柄血淋淋的长刀,浑身大汗淋漓,肉眼可见的热汽在身上蒸腾而起,那名校尉一见不由暗暗咋舌,心想,传言这位可是斩杀黑龙的将星,瞧瞧这精气神,的确不同凡响,就连其麾下的兵将也如此神勇,斩瓜切菜般就击溃了两万漫天军。
念及此,这名校尉更是恭敬地几分,肃然行礼道:“末将乃段将军座下校尉段则成,段将军请高郎将过去相见。”
高不凡还刀归鞘道:“烦请带路。”
段则成带着高不凡往城门方向而去,很明显,段达并未亲自出城参战,而是留在城头上观战,果然稳如老狗,而且眼见已经取胜,仍然也不肯出城,反倒让高不凡这个有功之将进城去面见他,着实有点托大了,高不凡麾下的亲兵都十分不爽,直到在城门口遇上了迎出来的段达和一众地方官,众亲兵才稍稍释怀。
高不凡翻身下马快步迎了上前:“下官高长卿,参见段将军。”
段达约莫五十岁许,颌下留着美髯,国字口面,剑眉直鼻丹凤眼,按照古人的标准,无疑是一位难得的老帅哥。
段达此刻的心情无疑是极为复杂的,他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出兵围剿王须拔一伙,结果差不多一年过去了,非但没把对方剿灭,还令到对方越剿越强,而高不凡来了十天就干脆利索地打了一场大胜仗。
正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如此一对比,无疑显得他段达太无能了。
“高郎将,你麾下的将士血战一夜也累了,让他们退下来休息的吧,剩下的交给本将料理那可。”段达捋着须澹道。
高不凡身后的亲兵均露出不悦之色,奶奶的,打硬仗时没见你份,现在打扫战场摘挑子倒是挺麻利的。
高不凡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这位段姥不太厚道啊,摇头道:“段将军,下官以为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
段达皱了皱眉道:“此话怎讲?”
高不凡道:“据下官刚才审问了几名俘虏得知,王须拔日前已率主力前往攻打河间县,如今高阳县兵力空虚,正是乘胜追击,夺回高阳县之良机,不容错过,所以末将以为段将军应该立即出兵,而不是休息。”
段达闻言犹豫了,他自然也很想夺回高阳县,毕竟这可是大功一件,但是他又害怕失败,把刚取得的一场胜利给抹杀了,他正琢磨着该如何向洛阳报捷,才能突显自己的功绩呢,倘若刚报完捷,马上又来一场惨败,岂不糟糕?
高不凡见段达竟然犹豫,不由既着急又无语,这货优柔寡断,畏首畏尾,能混到如今的职位真他妈的祖坟冒青烟了。
“段将军,兵贵神速,战机稍纵即逝啊,现在是夺回高阳县城的最好时机,末将敢保证能拿下高阳县城,否则一应责任皆由末将承担。”高不凡也不废话,直接挑明了。
此言一出,段达身边的将士和地方官员不由都微微动容了。
段达闻言瞥了高不凡一眼,轻咳一声道:“并不是本将害怕担责任,实在是……兵者国之大事,不可不察,用兵之道讲究谋定而后动……不过,这时确实是个好时机,既然如此,那本将便命高郎将率所属为先锋,另外,本将再派出麾下一千骑兵助你一臂之力。”
高不凡差点想上前一把掐死这个扭扭捏捏的段姥姥,不过好在,段达最终还是同意出兵了,虽然只派一千骑兵帮忙,但也比没有的好,于是拱手道:“末将遵命。”说完便转身上马离开。
一众亲兵均暗呸了一口,打马跟高不凡的身后驰了开去,还故意把沙尘踢得高高的。
段达拂掉飙到衣襟上那一小坨疑似马屎的东西,既羞臊又有些恼火,他显然也感受到高不凡那些亲兵的鄙夷和不屑了。
段达沉着脸犹豫了半响,最后还是吩咐道:“段则成,本将命你率一千轻骑协助高郎将攻打高阳县。”
“末将得令!”段则成连忙应命而去!
雄县县令轻咳了一声,化解尴尬道:“高郎将不愧是初生牛犊不畏虎呀,只是此去,不知能不能成功收复高阳县呢?”
段达没有作声,对他来说,高不凡能收复高阳县自然是最好的,若是失败,责任全推到高不凡头上就行了,反正这小子也说责任由他承担的,自己安坐雄县城中,旱涝保收,何乐而不为呢!
“哼,且由这小子折腾去!”段达一拂衣袖,转身回了城中。
且说高不凡离开后,立即重新召集起部队,趁着天未亮向高阳县的方向急行军,至于这一战的战利品,能趁手带走的就带走,带不走的也不要了,反正漫天军那些破烂装备他也瞧不上眼,至于那五六千的俘虏也全部留给了段达。
段达此人贪生怕死,性格懦弱,格局太差,高不凡也不想跟这种人浪费时间,吃点亏就吃点亏吧,赶紧把王须拔和厉山飞收拾了才是正经,他还赶时间娶老婆呢,八月初八必须前往洛阳迎娶长孙无垢,他可不想误了吉时。
高不凡和尉迟敬德二人率着鹰扬府军一口气急行了数十里地,天色微微亮起时已经抵达高阳县城东十里左右,于是高不凡下令全军休息半个时辰。
鹰扬府军们立即停下来休息,并且抓紧时间吃干粮和喝水,填饱肚子,养精蓄锐。
段则成奉命率一千骑兵协助高不凡,由于他们是全骑兵,虽然赶了几十里夜路,但还不算吃力,此时见到鹰扬府军激战了半夜,又急行军数十里,仍然秩序井然,即便坐下来休息吃东西也没人交谈,不由暗暗佩服,军纪如此严明,难怪这支鹰扬府军那么能打!
“高将军,喝点水吧!”段则成凑到高不凡身边,将自己的水囊递了过去,略带讨好地道。
高不凡大方接过喝了一口,微笑道:“谢谢!”
段则成趁机问道:“根据俘虏所讲,如今高阳县城中应该还有四五千守卫,由厉山飞亲自率领,只怕并不好打,不知高郎将有何破城妙计?”
“妙计就是出其不意,攻其无备!”高不凡说完把水囊抛给段则成,同时将一面将旗丢过去。
“这……不是巨木将军田耕荣的将旗吗?”段则成愕然问道。
高不凡微笑道:“没错,把你们原本的旗帜统统收起来,举起这支巨木旗。”
段则成犹疑道:“这……管用吗?”
高不凡没有回答,躺在地上闭目养神,段则成只好拿着巨木旗讪讪地回到自己的队伍。
半个时辰之后,队伍重新出发,均收起了原本的旗帜,举起缴获的锐金旗和巨木旗,全速向高阳县城扑去。
此刻座镇高阳县城的正是厉山飞本人,由于段达一直龟缩在雄县城中不出,而且雄县城外还两万多漫天军守着,所以厉山飞很谈定,白天就会打开四城门任人出入。
今天天一亮,高阳县城的城门同样照常打开了,一些挑着箩筐的农人和商贩排着队进城做生意。
正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城头上的漫天军首先看到一支马队从东边飞驰而来,急忙极目望去,发现这支队伍竟然举着锐金将军和巨木将军的旗帜,不由暗暗奇怪:“锐金将军和巨木将军回来了吗?”
守军正狐疑间,那支骑兵已经风驰电掣般奔至附近了,这时,城头的守军才发现不对劲,锐金将军麾下虽然也有骑兵,但只是少量,也就百来骑,眼前这支骑兵声势浩大,起码有上千骑,而且装备整齐精良,那气势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关城门!”察觉不对劲的守军终于反应过来,立即发出警示。
可惜已经太迟了!!!
嗖……
一支劲箭带着尖厉的啸声破空而至,两名正打算跑进城门的漫天军守卫当场被射了个对穿,并且被巨力带得钉死在半掩的城门上。
高不凡此刻正一马当先,刚才那凌厉的一箭自然正是他射出的,就在这一息间,骑兵队伍已经上了进城直道,只听得嗡的一声,骑兵们也同时发箭了,两波箭雨分别射向城头和城门洞。
冬冬冬……
一连串骇人的闷响,城门上倾刻插满了羽箭,连同那些试图关闭城门的漫天军守卫一起被刺成了刺猬,而城头上试图狙击的漫天军也被压得暂时抬不起头来。
就这样缓了一下,高不凡已经率着数十骑抢先破门而入,随即,尉迟敬德率着后续骑兵杀到,蜂拥杀了出去。
“飞帅,大事不好了,隋军杀进城来啦!”
厉山飞刚吃完早餐呢,一名亲兵便连滚带爬了跑进来禀报,前者不由一个激凌,脱口问道:“哪来的隋军?”
“渔阳通守,涿郡鹰扬郎将!!!”
厉山飞大吃一惊,竟然是姓高那小子,真是冤家路窄了!!!
厉山飞当即取了兵器,率着数百名亲兵向城门方向跑去,只是他刚跑到大街上,便听到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紧接着一支杀气腾腾的骑兵从街角转弯处冲了出来。
嗡……
天空随即一暗,一波箭雨漫天抛射过来,厉山飞骇得魂飞魄散,幸好他轻身功夫了得,嗖的滚落马下,再就地一滚,迅速闪入街边的横巷里,成功躲过了一劫。
但是,他麾下的亲兵就没那么好运气了,一波箭雨洗礼后,当场死伤了数十人,紧接着又是第二波……
两波箭雨过后,隋军的精锐骑兵已经杀到了近前,熟练地挂弓抽刀,然后一波碾压而过,斩瓜切菜般将剩余者屠杀一空。
厉山飞眼看着一名年轻隋将从跟前驰过,马快刀利,赫然正是高不凡,不由恨得咬牙切齿,但总算这家伙还算清醒,情知大势已去,若继续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所以果断闪进深巷中逃之夭夭了。
城门一旦拿下,战斗就变得轻松无比了,鹰扬府军很快占领了东城头,然后开始沿着街道一路扫荡过去。
正所谓蛇无头不行,厉山飞本人熘了,城中的守军像无头苍蝇一般乱蹿,根本没无法组织有效的抵抗,只能纷纷从其他城门逃走。
一个多时辰左右,鹰扬府军便顺利地控制了整座高阳县城,比昨晚偷营似乎还要轻松了一些。
第468章 春江水暖鸭先知
四月初夏,洛水两岸已然绿柳成萌,游船画舫往来频繁,依然一派祥和盛世之景,就是物价贵得有点离谱了,已然直追杨玄感造反的那一年,百姓叫苦连天。
不过,即便物价再贵,也不会影响到宫中贵人们的生活,杨广依旧过着一惯豪奢的生活,酒池肉林,纸醉金迷。
而且杨广近日的心情还不错,因为江都郡丞王世充相当给力,自从他接手鱼俱罗后,进展非常顺利近日已经斩杀了刘元进和朱燮二人,围剿工作进入了收尾阶段,正在清理刘元进的残余部队。
其实,王世充进展之所以如此顺利,完全是得益于数万生力军的加入。刘元进毕竟被被鱼俱罗和吐万绪围剿了一年多,同样也是筋疲力尽,强弩之末了,哪里还抵挡得住王世统的数万生力军?所以说,王世充很大程度上占了鱼俱罗的便宜。
但是,杨广只看疗效不看过程,你鱼俱罗剿了一年多也搞不定,结果人家王世充接手才半年不到就干掉了刘元进和朱燮二人,所以你鱼俱罗如果不是无能,那就是故意养寇自重。
由于鱼俱罗目生重童,被传为帝王之相,杨广早年便猜忌他了,所以撸了他的官职,这两年由于急需用人,这才重新起用他,如今出了这趟事,再加上王世充完全可以取代鱼俱罗,所以杨广觉得没必要再留着鱼俱罗了。
大理司直梁敬真显然揣摸清楚了杨广的意图,于是便罗织罪名,说鱼俱罗私通刘元进,故意打败仗,让麾下的士兵白白送死,最后杨广大笔一挥,判了鱼俱罗斩刑,就这样,一代勐将鱼俱罗竟被斩杀于菜市口,就连他膝下几个儿子也没能逃过这一劫。
而另一位勐将吐万绪则侥幸地捡回一命,但也被削职,流放到建安,如今福建沿海,不久后郁郁而终。
这一日,杨广又收到了涿郡留守段达的捷报,真可谓是双喜临门呀,不禁心情美美的。
段达的捷报上讲,击溃了三万漫天军,夺回了高阳县城,而且斩杀数千人,俘虏上万人,还杀死了一名锐金将军,生擒了一名巨木将军,妥妥的一场大捷啊。
杨广看完这份捷报后,既高兴又惊讶,仅仅一场战斗就击溃三万反贼,那王须拔这个反贼麾下到底有多少人?现在的反贼竟都如此势大吗?了
也难怪杨广会惊讶的,虞世基、宇文述等近臣为了营造天下太平的形势,所以故意隐瞒了很多事,杨广一直以为那些反贼只是零星的疥鲜之疾罢了,如今看到段达这份捷报上的人数,不由吃了一惊。
当然,杨广也没太当一会事,反正已经打赢了,反贼多点也没关系,只要不危及自己的皇帝宝座就行。
话说段达的这份捷报写得很有技巧,一边放大他自己的功绩,一边略写高不凡的那一部份,能一笔带过就一笔带过,然而杨广本身就玩弄权术的高手,又岂会被段达这点技俩骗过?更何况你段达打了近年都没什么成绩,偏偏高不凡一到就取得大捷,傻子都瞧得出其中有猫腻。
不过,杨广也没戳破,还写了一封圣旨嘉奖了段达一番,鼓励其再接再厉,要信任年轻人,争取早日把王须拔这伙反贼彻底剿灭。
段达收到了杨广这封只有口头嘉奖的圣旨,不由面红耳热,都是官场老油条了,自然明白杨广的意思,接下来便老实多了,开始给予高不凡更大的权力,除了自己的嫡系部队,皆允许高不凡调动。
这便意味着这场围剿王须拔的军事行动彻底交由高不凡来指挥了,而段达则退居二线,当个坐“冷板凳”的名义一把手。
接下来的月余,河涧郡不断传来捷报,王须拔一伙被逼得退回了博野县龟缩不出,其麾下的厚土和烈火将军也前后被鹰扬军斩杀。
杨广收到这些捷报后,不由暗暗感叹道:“高长卿,莫非你真是将星下凡也?”
正当杨广感叹完,放下手中的一份捷报时,一条窈窕的青影走进了大殿,明眸如洗,青纱罩面,亭亭玉立,肩若刀削,赫然正是杨青若。
“青若拜见皇上。”杨青若行至御座前施礼,声若天籁之音。
杨广微笑道:“免礼平身,青若找朕可是有事?”
杨青若站起身道:“师尊今日出关了,青若前来告知皇上一声。”
杨广闻言大喜道:“老神仙出关了,快召他来见朕,不,朕亲自去才是。”说完便站起来,吩咐请上萧皇后,然后一道摆驾玉清玄坛。
玉清玄坛是杨广为王远知在宫中修建的道观,这几年王远知一直在玉清玄坛中修行,可见其圣卷之隆。
且说杨广携着萧皇后兴冲冲地来到玉清玄坛,而道门领袖王远知彷佛能掐会算一般,已经率着座下众弟子在道观门前恭候了,潘帅哥潘师正赫然在列。
玉清玄坛的门前有一座葫芦状的青铜香炉,此时正檀香鸟鸟,十分之好闻,而且让人闻了特精神,估计是加了薄荷之类的提神香料。
杨广闻着这仙气,只觉整个人都精神爽利!
“无量天尊,圣驾亲至,贫道有失远迎!”王远知微笑着稽首行礼:“贫道见过皇上,皇后娘娘!”
杨广笑道:“老神仙不必多礼。”
萧皇后则连忙福身还礼,十分之尊敬和虔诚!
王远知今年已经八十多岁高龄了,虽然头发白如霜雪,但是面色红润光泽,双眼煜煜生辉,声音洪亮,动作敏捷,瞧不出半点老态,杨广见状更是心折不已。
八十多岁若放在后世实在不算什么,如今的百岁老人也不在少数,但是一千四百多年前的隋朝,能活到八十多数已经是非常牛比的存在了,更何况王远知的状态还如此好,说他能再活个二三十也是有可能的,也难怪杨广一口一个老神仙。
且说王远知把杨广和萧皇后迎了进玉清玄坛,大家闲卿了一会,前者便献上一瓶丹药,并说此丹有固本培元,延年益寿的功效,
杨广自是大喜,立即赏赐了王远知一批金银器皿。
“皇上,贫道恐怕要向您辞行了。”王远知忽然道。
杨广微吃了一惊,忙问:“可是朕待慢了老神仙?”
王远知摇头道:“并非如此,贫道在宫中闭关三年,静极思动,近日打算外出云游一段时间,顺便回山门走走。”
杨广释然道:“原来如此,那朕也不敢强留老神仙了,只是不知何日再能见到老神仙?”
王远知捋须微笑道:“贫道还能活个一二十年,若有机缘,自会与陛下相见。”
杨广开玩笑般道:“那老神仙不妨算一算,朕还能活几年?”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呼吸为之一紧,包括潘师正和杨青若在内。萧皇后连忙挽着杨广的胳膊打圆场道:“皇上别开玩笑了。”
王远知笑吟吟地道:“皇上乃天命之子,又岂是贫道能测算寿数的,罪过罪过!”
杨广有些失望,不过还是哈哈一笑道:“朕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老神仙不必当真。”
“师尊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弟子送送你。”杨青若十分机灵地打岔圆场。
王远知微笑道:“也好,明日适宜出行,为师明日就动身。”
杨青若微愕了一下,点了点头道:“好的,弟子回头安排一下。”
不知为何,杨广得知王远知要离开后,心情变得索然起来,闲坐一会便摆驾离开了,杨青若也回去安排飞羽卫的工作。
静室内,王远知和潘师正师徒二人盘膝而坐,后者张了张嘴欲言犹止。
王远知睁开眼睛道:“何不直言?”
“师尊突然要离开,可是预知隋室将倾?”潘师正低声道。
王远知答非所问道:“众师兄弟之中,天赋要数你大师兄最高,而你师弟的悟性则最好,星相术数造诣尤在为师之上,可惜误入了歧途。”
潘师正低头不语!
王远知叹了口气道:“近日帝星南移,估计皇上年内会移驾南巡,你青若师妹或有一劫,你留下来助其一臂之力吧,为师想独自走走,到时自行回归山门。”
潘师正点头道:“徒儿谨遵师命。”
王远知挥了挥手,后者站起来悄然退了出去。
第469章 收债
五月盛夏,骄阳似火,即便在室内也热得汗流浃背,高开山亲自端来了一碗莲子糖水,对着正在清点聘礼的杜如晦笑道:“杜先生辛苦了,天气炎热,喝碗莲子糖羹消消暑吧。”
“哎哟,怎敢劳动尊翁。”杜如晦连忙道谢一声接过那碗莲子糖水。
高开山笑道:“咱们各论各的,杜先生叫我老高得了,凡儿那小子有时也如此称呼我的。”
杜如晦连忙道:“不敢不敢,鄙人要不还是称呼尊翁为高场主吧,高场主和高郎将父子关系如此和谐融洽,着实让人羡慕。”
高开山呵呵一笑,指了指几乎摆满了整个院子的各色聘礼,问道:“杜先生,这……东西都齐了吗?若是有漏掉的,我马上着人去准备。”
杜如晦把那碗糖水一口气喝光,搁下碗,取出了一份礼单认真地道:“还有真有几样东西遗漏了,另外还有几样的数目不对,鄙人都作了标记,劳烦高场主补齐。”
高开山从杜如晦手中接过那份礼单仔细看了一遍,不由擦了把汗苦笑道:“这小子娶媳妇,比我自己娶媳妇还要麻烦,记得我当年娶她娘时,花轿抬进门,拜堂进洞房就完事了,那来这么多繁文缛节。”
杜如晦微笑道:“小门小户可以不讲究,高门大户可就不行了,高大人好歹也是四品通守,等这一仗打完,晋升三品大员也是有可能的,若不讲究些,不仅女方这边会不乐意,渤海高氏一族的族人也会不乐意的。”
高开山呵呵笑道:“说的也是,辛苦杜先生了。”
杜如晦摇头道:“辛苦倒是不辛苦,就是事情繁琐一些,不过不打紧,六月初六过大礼,还有一个月时间,还是很充裕的。”
这时,下人高寿顶着烈日走了进来,神色有点古怪地禀报道:“外面有个庄稼汉说要拜访家主您。”
高开山微愕了一下,有点不悦地道:“高寿,不可以貌取人,对方可有报名号?”
“那人只说姓窦。”高寿答道。
高开山心中一动,对着杜如晦拱手道:“杜先生,某家先失陪一会了。”
杜如晦连忙回礼道:“高场主且忙去,鄙人自行料理即可。”
高山开点了点头,快步走出了院子,杜如晦看着他的背影,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话说杜如晦这段时间都在忙碍高不凡的婚事,下个月初六就是过大礼的日子了,为了缩短行程,节省时间,所以过大礼需要准备的物品都在渤海郡蓨县的飞鹰马场进行,到时提前二十天左右出发前往洛阳下聘就行了。
且说高开山离开宅子后,快步赶到马场入口的吊桥处,果然见到对岸站着一名粗汉。这名粗汉约莫三四十岁的样子,生得狮鼻阔口,打着赤脚,身上穿着一件无袖的搭护,而且敞开了衣襟,露出古铜色的胸肌,浑身大汗淋漓,左手扛着一把锄头,右手拿着斗笠扇风,活脱脱的庄稼汉形象。
高开山眼中闪过一丝疑疑,拱手扬声道:“对面这位兄台,在下乃飞鹰马场场主高开山,阁下找某家何事?”
对岸的庄稼汉打量了高开山一眼,有点不悦地道:“高场主,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吧?”
高开山观察庄稼汉身后没有其他人,便打了个手势让高寿放下吊桥。
由于近年来周边的形势恶化,再加上儿子高不凡如今就在河间郡围剿王须拔,为了马场的安全起见,所以高开山加强了防范,马场的吊桥平时都是吊起来的,免得有贼人打马场的主意。
吊桥放下来了,对岸的庄稼汉扛着锄头神色自若地行了过来,两名手执单刀的家仆警惕地盯着此人,以防意外发生。
庄稼汉瞥了一眼两名家仆,将那把光滑得磨出包浆的锄头搁在地上,一边用斗笠扇风,一边道:“这天气热死了,高场主不请某家进屋去喝杯茶?”
高开山笑道:“自是要的,窦兄里面请!”
窦建德点了点头,跟在高开山往宅子方向行去,那对大脚板踩在炙热的尘埃上,留下两排清晰的脚印。
高寿和两名守门的家丁不由面面相觑,暗暗猜测此人的身份。
“把吊桥拉起来。”高寿咐咐了一句,又把地上那把锄头捡起搁到马场围栏的脚下,这才快步追了上去。
高开山领着窦建德进了客厅,命人奉上了茶水,还有一碗莲子糖水,笑道:“天气炙热,窦兄不如先喝碗莲子羹消暑解渴。”
“高场主客气了。”窦建德端起那碗莲子羹,眼都不眨一眼就喝光,一擦嘴道:“好喝,再来一碗。”
高开山命人再盛了一碗,窦建得连喝了两大碗才舒服地长出一口气道:“渴是不渴了,不过某家又有点饿了,能不能劳烦高场主弄点吃的来?”
高寿不由直翻白眼,这家伙谁啊,存心找茬来的吧?
高开山却客气地道:“窦兄稍等,某家这便着人准备酒席去。”
窦建德摆手道:“不用那么麻烦,随便搞点吃,能填饱肚子就行。”
“高寿,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吃的。”高开山吩咐道。
高寿有点不情愿地离开了大厅,片刻之后,端回来一盘早上吃剩的馒头,窦建德也不介意,就着茶水几乎把整盘馒头都吃了下去。
“饿死鬼投胎啊?”高寿暗暗咋舌,都有点怀疑这家伙是逃荒的难民,特意跑来马场打秋风的,可是一般泥腿子有这个胆量吗?
这时,盘中还剩一个馒头了,窦建德取出一块汗巾将馒头包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的暗袋里,高寿见状更是无语,高开山倒是神色如常,问道:“窦兄此番登门所为何事?”
“买马!”窦建德澹道。
高寿脱口而出:“你有钱吗?”
“没有!”窦建德十分干脆地答道。
高寿不由气乐了:“没钱你买什么马,消遣人呢?”
“你们马场难道不能赊账?”窦建德反问道。
高寿正要怒斥,高开山却摆手制止道:“当然可以,窦兄准备买多少马?”
高寿只好咕噜一声把话吞了回去。
“五百匹!”窦建得伸出了一个巴掌。
高寿不由倒吸一口冷气,高开山亦不禁皱起了眉头,飞鹰马场一年顶多才出栏七百匹马左右,而且眼下只是五月份,大部马匹还未到出栏的程度。
窦建德瞥了面有难色的高开山,问道:“高场主很为难?”
高开山点头道:“有一点,马场没那么多马。”
“那你有多少?”
“三百匹。”
“我全要了。”
“没问题,窦兄什么时候取马?”高开山爽快地道。
“后天晚上吧。”窦建德说完便站起来戴上了斗笠道:“某家还有事,告辞了。”
“要不吃完饭再走?”
窦建德舔了舔嘴唇,似乎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道:“不了,下次吧,你把马准备好,某家后天晚上来取。”说完大步行了出屋。
高开山把窦建德送过了吊桥,目送着后者消失在树丛后,这才转身返回宅子。高寿火急火燎地追上前,不解地问道:“家主真要把三百匹马赊给那个家伙?”
“当然了!”高开山点头道。
“可是……可是家主你也没跟他讲价啊。”高寿吃吃地道,他有点怀疑家主的脑袋昨天是不是被马踢过。
“讲什么价?”
“马匹的价钱啊?即便是赊账也得讲价吧,要不然咋知道对方欠咱们马场多少钱?”
高开山黑着脸道:“人家没问咱们要钱就算了,你还想要钱?”
高寿不由一头雾水,吃吃地道:“为啥?莫非家主你欠那人钱了?”
“问你们的不凡少爷去吧!”高开山悻悻地回到宅子中,迎面就遇上了杜如晦,后者奇道:“高场主的客人这么快就走了?”
高开山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打发走了,不是客人,是上门要债的。”
杜如晦不禁恍然,难怪高开山的面色不太好看。
且说窦建德回到高鸡泊中的秘密营地,刚下船,女儿窦线娘便奔了过来,讨好地接过他扛着的锄头,甜笑着问:“爹,你上哪去了?东海公派人来传你半天了。”
窦建德轻嗯了一声道:“爹去收点债。”
“咦,谁欠爹你的债啊?以后收债这种事,女儿去办得了,烦不着你老人家亲自出手。”窦线娘笑嘻嘻地问。
这妮子今年十七岁了,身材已完全长开了,纤腰翘臀,俏目娇鼻,棱角似的小嘴儿,眉心一点嫣红的美人痣,说道不出的灵动娇美,一路行过,那些喽罗纷分侧目偷看。
窦建德摇头肯定地道:“若你去绝对收不上账,说不定还得倒贴,这种蠢事爹才不会去做。”
窦线娘顿时瞪大了眼睛,一叉小蛮腰,虎虎地道:“爹你瞧不起谁呢?你说,老赖是哪一个,女儿这就替你把账收回来。”
“不用了,爹已经收上来……一些了,剩下的以后再收。”窦建德撇了撇嘴,飞起一脚把旁边一名喽罗踹了个狗啃泥,骂道:“小子胆儿肥了是吧,看了又看,俺家闺女是你能惦记的吗?”
那名喽罗爬起来拍了拍屁股,有点不服气地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偷看下都不行啊?”
“好个球!先把三百匹马拿来,本司马可以稍微考虑一下。”
“呃……那还是算了,三百根马毛俺也出不起!”那名喽罗眼看大司马又要踹人,赶紧捂着屁股跑了开去。
窦线娘红着脸瞪了老子一眼,娇嗔道:“爹你瞎说什么以呢?咦,你……你不会是去了飞鹰马场吧?”
“没有!”窦建德掉头就走。
“你肯定去了!”窦线娘追上前。
“说了没有就没有。”窦建德飞身跳上船,拿起竹竿一点便驶离了岸边。
窦线娘气乎乎地跺了跺脚,大声道:“爹你怎么可以这样,太过份了!”
嗖……
一物从船上飞了过来,窦线娘下意识地接过,发现是一只用汗巾包着的馒头。
“你好好看家,爹去见东海公,还有,不要打库房的主意,爹已经换了两把锁了,还派了专人看守,没有爹的命令,你靠近不了库房大门半步,还有,别老想着跑去高阳县,要不然阿爹马上又会想起去收债的,切记切记!”
窦建德撑着船七押八拐,很快,人和声便消失在茂密的芦苇丛中。
窦线娘气得又狠狠地跺了跺脚,将手中那只馒头扔给了附近一名喽罗,那名喽罗急忙接住,喜滋滋地舔了一口,然后飞快地跑了开去。
第470章 不安
东海公高士达本来已经占领了平原郡的部份州县,但是近段时间朝廷派了重兵前来围剿,与官兵战斗接连失利,高士达和窦建德权衡利弊后决定放弃占领到的地盘,退回高鸡泊中暂避锋芒,然后再伺机蓄力反扑。
窦建德之所以突然跑去飞鹰马场“收债”,正是因为战场上失利,损失了不少战马,急需要补充。
且说窦建德撑着船来到高士达的营区,靠岸后纵身上了陆地,守卫在此的喽罗连忙恭敬地施礼:“参见大司马。”
窦建德点了点头,问道:“东海公何在?”
“在聚义厅中,今日有贵客来了,所以东海公召大司马来相见。”喽罗答道。
窦建德疑道:“哪来的贵客?”
“从瓦岗来的,听他们说,好像叫啥蒲山公李密。”
窦建德眼中闪过一丝讶色,飞快地往聚义厅方向走去。
李密原是杨玄感的谋主,去年投奔了瓦岗,据说还带去了两千匹战马的厚礼,被翟让奉为座上宾,前段时间更是攻陷了滑县和黎阳仓,开仓放粮,得兵十万,瓦岗因此声威大振,势力也急剧膨胀,所以这个李密着实不容小瞧,此番突然前来也不知打什么主意,窦建德有点担心东海公高士达会在李密手下吃亏。
且说窦建德离开不久,一艏小船便从芦苇荡中驶了出来,船上都是身着劲装,携带兵器的女子,为首之人身形窈窕,容色殊丽,赫然正是窦线娘,这妮子竟偷偷尾随而来了。
窦线娘靠船登船,问道:“我爹呢?”
守卫码头的喽罗答道:“大司马去聚义厅了,红娘子找大司马何事?要不要小的给您通报?”
窦线娘摆了摆手道:“不用了,我就在这里等他。”
窦线娘不想见到东海公高士达,这老色胚明明年纪比自己父亲还要大,每次见到自己都两眼放光,甚至还暗示父亲将自己嫁给他,真是老不脸,幸好阿爹没理会。
窦然娘在码头等了半个多时辰,便见一行人从聚义厅方向行来,除了东海公高士达和自己的父亲外,还有几名生面孔,不由暗暗惊讶,低声问喽罗道:“那黑衣男子什么来头,竟然劳动东海公亲自送出来?”
喽罗低声答道:“瓦岗的蒲山公李密,这家伙可有名了,甚至有传言称,李氏当为天子会应在此人身上,你说东海公能不礼遇吗?”
窦线娘暗吃了一惊,原来此人就是李密?
东海公高士达约莫四十许岁,说话时有点儿歪嘴,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更歪,而且一口黄牙参差不齐,甚是丑陋。
只见一名黑衣高个男子正与高士达并肩而行,生得额锐角方,一双眼睛黑白分明,赫然正是蒲山公李密,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三个人,分别是房彦藻、王伯当和蔡建德。
蔡建德是最近投靠李密的,功夫了得,深受李密重用,与王伯当并称为李密的左臂右膀,不过两人都有点不服对方,经常暗地里较劲。
且说一行人有说有笑地行到了码头,窦线娘本不欲见到东海公高士达的,岂料他会亲自送客人出来,所以避无可避,只得迎上前行礼道:“小女子见过东海公,见过大司马。”
窦建德皱眉点了点头,高士达眼前一亮,“慈祥”地笑道:“有一段时间没见到线娘你了,高子好像又长了些,世伯屋里有新采摘的菱角,线娘要不要尝尝?”
窦线娘勉强笑了笑道:“谢过东海公好意,线娘现在不爱吃菱角了,我找有爹有事呢。”
高士达看了窦建德一眼,笑道:“有什么事?高世伯不能知道吗?”
窦线娘正不知如何回答,窦建德轻咳一声道:“线娘不要胡闹,不见有客人在吗?有什么事等爹回去再说。”
窦线娘乘机告辞跳上了船驶离,高士达目送着窦线娘充满青春气息的背影远去,这才意犹未尽地收回了目光,有点不满地瞥了窦建德一眼,他曾经不止一次向窦建德暗示过“联姻”了,可惜后者却假装不知,要不是必须得倚重窦建德,高士达用强的心思都有了。
李密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精光,微笑道:“这位应该就是窦兄的千金,赫赫有名的红娘子了吧?果然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
窦建德摆手道:“蒲山公过誉了,女孩子家不知天高地厚而已。”
李密呵呵一笑道:“窦兄过谦才是,在下早就听闻红娘子所率的娘子军战力不输男儿。”
“那是别人抬举了,当不得真,蒲山公请上船吧,在下让人送你们出泊。”
李密微微一笑,纵身上了船,并且坐下,大方地让喽罗蒙上自己的双眼,王伯当等人跟着上了船,同样也被蒙上了双眼。
高鸡泊方圆百里,芦苇丛生,没有熟人带路,是很难找到这里来的,李密之所能出现在这里,显然是东海公高士达派人接进来的,为免暴露营地的所在,李密等人进出都得蒙住双眼。
“蒲山公得罪了,头套也得戴上!”窦建德命人给李密四人都套上了一个黑色的头套,这才吩咐开船。
眼看着船驶离了,高士达这才低声道:“老窦,这个没必要吧?”
窦建德道:“小心驶得万年船,李密为人诡诈,咱们不得不防。”
高士达闻言点了点头道:“也对,对了,李密刚才说的事你怎么看?”
窦建德哂然道:“宁为鸡首不作牛后,咱们在高鸡泊过得好好的,何必投靠瓦岗?合作的事倒是可以考虑。”
高士达闻言放下心来,其实他也不想去投靠瓦岗,之所以发问,只是担心窦建德被李密巧舌如黄说服了,如今窦建德可是他的得力大将,如果变节,那他高士达只怕要混不下去了。
…………
且说李密等人乘船出了高鸡泊,摘掉头套和蒙眼的布上岸,走路前往藏匿马匹的地方。
“玄藻,你怎么看?”李密一边行一问道。
房玄藻有点轻蔑笑了笑道:“东海公高士达不过如此罢了,成不了气候,倒是那个大司马窦建德似乎不简单,虽然外表粗鄙不显眼,实际大智惹愚,颇有心计,不得不防。”
李密微笑道:“原来玄藻也看出来了,高士达麾下兵少将寡,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这个窦建德。”
蔡建德不以为然地道:“俺倒瞧不出这个窦建德有何出众之处,倒是他那个女儿窦线娘长得可真俊,水灵灵的,奶奶的,真是歹竹出好笋了。”
王伯当冷笑道:“蔡建德,敢情你那双招子都放在女人身上了,能瞧得出来才怪。”
“王伯当,是不是皮痒了想练练?”蔡建德手握刀柄,目露冷煞。
王伯当探手便握住了双刀,轻蔑地道:“练就练,怕你不成,上次没有分出高下,这次正好彻底分出一个胜负来。”
李密双手一伸,分别搭住两人的肩头,笑道:“自家弟兄,何必伤了和气,而且天气灼热,打打杀杀的有什么乐趣,走,咱们到蓨县城中喝酒去!”
蔡建德和王伯当本来已经憋得面色通红,李密一松手,两人顿觉肩头上如山的压力卸去,均暗松了口气,老实地跟在李密身后走向藏马之处。
……………………
窦建德回到营地,窦线娘立即迎了上来,不过见到前者面色凝重,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倒是不敢贸然开口,一边跟在老子身后,一边讨好地给老子打扇子。
窦建德走到了一家茅屋前,彷佛这才回过神来,转身问道:“你这妮子跟着为父作甚?”
窦线娘甜笑着问道:“爹,那个李密来找东海公作甚?是不是有什么大事?”
窦建德皱了皱眉:“不关你的事,就别瞎打听,一边凉快去吧,爹不用你打扇子。”
窦线娘撅了撅小嘴,哼道:“不打听就不打听,谁稀罕呢,爹你老实说,你今日是不是去了飞鹰马场讨要三百匹马了?”
“不行吗?”窦建德很光棍地反问道。
“爹你怎么可以这样子,飞鹰马场一年才出栏七百匹马,还得上交朝廷五百匹,你要去了三百匹,高世伯拿什么上交朝廷?”
“你这个臭丫头,搬空爹库房时也不见你肉疼,现在知道知道肉疼啦,爹白养你了!”窦建德轻戳了一下女儿额头痛心疾首地道。
窦线娘摸着脑袋委屈地道:“那是爹你先抢了高大哥一百匹马的。”
窦建德黑着脸道:“爹哪叫抢?是借,懂吗?”
窦线娘一挺胸,理直气壮地道:“那女儿也是替高大哥向爹借一点钱开马场而已,又不是一还!”
窦建德气得直翻白眼:“那叫一点?你把爹的库房都差点搬空了,更何况那小子把俺的宝贝闺女都骗走了,要他几百匹马算啥,得了,爹不跟你扯,爹还有事,这段时间你留在家里,哪也不许去,特别是河间郡!”
窦建德说完气休休地走了,召集麾下人手,当晚就乘坐数百艏小船趁着夜色离开了高鸡泊,也不知去干啥了。
窦线娘惊疑不定,隐隐觉得父亲这次行动与李密有关,心中不由生出一丝不安来,又想起父亲强调不许前往河间郡,心中的不安更甚了。
窦线娘犹豫了片刻,转身便跑去找曹氏打听消息。
曹氏是窦建德续房,也就是窦线娘的继母,是一个性格很好的贤慧女子,对窦线娘也很好,不过窦线娘由于心理上有抵触,所以跟曹氏并不算亲近,此时为了打听消息,也只好跑去找曹氏了。
话说窦建德十分敬重曹氏,一些大事都会跟她商量,所以窦线娘觉得曹氏应该会知道这次行动的目的。
第471章 四面合围
天空中的烈日像一个巨大的火球,把地面烤炙得滚烫,那一望无际的金色麦田彷佛都着了火,在蒸腾起来的水汽折射下,空间彷佛都在扭曲。
大青马热得直喘气,身上汗津津的,高不凡勒定马手搭凉棚望去,但见眼前麦浪滔滔,无边无际,甚是壮观。
乐寿县地处冀中平原中部,地势平坦开阔,一马平川,适合种植冬小麦,秋种夏收,如今正值冬小麦成熟的季节,所以一眼望去,满目金黄,一片丰收的喜人的之景,但是,高不凡此时却面色有些凝重。
话说自从上次奇袭高阳县城后成功后,段达便把指挥权交给了高不凡,自觉退居二线,此后的一个多月,高不凡调兵遣将,与王须拔的主力部队激战十余次,阵斩厚土将军和烈火将军,最终把王须拔和厉山飞逼得退守博野县城龟缩不出。
至此,王须拔和厉山飞麾下的五行将军只剩下一个洪水将军了,另外还有一个高阳公马行空,一个博野公甄翟儿,合计兵力五万左右。
反观高不凡,麾下合计兵力一万出头,其中约三千骑兵,剩下的都是步兵,本来段达麾下还有一千骑兵的,但那是段达的嫡系,是他保命的老本,并没有交给高不凡指挥,而是随他留守高阳县城,
王须拔麾下兵力五万,而高不凡只有一万,二者看似兵力悬殊,但正面真刀真枪干起来,王须拔肯定干不过的,毕竟高不凡麾下这一万人都是装备精良的正规军,还有三千轻骑兵,而王须麾下这五万人,绝大部份都是扛锄头和粪叉的泥腿子,配备了兵器的主力也就七八千人的样子,骑兵更是少得可怜,一千不到,否则也不会被高不凡打得龟缩在博野城中不敢出来。
所以说,王须拔这支人马仗着人多欺负一下像段姥这种怂货可以,真遇上硬茬就现出原形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正怕谓兵贵胜而不贵久,再精锐的部队,如果长期作战也会疲惫,士气低落,譬如鱼俱罗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虽然不断地取得胜利,但是始终没有消灭贼首刘元进,使得贼兵被打散了又积聚起来,反反复复,没完没了,士兵长期在外征战,以至于师老疲惫,不得不停下来休整,结果又摊上了一个爱猜忌的皇帝,最终把命也搭上了。
高不凡得知鱼俱罗被斩首的消息,伤感之余也吸取了教训,占据高阳郡后便主动觅战,与王须拔正面硬撼十余战,短时间内便逼使后者躲进博野城中不出。
而自从王须拔龟缩进博野城之后,高不凡却安逸多了,他开始放慢节奏,围而不攻,让士兵得到充分休息的同时,又从安乐郡调来了两千名鹰扬府军,将过渡疲惫,状态不佳的士兵轮换回去。
五天前,一直龟缩在博野县城的漫天军估计是粮食快要吃完了,突然主动出城决战,双方激战了一日一夜,尉迟敬德和段则成两人各率一千轻骑反复冲击漫天军的侧翼,终于冲破了对方的军阵。
漫天军的阵脚一乱,高不凡立即果断全军压上去发动总攻,一击而溃。漫天军兵败如山倒,最终分成两路落荒而逃,一路由王须拔率领,逃往东南方向,而另一路则由厉山飞率领,逃往河间郡西边的博陵郡。
于是高不凡也兵分两路,尉迟敬德率领两千骑兵和两千步兵追击厉山飞,而高不凡则亲率一千骑兵和五千步兵追击王须拔。
这五天内,王须拔率着残兵且战且退,从博野县逃到了河间县,又从河间县逃到了乐寿县,看样子是要逃往东南边的平原郡或者渤海郡了。
高不凡率军一路追杀,虽然一路上不断俘获了大量的漫天军逃兵,但绝大部分都是老弱病残,年轻小伙很少见,由此推断,王须拔的主力仍在,而且内部供给仍然充裕。
所以高不凡越追便越感觉不对劲了,王须拔这是真溃逃,抑或是另有目的?
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麦田,高不凡心中越发的不安了,他果断地下令停止行军,所有人原地休息,然后召集麾下六名校尉开会。
麦田广袤开阔,四下无遮无挡,一众将尉把高不凡团团围在中间,就在烈日的烤炙下开会。
高不凡席地而坐,打开一幅行军地图搁在双腿上面,手执一支碳笔飞快地在地图上勾勒出这几天的行军路线,渐渐地,面色变得无比凝重,剑眉也拧成了一个川字。
“通守大人,好像……有点不对劲啊。”一名校尉忽然脱口道。
高不凡抬起头,不动声色地问:“卢升,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这个卢升约莫十八九岁,生得眉清目秀,看着有点腼腆,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然而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位可是个狠角色,因为放在整个鹰扬府军中,卢升的杀敌数量也能排进前五,否则也不可能短短半年时间,就从一名伙长升为校尉。
话说这个卢升正是当初卢三郎塞进鹰扬府的两百名范阳卢氏子弟兵之一,此子不仅武艺不俗,而且作战勇勐,关键脑瓜子还聪明,所以引起了高不凡的注意,半年时间内就从一名什长提升为校尉,负责率领一千人。
其实不仅卢升,这段时间各家族的子弟兵都有人脱颖而出,譬如渤海高氏的高铭,负责执长神机班,校尉级别,还有清河崔氏的崔子兴,崔子健,幽燕七姓中武氏一族的武大清等
很明显,各家族塞进鹰扬府的子弟兵都不乏精选过的佼佼者,久而久之,脱颖而出便是理所当然的事了,而高不凡也十分公正,只要有真才实学者,都一视同仁加以提拔,所以如今鹰扬府中也算是人才济济。
言归正传,且说卢升指着地图道:“通守大人你看,王须拔逃往平原地带,厉山飞却逃往山区。”
“这有什么问题?”校尉高铭追问道。
卢升一拍大腿道:“问题大着呢,尉迟将军麾下的两千骑兵到了山地就没有了优势,咱们的五千步兵在平原上若遇上骑兵,同样也没有优势。”
崔子兴皱眉道:“你的意思是王须拔和厉山飞根本不是在逃命,而是在故意引诱我们追击,其中肯定有诈?”
卢升点了点头:“但愿是我的错觉吧。”
崔子健却摇头道:“不太可能,王须拔连战连败,麾下人马十去其七八,哪里还有能力设圈套来对付我们?”
卢升挠了挠头道:“也有道理,除非……除非王须拔和厉山飞有帮手,又或者有其他外力可以利用……咦,难道王须拔想用火攻?”
卢升眼前一亮,指着一望无际的麦田大声道。
在场所有人都一个激凌,对啊,这大片大片的麦田都成熟了,十分干燥,火势一旦蔓延开来,后果相当严重。
“通守大人,王须拔肯定是想用火攻之计,咱们得绕道而行。”卢升既兴奋又紧张,彷佛抓住了重点。
高不凡却摇了摇头笃定地道:“对方不可能用火攻。”
“为什么?”卢升忙问,众年轻校尉也不解地看着高不凡。
高不凡指了指眼前的麦田道:“这里的麦田虽然广袤,但到底不是草原,中间还有官道通行,即便真的烧起来,对官道上行走的人虽有影响,但也不至于成为绝境,而且火攻还要讲究风向,一旦风向不对,很容易引火烧身,对方又不是神仙,根本预测不出咱们通过时的风向,也就无从确定何时何地点火,所以火攻这办法其实并不管用。”
卢升闻言有点尴尬地干笑两声:“也是,属下考虑不周了。”
高不凡微笑道:“年轻人爱动脑子思考是好事,小卢你只是缺乏一些经验罢了。”
高不凡虽然年纪也不大,跟大家差不多,但是他说出来的话,众人都十分信服。
高铭插嘴道:“那就是没什么问题了,都是咱们想多了?”
高不凡摇头道:“不,有问题。”
“什么问题?”众人异口同声问。
高不凡却反问道:“假如你们是王须拔,此刻正率一支残兵急着逃命,路过这么一大片成熟的麦田,你们会怎么做?”
高铭脱口道:“自然是顺势一路抢收麦子作为补给了,我就不信王须拔看着这么多麦子会不动心。”
“如果我是王须拔,即便不抢收麦子,也会一把火烧掉,免得落入官军之手,同时,麦田大火还能阻挡官军的行程,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崔子兴接口道。
高不凡点头赞许地道:“你们都说得对,可是王须拔既不抢麦,也不烧麦,官道两边的麦田都好好的,甚至没有遭到践踏,就漫天军的散漫军纪,这可能吗?”
众年轻小将闻言都意识到不正常了,校尉武大清禁不住问:“那通守大人觉得,王须拔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高不凡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上空的烈日,摇了摇头道:“暂时还不清楚,不过据我推测,王须拔之所以放着这些麦子不动,或许有两个原因,第一是的确急着逃跑,所以没空干抢麦毁麦的事。”
卢升立即摇头否定道:“不太可能,放一把火又不费事。”
高不凡点头道:“那就剩下第二个原因了,王须拔觉得这些麦子是他的囊中之物,待收拾了我们,他再回过头来抢收,所以舍不得毁掉。”
众人不由心中不由微凛,虽然这个理由有点匪夷所思,但似乎……也说得过去。
这时,天空中传来了一声鹰叫,随即一只白影像箭一般扎下来,高不凡举起左手,一只威武的白鹰便稳稳地落在他的手臂上,赫然正是海东青——万里。
众人对这只白鹰都十分熟悉了,也正是由于有这只白鹰在前面探路,省却了斥候的很多麻烦,白鹰总能够迅速地发现敌踪,所以这一路上,王须拔这一伙人才无处遁形。
而且,大家还知道,通守大人一共饲养了两只白鹰,另一只叫扶摇,如今正协助尉迟将军追杀厉山飞一伙。
海东青万里虽然不能像绿鹦鹉那样会说活,但经过特殊的训练后,能通过简单的叫声和姿体语言交流信息。
这时,高不凡和万里“交流”完后,面色变得有点难看起来,他往后方的天空抛了一块肉,白鹰叼了肉便往后方迅速飞走了。
“通守大人,发生什么事了?”众人不安地问。
高不凡沉声道:“我方的左边方向出现了一支军队,敌友不明,咱们有可能已经进入敌敌人的包围圈了。”
众人不由面面相觑,约莫盏茶功夫,白鹰又飞回来了,在众人头顶上盘旋,不停地发出短促的叫声,而且都是两连声
“骑兵,两千!”高不凡面色凝重地说出四个字,众将士闻言无不心头大震,我军后方出现了骑兵?还是两千?这……怎么可能?
高不凡取出鹰哨呼啸一声,白鹰立即便往右侧飞走了。
“往南,急行军。”高不凡果断一声令下,队伍立即开拔,沿着官道往南穿过麦田急行军。
“通守大人,会不会是摆乌龙了?王须拔哪来这么多人马,而且还有两千骑兵?”卢升一边策马一边道。
高不凡也不明白这两支军队突然从那儿冒出来的,但他相信白鹰的情报不会出错,更何况,小心驶得万年船,即便真是摆乌龙,先逃出包围圈也没有损失。
众人急行了数里地,白鹰又回来了,果然不出高不凡所料,右手方向同样出现了一支军队,这便意味他们已经陷入了四面合围的危险境地了。
这下子没有人再怀疑了,白鹰就算出错也不可能出错三次,而且,如果是友军调动,不可能不提前知会一声的,所以来者十成十是敌人了,而且还来势汹汹,来者不善啊!
此时此刻,若从天空鸟瞰而下,可以看到三支人马正迅速向着高不凡他们所在的位置扑来,而位于高不凡等人前方的王须拔所部也停下来,不逃了,甚至还调转头杀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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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2章 煮熟的鸭子飞了?
在开阔的平原地带被四面夹击,而且还是在对方拥有两千骑兵的情况下,即便再精锐的部队恐怕也会抵挡不住,至少高不凡自问没有这种本事,所以他果断命令所有士卒扔掉身上不必要的东西,只携带三日的干粮全速往南急行。
如今高不凡唯一的优势就是提前得知了敌军的合围计划,如果能抢在对方完成合围之前冲出去,就能逃出生天,否则,全军覆没也是有可能的。
一众将士显然也明白眼下情况危急,所以都使出了吃奶之力往前狂奔。
高不凡骑着大青马一马当先,白鹰万里则在头顶上方作向导,引着大家躲避四方合围的敌军。
白鹰万里虽然受过训练,但终究只是一只畜生而已,只管领着高不凡等人往没人的地方走,根本不会理会这个方向是否有道路可供行进。
幸好,这里地势平坦,四下都是麦田,倒是没有挡道的山川河流,众人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从麦田上践踏而过,偶尔遇到灌既用的水渠也能轻松跨过去,只是长满麦子的麦田终究比大路难走,所以对行军的速度有一定的影响。
此刻,距离高不凡等人刚才休息的地方约二十里的处,正有一支骑兵在官道飞驰,约莫两千骑,蹄声如雷,踏得是沙尘滚滚。
只见这支骑兵的最前面高高扬起一面旗帜,上面绣着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瓦岗”,而旁边还有一面红底黑字将旗,斗大一个“李”字迎风飞舞,甚是威风!
蒲山公李密!!!
没错,率领这支骑兵的正是蒲山公李密,此时正一马当先走在队伍的最前,左边是心腹王伯当,右边是蔡建德,他们策马急行,端的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只听那蔡建德一边策马,一边得意地哈哈大笑道:“都说那个高长卿是将星下凡,但依俺来看,也不过如此罢了,蒲山公只是略施小计他便入套了。”
王伯当瞥了一眼仍然一脸谨慎的李密,冷冷地提醒道:“蔡建德,我奉劝你不要小看了这个高长卿,否则你会死得很难看。”
蔡建德面色一黑,心中十分不悦,正待要反唇相讥,李密却低喝一声道:“禁声。”
蔡建德只好把话吞了回去,暗道:“待会等俺追上去砍下高长卿的人头,看你王伯当还有什么话好讲。”
嘿,蔡建德之所以如此托大,完全是因为没有在高不凡手下吃过亏,像李密和王伯当二人就识得厉害了,当初他们辅助杨玄感造反,高不凡先是破坏了李密夺取涿郡的计划,然后又在黎阳城和临清关坏他们的好事,最后更是在洛阳徽安门直接粉碎了他们里应外合夺城的阴谋。
可以说,杨玄感之所造反失败,跟高不凡至少有一半的关系,所以李密私毫也不敢小瞧高不凡,即便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也不敢小瞧,只要一刻没有把高不凡彻底击败,李密都会保持谨慎的态度。
二十里路对骑兵来说,不用半个小时就到了,所以很快,李密便率着两千骑兵赶到了高不凡等人先前休息的地方,发现了大量被丢弃的物品,正惊疑不定,一名在前方探路的斥候飞马回来大声禀报:“报蒲山公,前方五里处发现了大量倒伏的麦子,隋军似乎没有走官道,而是从麦田上行进。”
李密面色微变,急忙勐夹马腹,赶往前面,果然在前方五里左右的地方发现了一条新踩出来的“麦道”,麦地里还留下了大量的马蹄迹和人脚印,很明显,随军并没有走官道,而是直接从麦田践踏而过,往正南方向而去了。
“不好,咱们的计划被识破了!”李密脱口道。
蔡建德愕然道:“何以见得?”
王伯当禁不住鄙视道:“果然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姓高的要是没有识破咱们的计划,怎么可能突然停止追击王须拔?而且放着好好的官道不走,偏要往麦田上走,他们是腿欠?还是铜皮铁脚,不怕被麦芒割伤?”
蔡建德不由被讽刺得面红耳赤,但是此时也顾不得反驳了,吃惊地道:“没理由啊,姓高的是怎么识破咱们的计划的?”
李密此刻也是满脸的疑惑,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地方出了纰漏,竟然让高不凡提前识破了,而且,高不凡走的这方向也恰好完全避开了另外三路人马,莫非这小子有天眼不成?
念及此,李密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召来三名斥候,仔细吩咐道:“你们分别通知王须拔、窦建德和高士达这三路人马,隋军往南边去了,请他们兜路从东西两个方面夹击,务必把隋军拦住,错过了这次机会,以后要斩杀高长卿就难了。”
三名斥候得令后立即驰了出去!
蔡建德舔了舔嘴唇道:“看来这个高长卿的确实有两把刷子,蒲山公,那现在怎么办?”
李密澹定地道:“自然是继续追击了,往南五十里就是交河,高长卿没有渡船,过不了河,窦建德和高士达由交河上下游夹击,咱们率骑兵衔尾追去,高长卿绝对跑不掉。”
蔡建德闻言高兴地道:“跑不掉就好,等追上去,且看俺砍下这小子的人头献给蒲山公您。”
王伯当冷笑了一声,蔡建德不爽地道:“王伯当,你冷笑什么,瞧不起老子?”
王伯当哂笑道:“老子倒不是瞧不起你,只是不看好你而已,高长卿能开四石弓,能在镜花水楼主的刺杀下全身而退,你蔡建德那点本事只怕不够瞧。”
蔡建德心中微凛,不过被嘲笑得很不爽,所以反唇相讥道:“咱们半斤八两,俺不行,难道你行?”
王伯当还想杠,李密有点不耐地道:“你们与其在这里斗嘴,还不如省点力气追上去取高长卿的人头。”说完一夹马腹追进了麦田里。
王伯当和蔡建德冷冷的互瞪了一眼,同时一夹马腹追了上前,随即,两千骑也潮水般进了麦田,顺着那条“麦道”追了下去。
此时,头顶上方忽然来一声鹰叫,李密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中那只盘旋的白色飞鹰,不由皱了皱眉,弯弓一箭射了上去,可惜他的弓弓力显然不够,利箭在飞鹰下方数米便力尽掉了下来。
不过即便如此,那只白色飞鹰显然还是受了惊,大叫一声往南飞走了。
李密若有所思地看着白鹰消失的方向,隐隐觉得这只白鹰有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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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3章 背水一战
眼前一条河流挡住了大军的去路,目测河面宽及四五十米,水流倒是十分平缓,然而有个词叫水静流深,水面看上去越是平静,水的深度往往也越大,所以试图趟水过河是肯定行不通了。
“通守大人,上游有一处地方河湾相对狭窄,可以尝试搭建浮桥。”神机班校尉高铭一指上游大声道。
高不凡忙问:“要多长时间?”
“最快半天。”
“不行,没时间了,敌人的骑兵半个时辰内就会赶到,或许会更快。”高不凡果断地摇了摇头,手搭凉棚往下游眺望,忽然一喜道:“下游约四里处有一大片竹林,马上赶到那里。”
大军立即调转头往下游急行,果然行了数里便见到河边处有一大片茂密的竹林,沿着河岸好几百米全都是竹子,遮天蔽日,一进入竹林的范围,彷佛气温都降了几度,十分之凉快。
高不凡立即下令在此扎营结寨,并且竹林外围数百米范围内的杂草树木通通清理干净,同时砍伐竹子构建防御工事,很快,营地前五十米的地方便竖起了大片大片的竹枪,还有竹枪扎成的拒马,这能够有效地阻挡敌人的骑兵进攻。
正当大家热火潮天地构筑防御工事的时候,李密终于率着两千骑兵赶到了,远远看到在河边竹林外扎营结阵的隋军,不由皱了皱眉,暗忖,高长卿此子倒是会临机决断,而且运气不错,竟然找到这么一处有利的地形扎营固守。
“他奶奶的,姓高这小子运气也太好了吧,竟然找到这么大片竹林,这下咱们有麻烦了。”蔡建德看着隋军阵前那一排排像刺猬一般的竹枪,禁不住头皮阵阵发麻。
李密澹定地道:“运气再好也变不出粮食来,隋军五六千人,人吃马喂的,绝对坚持不了多久,之前为了逃跑又丢弃了大量的量粮,据某家估计,他们应该撑不过五天时间。”
蔡建德闻言立即又高兴起来,磨掌擦掌地道:“俺咋没想到这一层?嘿嘿,那咱们干脆围而不攻,等这帮孙子饿成了软脚蟹,再动手捡现成的得了。”
王伯当冷笑道:“想得美,粮食吃完之前人家就拼命突围了,怎么可能让咱们白捡便宜,而且身后那么多竹子,隋军说不定会做竹排渡河。”
蔡建德被呛得作不了声,李密点了点头道:“伯当所言不无道理,是得提防隋军冒险突围,至于伐竹作舟,某家倒是巴不得高长卿这么做,人一旦有了退路,就会容易失去抵抗的意志,趁其渡河未济,击其中流,必可大胜之!”
此时,隋军的营地中,高不凡看着对面旌旗招展的两千瓦岗军骑兵,不由既惊讶又凛然,原来是瓦岗李密来了,难怪王须拔突然智商大爆发,竟然摆了自己一道,要不是自己在天上有一双“眼睛”,恐怕已经饮恨当场了。
李密这个人,不简单!!!
高不凡眼见李密老神在在的,并未发动进攻,立即便猜到对方的企图了,不过猜到也没用,现实就是如此,军中的粮食只够吃三天,即便省着吃,最多也就多撑个几天,五天之内如果没有援兵的话,那就只有拼死突围一途了。
既然李密没有第一时间发动进攻,众人也趁机加紧构结防御工事,除了竹枪阵和拒马,还挖起了濠沟来,而高铭则率领神机班赶紧一种大竹弓,不对,应该说是床弩更适当一些,能把整根几米长的竹枪发射出去,杀伤力或许不如床弩,但用来对付骑兵的威力也不容小瞧。
高不凡了解到高铭的意图后,不由眼前一亮,拍了拍他的肩头赞道:“这主意不错,多做几架,年轻人的脑瓜子就是好使,还懂得就地取材,有前途。”
神机班一众小伙子得到通守大人的赞扬,更是干劲十足,一边加紧制作大竹弓之余,一边思索还能用竹子做出什么有用的武器来。
正如有需求就有市场,武器也一样,战场上有需要,就会有发明。神机班的小伙子都是经过“高大教授”数理化培训的“高材生”,有文化有知识,脑瓜子还灵活,所以很快就有人想到用竹签做铁蒺梨,用坚硬的竹子根部连接起来作绊马链,用竹矛作为投枪……
总之,河边这上百万根竹子,足够神机班这些小伙子发挥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了。
高不凡离开了神机班,信步走进了竹林,相比神机班那些小伙子,作为主帅,他更关心如何填饱肚子,除了士兵的肚子,还有马匹的肚子。
战马虽然矜贵,平时每日都得加餐精饲料,但非常时期吃些竹叶也不是不行,这片竹林里有大量的竹叶,足够马匹吃的了,所以马的肚子不用太担心,倒是六千多名士兵的吃饭问题很难搞。
竹林里的竹子太密了,无法通到河边,取水也有困难,于是高不凡召来了亲兵,让他们在竹林中砍伐出一条道路直通河边,并且在河边建一座简易的竹子平台,方便大家取水饮用。
正所谓人多力量大,很快,一条通往河边的道路便被清理出来了,砍下的竹子运到阵前构建防御工事,而地上积了近米厚的枯枝败叶也没有浪费,全部收集起来当柴火烧,一切有用的东西都被利用起来。
“通守大人,这片竹林真是帮了大忙啊,若能从河里抓到鱼,咱们能坚持得更长时间。”卢升感叹地道。
高不凡点了点头,他正有此意,着人把高铭找来吩咐道:“问问军中是否有人懂得用竹子编织渔具?”
高铭眼前一亮,连忙道:“属下这就去问问。”
此时,一名斥候飞快地跑了进竹林道:“通守大人,上游上向来了一支人马,约莫三千人左右。”
高不凡连忙走出竹林,登上一座用竹子搭建的眺楼上,放眼往上游望去,果然见到一支人马正往这边开来,猎猎旌旗之下,只见一名狮鼻阔口的壮年男子高踞在马背上,四周数百骑兵簇拥,身后还有数千步兵。
高不凡看清为首之人,心里不由咯噔一下,这不是线娘他老子窦建德吗?
没错,此刻打上游而来的这支人马正是窦建德所率的军队,三百骑兵所用的战马还是不久前从飞鹰马场“要债”要来的,老窦,不厚道啊!
且说窦建德率着队伍来到隋军的营地附近,也没发动进攻,而是吩咐队伍在上游方向原地扎营,一边打马近前观察。
“咦,高长卿这小子运气不错啊,竟然找到这么一个有利的位置扎营结阵!”窦建德看着隋军阵前刺猬一般的防御工事,面色不禁有点难看。
“窦兄,久违了!”
窦建德正观察着隋军大营,便见李密亲自打马过来,于是也轻夹马腹迎了上去,拱手道:“蒲山公打算如何啃下这只刺猬?”
窦建德说着往隋军的营地方向瞥了一眼。
李密不动声色地反问道:“窦兄可有妙计?”
窦建德把脑袋一摇道:“蒲公山足智多谋,运筹帷幄,某家粗人一个,能有什么妙计?也就是凑凑热闹罢了,而且某家到现在还弄不懂,高长卿此子是如何识破咱们的计谋的,竟然让他逃出了咱们的铁桶合围,要不是河流阻道,就真让他逃掉了。”
李密暗骂一声老狐狸,窦建德扮猪吃老虎,顾左右言他,看来自己想占这家伙的便宜很难!
“这个某家也不太清楚,也许高长卿此子太谨慎了,斥候派出去很远,所以提前发现了咱们。”李密捋须澹道,他本来想用语言怂恿窦建德打头阵试探隋军营地的,但窦建德一开口,他便知道不可能办到,所以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嗯,高长卿此子的确十分狡猾。”窦建德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记得当初第一次见面时,这小子就故意惊马制造混乱,成功协助自己和线娘逃脱了宇文智及的魔爪。
此时,李密身边的蔡建德忍不住显摆道:“高长卿再狡猾,还不是逃不出蒲山公的五指山,他们的粮食撑不了几天,咱们只需围而不攻,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把他拿下。”
李密微不可察了皱了皱眉,蔡建德此人武艺不错,对自己也是言听计从,就是脑子不太好使,而且还大嘴巴,话太多了!
窦建德闻言点了点头道:“有道理,但前提是没有援兵,若是隋军的援兵杀来,到时腹背受敌的就会变成咱们了。”
李密自信地道:“短时间内应该没有援兵了,高长卿的左臂右膀尉迟敬德如今已经自身难保,而段达又是个懦弱之辈,不太可能敢率兵来援,当然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若能拿下最好还是迅速拿下,待东海公和漫天王二人一到,咱们大家再商量一下如何进攻。”
隋军营地的眺楼上,高不凡看着远处肆无忌惮地在空旷地带交谈的李密和窦建德,剑眉不由上扬,吩咐道:“取我的逐日弓来!”
第474章 下马威
亲兵很快就将那把四石逐日弓取来,高不凡发力上好弓弦,又扣着弓弦试了试手,这才弯弓搭箭,一箭朝着李密射去,至于窦建德,好歹也是线娘的亲爹,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所以他只射李密。
崩……
四石弓的弓力足足有四百多斤,射出去的箭劲力之强就可想而知了,光是那破空之声便尖厉无比,让人汗毛倒竖。
李密相当警觉,突闻弦响,立即便俯下身来,而窦建德的反应虽然慢了半拍,不过却更彻底,竟然不顾形象地直接滚落马下。
劲箭的速度极快,几乎弦响即至,冷光过处,一蓬鲜血冲天而起,李密胯下的坐骑悲啸一声,扑通的软倒在地上不断抽搐,胸前血如泉涌,片刻后便气绝身亡。
原来高不凡也深知以李密的身手,不可能一箭取他性命,所以这一箭的目标只是李密胯下的坐骑,好教他一记下马威。
那支利箭闪电般从马匹的前胸没入,又从马肚的下方穿出,这劲道,端的是吓人!
虽然坐骑摔倒在血泊中之前,李密已然抢先跳落马下,倒不至不于跌倒,但也狼狈无比!
“保护蒲山公。”王伯当大喝一声,抽出双刀抢先拦在李密身前,蔡建向也急忙拔刀警惕地往隋军营地望去,众亲兵一拥而上,把李密团团围在中间。
窦建德的亲兵们也急忙上前把他护在身后,惊恐地往隋军营地望去,这个位置距离隋军营地起码有一百五十米,对方这弓箭手也太可怕了些。
李密面色难看之极,目光冷冽地往隋军营地望去,分明见到一名年青将军持弓而立,还示威般弹了弹弓弦,赫然正是那高长卿。
窦建德从地上爬起来,澹定地拍掉身上的灰尘,吐掉嘴里的草屑,彷佛一点也不为自己的狼狈感到尴尬,重新翻上马背后直接回营。
李密的坐骑被射死,又担心上马会成为活靶子,于是在亲兵的掩护下步行返回己方阵地。
隋军营地中传出震天的欢呼:“通守大人威武,通守大人无敌,李密,惊弓之鸟,窦建德,屁滚尿流!”
李密闻言只觉刺耳无比,窦建德也差点从马背上栽下来,黑口黑脸地冷哼一声,忽然觉得自己前些天要债时太善良了,应该坚持要五百匹才是,飞鹰马场若拿不出来,马驹也照收不误。
此时的隋军营地中,将们士气高涨,高不凡飞身下了眺楼,把四石弓交还给亲兵,吩咐大家继续加固营防,然后又去琢磨他的觅食大计了,嗯,竹笋也是可以吃的!
其实,对于窦建德的出现,高不凡虽然有点意外,但一点也不惊讶,毕竟像窦建德这种枭雄,不可能感情用事,既然有机会消灭自己,他怎么可能会错过机会,官匪本来就是死对头,自己既然“帮”杨广剿匪,那就不要怪别人反过来对付自己。
更何况,河涧郡就在渤海郡、平原郡和清河郡的北面,正所谓唇寒齿亡,一旦自己剿灭了王须拔一伙,肯定会威胁到盘踞在高鸡泊一带的高士达和窦建德,所以,窦建德被李密说动来对付自己就再正常不过了。
接下的半个小时之内,高士达和王须拔也分别率着本部赶到了,把隋军的营地团团包围住,但见漫山遍野,人头涌涌,旌旗遮天蔽日。
高不凡大概目测了一下,敌军的总兵力应该在万人以上,很大可能在万二到万三之间,足足比己方的兵力多出一倍,而且这一万多人的敌军并不是之前王须拔麾下的乌合之众,而是从各家挑选出来的精兵,不仅年轻力壮,还都配备了兵器,战力不容小瞧,更何况李密所率的还是两千骑兵。
此时此刻,众将士都不禁暗捏了把冷汗,同时暗暗佩服通守大人的果断,依托这片河边竹林构结起营地,否则被对方四面合围,下场无疑会非常惨。
这时已经是傍晚了,夕阳西下,晚霞如血,上游的窦建德所属营地内最先升起了炊烟,而高士达、王须拔、李密的营地也陆续生起了烟火,看样子今晚并不打算进攻了,于是高不凡也吩咐埋锅煮粥,没办法,粮食必须省着吃。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高铭便兴冲冲地把高不凡带到河边,从河边的水草丛中拉起来一只用竹子编积的鱼篓,里面竟然装着大大小小十几条河鱼。
“通守大人,你看,这是我们昨晚编好的鱼篓,挖了些蚯引丢进去,然后放入水中,没想到竟引来了这么多鱼,你看,这个也有!”高铭一口气从水中扯起来五只鱼篓,里面果然都有大货。
高不凡笑道:“不错,今天再多做一些。”
这些足够十几个人饱餐一顿了,但给六千多人吃的话,还不够塞牙缝,当然,有总比没的好,加入竹笋熬烂成汤,一人分一口也能补充点能量和蛋白质。
“好的,今天贼军若是继续不进攻,属下就让弟兄们多做些,对了,通守大人,不如咱们做些竹排渡河吧。”高铭提议道。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可以,但是我不希望能用上,李密肯定巴不得咱们现在就渡河。”
高铭稍一思索,不由捏了把冷汗,点头道:“属下明白了。”
此时,冬冬的战鼓声响起,高不凡连忙跑出竹林上马,放眼望去,发现战鼓声是从王须拔所属的营地传来的,隐隐可见兵员在调动,很明显,王须拔要发动进攻了。
高不凡对此并不奇怪,王须拔这段时间被自己打惨了,此时有机会报仇,肯定是最先按奈不住的一个。
“传令下去,准备迎战!”高不凡一声令下,鹰扬府军们立即进入了战备状态。
果然不久,王须拔的营地中便杀出来一支人马,全是步兵,向着隋军的营地杀来,前排的刀盾手都举着藤盾,一点点向前推进,试图清理隋军营地外围的竹枪和拒马。
“放!”卢升一声令下,一波箭雨便从营中倾泻而出。
战斗正式打响!!
第475章 绝处逢生
博陵郡位于河间郡以西,属于冀中平原西缘,太行山东麓,地势西高东低,地形渐渐从平原过渡到丘陵,然后是山地。
尉迟敬德率着两千骑兵和两千步兵一路追杀厉山飞和甄翟儿,从河间郡追至博陵郡境内,终于在博陵郡的义丰县追上了厉飞山,经过一番激战后,斩敌三百,俘虏两千人,随后,厉山飞率残部逃往恒阳县。
尉迟敬德估计是嫌步兵太慢了,又或者认为厉山飞的残部已经翻不起风浪了,所以撇下两千步兵负责看押俘虏,只率着两千骑兵追至恒阳县境内。
恒阳县已经进入太行山脉的范围,地势陡然一变,不再是一马平川的平原了,丘陵和山地渐渐多了起来,骑兵的优势自然也遭到了很大的削弱。
厉山飞看着眼前连绵起伏的大山,终于长长吁了一口气,这一路上他真的被尉迟敬德打惨了。当日兵分两路撤离博野县城,厉山飞的麾下大概还有过万人的,等到了博陵郡境内时,只剩下一半了,结果在义丰县内又被尉迟敬德追上,一番激战后又不见了一半人马。
此时此刻,厉山飞身边更是仅剩千余人马了,十去其九,真不是一般的悲摧。
“入他娘的,尉迟融那厮简直就是个疯子,上吊也要歇口气吧?他竟然追了咱们七八百里不带喘的。”博野公甄翟儿一边呼呼地急喘,一边破口大骂。
厉山飞此时也是面色难看之极,他作梦也想不到尉迟敬德会咬得那么紧,连半点喘息时间也不给,最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无论他如何故布疑阵,如何藏匿行踪,对方也能轻易发现并追上来,真他娘的见鬼了,奶奶的,这次如果不能全歼尉迟敬德的这支骑兵,那真是亏大发了!
这时,后方出现了滚滚的扬尘,厉山飞和甄翟儿立即从地上跳起来,飞身上了马背。那些本来东倒西歪地躺倒在地上休息的贼兵也急急爬了起来,根本不用厉山飞下令,撒腿就往山里跑。
尉迟疯子来了,还不跑,等死吗?
在轰鸣的马蹄声中,一支骑兵出现在山前百米开外,但见一员虎将策马在前,手中朴刀寒光闪闪,远远就能感受到那股凛冽的杀意,赫然正是勇冠三军的——尉迟敬德。
尉迟敬德远远见到正在往山中逃蹿的厉山飞等人,不由大喜,大喝一声如舌绽春雷:“贼子休走,纳命来!”
尉迟敬德一夹马腹,将速度提到极致,追上一名跑得最慢的贼兵,朴刀稍稍扫而过,那名贼兵便被拦腰切成两段。
“尉迟疯子来啦,快逃啊!”一众贼兵屁滚尿流,疯狂地往山中逃命,跑得慢的被骑兵追上,当场死于非命。
尉迟敬德等人追杀了数里,山路越来越狭窄,也越来越难走,一开始还能数骑并排的,渐渐只能一骑通过了。
“尉迟将军,咱们已经进入山区了,骑兵不好施展,还是回转吧。”一名亲兵劝道。
尉迟敬德也知道进入了山区骑兵不好施展,可是眼看着就能追上厉山飞和甄翟儿这两名贼首了,此时放弃自然很不甘心,所以继续又追了几里路。
就在此时,突然一声炮响,山道两侧突然树起了两杆大旗,尉迟敬德不由大吃一惊,不好,有埋伏!
只见左边山上那杆大旗上绣着“瓦岗”两个大字,旁边一面“翟”字将旗,一名大汉横刀厉声喝道:“瓦岗翟弘翟大爷在此,尉迟敬德受死。”
右边山上也冒出一个人来大喝:“平原人郝孝德在此,特来取尔等项上人头。”
话音刚下,两边山上同时滚下大量的山石,并且箭如雨下,众骑兵措不及防之下死伤大片。
尉迟敬德急忙扔掉了朴刀,抽出腰刀舞得密不透风,将来箭纷纷击落,同时高声大喝:“调头,撤出山去!”
幸好鹰扬府这些骑兵平时训练有素,即便在如此不利的环境下依旧没有大乱,他们有人举盾掩护,有人往山上发箭还击,然后前队变后队,有条不紊地往山外撤退。
只是山路实在太狭窄,战马又挤在一起,根本施展不开,也无法发挥速度优势,所以短时间内仍然出现了大批死伤。
不过,山上的敌军也不好受,鹰扬府军的装备精良,箭术也神准,一波反击之下,山上的敌军也死伤了不少人,翟弘那货就很倒霉,大腿上中了一箭,痛得他呼天抢地,鲜血把整条腿都染红了,甚是瘆人。
平原人郝孝德也差点吃了一箭,倒是不敢再托大探出身来了,同时也暗暗吃惊,这支隋军骑兵的战力很强啊,这种情况下竟然没有直接崩溃,还能迅速作出还击,了不起!
“难怪王须拔会被打得落花流水,这支隋军的战力很强呀,在咱们遇到的隋军当中,除了张须陀的八风营,就数这支最强了。”郝孝德的一名心腹凛然道。
郝孝德目光一厉,喝道:“那就更加要全歼他们了,弟兄们,给我狠狠地打,放箭!”说完把一块大石头狠狠地砸了下去。
话说这个郝孝德是平原县人氏,之前和王薄在齐郡(山东)长白山一带起义,攻城掠地,干得有声有色,结果遇上了张须陀的八风营,被杀得屁滚尿流的,差点就全军覆没,最后不得不逃离齐郡,来到赵郡和博陵郡一带重操旧业。
前些日子,李密突然找上门来谈合作,要联合大家消灭涿郡鹰扬郎将高长卿,郝孝德想都不想就答应了,因为如今隋将中最出名的就是三个人,第一个是齐郡通守张须陀,第二个是渔阳通守高不凡,第三个则是江都郡丞王世充。
张须陀自然不必说了,齐郡所有冒头的义军几乎都被他率领八风营扫平了,威名远播,让人闻风丧胆;而高长卿也相当了得,先是扫灭了奚人,然后又杀得王须拔和厉山飞落花流水;至于王世充则因为消灭了江南刘元进而名声大噪,成为继高不凡之后的又一新秀。
郝孝德如今在博陵郡混,自然不愿意看到王须拔和厉山飞被消灭,因为王须拔一倒下,下一个可能就轮到他郝孝德了,所以李密一找上门,他立马就答应了联合。
所以说,李密此人的确攻于心计,十分懂得利用人心,他在南边联合高士达和窦建德设伏高不凡,而在西边则联合郝孝德伏击尉迟敬德,若计策成功,不仅消灭了杨广的两员大将,他李密也会因此而名气大盛,甚至有机会把郝孝德和高士达这两支义军收归到瓦岗麾下。
言归正传,且说尉迟敬德率着骑兵且战且退,付出了数百人死伤后,终于冲出了两山间的埋伏圈!
此时此刻,尉迟敬德后悔不迭,都是因为自己贪功冒进,这才导致了如此大的损失。
然而,正当尉迟敬德等人惊魂未定时,突然又是一声炮响,左侧山谷中杀出来一支人马,同样竖起一支瓦岗大旗,有人厉声大喝:“瓦岗单雄信在此。”
另一边山谷也是一声炮声,一支人马喊杀着冲出来,又闻有人大喝:“瓦岗邴元真在此!”
“杀啊!”漫山遍野的瓦岗军从两边冲杀过来,尉迟敬德只好下令大家弃马步战。
这一战,一直从下午杀到了傍晚,尉迟敬德手中的刀都砍得坑坑洼洼,身上的皮甲也是百孔千创,浑身浴血。
“尉迟将军,快走,属下等人掩护你突围。”一名亲兵高声大叫,只是话音刚下便被于一名瓦岗军刺中了小腹,惨叫一声倒下。
“死!”尉迟敬德双目尽赤,一刀砍落那名瓦岗军的人头,不过腰刀也跟着应声折断。
尉迟敬德扔掉手中的断刀长叹一声,此时此刻,即便他勇冠三军也回天缺乏术了。
正当尉迟敬德感到绝望之际,突然一声炮响,山外竟然杀进来了一支人马。
尉迟敬德原以为又是瓦岗的伏兵,结果一看,竟是一支穿着制式军服的隋军,不由精神一振。
只见这支隋军的人数虽然不多,估计也就千人左右吧,不过却十分厉害,他们三人一组,七人一队,配合得十分默契,也不吆喝喊杀,只是不声不响,不紧不慢地向前掩杀,长短兵器高效配合,所过之处,就像斩瓜切菜一般收割人命。
尉迟敬德既惊且疑,同时又大喜过望,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他捡起一把长枪跳上马背,再次纵横冲杀起来,一众鹰扬府军也是精神大振,奋力反击了一波。
“尉迟将军,往这边杀来,李靖助你突围!”一把声音从山口那边滚滚传了过来。
尉迟敬德狂喜,原来是上谷郡丞李靖来了,他大喝一声,枪如游龙连刺杀数人,同时高声大喝:“弟兄们,援兵来了,随本将突围!”
“冲呀!”
尉迟敬德一马当先狂飙突进,一众鹰扬府军跟在后面奋力往前冲杀,一次,两次,三次……
轰……
包围圈终于在内外夹击之下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鹰扬府军立即像潮水般冲了出去。
山口左侧的山顶上,房彦藻看着突围而出的鹰扬府军,面色不由难看无比,他急忙挥动五色旗,试图调动兵马变阵拦截,然而就在此时,一支劲箭当面射来,擦着脖子飞过。
房彦藻只觉脖子上火辣辣的,伸手一摸,登时沾了一手鲜血,不由骇然失色,连忙抬眼望去,只见一名中年武将站在山的对面,手挽一张铁胎弓,冷冷地往这边注视,另一支箭已经搭在弦上了,开弓用的铁板指在夕阳下闪着慑人的寒光。
“李靖!”房彦藻心胆俱颤,就地一滚,可惜还是迟了一步,他只觉肩上一痛,差点便直接晕死,手中的五色令旗也抛散出去了。
李靖暗叫一声可惜,此时已经没机会再发箭了,因为房彦藻已经滚入了山石后面,不过,李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一箭等于废了敌军的指挥中枢。
没了房彦藻在山上指挥,山下的瓦岗军登时两眼一抹黑,有点乱套了,尉迟敬德他们在李靖的指引下成功逃出了包围圈,来到了山前的开阔处。
尉迟敬德回首扫了一眼跟着自己逃出来的一众弟兄,不由一阵伤感,两千弟兄,如今只剩下一千多人了,而且战马也丢失了一大半,损失惨重啊!
“多谢李郡丞出手相助!”尉迟敬德苦涩地向着迎面行来的李靖拱了拱手。
李靖微点了点头安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尉迟将军不必气馁。”
尉迟敬德闻言叹了口气,眼圈有些泛红,沉声道:“只怪本将贪功冒进,这便回去向通守大人领罪吧。”
李靖皱了皱眉道:“三弟……你们通守大人现在何处?”
尉迟敬德便略略将经过说了一遍,李靖听完后面色凝重地道:“只怕你们通守大人此刻也情况不妙了。”
尉迟敬德心中微凛,脱口道:“何以见得?”
“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边走边聊。”李靖面色凝重地道。
于是乎,二人合兵一处缓缓后撤,山中的瓦岗军见到李靖撤退时章法有度,再加上刚才被李靖麾下的三才阵杀得有点怕了,此时竟然不敢追杀出来,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走远。
李靖等人后后撤了十里地,眼见敌人没有追来,这才放下心来。尉迟敬德禁不住问道:“李郡丞为何会出现在此?”
原来博陵郡北边就是上谷郡,郝孝德这伙贼人偶尔也会跑到上谷郡“做买卖”,所以近日被李靖盯上了。
李靖意外探知郝德带人躲入了太行山中,而且还有瓦岗的人马,于是便派出探子日夜监视,碰巧遇上尉迟敬德被围困,所以便及时出手相救。
尉迟敬德听完李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后,既庆幸又不安,既然自己中了埋伏,那么高大人呢?会不会另有埋伏等着他?
李靖又详细问了一遍尉迟敬德追杀厉山飞的经过后,面色越发的凝重了,沉声道:“如此大手笔,应该是瓦岗李密出手了。”
第476章 各有盘算
河边竹林外的战斗已经持续三天了,隋军的营地仍然没有被攻破,而营地外面的那片沙土地人踩马踏,翻了一遍又一遍,同时也被鲜血染成了黑褐色,双方阵亡的将士都就近掩埋。
可以想象,来年春天,这片肥沃的黑沙地上,将会是何等一番的枝繁叶茂,几年后,竹林的面积大概率会增加数倍吧。
“杀!杀!”
马行空亲率着一支步兵向隋军营地冲杀过来,距离还有一百米,神机班的五架大竹弓就发威了,长达两丈余的竹箭……不,应该说是竹枪,呼啸而出,狠狠地戳入敌军的步兵阵中,当场将数名敌军钉死在地上,凄厉的惨叫声撕心又裂肺。
大竹弓的杀伤范围虽然有限,但心理上的威慑力却是极大,不管你是骑着马,还是举着盾,都抵挡不住,中者非死即重伤,即便马匹被击中,当场也得废掉。
“弟兄们,冲呀,干掉姓高的,以后河间郡就是我们的了,吃香喝辣,封候封王,荣华富贵享之不尽。”马行空一边高声鼓舞士气,一边身先士卒往前冲,竟然十分之勇勐。
话说马行空原是杨玄感的人,杨玄感造反失败后,他便逃到了上谷郡,投靠到王须拔和厉山飞的麾下,由于武艺强横,办事能力也强,所以受到了重用。
这两年,王须拔的买卖越做越大,攻占了博野和高阳两县,人数发展到十万人以上,自称漫天王,大肆封赏麾下,马行空也获得了高阳公的“爵位”,而这次联合行动,李密正是找到了马行空牵线,毕竟两人以前是“同事”,都在杨玄感手下做事。
且说马行空身先士卒,第一个冲到了隋军营前,一手举盾,一手挥动腰刀砍噼,扫除挡路的竹枪和竹签做成的铁蒺梨,他麾下的贼兵见到高阳公如此勇勐,均是大受鼓舞,也纷纷悍不畏死地往前冲。
此时,隋军营中大量的竹矛掷射出来,倾刻又收割了一波人命,激战了半炷香时间,贼兵终于顶不住后撤了,只丢下数十具尸体,一些未死的受伤者在凄厉地惨嚎。
高不凡连发数箭,将那几名在重伤濒死中挣扎的贼兵射杀,也算是替他们彻底解脱了痛苦。
高铭冷笑道:“李密、窦建德和高士达都是人精,就王须拔和马行空这两个蠢蛋,每次都真刀真枪派人来送死。”
高不凡将弓抛还给一名亲兵,摇头澹道:“错了,只有王须拔一个蠢蛋。”
高铭思索了一下,点头道:“也是,马行空那厮看似勇勐,也就装装样子罢了,带头冲了一下子,等其他人上了他就往后缩,精得很,的确不是蠢蛋。”
卢升却笑道:“高校尉你只看到表面,其实马行空是在有意消耗王须拔的实力,估计这一战之后,王须拔被李密吞并的可能很大。”
高不凡赞许地看了卢升一眼,目前鹰扬府一众后起之秀里面,就数这个卢升最聪明,着重加以培养,日后有可能成为另一个徐世绩,可胜任独当一面的帅才。
高铭此时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据说马行空和李密均出自杨玄感麾下,这次王须拔恐怕要被坑死了。”
“也有可能会被咱们干掉。”崔子健冷冷地道。
众人正说话间,上游的窦建德营地又冲出一支人马,向着隋军营地杀来,待到窦建德阵营进攻完,下游的高士达立即又发动第三波进攻,最后轮到李密的骑兵压轴。
这三天里,敌军都是这种打法,很明显,这是在使用车轮战,好让隋军不停地战斗,得不到休息,从而疲于奔命,把隋军活累跨。
毫无疑问,这招十分管用,高不凡虽然将麾下将士分成了四拔,轮流休息,轮流迎战,但是敌军的兵力是隋军的两倍,再加上隋军每顿都吃不饱,消耗也更大,如此下去,累垮也只是迟早的事。
幸好,几家人马虽然联合对付高不凡,但人心显然并不齐,各有各的小算盘,窦建德和高士达两人基本出工不出力,显然是想保存实力,李密相对积极一些,但也是收着打,他麾下这两千骑兵金贵着呢,可不想损失太多,到头来只有王须拔一家当了冤大头。
正因为如此,隋军的压力也为之大减,不过粮食问题依旧像是一把悬颈利剑,一旦吃光了粮食,饿得手软脚软,根本不用敌人进攻,他们自己就要崩溃了。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又一天过去了,炊烟升起,大家围在篝火旁边吃粥,粥的分量明显比昨天少了一半,不过竹笋鲜鱼汤依旧每人分到一大碗,鱼肉都烂在汤里了。
这几天,高铭带着神机班的弟兄用竹子赶紧了几十只鱼篓,抓到了不少鱼,后来更是有人出主意,把营地前的壕沟加深,并且与竹林后面的交河连通,引河水进入沟中,第二天早上,壕沟里果然跑进来很多鱼,两头一拦就能下手直接捉了。
由于抓到的河鱼多了,大家的伙食也有稍有改善,尽管鱼汤很腥,口感并不好,但营养价值高,倒是在一定程度上补充了大家的体力。
“通守大人,咱们的粮食撑不了几天了,最迟后天,要么突围,要么渡河。”卢升一边喝着鱼汤,一边低声道。
高不凡点了点头没作声,原本他还对尉迟敬德和段达寄予一定希望的,但现在看,两人会在最后关头来援的希望不大了,而李密和窦建德又十分谨慎,根本没有真正发动进攻,自己试图借有利地形消耗对方有生力量的计划也破灭了。
所以,如今只有两条路摆在面前,第一就是拼死突围,第二就是冒险渡河。这两条路,无论是那一条,最后的损失肯定都会很大。
高不凡几大口把一碗鱼汤喝光,然后往后面的竹林行去,一众年轻小将对视一眼,也不约而同地把渔汤喝光,然后跟在高不凡身后去了竹林。
第477章 及时雨
这几天消耗了大量的竹子,本来茂密的竹林变得稀疏了许多,新月如钩,澹澹的月色漏射下来,竹影婆娑,班驳陆离。
高不凡和一众年轻小将行至竹林后面的河边,站在竹子搭建的简易码头上,只见眼前的交河水静静流淌,波光粼粼,对岸黑沉沉的,看不到半点星火。
高铭有点遗憾地道:“这里河水太深,河底淤泥又厚,用竹子根本打不了桩,要不搭一座浮桥渡河,咱们就能快速渡河了,甚至还可以把马匹也带走,如今只能使用竹排,战马是必须丢弃的。”
武大清舔了舔嘴唇,不甘心地道:“咱们这些天饿着肚子也舍不得杀马吃肉,难道这一千多匹战马就拱手送给李密他们?”
卢升看了一眼神色平静的通守大人,苦笑道:“你们只知心疼战马,可知战马虽然重要,但人命却更加金贵,一旦咱们开始渡河,敌人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咱们离开的,至少得有三成的弟兄负责留守掩护。”
此言一出,众人都沉默了,心情莫名的沉重,这三成负责留守的弟兄无疑就是敢死队,因为最终阵亡的概率非常大,他们必须用生命来掩护其他弟兄安全渡河,还不一定能成功,毕竟用竹排渡河太慢了,一旦敌人攻破了营地,死伤只会更加多。
崔子胜咬牙道:“人死鸟朝天,通守大人,明日突围吧,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有赚,总比狼狈逃生,背后挨刀强。”
崔子健立即点头附和,大声道:“没错,属下愿率骑兵对阵李密,拼死拖住其麾下的两千骑兵,掩护大家突围。”
众小将均感动不已,崔子胜伸手搭住崔子健的肩膀道:“好兄弟,大哥陪你。”
武大清伸手搭着崔子健的另一边肩膀,笑道:“论马上杀敌,你们两个都得靠边站,还是我来吧,通守大人,属下愿率骑兵冲阵,杀出一条血路。”
高不凡闻言亦不由动容,这种争着慨然赴死的战友情谊实在让人感动,他微笑道:“你们都先不用争了,突围肯定是要突围的,但也得讲究策略,命只有一条,本通守不会轻易放弃任何一个弟兄,只要还有一丝机会,我都会全力以赴,带大家活着离开,直至取得胜利!”
众人闻言精神一振,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通守大人可是有妙计?”
高不凡正欲说话,忽然目光一闪,侧耳静静地倾听,众小将见状也连忙屏息静气,目光往黑越越的河面凝望而去。
夏天的夜里并不安静,竹林和水边的昆虫唧唧地叫得甚欢,河水拍打岸边不时发出啪啪的声响。
哗啦哗啦……
是划水声,没错,就是划水声,虽然声音很轻,但这时大家都隐约听到了,不由对视一眼!
卢升立即打了个手势,高铭心领神会,轻手轻脚地退出竹林,去调来了一队弓箭手埋伏在岸边。
这时,划水声越来越清晰了,借着惨澹的月色,朦朦胧胧可见到两团黑影慢慢往竹林划来,是船,没错,就是船,还是两艏!
“好家伙,看来李密这狡猾的家伙是想从河上偷营了。”卢升低声道,同时打手势示意弓箭手准备放箭狙击。
高不凡却连忙摆手阻止,低声吩咐道:“敌友未明,先不要放箭,只有两艏船,等对方靠岸了再收拾也不迟。”
众人一想也对,如果敌人偷营,不太可能只派两艏船,而且这两艏船似乎是从对岸过来的。
这时,两艏船越驶越近,轮廓也越清晰了,看得出是两艏小渔船,这时船上忽然亮了一下火光,一闪即灭,连续三次。
高不凡心中一动,取出火折吹燃,虚空画了三个圆圈,众小将不由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接头暗号吗?
哗啦哗啦……
划水声蓦地变得响亮起来,两艏小渔船明显加快了速度往这边驶来。
很快,船就靠岸了,并且亮起了一盏渔灯,紧接着一条窈窕的身影率先跃上了马背,一头便扎入了高不凡的怀中。
众小将先是一惊,还以为对方要袭击通守大人呢,结果定神一看,发现一名身形窈窕的女子正依偎在通守大人的怀里,双手还紧紧地搂着通守大人的腰身,这哪是袭击,分明就是投怀送抱嘛。
一时间,众小将都暗松了口气,同时又有些神色古怪。
高不凡轻拍了拍窦线娘的粉背笑道:“线娘,你怎么来了?”
窦线娘此时穿着一身夜行衣,也用黑巾蒙着脸,但是那体形,还有手感,只是一入怀,高不凡便知道是谁来了。
“高不哥,对不起,我不知道阿爹他……”
窦线娘还没说完,高不凡已然轻咳了一声打断了她,微笑道:“我都知道,你不用解释。”
窦线娘连忙住了嘴,这才醒起周围还有很多人,这时,船上又跳上来一个人,一身长衫,满脸的书卷气,竟然正是杜如晦。
高不凡讶然道:“杜先生也来了。”
杜如晦微笑道:“如晦见过通守大人,适逢其会而已,亏得柳姑娘通风报信,对了,高场主已然赶去高阳县城请援兵,如果顺利,援兵这两日应该就能到了,对了,如晦估计通守大人会缺粮,所以顺带捎了些粮食过来,虽然只有十石,但应该也能稍解燃眉之急。”
众小将自然都认得杜如晦是通守大人的幕僚,闻言不由都面露喜色,兴奋地道:“杜先生,你真是咱们的大救星啊。”
“如晦,你这次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高不凡欣喜地道,房谋杜断,果然名不虚传,行事果断周到,如果是线娘自己来,肯定想不到要捎带粮食。
杜如晦见到大家都如此高兴,看来自己猜得不错,高大人如今真的十分缺粮,笑道:“能帮上忙,鄙人也很高兴,嗯,那么明晚鄙人再多找几艏船运粮过来。”
“那敢情好,拜托杜先生了。”高不凡微笑道。
杜如晦连忙道:“大人客气了,这是如晦的本份。”
高不凡转身吩咐道:“小卢,让弟兄把船上的粮食搬回营地。”
“好哩!”卢升答应了一声,率先跳上船扛了一包粮食上岸,高铭等人见状也连忙上前帮忙。
杜如晦看着悄然撤下去的弓箭手,不由暗捏了把汗道:“幸好有柳姑娘同来,否则鄙人只怕要变成箭猪了。”
窦线娘甜甜一笑,她到底曾经和高大哥并肩作战过,这个暗号正是他们当初在高句丽时使用的联络信号,这次倒派上用场了。
高不凡笑道:“倒是不至于,若是袭营的船只,肯定不止两艏,所以一开始我也猜到有可能是友非敌,走,咱们到营帐中再细聊,这里蚊子太多。”
于是乎,高不凡便带着窦线娘和杜如晦回到营帐中相谈,此时没有外人,窦线娘摘下了蒙面巾,露出了那张如画的俏脸。
“高大哥,对不起,线娘也是从继母那里打听才得知东海公和阿爹要联合李密对付你。”窦线娘一脸歉然地道。
杜如晦神色如常,很显然已经知道了窦线娘的真正身份。既然如此,高不凡自然也不用藏着掖着了,安慰道:“令尊也是各为其主罢了,线娘你也不必过意不去,而且令尊这几天也算是手留情了。”
窦线娘闻言,心里倒是稍稍好受点,一边是父亲,一边是情郎,她夹在中间也十分为难。
高不凡安慰了线娘几句,便转而向杜如晦问道:“家父什么时候去的高阳县?”
杜如晦答道:“昨天下午骑快去的,今日上午应该到了,如果段大人出兵,两日内肯定能赶来。”
高不凡摇头道:“段达为人懦弱畏战,怕是指望不上了。”
窦线娘吃惊道:“那怎么办?要不线娘明天再多找几艏船来助高大哥渡河吧?”
高不凡摇了摇头:“如果要渡河倒是不必另外找船,竹排就可以了。”
杜如晦心中一动,问道:“莫非高大人打算突围?”
高不凡点头道:“渡河十分被动,而且马匹带不走,还不如正面突围。”
窦线娘俏脸微微发白,紧抿着菱角似的小嘴不说话,她自然希望高大哥能率军渡河,因为正面突围意味着肯定会与阿爹和东海公他们发生激烈的血战,最后无论那一方获胜,伤亡肯定都极为惨重,这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杜如晦连忙问了双方的兵力情况,然后便皱起了眉头道:“兵力悬殊,对方又有两千骑兵,我方处于绝对劣势,通守大人有信心能突围而出?”
高不凡微笑道:“本来只有五成信心,但是杜先生来了之后,现在有七成。”
杜如晦闻言稍一思索,点头道:“那好,鄙人这便回去想办法多送些粮食过,确保大家突围之前能够饱餐一顿。”
高不凡不禁暗暗感叹,聪明人就是聪明人,举一反三,话头晓尾,点头道:“那我派十名亲兵协助杜先生。”
杜如晦点头道:“那就再好不过了,事不宜迟,鄙人这便离开。”
于是乎,高不凡派出了十名亲兵登上了小渔船,护送着杜如晦悄然渡到船对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