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群情汹涌
大业八年十一月初三,涿郡地区迎来了入冬以后的第一场小雪,细碎的雪屑被北风吹得漫天飞扬,气温很低,寒彻肌骨,蓟县城中比平时冷清多了,街上的行人都包裹得严严实实,双手拢在袖子里低头快走,街道两边的店铺大多生意一般,酒楼食肆的生意倒还可以,一些卖炭和卖柴的樵夫趁机在酒楼外面招揽生意。
醉仙楼三楼的包间内炭火熊熊,暖意融融,美酒佳肴摆了满桌,卢三郎做东,在座的都是涿郡各大姓的代表人物,分别是朱氏、金氏、穆氏、黄氏、武氏和赵氏,加上范阳卢氏合称为幽燕七姓,而在场这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家族里都有马场。
这时,武氏一族的代表率先开口了,语带讽刺地冷笑道:“俗话说得好,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个高牧监是皇上亲封的,果然不同凡响,第一把火就把在座诸位都烧了,了不起啊!”
“可不是,我们得胜马场今年要上交一千匹战马,比去年足足提高了四成,牧监署已经下发公文,限得胜马场必须在除夕前交足,呵呵,高牧监好大威风,鄙人正在瑟瑟发抖中呢。”金氏一族的管事冷笑道,还故意抖了两下。
穆家的管事叹了口气,煞有介事地道:“老金啊,你只是发抖,鄙人都快被吓尿了,你要带了夜壶,借鄙人一用吧!”
金管事撇嘴道:“谁出门会带个夜壶啊,要不你老人家尿裤子上吧。”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
“得了,你们谁也别装孙子,依鄙人之见,咱们都不按时交马,看那小子能奈咱们何?现在不给他一点教训,以后岂不是更加要骑到咱们头上拉屎撒尿。”赵家管事慢条斯里的道,说完还有意无意地瞥了卢三郎一眼。
卢三郎一直淡定地喝着温热的黄酒,并没有发表意见,仿佛事不关己一般。
武管事见状终于憋不住了,沉声道:“老卢,整个涿郡就数你们范阳卢氏的马场最多,今年至少增加一千匹的配额,你倒是表个态啊。”
瞬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卢三郎的身上,后者举起酒杯微笑道:“卢某今日请大家来只是年前小聚,只喝酒吃肉,不谈事,来来来,大家喝一杯,这种天气最适合喝黄酒了。”
武管事面色一沉道:“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情喝酒,哦,鄙人明白了,据闻卢管事和高牧监交情不错,莫非这是打算当和事佬来了?”
卢三郎皱了皱眉道:“大家瞧瞧,老武的脾气还是那么冲,鄙人都说了,今日只是年前小聚,只喝酒,不谈事。”
“既然如此,鄙人就谢过卢大管事的款待了去,鄙人家中还有事,告辞了!”
这个武管事倒是直率,站起来就推门而出,真头也不回地走了,其他人面面相觑,姓赵的也站了起来,皮笑肉不笑地道:“鄙人家中亦有事,先行告辞了,诸位尽兴。”
紧接着,金管事、朱管事也托词告辞离开,卢三郎也不挽留,最后只剩下两人在场,分别是穆管事和黄管事,这两家显然和卢氏关系相对密切。
“三郎啊,你看现在这情形是群情汹涌,你和高牧监的关系不错,何不找他谈谈?”穆管事试探道。
黄管事也连忙点头附和!
“两位世叔莫急,离着除夕不是还有差不多两个月吗?”卢三郎笑着提起酒壶,亲自给两人斟了杯酒。
黄管事拈着胡子,呲牙咧嘴地道:“哎哟,这能不急吗?皇上如今就在临朔宫中,近在咫尺呀,谁敢不足额上交战马,不怕掉脑袋?你们范阳卢氏财大气粗,一千匹战马对你们来说只是小菜一碟,你们当然不急了,三郎若是能替我黄家把缺额补上,鄙人保证也不急。”
“可不是嘛,皇上正卯足劲儿准备二次东征,谁敢拖后腿呀,弄不好触怒了皇上,可是要掉脑袋的呀,三郎若能替我穆家把缺额补上,钱银什么的都好说!”穆管事也哭丧着脸道。
卢三郎苦笑道:“两位世叔,你们这是趁火打劫啊,小侄一时间上哪找那么多战马去?”
“那你倒是找高牧监去啊,你们关系好,说得上话。”穆管事板着脸道。
卢三郎叹了口气道:“这事只怕找高长卿也没用。”
“有没有用,总得试试呀。”黄管事道。
“得,我尽管找高长卿聊聊,不过能不能成,小侄不敢保证。”卢三郎正容道。
穆管事和黄管事又聊了片刻也告辞离开了,满满一桌佳肴几乎没动过,卢三郎神色平静地自斟自饮,醉仙楼的掌柜就站在旁边,叹了口气道:“看来三郎是高看高长卿了。”
卢三郎轻咦了一声,问道:“此话怎讲?”
掌柜略带不满地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涿郡的战马配额突然提高四成,就是宇文化及在刻意刁难高长卿,结果高长卿应付不了,只能硬着头皮摊派给各大马场,而直到现在,高长卿都没主动找三郎你聊,可见此人不仅无能,而且没有担当和情义,这种人不值得支持,更不值得深交,幸好,咱们在他身上的投入还不大,现在认清他也不算迟。”
卢三郎淡道:“现在下定论还言之过早,对了,高长卿回来了吗?”
掌柜答道:“据许监丞所讲,高长卿刚上任十天就跑出去选址建马场了,一去就差不多一个月,七日前刚回来,结果第二天又出城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卢三郎眼前一亮,脱口道:“莫非马场的事被高长卿搞定了?”
掌柜摇头道:“应该不大可能吧,听说宇文化及已经打了招呼,高不凡不可能在涿郡找到合适的马场,除非占用耕地,如果真的占用耕地,那高长卿真是昏了头了,宇文化及巴不得他这么干,只要参他一本,铁定吃不了兜着走。”
卢三郎笑道:“老贺,你觉得高长卿会那么蠢?依我看,他是搞定御夷镇了!”
掌柜面色微变,失声道:“这……更不可能吧,奚人可不是吃素的,高长卿手下就那么几个人手,怎么可能这么短时间内搞定御夷镇!”
卢三郎摇了摇头道:“事无绝对,有些事不是非得用武力去解决的,高长卿此人不一般,能人所不能也不出奇,这也是我当初建议他去御夷镇的原因之一,而且他刚回来,第二天马上又离开了,十有八九是事情有了进展。”
贺掌柜闻言点头道:“有道理,那现在该怎么办?难道咱们真按新配额上交战马?”
增加一千来匹战马对范阳卢氏来说虽然有点吃力,但挤一挤还是勉强能办到的。
卢三郎沉吟道:“若咱们妥协了,只怕那几家会恨死咱们,别急,反正还有时间,等高长卿回来再作定夺,若他真有本事搞定御夷镇,倒是值得我范阳卢氏继续加码!”
第285章 进贡
哈赤和哈泥两人还是第一次进蓟县城,看着那高大的城廓,车水马龙的大街,还有街道两旁琳瑯满目的店铺,不由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真个是乡巴佬进城,瞧瞧这个觉得新鲜,瞅瞅那个也觉得有趣。
“老大,那是什么地方?很热闹的样子!”哈赤指着一家装修得十分豪华的门面问道。
这是一家青楼,楼上临街的露台上正有几名姐儿在挠首弄恣吸引客人,这么冷的天气还露出胸前的大片雪肤,把哈氏兄弟看得眼都直了,差点没流口水。
觉慧和觉缘两名师太不由大皱其眉,只管低着头大步快走,倒是白云裳依旧神色自若,目含慈悲,面带微笑,白衣胜雪,如坐云端,只把那红粉当枯骨!
高不凡随口答道:“那是唱大戏的地方。”
哈泥恍然道:“喝大戏啊,这个我倒是听说过,只是唱大戏的为什么都是女人,进去看戏的却全是男人?”
高不凡暗汗,扯道:“可能今日唱的是孙行者三打白骨精吧,男人比较喜欢看。”
高首和高仁憋着笑,暗想,可不是吗,男人都喜欢打妖精,金箍棒往外一掏,我打!
现在是大隋,连唐三藏都还没出生呢,自然还没有《西游记》,不过高首和高仁都听过高不凡讲的《西游记》,所以知道三打白骨的桥段,至于白云裳,她从小就在山门中吃斋念佛修炼,连唱大戏也没看过,只以为真有这样一出戏,所以也没疑问,倒是觉慧和觉缘知道高不凡在鬼扯。
幸好,哈赤和哈泥的注意力很快被其他东西吸引了,倒是没有刨根问底,高不凡不由松了口气。
众人又往前走了一段,白云裳微笑道:“高公子,前面不远就是水月庵了,云裳暂时在庵中挂单,就此别过。”
“白姑娘慢走!”高不凡点了点头,目送着白云裳三人进了水月庵,这才带着哈氏兄弟往牧监署而去。
话说七天前,高不凡和魏征又走了一趟御夷镇,说服了哈里部的族长哈阔海,将哈赤和哈泥兄弟拐来了,正好哈里部的鼠疫已经完全扑灭了,发病者要么已经死掉,要么就是康复,白云裳自然没有必要再留在那了,便和高不凡一道回到了蓟县城。
在此值得一提的时,哈里部那名发病的年轻妈妈由于发现得及时,在白云裳的医治之下,已经完全康复了,一家团圆,皆大欢喜,丈夫还特意烤了一只羊送给高不凡以示感谢。
另外,魏征并没有和没高不凡一道回来,而是留在御夷镇筹备兴建牧场的事,正好入冬了,哈里部的人没事干,魏征准备雇用他们当帮工。
且说高不凡把哈赤和哈泥兄弟带回牧监署安顿下来,第二日一早又带着哥俩往临朔宫去了,站在宏伟的宫门,哈氏兄弟都禁不住紧张起来,哈赤低声问道:“老大……”
高不凡立即打断道:“叫我高牧监!”
哈赤立即机灵地改口道:“高牧监,那样子……皇帝真的就会赏赐我们吗?”
高不凡胸有成竹地道:“那是必然的,只要皇上肯接见你们,绝对少不了你们的赏赐!”
哈泥却有点忐忑地道:“老大……咳,高牧监,我们可是进贡了三百匹马啊,三百张牛皮,三百张狐皮啊,要是皇帝的赏赐不多,那我们岂不是亏大发了?”
高不凡有点好笑,拍了拍两人的肩头道:“放心吧,皇上大方的很,不会让你们亏本的,至少赚一倍以上,要是皇上一高兴,赚十倍也是有可能的,不过你们要按照我之前教的去说,千万不要乱说话,若惹了皇上不高兴,别说道赏赐,只怕小命也会不保。”
哈赤和哈泥不由心中一凛,猛点头表示明白!
杨广目前最想做的事,自然是征服高句丽一雪前耻了,所以不顾百姓死活,执意要发动第二次东征,宇文化及正是看准了杨广的这种心理,明目张胆地把涿郡的战马配额提高四成,一方面讨好杨广,一方面给高不凡穿小鞋。
所以,高不凡若不想得罪本地的豪门望族去,必须在杨广身上破局,第一步自然要有机会面见杨广了,于是魏征给高不凡献上了一计,那就是让哈里部向杨广进贡马匹!
杨广此人最爱面子了,听到有奚人进贡马匹,十有八九会接见,而且会龙颜大悦,这个时候自然就是高不凡最好的破局机会了,只要把握好,问题未必不能应刃而解,毕竟临时提高四成的配额太高了,只要智商正常都知道不合理,杨广自然也不例外。
且说高不凡和哈氏兄弟在宫门外等了约莫半个时辰,一名太监终于出来的,正是上次带高不凡入宫见驾的吕常侍吕游。
“见过吕公公!”高不凡连忙上前见礼。
吕常侍满脸春风地道:“高牧监真是好本事呀,出去考察个马场,竟然为皇上带回了贡品,皇上不知有多高兴呢。”
高不凡微笑道:“吕公公此言差矣,并非本官好本事,而是皇上英明仁德,教化有方,威加四海,番外夷民自然争相来朝。”
吕常侍立即哈哈笑道:“高牧监所言极是,嗯,这两位莫非就是哈里部的贡使?”
高不凡点了点头,又暗使了个眼色,哈赤和哈尼立即行礼道:“哈赤(哈泥)见过吕公公!”
吕常侍愕了一下,笑道:“两位贡使不必多礼,两位的大隋语说得很好啊!”
高不凡解释道:“哈里部原是北魏遗民,一直在御夷镇一带游牧为生,族里大部份人都会汉话!”
“原来如此!”吕常侍恍然道,不过心里却是暗暗嘀咕道,高不凡这小子不会是随找两个人冒充奚人进献马匹向皇上邀功,顺便骗赏赐吧?要真是这样,这小子胆子倒是够肥的。
“高牧监和两位贡使请跟我来,皇上会在文德殿接见两位贡使。”吕常侍带着高不凡三人进了宫门,径直往文德殿而去。
第286章 破局(上)
看得出杨广真的很宠爱萧皇后,每逢出席一些重要场合都会带着她,此时的文德殿中,萧皇后便一如既往地坐在杨广的身侧,倒是夫唱妇随,恩爱有加,这样的杨广真如史书上记载的那般荒淫好色?
高不凡表示怀疑,不过,他倒是可以确定,杨广真的很爱面子,因为他昨天进城后才上奏哈里部进贡马匹的事,结果今日马上便受到了杨广的召见,这效率不是一般的高。
且说高不凡进了文德殿,目不斜视走到御座前行礼,口称:“臣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高牧监平身。”杨广显然心情很好。
“谢皇上。”高不凡站了起来,眼角余光飞快地扫了一眼四周,发现除了黄门侍郎裴矩、纳言苏威、柱国李敏、宇文化及之外,李渊竟然也在,另外还有两个生面孔,其中一人和宇文化及有几分相似,看这年纪估计就是宇文化及的老子,左卫大将军宇文述了,年约五六十岁许,生得倒是颇有几分威武。
“高牧监,哈里部的贡使何在?”杨广兴致勃勃地问,自第一次东征高句丽失败后,还是首次有外番主动请求进贡,虽然只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部落,但杨广还是十分高兴。
高不凡答道:“回皇上,哈里部的两位贡使此刻正在殿门外等候皇上召见,不过,哈里部只是一个小部落,两位贡使也没见过什么世面,所以现在有点紧张,担心言行举止不雅,唐突了皇上和皇后娘娘!”
杨广笑道:“无妨,宣他们进殿来吧,我大隋乃礼仪之邦,向来宽以待客。”
“宣哈里部贡使进——殿!”一名太监扬声叫道,随即,殿前侍卫们齐声吆喝,一层层地传出大殿外面:“宣哈里部贡使进——殿!”
很快,哈赤和哈泥两人便被带了进来,哥俩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看到两边一排排刀甲锃亮的侍卫,紧张得连大气也不敢透,走路都有点顺拐了,结果后面的哈泥一不留神,还撞到了前面哈赤的后背,两人差点摔作一团。
在场一众官员侍卫都不禁纷纷侧目,座上的萧皇后更是忍俊不禁,杨广的嘴角也泛起了一丝笑意。
宇文化及用狐疑的目光打量着哈氏兄弟,暗忖:“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只是奚人的五大部落,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哈里部,莫非高不凡这小子在乡间随便找了两个棒槌来哄骗皇上开心?那胆子倒是够肥的。”
哈赤和哈泥不知所措地站在大殿中央左看右瞄,高不凡暗汗,这哥俩不知是演技确实了得,抑或真被这场面震住了,轻咳一声提醒道:“两位贡使,还不上前拜见皇上和皇后娘娘?”
哈赤和哈泥这才恍然大悟一般,连忙快步走到御座前,扑通地跪倒嘭嘭嘭地叩了三个响头,大声道:“哈里部贡使哈赤(哈泥),叩见大隋皇帝,皇后娘娘!”
一般情况下,外国使臣是不需要行跪拜大礼的,结果哈赤和哈泥结结实实地行了跪拜大礼,杨广愕了一下,继而舒心地大笑道:“两位来使快快请起。”
哈赤和哈泥站了起来,都不忍不住多看了旁边的萧皇后一眼,暗道:“皇上的女人果然不同一般,这皮肤真是水嫩光洁,掐一把估计能挤出奶来。”
这两货也不知怎么就想到那方面去,估计是马奶和牛奶挤多了,不过,萧皇后确实很美艳,就连高不凡每次见到她都觉得惊艳,此女既有成熟女性的动人风韵,又有少女的娇俏可人,皮肤和身材都保养得很好,真瞧不出是三个孩子的娘。
由于哈赤和哈泥自进殿来就是没见过世面的“憨厚乡巴佬”形象,所以杨广和萧皇后似乎都不介意二人粗鲁的目光,后者笑吟吟地道:“皇上,两位贡使的大隋语说得挺好的嘛,长相也跟咱们中原人没多大差异。”
宇文化及心中一喜,连忙附和道:“皇后娘娘说得了,臣也觉得没什么分别,奚族好像也没有叫哈里部的部落啊,也不知高牧监从哪里找来的贡使?”说阴损地瞥了高不凡一眼。
杨广闻言顿时也起了疑心,问道:“泥赤,哈泥,你们的部落驻地在何处?有多少人?”
哈赤憨憨地道:“回皇上,我们的部落驻地就在涿郡北面,出了居庸关再往北行翻越燕山,大概两三天的路程就到了,咱们哈里部不大,但也不算小,五百多人呢。”
在场一众大臣不由暗撇嘴,还真是没见识的番外野民,五百人不小什么才叫小?还不及洛阳一个坊的人多。
高不凡则连忙这补充道:“皇上,哈里部的驻地在御夷镇一带,距离这里这里五六百里。”
杨广奇道:“御夷镇?这名字倒是有点耳熟,朕一时间倒是想不起来了。”
此时,大臣当中有一人站了出来,正是高不凡不认识的那张生面孔,年纪和宇文述相当,须发皆已花白,不过却精神奕奕,仪表堂堂,只见他朗声道:“皇上,臣倒是知道御夷镇的所在。”
杨广目光柔和地道:“那就请杨太仆替朕解惑了。”
高不凡心中一动,这位敢情就是太仆寺卿杨义臣了,看样子杨广十分信任此人,从眼神就看得出来。
只听杨义臣道:“御夷镇是北魏时期的称呼,属于北方九镇之一,是北魏为提防柔然人南下而专门增设的边镇,自从六镇暴动之后就荒废了,如今有奚人在那一带放牧,距离这里的确只有五六百里。”
杨广恍然道:“原来如此,朕倒是想起来了,还真有这么一处地方,如今是奚人在那一带放牧吗?”
高不凡连忙道:“是的,不过在北魏时期,御夷镇原也属于涿郡的辖下,事实上,哈里部就是北魏遗民,最开始只有几十人,全是原御夷镇守军的后代,北魏灭亡后,他们一直留在御夷镇一带游牧,逐渐形成了如今的哈里部。”
萧皇后惊讶地道:“这么说哈里部原本也是汉人了?难怪汉话说得那么好。”
高不凡点头微笑道:“回皇后娘娘,的确如此,哈里部绝大部份人都会说汉话,不过近百年的游牧生活,哈里部早在御夷镇的草原上扎根了,和当地的奚人几乎无疑,说他们是奚人也不为过。”
萧皇后正容道:“话虽说如此,但他们身上终究流的是咱们汉人的血,怎能归为奚人一谈呢。”
杨广点了点头表示认可,又疑惑地问道:“哈里部的驻地既然在御夷镇,高牧监是如何遇上他们的?”
高不语笑道:“臣其实是沾了皇上您的光啊!”
杨广顿时来了兴趣,轻咦了一声道:“此话怎讲?”
高不凡面不改色道:“皇上封臣为涿郡牧监,还特准家父在涿郡开设马场,皇恩浩荡,臣和家父均铭感于内,无日不思报效朝廷,报效吾皇,是以臣上任后便四处走访适合养马的场地,以便及早养出更多更好的战供应朝廷朝廷大军,助皇上踏平高句丽,日前臣刚好走访至御夷镇,发现那里水草丰美,十分适合养马,便打算在那儿建马场,碰巧又遇上了在这一带游牧的哈里部,所以说,臣之所以能遇上哈里部,的确是沾了皇上您的光。”
杨广现在作梦都想踏平高句丽,闻言自是十分高兴,哈哈一笑道:“原来如此,若是我大隋的臣民都像高牧监一般与朕上下一心,何愁高句丽不平!”说完目光冷冷地一扫而过。
在场一众大臣都凛然垂下头,由于第一次东征高句丽失败,百万大军尽墨,极大地动摇了国本,再加上各地反隋义军的烽烟越烧越烈,所以朝中出现了不少反对二次东征的声音,这自然惹得杨广十分不快,前不久才借由头斩了几名上奏反对东征的官员,暂时用血腥手段把反对的声音镇压下去了。
此时殿内的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萧皇后连忙打圆场,微笑道:“高牧监果然忠心可嘉,竟然跑到如此偏远的地方考察牧场,还给皇上带回了招纳了哈里部,带回来贡品。”
高不凡连忙谦虚道:“这并非是臣的功劳,那是皇上的英明仁德,教化有方,我大隋威加海内,自然四夷臣服,哈里部早就想向我大隋入贡了,只是苦于没人引荐,臣只是适逢其会罢了。”
来之前,高不凡便特意叮嘱哈赤和哈泥要表现得憨厚粗犷一些,因为这种形象反而更容易取信于人,哈氏兄弟也十分机灵,目前的表现还是及格的,此时哈赤便憨笑着插嘴道:“高牧监说的都是实话,其实我们哈里部早就想向大隋朝贡了,不过又怕我们部落太小,皇上您瞧不上眼,再加上又没人帮忙引路,所以一直没机会向皇上你献上贡品,前不久我们部落发生了瘟疫……”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登时面色微变,萧皇后更是花容失色,杨广双手下意识地抓住龙椅两边的扶手,要不是顾及皇上的形象,估计都要起身逃离龙椅了。
高不凡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补救道:“皇上,其实哈里部的瘟疫早已经扑灭了,发病者也已全部痊愈了,无需担心!”
萧皇后闻言松了口气,脸色恢复了正常,但还是禁不住尽量往后仰,有点不满白了高不凡一眼,暗道:“既然哈里部发生了瘟疫,你还把人带回来作甚,真不晓事,果然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杨广心中也些不悦,但又顾及面子,不好命侍卫把哈氏兄弟给轰出去。
哈赤显然也意识到不妥,急忙接着高不凡的话茬道:“对对对,我们部落的瘟疫已经被扑灭了,生病的人也已经痊愈,这全靠高大人和云裳居士,要不然我们部落就惨了。”
萧皇后竟然问道:“你说的云裳居士可是白莲庵慧静师太的高徒?”
高不凡心中一动,看来萧皇后也认识白云裳,可见此女的确很有些影响力。
哈赤立即点头道:“是的,云裳居士不仅佛法高深,医术也高明,简直就是那个华……”
“是华佗再世!”萧皇后见他苦思铭想的样子,“华”了半天也说不出来,便笑着替他说了。
哈赤憨笑道:“对对对,就是华佗再世,咱们部落的病人都是云裳居士治好的,当然,高大人也出了很大的力气,要不是高牧监和云裳居士,咱们部落肯定会死很多人,甚至是灭族,我们本来打算厚谢高牧监和云裳居士的,但是云裳居士说出家人四大皆空,救人一命升造七级浮屠,拒绝了我部的酬谢。”
高不凡讶然地瞥了哈赤一眼,这些话可不是他教的,他甚至根本不打算提起瘟疫的事,只以为哈赤刚才是一时疏忽说漏了嘴,现在看来也许并非如此。
“阿弥托佛,善哉哉,云裳居士不愧是慧静师太的高徒,深得慧静师太的真传,此番真是功德无良。”萧皇后不由念了一声佛赞道。
杨广闻言奇道:“慧静师太有这样一位高徒,为何朕没见过?”
萧皇后含笑道:“妾身也只是当初在法源寺上香时偶然遇到过,此女乃慧静师太的座下的俗家弟子,虽然年纪轻轻,却深得慧静师太的真传,简直就是生菩萨。”
杨广讶然道:“皇后竟如此赞誉,那朕倒是要见上一见了。”
萧皇后微笑道:“那不简单,皇上下道旨意,即便是真佛也能召来。”
高不凡微不可察地皱了皱剑眉,若有所思地瞥了哈氏兄弟一眼,暗忖:“莫非这话是什么白云裳教的?”
这倒不是不可能,毕竟佛道两家水火不容,如今道门领袖王远知深得杨广宠信,佛门自然担心杨广受到王远知蛊惑,重演“灭佛”的惨剧,之所以把白云裳这个千年难得一遇的后起之秀派出来行走江湖,无非是想扩大佛教的影响力罢了,而这种影响力包括两个方面,一方面是对普通民众的影响力,一方面自然是对皇帝的影响力了。
第287章 破局(下)
宗教之间的斗争向来都是非常残酷的,佛教和道教均是教义相对温和的宗教,即便如此,史上还是发生了数次灭佛事件,可想而知,若是换成其他攻击性强的宗教,会是怎样一番光景,所以佛道两派各展神通扩大对统治阶层的影响力也无可厚非,不过一想到自己可能被白云裳利用了,高不凡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尤其是对方此举是为了接近杨广。
当然,高不凡也只是猜测,不排除哈赤是发自内心的感激,所以情不自禁地说出了以上那番话来。
这时,只听哈赤又道:“高牧监两袖清风,也不肯接受我部的酬谢,后来家父听高牧监说起,皇上正准备东征,需要大量的战马,于是家父和大家一商量,就决定向皇上您进贡三百匹上等战马,三百张牛皮和三百张狐皮,预祝皇上旗开得胜,踏平高句丽!”
杨广闻言自然是十分高兴,虽然这么点儿贡品还不够塞牙缝,但好歹也是“外番”进贡的,难得哈里部还支持自己东征,微笑道:“贵族长真是有心了,嗯,高牧监忠心耿耿,也值得嘉许,传朕旨意,赏赐哈里部黄金一千两,白银三千两,二十万钱,绢一千匹,绸缎一千匹,麻布一千匹。”
哈氏兄弟闻言激动得差点蹦起来,哇哈哈,老大果然没有骗人,这次真赚大发了,急忙扑通跪倒在上,纳头便拜,大声道:“谢皇上赏赐,皇上您太慷慨了,哈里部永远都是忠于您的子民。”
萧皇后轻笑道:“两位贡使还真是直率。”
杨广舒心地哈哈大笑,又道:“高牧监忠心可嘉,也赏绢五十匹,绸五十匹,十万钱!”
宇文化及不由妒忌得眼红,奶奶的,这小子运气也太特么的好了,跑出去选个马场都能遇到这种好事!
高不凡却连忙道:“臣谢过皇上的赏赐,只是臣愧不敢受。”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愕住了,包括杨广和萧皇后,怪哉,竟还有臣子不要赏赐?
杨广皱眉道:“高牧监何出此言?”
高不凡一撩官袍下摆,跪倒在地上伏首惭愧地道:“臣办事不力,特向皇上请罪。”
在场的大部份都是官场老手,见状顿时嗅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宇文述目光如鹰,李渊若有所思,裴矩不动声色,杨义臣和苏威目露思索,宇文化及则一脸狐疑,心中还隐隐生出一丝不安,暗忖:“这小子不知又要整什么夭蛾子了?”
杨广面色略沉,他不喜欢不按常理出牌,让他揣摸不透的臣子,不过,他自己却喜欢当一个让臣子揣摸不透,天威难测的皇帝,淡道:“高牧监何罪之有?”
高不凡垂首低眉答曰:“眼看皇上东征在即,军中战马奇缺,臣身为涿郡牧监,却不能在年前完成朝廷下派给涿郡的战马配额,所以臣有罪!”
此言一出,宇文化及这货登时机灵灵地打了一个寒颤,果然,高不凡这小子从一开始就是冲着自己来的,这招以退为进真他娘的阴险!
裴矩、苏威和李渊等人望向高不凡的目光都不由微微变了,不得不暗道一声后生可畏。
其实,宇文化及故意给高不凡穿小鞋的事,在场的这些朝堂大佬都有所耳闻,只是不太关注罢了,毕竟区区一个牧监还不值得他们太过关注,然而没想到这个小牧监还挺能折腾的,竟然凭空弄出来一个哈里部,以进贡之名再次获得皇上的召见,而正当大家以为高不凡捞到好处后,事情也就结束了,岂料高不凡竟然不要皇上的赏赐,玩了一手以退为进,将矛头指向了太仆少卿宇文化及!
很明显,高不凡是想趁此机会反将宇文化及一军,甚至整件事从一开始就冲着宇文化及来的,如此手腕,比之他们这些官场老狐狸也不惶多让,要是背后没有高人指点,那这个才十六岁的小子也太妖孽了些。
杨广有点不悦地道:“如今才是冬月初,高牧监现在就请罪,不嫌为时过早?”
高不凡叹了口气道:“皇上有所不知了,涿郡去年总共征收战马五千七百匹,已在前年的基础上增加了两成,而今年要征收八千匹,足足增加了四成有余,两年时间几乎翻了一倍。
涿郡虽然物阜民丰,但毕竟各处马场每年出栏的战马是有定数的,去年增加两成配额勉强能凑齐,但今年又在去年的基础上增加四成,臣是无论如何也办不到,除非把马种和未长成的小马都收上来凑数,只是这样做无疑是在涸泽而渔,明年涿郡将陷入无马可养,无马可用的境地,涿郡如此,想必其他郡也差不多。”
杨广闻言不由悚然动容,情况真有如此严重吗?
正所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如果没有了战马供应,军队的战斗力必然会遭到大幅削弱,杨广作为一国之君,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战马对军队的意义?
宇文化及急了,连忙跳出来道:“涿郡乃富庶之地,光是马场就多达十二处,怎么可能连八千匹马也拿不出来,高长卿你休得在此危言耸听,蒙蔽皇上。”
高不凡慨然道:“皇上,臣绝非危言耸听,更不敢有丝毫蒙蔽皇上之意。太仆少卿若不信,大可把涿郡各处马场的场主找来一问,或者亲自走一趟各马场统计求证,若能证实下官确实在危言耸听,下官愿以死谢罪。”
杨广和萧皇后闻言不由大为动容,高不凡拿命作赌,显然不太可能说谎。
宇文化及登时作不得声,他之所以将涿郡的战马配额提高四成,主要是想给高不凡添堵而已,好让高不凡骑虎难下,要么得罪涿郡本地的贵族豪绅,要么完成不任务被自己弹劾免职。
换而言之,宇文化及就是始作俑者,试问他哪敢跑去各大马场统计求证,不怕被人家指着鼻子骂娘?而且,那些马场都是利益受损方,就算真的能拿出那么多战马来,肯定也会故意隐匿马匹,装作拿不出来。
所以,即便宇文化及亲自前往各大马场统计求证,最后的结果也只会是吃力不讨好,他才不会做这种蠢事呢,只能冷笑道:“求证就不必了,谁知道高牧监和各马场场主是不是串通好的。”
此言一出,宇文述不由大皱其眉,暗骂一声儿子愚蠢,你躲在背后给高不凡穿小鞋就算了,涿郡那些豪门世家最多也就把气撒到高不凡身上,你现在当着皇上和众大臣的面说他们和高不凡串通好欺君,这可是杀头的死罪啊,涿郡本地这些豪门世家不恨死你才怪,尤其是范阳卢氏这种豪门大族,根本不能轻易得罪的。
所以还没等高不凡开口反击,宇文述已经厉声喝道:“放肆,你这个逆子不学无术,还敢在皇上面前信口开河,掌嘴!”
宇文化及吓了一跳,脸色一下子煞白,显然十分惧怕他老子,竟然扑通的跪倒在地上,还真的抬手自打了一下嘴巴道:“臣口不择言,胡言乱语,请皇上恕罪。”
宇文述也急忙上前跪倒在地上,诚恳地道:“皇上,老臣教子无方,请皇上责罚!”
杨广倒是神色如常,看不出喜怒,淡道:“宇文大将军如何得知太仆少卿是在信口开河?”
宇文述心中一寒,差点连冷汗都冒出来,小心翼翼地道:“高牧监才上任一个月,只怕连各马场的管事都还来不及见呢,怎么可能相互串通好?更何况高牧监对皇上和朝廷一片忠心是有目共睹的,不仅在辽东立下大功,今日更是给皇上带来了贡使,对君上的精忠不二,实乃人臣之锴模,怎么可能做出蒙蔽皇上的事来?”
宇文化及这时显然也回过味来,立即附和道:“家父所言甚是,臣一时口不择言,臣向高牧监致歉,臣罪该万死。”
这画风变得也太快了,连高不凡都有点始料不及,不过他不得不感叹姜还是老的辣,宇文述这反应倒是迅速,及时给儿子宇文化及擦了屁股,不过也够宇文化及喝一壶了,毕竟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去水,想收回可没那么容易,于是淡淡地问:“太仆少卿是口不择言,抑或是蓄意污蔑?甚至是公报私仇?”
宇文化心中暗恨,不过这货面皮也够厚,歉然道:“本官只是一时口不择言,还请高牧监大人有大量,原谅则过。”
萧皇后微笑道:“太仆少卿知错能过,善莫大蔫。”
萧皇后的长女南阳公主前不久才下嫁给宇文述的三子宇文士及,自然要帮着亲家了,此时连忙出面打圆场。杨广本来就宠信宇文述,自然不会为了这种小事而降罪于宇文化及,不过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那么明显偏私,于是训斥了宇文化及几句,便让这两父子起来了,这事就算轻飘飘地带过了。
高不凡本还想继追击,不把宇文化及从太仆少卿这个位置上板倒,至少也要把他打痛的,但当他见到萧皇后和杨广的态度时,立即便识趣地放弃,免得过犹不及。
宇文化及谢罪退到一边暗擦了把冷汗,目光阴冷地偷瞥了高不凡一眼,既痛恨又忌惮,他本来想借战马配额的事整高不凡的,结果被高不凡设计反将了一军,要不是老子出手打救,再加上萧皇后出面回护,今日只怕就没那轻易脱身了。
杨广看了高不凡一眼,目光有些复杂,谈问道:“杨爱卿乃太仆寺的主官,以为涿郡加征四成的战马是否合理?”
杨义臣虽然是太仆卿,但他目前的主要任务是练兵,因为他也是东征高句丽的将领之一,负责率领一路人马,所以太仆寺目前的工作主要是由太仆少卿宇文化及来主持。
当然,涿郡被加征四成的战马,杨义臣也是知晓的,只是懒得过问罢了,一方面也以为涿郡富庶,所以承受得起,因此也不干涉,任由宇文化及胡来,此时高不凡把事情捅到皇上面前,杨义臣自然不得慎重了,如实答道:“四成的确有点多了,别的郡都是只提高两成。”
杨广皱眉道:“那为何涿郡提高四成?”
“这个……”杨义臣目光望向宇文化及,后者倒也不笨,立即上前答道:“回皇上,如今军中战马奇缺,臣以为涿郡富庶,所以就特意多增加一些,没想到超出了本地马场承受的极限,倒是臣疏忽了,臣之罪!”
“既然如此,那便一视同仁,涿郡也在去年的基础上提高两成吧。”杨广显然打不算追究宇文化及,毕竟宇文化及也是出于“好心”,为自己的东征大计着想,所以轻飘飘一句便一锤定音了。
高不凡微不可察地皱了皱剑眉,不过嘴上却识趣地道:“皇上圣明!”
“皇上圣明!”殿内众臣齐声道。
宇文化及暗松了口气,略带得意地看了高不凡一眼,暗道:“算你小子还算识相,想整倒我,你小子还没那个能耐,哼!”
接下来,哈赤和哈泥哥俩就被鸿垆寺的官员带下去安顿了,鸿垆寺是外交机构,进贡的事归它管,接下来哈赤和哈泥得把他们带来的贡品上交给鸿垆寺。
且说高不凡离开了文华殿,施施然地往宫门走去,这次虽然没有整倒宇文化及,但也算基本达到了目标,争取到减免两成的配额,也算是对卢三郎有所交待了,涿郡那些马场老板如果识趣,想必然会痛快地把战马足额交上来。
高不凡走出临朔宫,正准备回官署,一辆马却突然在他的身边停下来,车帘随即揭起,露出一张阿婆面来,赫然正是李渊。
高不凡微愕,拱手行礼道:“下官见过唐国公!”
李渊温和地问:“高牧监这是要回牧监署?”
高不凡点了点头,李渊微笑道:“本官正好顺路,高牧监不如上车来,本官顺路捎你一程?”
第288章 三子一女
李渊生得高颜皱面,曾被表弟杨广戏称作阿婆面,只是谁又料到,后来正是貌不惊人的李渊夺取了大隋江山,成为大唐的开国皇帝。
当然,现在的李渊可没有半点王霸之气,言行举止都挺和气的,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只是高不凡实在没兴趣和一个老男人挤在一辆狭窄的马车内聊天,所以婉拒道:“谢过唐国公的好意,牧监署并不远,下官走路即可。”
李渊闻言也不勉强,点了点头道:“也好,那本官便先走一步了。”说完便要放下车帘,动作却忽又顿住问:“对了,高牧监和世民是相熟?”
“嗯,我们和辅机兄都挺熟稔的。”高不凡含糊地答道,他和李世民只是见过两次面,实在谈不上相熟,说是竞争对手或许更贴切些,竞争对象正是长孙妹妹。
李渊微叹了口道:“无忌这孩子性子墩厚温和,跟谁都容易聊得来,世民与他是从小一起玩大的发小好友,可惜季晟兄走得早,留下一双小儿女!”
高不凡暗暗琢磨李渊此话的用语,莫非是提醒自己知难而退,不要跟他的儿子争媳妇?
李渊瞥了高不凡一眼,笑了笑道:“本官扯得有点远了,世民如今就在蓟县城中,高牧监要是得空,你们年轻人间倒是可以多点往来。”
“世民兄也在此?”高不凡讶然道。
李渊黯然点了点头:“他母亲病重,如今正在床前侍候。”
高不凡不禁恍然大悟,当初自己离开洛阳时,李世民并没有和长孙无忌一起前来相送,据说是家中出了变故,如今看来竟是母亲病了,估计还先自己一步赶来涿郡,不过瞧李渊的表情,李世民的母亲定是病得挺严重的。
话说李渊的原配妻子,亦即李世民的生母窦氏,乃北周文帝宇文泰的外孙女,父亲是神武郡公窦毅,母亲是北周的襄阳公主,妥妥的名门闺秀,皇亲国戚,而且,窦氏还是一个挺能干的女人,刚毅聪慧,善于书学,仁孝有礼,十分有才华。
而且窦氏从小就养在北周皇宫中,深受舅父,亦即是北周武帝宇文邕的宠爱,后来大丞相杨坚篡位自立,建立了大隋,然后把北周皇族的男性全部给杀掉了,当时还待字闺中的窦氏大哭着说了一句十分惊人的话:“恨我不为男,以救舅氏之难。”
这句话可把窦氏的父母吓个半死,但也觉得此女不凡,决定摘一贤婿下嫁,几经挑选,最终选中了七岁就袭爵的唐国公李渊。
窦氏嫁给李渊后,一共育了四子一女,长子李建成,次子李世民,三子李玄霸,四子李元吉,还有一个女儿叫李秀宁。
仔细说来,长孙无垢和李世民之间的口头婚约其实也和窦氏有关,正是因为长孙炽觉得窦氏贤慧,教育出的子女肯定不差,所以劝弟弟长孙晟与李渊联姻,这才有了长孙无垢和李世民之间的口头婚约。
言归正传,且说高不凡听闻李渊的原配窦氏病重,便礼貌地道:“下官祝愿唐国公夫人早日康复,等那天方便了,下官再登门拜访世民兄。”
李渊点了点头表示感谢,放下车帘,吩咐车夫开车。高不凡目送着李渊的车驾远去,这才若有所思的继续举步而行,他有点摸不透李渊的用意,这是示好,还是警告提醒?
且说李渊回到住处,先去看望了卧病在床的妻子窦氏,后者正昏昏沉沉地躺在病床上,看样子已经处于弥留之际了,几名子女都在床前侍候着,唯独不见了年纪最小的儿子李元吉,李渊的脸顿时拉了下来。
长子李建成约莫二十三四岁,仪表不俗,看上去十分稳重,而且显然很会察言观色,立即解释道:“四弟年纪小身体弱,近日感了点风寒,孩儿让他回房休息去了。”
李渊闻言神色稍缓,不过还是有点不悦地道:“这逆子就是惫懒,他身子再弱,还能弱得过玄霸?”
话音刚下,站在李世民旁边的李玄霸便禁不住轻咳了两声,右手捏着拳头抵着嘴唇,估计是在拼力忍住咳嗽,面色憋得通红。
旁边的李世民连忙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李玄霸身上,李秀宁则伸出玉掌替其轻轻抚拍的后背,关心地道:“天气太冷,玄霸还是回房歇着吧,免得气疾又犯了。”
李玄霸终于止住了咳嗽,摇了摇头,微笑道:“谢谢二哥和三姐,我没事,习惯了!”
李玄霸约莫十六七岁,生得十分瘦弱,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而且面色白里透青,嘴唇微微发黑,一看就知道身体不好,估计还是先天性的,若是高不凡在此见到,保准大吃一惊,没想到隋唐演义小说中所刻画的武力值第一猛人李玄霸,竟然是这样一个病秧子。
李世民皱眉劝道:“三弟,你就别硬撑着了,回房歇着去吧,这里有我们守着就行。”
李玄霸摇了摇头表示不需要,看样子虽然身子弱,但个性却极为倔强,从他那双眼睛就能看得出来,此子虽然瘦弱,脸色也是病蔫蔫的,但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仿佛有两团火在燃烧。如果说李玄霸的身子是一支即将燃尽的蜡烛,那么他的双眼就是那一束烛焰,虽然微弱,但依旧顽强地释放着光芒。
看着眼前倔强的儿子,李渊的目光有些复杂,温声道:“玄霸,你还是下去休息一会。”
“是,父亲!”李渊一开口,李玄霸便不再坚持了,答应了一声便低下头往外面行去。
“可是夫君回来了?”床上的窦氏忽然开口了,估计是迷糊中听到丈夫的李渊的声音。
李渊连忙上前在床边坐下道:“夫人,你现在觉得可好些了?”
窦氏勉强睁开双眼,用微弱的声音平静地道:“夫君,妾身怕是不行了,命人准备后事吧,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
众人闻言大恸,立即围了上来,李建成安慰道:“娘亲何故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您会好起来的。”
李世民亦红着双眼猛点头道:“对,娘亲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如果还有十年寿命,孩儿愿意用这十年寿命来换娘亲十年阳寿。”李玄霸神色坚定地道。
李世民动容地握住李玄霸的手,脱口道:“三弟瞎说什么,要换也是二哥换,你的十年阳寿还是留给自己吧。”
窦氏欣慰地笑了笑:“傻孩子,你们谁也不用换,正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可强求也。娘亲这辈子该享的福享了,该受的难也受了,唯一感到遗憾的是没能亲眼看到你们几个成家立室。”
李世民闻言窘迫地低下头,大哥李建成早就成亲了,姐姐李秀宁和柴绍的婚事也定下,三弟李玄霸由于身体原因一直没有说亲,而四弟李元吉年纪还小,实际只有自己和观音婢的婚事悬而未决,母亲是在担心自己啊!
果然,窦氏目光落在了李世民身上,叹了口气道:“夫君,长孙家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到现在也不给个准话,世民年纪也不小了,一直拖着也不是个事,依我看,观音婢的确是个好的,但是强扭的瓜不甜,要不两家还是把话说开了吧,成就成,若是不成尽早断了,谁也不耽搁谁了。”
李世民闻言心中一紧,暗暗捏紧了拳头。
李渊轻皱了皱眉道:“夫人不必操心,安心养好病才是正经,咱们李家二郎还怕没人好女子来配?”
李建成昂然附和道:“爹说得对,凭二弟的才貌,大把好女子来配,娘亲你何必操这份心呢,安心养病吧。”
窦氏担忧地瞥了一眼低着头的儿子李世民,点了点头,又重新陷入了昏昏沉沉的状态。
第289章 没必要
夜深了,窗外雪花飘落,发出扑簌簌的声响,房间内燃着炭火,灯影之下,李渊和李建成父子二人一坐一站,低声地说着话。当李建成听完父亲李渊今日在临朔宫中的见闻后,不由讶然道:“宇文述这头老狐狸竟也有吃瘪的时候,如此看来,这个高长卿的确十分优秀,也难怪长孙家会犹豫不决的,世民这次算是遇到对手了。”
李渊点了点头道:“如今高氏母子已经被长孙安业赶出家门了,目前寄居在其弟高俭家中,所以真正拿主意的还是高俭,他若点头同意这门婚事,想必高氏也不会反对的。”
李建成皱了皱眉道:“高士廉本来就是渤海高氏出身,只怕会意属高长卿多一些,这对世民不利。”
李渊摇头道:“若真如建成你所言,高俭就不会迟迟不作决定了,如今只不过是待价而沽罢了,假如高长卿后续的表现达不到他的期待,他必然会选择世民。”
李建成闻言不爽地道:“长孙晟一死,如今长孙家还剩什么?能与咱们李家联姻已经算是高攀了,竟然还有脸拿捏,要不是世民对观音婢情有独钟,孩儿以为还是趁早取消了这门婚事得了,孩儿敢保证,上门做媒的能把咱们家的门槛给踩平。”
李渊淡道:“如今的长孙家的确不剩啥了,但也正因为如此才更加惜售,长孙无忌是个可造之才,他日长孙家若能重振门楣,必由此子起,而观音婢也是个好女子,高俭自然会慎重为其择一贤婿,以便助力长孙家重振家声。”
李建成闻言点了点头道:“诚如父亲所言,那现在怎么办?就世民那性子,认准了一件事十头牛也拉不回,让他放弃观音婢应该不大可能。”
李渊淡道:“那就让高长卿放弃。”
李建成道:“据孩儿所知,世民在洛阳的时候和高长卿交过锋,没有讨到便宜,高长卿此子还写了一首奇怪的诗回应世民,似乎是铁了心要争观音婢,所以让他放弃恐怕不容易。”
李渊沉吟道:“高长卿此子能跑到御夷镇建马场,可见野心定然不小,这种人最是务实,当初想必也是看中了长孙家的实力,如今长孙晟不幸病故,家势一落千仗,这个时候,为父若提出招其为婿,建成你觉得此子会答应吗?”
李建成吃了一惊,脱口道:“此举万万不妥,三妹和柴绍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这时父亲若悔婚,不仅得罪了柴家,还会落得一个出尔反尔的不好名声,以后谁还敢跟咱们家联姻?而且三妹和柴绍情投意合,父亲若强行拆散他们,只怕三妹会想不开。”
“胡说八道,为父几时说过要将秀宁许配给高长卿了?”李渊低声斥道。
李建成这才明白自己误会了,有点尴尬地道:“那父亲意思是?”
李渊道:“你四妹秀琴年芳十三,正待字闺中,品貌俱佳,不比观音婢差。”
话说李渊还有几名妾室所生的庶女,其中长女和次女都是庶出的,早就出嫁了,而嫡出的李秀宁在女儿中排行第三,但却比李世民年长,所以后者才叫她三姐。李渊的第四个女儿叫李秀琴,也是妾氏所生的,今年才十三岁。
李建成闻言松了口气,若只是给四妹招婿,倒是未尝不可,尽管高长卿未必看得上庶出的四妹,但如果成了,正好一举两得。
李渊静默了半响,忽又叹了口气问道:“现在谁守在你娘房中?”
“世民!”李建成答道。
“你娘怕是真的快不行了,去吧,多陪陪她。”李渊吩咐道。
李建成点了点头,正准备离开,李渊又道:“且慢!”
“父亲还有什么吩咐?”李建成停下脚步问。
“世民虽然聪明,但远没有你稳重,行事容易冲动,你做大哥的要好好劝一劝他,免得他鲁莽行事。”李渊道。
“孩儿知道了!”李建成离开了房间,踏着数寸厚的积雪往母亲窦氏的房间走去。
房间内,李世民正独自一人坐在床边的火炉旁边发呆,床上的窦氏依旧在昏睡。
“二弟!”李建成轻唤了一声,李世民才回过神来,连忙站起来道:“大哥。”
李建成看了看床上熟睡的母亲,这才轻手轻脚地在李世民旁边坐下,问道:“娘亲醒过?”
“醒过一次,不肯喝药,饮了点水又躺下了。”李世民黯然道。
李建成用钳子往火炉中加了些炭,低声道:“高长卿今日去了临朔宫,还把宇文述父子弄得灰头土脸的。”
李世民双眉一扬,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李建成便把从父亲李渊那听来的经过复述了一遍,李世民听完后顿时沉默了,良久才道:“这么说,高长卿不仅找到了牧场养马,还反将了宇文化及一军!”
李建成点头道:“可不是,高长卿这一手不可谓不高明,不仅解决了涿郡战马配额的事,还让宇文述这头老狐狸吃了瘪,父子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着实丢了个大丑,要不是皇上和萧皇后偏袒,只怕宇文化及的官位也要不保了。”
李世民目光一闪,淡道:“高长卿看似占尽了优势,实际上却未必,皇上不太喜欢聪明的臣子。”
李建成点头道:“世民倒是看得清,的确,高不凡此举虽然高明,却不讨皇上欢心,本来是有赏赐的,后来赏赐也没了,以后估计也难得皇上重用了!”
“高长卿不在乎这些,他的马场到手了,也没得罪涿郡本地的望族,他的目的已经达到。”李世民握了握拳头,叹了口气道:“不得不说,这家伙的运气真是出奇的好,本以为宇文化及此举即便不能把他搞得免职,至少也会让他开不成马场,没想到竟让他一举化解了。”
李建成点头道:“此子运气的确很好,也许身边还有高人指点。”
李世民站了起来,盯着炉中熊熊的炭火,冷道:“高长卿本身就是个高人,我小瞧他了,如今让他在涿郡站稳脚,日后可不得了!”
李建成皱了皱眉:“世民你想作甚?”
李世民抬起头来笑了笑道:“还能作甚,就是感慨一下而已。”
“爹打算为四妹招婿!”李建成静静地注视着李世民,后者愕了片刻,脸上慢慢露出一丝苦笑道:“看来为了世民的婚事,倒是让大家都操心了,只是世民觉得没这个必要,因为凭高长卿的眼光,肯定看不上庶出的四妹,此事还是不要提了吧,免得自讨没趣!”
第290章 小心
上一任的涿郡牧监还是挺有情调的,估计对梅花还情有独钟,所以牧监署内到处都可以看到梅树,品种五花八门,很多高不凡都叫不出名字来,颇如牧监署大堂正对的天井中就有两株早梅正在傲雪绽放,花瓣是深红色的,花蕊则是淡黄色,比一般的梅花要大一些,香气也特别浓郁,高不凡坐在堂上办公,但闻梅香阵阵扑鼻而来,不是一般的惬意,这应该也算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了吧。
这时,监丞许琛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几份文书走到高不凡跟前,眼底深处藏着一丝复杂,恭敬地道:“高大人,得胜马场,西山马场和恒福马场的战马都足额上交了,下官清点过无误,请高大人用印。”
高不凡接过几份文书,仔细看了两遍,确认无误后,这才盖上了自己的印鉴,点头嘉许道:“这几天辛苦许监丞了,明天是休沐日,回去好好休息。”
许琛连忙道:“不辛苦,这是下官的本职工作,对了,涿郡十二家马场已经有六家足额上交了战马,剩下的均是范阳卢氏名下的马场,下官已经催促了几次,可是人家置若罔闻,大人你看该怎么处理?”
高不凡淡定地点了点头道:“嗯,本官知道了,许监丞要是没有其他事便自忙去吧。”
许琛正欲转身离开,这时正好有一名牧监署的衙差手脚麻溜地走了进来,双手逞上一份请柬道:“大人,范阳卢氏的大管事卢三郎派人送来了请柬,请您明日午时到醉仙楼饮宴。”
高不凡接过请柬,看也不看便随手搁在案上,点头道:“明日是休沐日,本官倒是得空,去告诉送请帖的人,本官明日会准时赴宴。”
“是!”衙差答应了一声便转身出了门去。
监丞许琛偷偷瞥了一眼案上的请帖,心中哀叹一声,看来范阳卢氏也“认怂”了,主动邀请高不凡饮宴,想必很快就会上交战马,得,自己还是老老实继续当个监丞吧。
终于认命了的许监丞有些失落地离开了大堂,而对于这位觊觎自己“大位”的副手,高不凡是压根没放在心上,没办法,段位相差太远了,不过,这个许琛的业务能力还算可以,只要不使坏心眼,老老实实办事,高不凡也不会去拿捏排挤他,若真干得好,甚至提携一下也无妨。
高不凡拿起案上的请柬打开看了一遍,上面的字写得很好,辞藻也十分华丽,但都是废话,只有最后两句是实用的,点明了饮宴的时间和地点,时间是明日中午,地点则是醉仙楼,看来卢三郎挺体贴的,选了个休沐日才宴请自己。
高不凡正准备把请柬收起来,忽然一点寒光从天井上方疾射而来,正中高不凡身前的案面,发出“笃”的一声轻响。
嗖……
就在寒光击中案面的那一瞬间,高不凡也离开了座位,快得几乎带出一串残影,下一秒已经纵身上了屋顶。
屋顶之上北风凛烈,残雪已消,不过还是十分湿滑,高不凡站在屋脊高处放眼望去,但见四周的建筑鳞次栉比,施放暗器之人早已不知所踪,可见轻身功夫相当了得,一出手马上就溜之大吉了,没在屋顶上留下任蛛丝马迹。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腾身一跃,从天井飘然落地,快步走回到书案前,但见一枚箭头钉在案面,上面还插着一张纸条,很明显,对方的目的不是伤人,而是送信。
高不凡拔出箭头,取下上面的纸条打开一看,发现上面只写着“小心”两个字,字迹还相当缭草,仿佛是有意为之。高不凡沉默了片刻,用纸条将箭头包起来,随手放入了怀中,坐下来继续办公。
第二日是休沐日,牧监署休息一天,将近中午的时候,高不凡便带着高首和高仁这两个跟班前往醉仙楼赴宴了,刚走到门口,醉仙楼的掌柜老贺便迎了出来,笑容可掬地道:“高牧监大驾光临,蔽店蓬壁生辉啊!”
高不凡笑了笑道:“贺掌柜太过谦了,醉仙楼乃蓟县城中首屈一指的大酒楼,你这要是蓬璧,那牧监署就是狗窝了。”
贺掌柜连忙摆手道:“牧监署可是公门,鄙人这酒楼只是小本经营,可不敢比,比不得啊,高牧监还是饶了鄙人吧。”
高不凡笑道:“得了,咱也别在这寒暄按搁时间了,在下特意不吃早餐留的肚子,如今能吃下一头水牛,要是贺掌柜备的酒菜不够,小心砸你牌子。”
“哎哟,那可不敢耽搁了,高牧监快里面请,酒席都备好了,美酒佳肴管够,若吃不饱,鄙人自己先把牌子给砸了,不劳您动手。”贺管家说完作了个请。
高不凡哈哈一笑,举步进了醉仙楼,这次倒是没上三楼雅间,贺管家把他领到醉仙楼的后面去了,绕过屏风便见一座天井,迎而便是一座假山渔池,假山后面是一座垂花门,进了门去便见到一座偌大的庭院,有回廊曲折通幽。
“咦,原来酒楼后面竟别有洞天。”高不凡讶然道。
贺掌柜笑着解释道:“高牧监来得少,所以不知道咱们酒楼后面还有四间包房,都是独立的小院,环境还可以,关键是安静不容易受打扰,分别是梅、兰、竹、菊四苑,高牧监日后若要宴客,大可到咱们醉仙楼来,鄙人给你打个八折。”
高不凡恍然道:“原来如此,不过即便打八折,本官怕也消费不起,要不打个五折?”
“这个……!”
“本官只是开个玩笑,贺掌柜也别为难。”高不凡哈哈笑道。
两人说话间已经顺着回廊来到一座小院前,但见月亮门上刻着一块牌子,上书“梅苑”两个大字,两边用桃木刻了一副对联,上联:雪映梅花梅映雪,下联:云同月夜月同云。端的是格调满满。
高不凡进了梅苑,里面果然植满了梅树,只是眼下节气未到,所以只有数株早梅绽放,大部份树枝还是光秃秃的。
“高牧监来了,鄙人有失远迎啊。”一身白衣的卢三郎从里面迎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六人,分别是朱、金、穆、黄、武和赵六家的大管事,并称为幽燕七姓,这七家几乎把控着整个涿郡的民生经济,能量着实不容小瞧。
“卢兄见外了。”高不凡微笑着迎上前,开玩笑般道:“咦,竟然如此热闹,莫非卢兄这次办的是鸿门宴?”
卢三郎哈哈一笑道:“若高兄再早几天来,说不准还真是鸿门宴,现在嘛,算是个答谢宴吧,高兄在皇上面前仗义执言,为大家争取到削减两成战马的配额,我等真是感激不尽,这段时间大家都差点被逼得出塞找突厥人买马了。”
此言一出,六家的管事都发出善意的低笑声,表情感激中带着些许尴尬。姓武的管事为人倒是相对直率,拱了拱手道:“鄙人武劲松,是恒福马场的管事人,之前由于马场的战马配额临时被上调四成,所以对高牧监有所误解,再加上实在拿不出那么多战马来,真的是着急上火,寝食难安,着实在背后说了高大人不少坏话,鄙人在此向高大人赔个礼。”
金管事也打了个哈哈道:“鄙人金德水,得胜马场的管事人,见过高牧监,鄙人此前也对大人有过不满,也借今日饮宴之机,向高大人道个歉,还望高大人多多包涵。”
高不凡淡然一笑道:“无妨,在下能理解,毕竟本人家里也是开马场的,去年家里的马场突然被增加两百匹的战马配额,当时在下也是急得要骂娘,甚至问候了咱们渤海郡牧监的祖宗十八代,幸好最后东借西筹的,总算是凑够了。”
众人愕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彼此的关系顿时也拉近了许多,于是剩下的人也纷纷上前自我介绍,彼此寒暄了一阵子便进屋内落座。
话说前几天,高不凡在临朔宫中的事迹如今已经传开了,尽管最后只是争取到减免两成的配额,但幽燕七姓还是十分感激,对高不凡的态度也是一百八十度大变,纷纷足额上交了战马之余,还把宇文化及这个始作俑者骂得狗血淋头,这家伙忒坏了,不仅给高牧监穿小鞋,还皇上面前污蔑大家和高牧监串通欺君,这分明是想要大家的命的嘛。
正所谓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尽管宇文述已经及时补救,但宇文化及那句话无疑把涿郡本地这些豪族都得罪了,如今幽燕七姓的人都恨不得在背后捅宇文化及这货两刀。
席间,众人纷纷向高不凡敬酒,高不凡也想和本地这些豪族打好关系,毕竟日后涿郡就是自己的“根据地”了,所以但凡敬酒都来者不拒,再加上他口才极好,大家更是觉得这位年轻的高牧监能处,于是气氛更加融洽了,一场饮宴倒是宾至如归,持续了近两个时辰才结束。
第291章 果断加码
宴毕,其他六姓的管事陆续告辞离开,高不凡和卢三郎移步至偏厅继续品茶,偏厅虽然要比大厅小很多,但布置得更为雅致,古色古香,还特意摆上了书架和案桌,准备了文房四宝,估计是供客人宴饮之余舞文弄墨用的,服务不是一般的周到,而且偏厅还是两面敞开式的,窗明几净,视线极佳,无疑是赏雪看梅的好地方,奇就奇在这里竟然还十分暖和。
高不凡和卢三郎两人对席而坐,红泥小火炉上轻烟袅袅,后者将砚碎的茶叶倒进了茶壶里煎煮,手法娴熟而优雅,显然经常煮茶,不过高不凡对煮茶实在不感冒,因为煮出来的茶太浓稠了,浓得发苦,没有泡绿茶的清香隽永,也没有泡红茶的回甘生津,观赏性方面倒是各有千秋,而且煮茶也太麻烦了,工序太多,光是工具就不下十几种。
当然,现在还没流行冲泡茶,即便是上层社会,还停留在煮茶饼的阶段,将茶叶研磨成粉煎煮,然后连渣一起喝掉的那种,大家都这样喝,高不凡也只能入乡随俗了。
一边接过卢三郎递来的一杯浓茶,高不凡一边用脚轻踏了踏地板,发出咣咣的声响,奇道:“下面是空的?”
卢三郎微笑道:“高兄果然观察入微,下面是热水池,往其中不断注入热水,可让室内温暖如春。”
高不凡恍然道:“原来如此,那花费定然不低。”
“能来这里宴客的人,自然花费得起。”
高不凡点了点头:“说的也是,羊毛出自羊身上嘛,幸好今天是卢兄自己做东,这羊毛剃不到在下头上。”
卢三郎哑然失笑道:“高兄的说话总是那么的精僻,鄙人竟无法反驳,也罢,今日便算剃自己一次羊毛了。”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对了,高兄的马场可选定了?”卢三郎笑问道。
“定了,就在涿郡北边的御夷镇,正如卢兄所讲,那里水丰草茂,的确是个养马的好地方。”高不凡点头答曰。
“那真要恭喜高兄了。”卢三郎一脸羡慕地道,这表情不是装出来的,他是真的羡慕,十分羡慕。
事实上,卢三郎垂涎御夷镇这块草原很久了,只是被奚人占着,他也没办法下手,当初之所以推荐给高不凡倒不是他好心,只是想考验一下高不凡的能力而已,至于高不凡最后能不能成,他都无所谓,反正对他来说又没损失,岂料高不凡竟然只花了一个月时间就轻易把那块地给拿下来了,着实让他大吃一惊。
因此,卢三郎立即决定对高不凡加大“投资”,像这种潜力无限的优质股,自然是越早投资,投资得越多,回报就越大了,卢三郎作为范阳卢氏的总代理人,眼光自然是毒辣刁钻的,出手也快狠准,所以才有了今日这场饭局。
高不凡微笑道:“在下还得感谢卢兄当初的推介,要不是卢兄,在下连御夷镇在哪都不晓得。”
卢三郎三摇头道:“不怕直说,知道御夷镇的人很多,只要高兄一打听就能得知,而且,涿郡本地开马场的谁不垂涎御夷镇?只是那块地虽然水丰草茂,但地处塞外,又被奚人占据,大家无从下手而已,高兄能将之拿下,那是高兄你自己的本事,鄙人真的佩服万分,高兄总是能人所不能。”
高不凡淡然笑了笑:“卢兄过誉了,在下也是运气而已,碰巧那里闹瘟疫,奚人都被吓跑了,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卢三郎感慨道:“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更何况高兄不单只是靠运气,哈里部的瘟疫不是被你扑灭了吗?也许这就是上天对高兄的回报。”
高不凡耸了耸肩道:“也许吧!”
“对了,高兄准备几时开建马场,鄙人或许有帮得上忙的地方。”卢三郎热情地问道。
高不凡闻言笑道:“前些日子已经开始了,有哈里部帮忙,倒是不缺人手,只是材料方面有些欠缺,卢兄若是能帮忙,那就再好不过了。”
卢三郎立即慷慨地道:“没问题,还缺什么材料,高兄只需列个单子,保证全部包在鄙人身上,对了,哈部里的人想必都是野路子,干点苦差也许在行,但建房子肯定是不行的,鄙人觉得还是找专门的工匠妥当一些,正好鄙人认识几位技艺精湛的大匠,他们都有自己的施工队伍,材料也能全包,若高兄有意,鄙人倒是可以作个中人。”
高不凡闻言不由大为意动,这工程承包出去倒也好,自己干手净脚的,魏征只需从旁监工就行了,毕竟老魏也不是专业的,要建马场,老魏肯定也得自己找工程队,还不如交给卢三郎省事,于是道:“那就麻烦卢兄了。”
卢三郎笑道:“不麻烦,横竖都是一庄生意罢了,不怕直言吧,那位大匠的施工队,我们卢家也是有干股的,所以鄙人这是等于给自己家拉了一庄大生意,何乐而不为呢。”
高不凡闻言笑道:“卢兄果然好算计,那在下便放心把建马场的事交给卢兄了,不过在下的本钱不多,所以钱要省,活也要好,要不然到时别怪在下当老赖。”
卢三郎洒然一笑道:“高兄放心,鄙人别的不敢保证,但活计肯定是最好的,花费也肯定是整个涿郡最低的,如果高兄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钱来,也可以先欠着,什么时候方便什么时候付,鄙人是绝对信得过高兄的人品。”
高不凡连忙道:“开个玩笑而已,干活拿钱,这是规矩,又岂能欠着,这样吧,我也交个底,预算在两万两银子左右,多了就没有了,卢兄自己看着办。”
卢三郎闻言便知高不凡不想欠自己太多的人情,笑道:“行,两万两足够了,要不是考虑到御夷镇的位置要加强安全措施,一万两左右就行了。”
高不凡闻言放下心来,卢三郎显然是个懂行的,不用自己提醒,他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关键还是安全啊,点头道:“那就有劳卢兄了,回头我会派个人来和卢兄接头商量细节,他叫魏征,以后马场的事都由他负责,有什么事找他商量就行,本官实在分身乏术。”
卢三郎点头称善。
两人又喝茶闲聊了一会,卢三郎忽然醒起一件事,问道:“唐国公夫人窦氏没了,如今已然设了灵堂发丧,高兄要不要去灵堂吊唁一番?”
高不凡愕了一下,前几天才听李渊提起窦氏病重,没想到这么快就没了,皱眉道:“什么时候的事?”
卢三郎叹声道:“应该是昨日没的吧,话说这个窦氏真是个贤内助,据说前段时间唐国公在怀远镇负责调运粮草,窦氏也在一旁协助,结果突然病倒了,幸好皇上体恤,允许唐国公携妻回涿郡养病,只是窦氏病重,药石无效,养了两个多月也不见好转,如今撒手人寰,着实让人惋惜。”
高不凡不禁恍然,他本来还奇怪窦氏为何会在涿郡,敢情是陪着李渊出公差了,可惜落得过客死异乡的下场。
“在下和李家二郎倒是有些交情,正好今日是休沐日,自当上门吊唁一番。”高不凡沉声道。
卢三郎眼底闪过一丝古怪之色,他对李家和长孙家口头婚约的事还是有所耳闻的,而高不凡和李家二郎就是“绯闻”中的两位男主角,轻咳一声道:“既然如此,要不咱们一道前往吧,趁着天还没黑。”
高不凡自然没意见,便和卢三郎一起带上祭品前往吊唁。
第292章 长街刺杀(上)
今年的冬天比去年冷,雪还下得还特别密,高不凡和卢三郎两人刚出门,天上竟然又飘起雪花来,幸好只是小雪,两人乘着马车来到李家的宅子前,发现比较冷清,前来吊唁的人并不多,估计是眼下已经太晚了,天色将近黄昏,其他人早就凭吊完离开了。
“范阳卢氏卢洪涛,渤海高氏高长卿前来吊唁。”咨客高声报出卢三郎和高不凡的名字,然后便有下人领着他们进入灵堂祭拜。
灵堂就建在大厅中,两边贴着挽联,中间墙上一个巨大的“奠”字,窦氏的灵柩就摆在大厅中央,灵柩前面设了香案供人凭吊,李家的五名子女身披麻戴孝跪倒在灵前,而李渊则站在灵堂前负责迎送客人,看上去有些憔悴疲惫,但神色还算平静。
此时还有数人排在高不凡和卢三郎前面,所以两人便站在门外静静地等候,不过大家都是上完香,寒暄几句就离开了,所以轮得很快,只是盏茶工夫就轮到卢三郎和高不凡了。
“客人上香!”咨客唱了一声,高不凡走上前,从李建成手中接过一炷香,后者打量了高不凡一眼,微微点了点头算是致意。
高不凡双手持着那炷香插入香炉中,对着窦氏的灵柩作了一揖,此时那名咨客又高声唱道:“家属回礼!”
跪在地上的李世民便带头站起来向高不凡鞠躬回礼,此时的李世民形容憔悴,全然没了神采飞扬的样子,旁边的李玄霸还是病蔫蔫的,正用好奇的目光打量高不凡,而年纪最小的李元吉约莫十二三岁,无精打采地顶着一双熊猫眼,一副严重缺眠的样子,倒是最后的女子让高不凡眼前一亮。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女要俏一身孝,李渊嫡女李秀宁本来就生得容貌不俗,此时一身白色的丧服,神情悲戚,更是显得楚楚动人,惹人生怜。
“世民兄节哀顺变!”高不凡抱拳一礼,李世民点了点头道:“长卿兄有心了。”
高不凡正欲转身离开,李世民旁边那名病蔫蔫的少年竟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整个人都弯成了熟虾似的,朝着地面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高不凡面色微变,估计是前不久才经历了一场瘟疫,所以条件反射般往后退开两步。
“玄霸!”
“三弟!”
李渊匆匆奔了过来,李世民和李建成等人也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扶住李玄霸抚拍按摩。
“李玄霸?”高不凡差点连眼珠子都掉出来,这名病蔫蔫的少年竟然是李玄霸?我敲,隋唐演义小说中的第一好汉,武力值最牛比的李玄霸竟然是个病秧子,这也太毁三观了,小说当真只是小说,都是吹牛逼比的,信不得呀!
这时,李玄霸终于缓过劲过,舒了口气道:“我没事,现在舒服多了。”
李渊看着面色苍白,摇摇欲坠的儿子,皱眉吩咐道:“秀宁,你扶玄霸回房休息吧。”
李玄霸摇头道:“爹,孩儿不用休息。”
李渊登时面色一沉,李建成连忙劝道:“三弟还是回房休息吧,在这里守了一天,你也累了,听爹的话,不要再逞强,娘门若是在天有灵,也不想看到你把身子累垮的。”
“是啊,三弟还是回房休息吧。”李世民和李秀宁也劝道。
李玄霸只好点了点头,又对着高不凡歉然地笑了笑:“玄霸是不是惊吓到高牧监了?真是万分抱歉!”
“那倒没有,玄霸兄须保重身体。”高不凡神色自若地道。
“谢谢!”李玄霸礼貌地抱了抱拳,便由三姐李秀宁扶着离开灵堂,后者离开前还扫了高不凡一眼,眼神中明显带着一丝不满,估计是对高不凡刚才下意识后退数步的反应不爽。
李渊歉然道:“玄霸这是从娘胎里带来的顽疾,一直都治不好,刚才没有弄脏高牧监的衣服吧?”
“那倒没有,即便是弄脏了也不打紧,唐国公不必介怀。”高不凡道。
李元吉这小子撇了撇嘴,暗道:“装什么装,刚才退得比谁都快,还不是怕脏了衣服。”
“世民,现在也没客人,你送一送高牧监吧。”李渊吩咐道。
高不凡连忙表示不必了,但李世民还是把高不凡和卢三郎两人送出了门口,此时雪花还飘飘扬扬地下着,地面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积雪,街道和屋顶上白茫茫一片。
“世民兄请回吧。”高不凡拱了拱手道。
李世民张了张嘴欲言犹止,卢三郎见状便道:“高牧监,天寒地冻的,鄙人先走一步了”
“好的,卢兄慢走!”高不凡拱了拱手道,卢三郎径自上了马车离去。
李世民目送着卢三郎的马车远去,这才问道:“长卿兄和卢三郎很熟稔?”
高不凡答道:“一般朋友吧,算不得特别熟,世民兄是有什么话要跟在下说吗?”
李世民左右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长卿日前在临朔宫中的事世民也听说了,宇文述跟他儿子宇文化及都是睚眦必报之人,你可要小心了!”
高不凡不着意地摸了摸怀中的箭头,淡笑道:“世民兄多虑了,宇文大将军应该还不至于与在下计较吧?”
李世民皱眉道:“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长卿兄还是不要麻痹大意的好,之前便有过得罪宇文述后暴死的官员,还不止一个!”
高不凡凛然拱了拱手道:“谢过世民兄提醒,在下会小心的。”
李世民叹了口气地道:“世民有丧在身,要不这种天气倒是正好适合和长卿兄去喝两杯,触膝长谈岂不美哉!”
“来日方长,也不必急在一时,雪越下越大了,世民还是进去吧,节哀顺变!”高不凡安慰道。
李世民点了点头,转身返回屋中,高不凡也转身上了马车,吩咐高首和高仁开车,这两货早就冻成狗了,闻言立即赶马而行,只想及早回到牧监署烤火。
此时雪真的越下越大了,北风呼啸,奇寒蚀骨,天色昏沉,街上更是看不到一个行人,地上只有一行车辙,应该是先行的卢三郎留下的。
马车转过一条街道,高首突然勒停了马,叫道:“不凡少爷,前面好像是卢管事的马车,莫非是在等咱们?”
高不凡掀起车帘,果然见到前面的街道正中停着一辆马车,车身上积了一层雪,把标志也掩盖了,看着倒是有点像卢三郎乘坐的马车。
高不凡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这时高仁已经跳下马车跑了上前去,片刻又跑了回来,一脸古怪地道:“少爷,马车上没人!”
就在此时,高不凡突然心生警兆,大喝一声小心,几乎同一时间,三支劲箭便分别从街道两边和后方屋顶上劲射而来,呈“品”字,势大力沉,发出尖锐的破空之声。
高首和高仁急忙就地趴下,嗖嗖嗖,三支利箭快如电闪般击中了马车,尤其是正从马车后方射入的那支利箭,直接贯穿过去,从马车的前方飞出,正中拉车的马腹部,马匹悲嘶一声往前狂奔,竟然一头撞上了前面停着的马车,然后轰然倒地。
这一撞的力道无疑相当猛烈,前面那辆马车当场被撞得四分五裂,而高不凡所乘的马车也翻倒在地,鲜血倾刻把四周的雪地都染红了,也不知是马血,还是人血。
高首和高仁这两货吓得脸都绿了,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北风鸣咽,雪花狂舞,四下里却像死一般寂静。
第293章 长街刺杀(中)
长街,北风呼啸,雪花漫天飞舞,两边的屋顶上蹭蹭蹭地跳下来八名身披白色披风的蒙面人,他们身手矫健,杀气腾腾,手执明晃晃的腰刀直扑翻倒的马车,目标不言自明。
高首和高仁见状目眦尽裂,爬起来便欲冲上前护主,结果发现自己两手空空,于是不约而同俯身抓起一团雪向蒙面人扔去。这两货扔得还挺准的,两团雪球竟分别在两名蒙面人的脑袋上炸开了花,只是杀伤力委实有限。
那两名蒙面人本不打算理会这高首和高仁这两个战五渣的,怎奈战五渣觉悟太低,竟然找死,于是一转身便向他们扑去。
高首和高仁仿佛心有灵犀,立即一左一右往街道两边的横巷撒腿就跑,两名蒙面人犹豫了一下,结果两团雪球又迎面飞来,不由悖然大怒,挥刀将雪球劈得粉碎,然后发狠追了进横巷中。
此时,另外六名蒙面人已经将翻侧的马车团团围住,为首之人使了个眼色,其中两人便一个箭步飙上前,两把腰刀迅速往车厢内捅去,只是腰刀捅进去后却怎么也拔不出来了,仿佛被铁钳死死地钳住了一般。
两名蒙面人不由面色大变,急忙运力要将腰刀夺回来,结果腰刀上却传来了一股沛然巨力,把他们扯得往马车撞上去,随即轰的一声巨响,马车从中炸开,一条人影腾空飞出,并且凌空踢出了两脚,正中两名蒙面人的胸口,嘭嘭,这两名蒙面人的胸口登时塌了下去,然后如同败草般飞起,狂喷着鲜血掉落数丈外的雪地上,挣扎了片刻便不动了。
剩下的四名蒙面人骇然后退数步,只见漫天飞雪当中,一名青衫少年横刀而立,剑眉朗目,赫然正是高不凡。
今天是休沐日,所以高不凡并未穿官服,青衫配着红色的披风,迎着风雪猎猎作响,手中的刀也是刚从蒙脸人手中夺来的,他横刀傲然而立,如渊嵉岳峙,目光冷静中夹着三分凌厉,身上没有一丝血迹,很明显,射进马车内的三箭根本没有伤到他。
“是谁派你们来的?”高不凡冷冷地问。
四名蒙面人对视一眼,突然大喝一声向高不凡杀去,刀法凌厉狠绝,招招致命,而且全然不防守,分明是拼命的打法。高不凡目光一寒,一刀疾劈而出,登时带出一片凛烈刀光,只听得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四名蒙面人手中的腰刀竟全部被震得脱手飞了出去。
绝对的武力值辗压!!
四名蒙面人无不露出骇然之色,但却没有退去,反而赤手空拳地扑上来,其中两人一抬手,两点寒光便分取高不凡的胸口和面门。
高不凡吃了一惊,闪电般侧身避过,然而另外两名蒙面人也同时射出袖箭,打向他的小腹和咽喉。高不凡情急之下横刀档住袭向小腹的袖箭,同时脖子一歪,袭向他咽喉那根袖箭便间不容发地掠着脖子一侧飞过,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这种近距离发射的暗器简直太要命了,主要是速度极快,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要不是高不凡的六识异常灵敏,在对方抬手的一瞬间就能预判到攻击的方位,只怕早就饮恨当场了。
四名蒙脸人见到高不凡竟然能在近身的情况下躲开四根快速绝伦的袖箭,不由惊得像见了鬼一般,终于萌生出退意,转身便欲逃离。
高不凡暗松了口气,还好,看来这些蒙面人的袖箭只能释放一次,要是能多几发,自己今日只怕要翻船了,惊怒之下出手便也不再容情,当头一刀便其中一名蒙面人劈杀,又纵身追上另一人,那人自知走不脱,竟厉叫一返身扑来,高不凡手中刀光一闪,一颗带血的头颅便飞上半空。
高不凡正待追拿另外两人,远处的屋顶上突然跃出一个人,崩的一箭便射来,利箭几乎弦响即至,尖锐的破空之声甚至盖过了风雪声,很明显,之前后方袭击马车的利箭就是此人射出的。
高不凡急忙下蹲,劲箭落在他身后的地面上,发出当的一声大响,火星四溅,竟刺入了麻石铺就的街道中,可见这力度委实惊人,此人用的绝对是三石以上的强弓。
就这样耽搁了一下,剩下的两名蒙面人已经跳上屋顶逃离了,而远处屋顶上的蒙面人持弓而立,目光就像鹰一般俯视着长街上的高不凡,还挑衅般弹了弹弓弦,仿佛在说:“有种来打我!”
高不凡剑眉一挑,纵身跃上屋顶,那名蒙面人目露喜色,暗道一声愚蠢,趁着高不凡跃起的瞬间,崩的就是一箭射出,利箭就像长了眼睛射向高不凡的前胸。
正当蒙面人以为高不凡人在空中避无可避的时候,后者猛一提气,双腿往后一甩,竟然在空中做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前空翻,随即整个人往上急拔起近米高,利箭便从他下方飞过,落空了!
蒙面人正惊诧间,高不凡已经像一头飞鹰一般落在了屋顶之上,并且沿着屋脊朝他所在的位置扑去。
蒙面人急忙弯弓急射出一箭,结果高不凡这次直接一刀就把来箭劈飞了,扑上来的速度却不减多少,几个纵跃就距离蒙面人不足二十米了。蒙面人不由心头大凛,他用的可是三石弓,力道之猛可穿牛马,结果高不凡竟然直接一刀劈飞,速度还不受影响,可见其臂力到底有多变态。
蒙面人本来还残存的一丝侥幸心理顿时荡然无存了,再不跑只怕小命不保,急忙转身就逃。
“兄台别忙,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也吃我一箭!”高不凡在屋顶奔行间,探手从怀中摸出那枚箭头,手腕一抖,箭头便嗖的一声激射而出。
黑衣人听到身后凌厉的破空之声,不由心胆俱寒,下意识地低头缩身,结果肩背上一阵钻心剧痛,整个人登时从屋顶上滚了下去。
高不凡飞身跃过一幢房子,正准备扑向蒙面人滚落的位置,就在此时,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从心底猛涌上来,人空中急忙缩身收刀护胸,与此同时,下方一道诡异的剑光已经无声刺到,正中高不凡胸前的刀身,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高不凡猛地一脚向下急蹬,却蹬了个空,紧接着脚踝一紧,似乎被一只手给抓住了,不由大吃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一股巨力随即涌上来,扯得他猛地往地上砸去。
轰……
高不凡狠狠地摔了下来,将屋檐的一角给砸塌了,然后狼狈地掉落在地上,只是高不凡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马上就地一滚,几乎就在他滚开的一刹那,一点寒星已经刺在他落地的位置,当真险过剃头。
高不凡手中的腰刀挥出层层刀光,护住全身上下,一边往后急退出数丈,这才敢定眼望去。只见一名戴着金色鬼面具的黑袍人正像幽灵般站在风雪中,面具后面的那双眼睛冷漠得没有一丝情感。
高不凡胸口血气翻滚,强行将上涌到喉咙的一股鲜血咽了下去,有些惊疑不定地打量着眼前的金色鬼脸人,直觉告诉他,此人并不是寒月。
“冷楼?”高不凡试探地问。
金色鬼面人冷笑一声道:“你小子命还挺大的,上次竟然没死,武功也长进了不少。”
高不凡脱口道:“果真是你,冷楼,你的胆子也不小嘛,竟敢跑来这蓟县城中。”
冷楼傲然道:“这天下就没有我冷楼不敢去的地方,对了,有人要买你的命,你是自我了断,抑或要本使亲自动手?”
高不凡淡笑道:“这庄买卖只怕你做不成了,可能还会把小命赔上。”
“你小子现在的确有傲的资本,不过本使要杀你只不过是多费点劲夫罢了。”冷楼轻轻一跃便像片雪花般从屋檐上飘落下来。
高不凡耸了耸肩:“就怕你的手上的功夫赶不上耍嘴皮子的功夫!”
“那你就尽管试试好了!”冷楼话音刚下,身形已经鬼魅般扑了上来。
第294章 长街刺杀(下)
高不凡和冷楼两人在漫天风雪中激战在一起,两人的身法都快得令人窒息,但见刀光如长河匹练,剑光似那银屑泻地,刀锋霍霍,剑气森森,你来我往的杀得难分难解,这绝对是顶级高手之间的较量。
不知何时,之前使弓的那个蒙面人重新登上了屋顶,不过后背已然被鲜血染红了,用铁弓免力支撑着身体,一边目露惊疑地观察着街上激战的两人,片刻之后竟果断地跃入一条横街窄巷中,三转两转便消失了,显然对城内的道路十分熟悉。
使弓蒙面人悄然离去,高不凡和冷楼两人间的激斗还在继续,忽然哧的一声轻响,高不凡一只衣袖被剑锋切断,随着呼啸的北风飞上半空,与此同时冷楼的白色披风也凌厉的刀锋划破了一道口子,发出哧啦一声。
冷楼目光一厉,左掌急探,疾拍高不凡左胸,后者剑眉一挑,夷然不惧地挥掌相迎,两掌相交,登时蓬的一声大响,仿佛平地一声炸雷,震得街道两边屋顶上的积雪沙沙掉落,所掀起的劲风竟把地面上的积雪一扫而空。
腾腾腾腾……
高不凡和冷楼两人各自后退了五六步才站稳,都是凛然望向对方。
此时此刻,高不凡既惊且疑,他去年在扶余城中和冷楼交过手,当时的冷楼的确很强,但肯定没有现在这般厉害,眼前的这个冷楼比当时强了绝对不止一星半点,真的是同一个人?
高不凡由于自身原因,修练进展的速度远超常人,经过这一年以来的修炼,功夫跟去年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而现在竟然只跟冷楼勉强战了个平手,也难怪他会怀疑的,当然,也不排除冷楼天赋异禀,所以同样进展神速,而且从其招式路数上判断,也的确跟之前的冷楼一样。
“你很让本使吃惊,比我预料中要强很多!”冷楼沉声道,冷漠的眼中似乎多了一丝凝重。
高不凡此刻体内气血飞速运转,浑身上下热气腾腾,就连刀把都是滚烫的,咧了咧嘴笑道:“你也一样,不过本人有个疑惑,阁下真是镜花水月楼的楼使冷楼?”
“你见过冷楼的真面目?”冷楼反问道。
高不凡摇了摇头:“没见过,所以今日想见见。”说完欺身一刀劈出,刀光瞬间撕裂了漫天的风雪。
“那得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冷楼倏地疾退半米,避过高不凡一刀,脚下也不见怎么动,倏地一下又杀了回来,极为刁钻地刺出一剑,就好像身上装了橡皮筋似的。
高不凡连忙收刀后跃,冷楼立即如影随形,手中软剑像附骨之蛆噬向前者的咽喉。高不凡横刀挡架,软剑立即缠上了刀身,剑尖转而划向他的面门。
自从当年在扶余城和冷楼交过手后,高不凡后来便特意研究过这种软皮蛇般的打法,所以现在应付起来倒是游刃有余,刀身逆着软剑缠绕的方向划圆一挥,立即便能将软剑甩掉,然而这次高不凡竟然反其道而行之,刀身顺着软剑缠绕的方向划圆使劲一绞,刀剑便更加紧紧地缠在一起。
冷楼面色微变,正待变招,剑身上已经传来一股巨力,而高不凡已经贴身撞了上来,不由断喝一声挥掌拍出,击向高不凡的胸口。
高不凡左掌一翻便迎了上去,同时右手松开刀把,竟直接弃了腰刀,五指箕张抓向冷楼的鬼脸具,端的是快速绝伦,冷楼微吃一惊,急忙也弃了软剑挥肘挡架。
嘭蓬,两人左掌相交,高不凡的右手哧啦一声撕下了冷楼的半只衣袖,同时在其手臂上抓出数道深深的血痕,不过冷楼的反应也是极快,一腿蹬中了高不凡的小腹,后者当场倒飞出去,人在空中已然吐出一口鲜血,可见伤得不轻。
高不凡只觉腹部剧痛,喷出一口鲜血后差点痛晕过去,心中后悔不迭,大意了,冷楼这家伙一开始显然没有用全力,如此情况下竟然还能出脚给自己来一下,奶奶的,这闷亏吃大了!
正当高不凡以为自己会狠狠撞在墙上的时候,忽觉身后一软,似乎被人凌空托住,然后轻飘飘地落下!
高不凡定了定神,登时见到一张倾城绝色的俏脸出现在自己的上方,白衣胜雪,脸带微笑,目含慈悲仿若观音下凡,赫然正是白云裳。
白云裳抱着高不凡飘然落地,星眸中带着一丝关怀,声音柔和地问道:“高公子,你没事吧?”
“没事,谢……”高不凡的谢字还没说完,只觉喉咙一甜,急忙转头吐出一口鲜血,但还是慢了半步,鲜血依旧在白云裳胸前雪白的衣服上染红了一片。
白云裳急忙把高不凡放下,玉掌迅速在其后背上抚拍,推宫过血,高不凡立即又喷出一股污血来,不过呼吸却顺畅了许多,还没等高不凡反应过来,白云裳又往他嘴里塞进了一物,口中顿时多了一股香甜的味道,随即化作一股暖流,他下意识地吞了一口,这股暖流便顺着喉咙直下,倾刻间,四肢百骇都暖洋洋的,腹部的痛楚也登时大减。
高不凡轻咳一声,擦了擦嘴角歉然道:“谢谢白姑娘出手相助,把你衣服弄脏了。”说完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白云裳胸前的大片血迹,又急忙移开目光,湿了衣服实在有点透,轮廓明显。
白云裳仿佛意识到什么,难得脸上微红,微微侧身,双手合拾道:“阿弥托佛,举手之劳罢了,高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此时,觉慧和觉缘两位师太各执一根方便铲护在前面,与冷楼对恃着,后者这时已经捡回了地上的软剑,不过右手前臂血淋淋的,显然也不好受,当然,他只是皮外伤,而高不凡受的却是内伤,所以刚才那一下还是冷楼占了便宜。
“哪来的秃驴在此多管闲事!”冷楼满眼怒火,目光扫过两名师太,最后往白云裳和高不凡望来。
白云裳又恢复了高坐云端普渡众生的模样,双掌合拾道:“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冷楼不屑地道:“本使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今日倒不介意多杀几个秃驴!”
觉缘和觉慧悖然大怒,大喝一声“虾米豆腐,贫尼来渡你”挥铲便向冷楼杀去,高不凡暗汗,两位师太的脾气真不是一般的爆,可见出家之前定是杀人不眨眼的大姐大。
第295章 慧根的搬运工
觉缘和觉慧这两位师太的招式以刚猛为主,两根方便月牙铲大开大合,使得呼呼生风,看上去威不可挡,但以高不凡的眼光看来,二人只怕不是冷楼的对手,因为后者的身法轻灵,软剑也是刁钻狠辣,在近身搏斗中正是长兵器的克星。
果然,觉缘和觉慧刚开始还仗着配合默契不落下风,但渐渐便力气不继了,动作只是稍慢,立即便吃到了软剑的苦头,身上各挨了一下,虽然受伤的部位不是要害,但也见血了,登时左支右绌,险象横生。
“阿弥托佛!”随着一声柔和的佛号,白影闪动,白云裳终于出手了,脚步一迈便似一朵流云飘入了场中,长袖一挥便向着冷楼拂去。
这一袖看似轻飘飘的,竟然将冷楼给逼退了,觉缘和觉慧趁机退了下来。
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讶然,他还是首次看到白云裳出手与人过招,白云裳的身法无疑是极高明的,绝对是顶级高手的行列,只是他实在瞧不出这一袖有何奥妙,竟能让冷楼如临大敌的。
“早就听说白莲庵的流云飞袖和观云心法十分厉害,今日倒要领教一下了。”冷楼的眼中竟然流露出一丝炙热的战意。
白云裳双手合拾道:“施主还是及早退去吧,云裳不想伤人,也不会让你再伤人。”
冷楼不屑地冷笑道:“你们佛门中人真是可笑,说什么众生平等,扫地不损蝼蚁命,殊不知万物生来就不平等,物竞天泽,强者为尊,弱者只配作蝼蚁,在九五之尊面前,你们佛门也不只过是蝼蚁罢了,灭佛只需一道圣旨而已,你们自身难保,还装什么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白云裳微笑道:“眼前佛可灭,心中佛不可灭。灭却心中魔,立地可成佛。长城今犹在,不见始皇帝!”
冷楼瞳孔微缩,淡道:“不愧是佛门千年一遇的奇才,不仅手上功夫了得,嘴上的功夫亦是了得,佛门大兴有望了,就是不知眼光行不行。”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从地上捡起一把腰刀,懒洋洋地道:“冷楼,你的废话太多,不是一个合格的杀手,要我是你的话,会立即改行当个说客,或者媒婆,要不当个拉皮条的龟公也行!”
“阿弥托佛,高施主,请注意你的言,实在有辱清听,罪过罪过!”觉慧不满地宣了一声佛号。
高不凡暗汗,笑了笑道:“出家人四大皆空,连这一身皮囊也是空的,红尘俗事只是过眼烟云,只要禅心不蒙尘,何来的清污之分。正所谓:菩萨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师太着相了!”
白云裳不由眼前一亮,仔细品味了一下,只觉这四句竟然充满了禅理,令人回味无穷,不由双掌合拾道:“阿弥托佛,善哉善哉,高公子的慧根果然在云裳之上,可喜可贺!”
觉慧不由目瞪口呆,虽然明知高不凡在强词夺理,但又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的四句佛诗作得极妙,倒是正合了佛门四大空的理念。
这时就连冷楼都禁不住惊讶地看着高不凡,显然被某文抄公的文思震惊到了。
高不凡这才醒起这首诗好像是禅宗六祖慧能做的,而且正是因为这首充满禅理的诗,从五祖弘忍法师手中接过了衣钵,从而成为禅宗六祖,不过看着白云裳一双熠熠生辉的星眸,高不凡却有点发虚了,连忙道:“白姑娘过誉了,在下哪来的慧根,在下只是慧根的搬运工……咳,这首诗是在下从别处听来的,纯属误会!”
“哦,不知高公子从何处听来?”白云裳不动声色地追问道。
“一个云游路过的大和尚,法号慧能,很多年前的事了,当时在下还年幼,也不知这个大和尚是何处佛寺的高僧。”高不凡一本正经地胡绉道。
觉慧和觉缘不由目露鄙夷之色,这小子满嘴跑马车,没一句真,只怕是不想出家当和尚而已,哼!
白云裳眼底闪过一丝无奈,高不凡不想承认,她自然也没办法,只能轻哦一声道:“原来如此。”
冷楼这时也回过神来,冷笑道:“看来你小子还挺扛揍的,挨了本使一脚竟然还能站起来。”
高不凡挥了挥刀,淡道:“小意思罢了,本人不仅扛揍,而且还能揍你,白姑娘,你是佛门中人,不杀生,麻烦你先退到一边,这事本人自己解决。”
白云裳摇头道:“高公子,怨怨相报何事了,还是就此作罢吧。”
高不凡笑了笑道:“他是杀手,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眼下是来取我人头的,白姑娘倒是问问他能不能罢手!”
白云裳道:“阿弥托佛,云裳会让他知难而退!”
“不必了,世俗事世俗了,不劳烦观音娘娘!”高不凡说完欺身一刀便向着冷劈去,端的是一往无前,威猛绝伦。
冷楼冷笑一声举剑相迎,两人马上又战到一处。
白云裳眼底闪过一丝轻恼,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退到一边去。觉缘黑着脸道:“云裳师妹,这小子不知好歹,咱们别管了,他爱作死就由他去吧。”
白云裳轻摇了摇头不作声,只站在一旁默默观战。
只见场中两人激战在一起,你来我往的杀得难分难解。冷楼越战越是惊讶,他本以为高不凡受了内伤,实力肯定大打折扣,结果高不凡竟然越战越勇,比之前还要难缠,莫非姓白的伤药竟然如此神奇,一下子就把高不凡这小子的内伤治好了?
当然是不可能的,这不是玄幻小说,哪来的仙丹灵药,事实上高不凡本身就伤得不算重,他的体质本来就异于常人,自愈能力远超普通人,再加上修炼的内家功法结合了佛道两家的优点,道家由内而外,佛家由外而内,所以身体的抗打击能力很强,虽然远没到金刚不坏的程度,但仍然比同级别的高手强很多,所以冷楼的那一脚给他带来的伤害并不算严重,又吃下了白云裳特制的治伤药,如此种种的因素叠加下,所以已经暂时已无大碍了。
第296章 突破
狭路相逢勇者胜,这是高不凡前世作为一名军人的座右铭,正是这种不认命、不服输,一往无前,遇强愈强的特质让他脱颖而出,成为国家最强核打击部队之一的成员,而轮机长这个岗位又进一步锤炼了他的品性,变得更加坚毅、沉稳和冷静。
现在的他虽然身上有伤,但是战意高昂,正如当初在高鸡泊边上迎战厉山飞,当时的他武力值稍有不如,但仍旧以这种一往无前的气势一举反败为胜。
其实习武之人有时最讲究的就是心境,突破往往就在一瞬间,当你的修为达到一定程度,如果心境上不去,修为同样也会原地踏步,甚至是一辈子都难再有寸进,当你心境上去了,修为自然也能打破瓶颈,水成渠成。
这一年多以来,高不凡的修为无疑是突飞猛进的,只是近这数月以来,高不凡明显感到自己的进展变得缓慢了,仿佛已经到了某种瓶颈,可惜传授他功夫的黑衣鬼脸人一直没有再出现,让他连个请教的人都没有,而今日与冷楼这一场激战竟让他有了一丝顿悟,自然是如获至宝,所以这一架他是无论如何都要继续打下去。
而且潜意识告诉他,如果今日他退缩了,输掉了这口气,那么他这辈子就别想再踏足更高的境界了,至少冷楼这个人物会成为他心中的阴影,甚至是一辈子也迈不过的桎梏。
一念及此,高不凡便热血上冲,战意高昂,狭路相逢勇者胜,前进!
高不凡手中的腰刀一刀接着一刀劈出,犹如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高过一浪,刀光叠起漫天,连绵不绝,而且那刀势还有增无减,仿佛有使不尽的力气。
白云裳见状不由面露惊讶,轻道:“高公子只怕要悟了。”
冷楼的眼神越发的凝重了,只觉压力越来越大,如果说高不凡此刻的刀势是一江水,那么他冷楼就是拦住江水的一堵大坝,现在江水的水位正在不断的攀升,如果继续让江水攀升下去,最后必然会漫过大坝,甚至是将大坝直接摧毁。
“不行,必须打断他!”冷楼念及此,立即长啸一声,软剑掀起万重剑影,倾刻压制住漫天的刀光,高不凡连绵不绝的刀势也随即被打断了,不得不回刀后撤。
白云裳见状暗叫一声可惜,高公子眼看突破在即了,竟然被打断了!
正所谓此消彼长,两军相争如是,相人相斗也如是,你的气势弱了,敌人的气势自然就会增强,谁的气势压对方一头,胜利的天秤就会倒向谁。
冷楼一举打断了高不凡的攻势,气势也立即暴涨,厉喝一声乘胜追击,软剑抖出无数剑影,形成一个庞大的漩涡笼罩了高不凡的全身上下。
高不凡大凛,只觉眼前全是凌厉的剑尖,根本无从抵挡,也避无可避,一股绝望倾刻涌上心头。冷楼的眼底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终于结束了,胜利是自己的!
然而就在此时,高不凡竟然长啸一声,奋力劈出一刀,刀光灿若长虹,人刀合一,一往无前,连人带刀向着剑影漩涡的中心撞去。
白云裳不由失声惊呼,觉缘和觉慧下意识地双手合拾,高声念道:“阿弥托佛!”
倾刻间,血沫横飞,碎布四散,漫天的剑影也随之而消失了,冷楼闷哼一声往后疾飞出数丈远,踉跄落在地上,鲜血倾刻把整条右臂都染红了,并且顺着软剑往下滴,将地上的积雪染出了一朵朵的梅花!
觉缘和觉慧都愕住了,这结果跟她们预料的大相径庭,她们本以为高不凡会被利剑绞碎,结果冷楼反而好像伤得更重!
再看高不凡,一双袖子虽然被绞得粉碎,但腰刀仍然紧握在手,只剩半截的披风迎着风雪猎猎作响,他闭着双眼,仿佛沉浸在某种玄妙的境界之中,浑身上下都释放着强大的气势,仿佛一柄擎天巨刃矗立在风雪之中,让人望而生畏。
“阿弥托佛,高公子这是突破了!”白云裳松了口气,星眸喜中带忧。
没错,就在刚才的生死一瞬间,高不凡顿悟了,一举突破了瓶颈,此刻脑海中一片空明,此前黑衣鬼脸人所传授的功法中不明了的地方,此刻竟然无师自通,念头无比通达,血气畅通全身,意到气到,气到力及,浑身上下暖洋洋的,这种感觉真的妙不可言。
冷楼的右肩窝部位中了一刀,伤得不轻,却也不致命,他目光复杂地盯着正沉浸其中的高不凡,突然脚下一动,一剑向着高不凡极速刺去。
“小心!”
“小心!”
白云裳和一把陌生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高不凡仍然闭着眼睛,仿佛一无所觉,眼看冷楼的软剑就要刺到咽喉,他才微笑着一刀劈出,竟然准确地劈中了软剑的剑尖。
咣……
软剑之所以刁钻,正是因为它软,像蛇一般,剑尖就相当于蛇头,攻哪个位置主要还是看剑尖,但有句俗语说得好,蛇无头不行,没有了头的蛇就没有了威胁,高不凡这一刀比GPS定位还要准,一刀劈在剑尖上,竟把软剑给从中劈开了叉,软剑登时废。
冷楼大吃一惊,而这时高不凡蓦地睁开了眼睛,大喝一声:“来得好,还你一脚!”
嘭……
高不凡这一脚的速度几乎肉眼也看不清,冷楼根本来不及躲避,小腹上结结实实挨了一脚,当场败草般飞了出去,人在空中便狂喷出一口鲜血,正是阎王债还得快!
然而,历史似乎又重演了,眼看冷楼就要撞在墙上,一条残影骤然而至,探手就抱住了冷楼,紧接着残影冷哼一声,高不凡还没来得及看清残影的模样,残影已经欺到身前了。
高不凡心中大凛,急忙一刀急劈而出,当的一声炸响,也不知来人用什么兵器挡下了高不凡的这一刀,震得后者飞退出数丈。
高不凡胸中血气翻涌,定神一看,只见一名黑衣鬼脸人抱着受伤的冷楼立在风雪中,一双幽冷的眼睛正寒意森森地盯着自己,四周的温度仿佛也瞬间冷了几度。
高不凡打了个突,心头狂跳,这副鬼面具……跟传授自己内家功夫的黑衣鬼面人一样,难道?
“高公子小心!”白云裳突然惊呼提醒,身影也随即化作一团流云般飞了过来。
原来就在高不凡愣神间,黑衣鬼脸人已经再次欺了上来,速度比当初传授他功法那名黑衣鬼脸人也不遑多让,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高不凡心胆俱寒,急忙后撤,同时将全身内力灌注在腰刀上奋力斩出,再次当的一声大响,这次腰刀竟然直接折断了,黑衣鬼脸人的速度丝毫不减,就像鬼魅一样贴身撞上来。
高不凡暗叫糟糕,别说他此刻空门大开,即便没有,对方手里也不知拿着什么利器,这么一撞只怕也能把自己捅个透心凉。
正当高不凡以为自己这次完蛋了,突觉腰间一紧,一股柔和的力量猛地把他扯得横移开去,黑衣鬼脸人登时便撞了个空。
高不凡定了定神,这才发现缠在自己腰上的竟然是白云裳的一只衣袖,不由苦笑道:“谢谢白姑娘,又救了在下一次。”
白云裳轻轻一抖,衣袖便在高不凡腰上松开,竟然如臂使指。如果是突破之前,高不凡定然不明白其可的原理,但刚才境界突破之后,他晓了,这是对内力更深一层次的运用,当然,他才刚刚达到这一层次,自然不能做到白云裳现在这种程度,还得多加练习才行。
“高公子小心,来人不简单,在你我之上!”白云裳此刻的面色难得的凝重。
高不凡点了点头,凝神向对面的黑衣鬼脸人望去,这才发现黑衣鬼脸人手中握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刚才就是这把匕首削断了自己的腰刀,不由一阵后怕,刚才要是白云裳救援稍慢一点,自己恐怕已经被捅个透心凉了。
果然强中自有强中手啊,自己刚刚突破,竟然又遇到这么变态的高手,应该是顶尖级别的吧,只不知此人到底是不是传授自己功法的那位!
第297章 尘缘未了
高不凡和白云裳凝神戒备,但黑衣鬼脸人却没再发动进攻,而是给冷楼推宫过血,后者这才慢慢缓过劲来,勉强能自行站立,躬身道:“多谢楼主大人出手相救。”
高不凡心中一震,眼前这个黑衣鬼脸人竟是传说中的镜花水楼楼主,难怪武功高得吓人。白云裳此时的脸色也前所未有的凝重,取出了念经的木鱼和木槌。
黑衣鬼脸人并没有说话,只是向着冷楼略点了点头,目光便转向高不凡和白云裳,二人顿感压力如山压来,此人的武功实在太可怕了,若单打独斗的话,无论是白云裳,还是高不凡,显然都不是人家的对手。
觉缘和觉慧凛然相视,后者见脚旁正好有一把之前蒙面人掉落的腰刀,便用脚尖撩起甩给高不凡,喝道:“高施主接刀!”
“谢了!”高不凡急忙探手接过,一刀在手,登时胆气大壮,战意蹭蹭蹭地往上前涨,沉声道:“阁下就是镜花水月楼的楼主?”
黑衣鬼脸人轻咦了一声,眼中竟露出一丝欣赏道:“小伙子不错,竟然还有胆子在老夫面前亮刀,你的功夫很是古怪,到底是谁教的?”
高不凡微微一震,黑衣鬼脸人的声音苍老,竟然跟传授自己功夫那黑衣鬼脸人不谋而合,莫非真是他?可是听语气又不像啊,禁不住剑眉一挑道:“你到底是谁?”
这时,街道尽头传来了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一队隋兵随即从街角的转弯处转了出来,冒着风雪往这边杀气腾腾跑来,估计是维护治安的隋兵赶到了,毕竟皇帝杨广此刻就在蓟县城中,安保还是十分严密的。
黑衣鬼脸人见状提起冷楼便纵身上了屋顶,往城墙的方向奔去,高不凡连忙也飞身跃上屋顶,迅速了追了上去,白云裳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跟上,显然不放心高不凡独自追赶。
黑衣鬼脸人的身奇快,虽然手里提着一个人,但在屋顶上行走依旧如履平地,一口气便奔至城墙脚下,蹭蹭两下便翻上了十几米高的城头,完了还回头看了一眼,这才飞身跃出城外。
高不凡奔到城下,提气轻身一跃,竟然腾起五六米,腰刀再往墙体上一点,借力再次弹起,轻盈地翻上了城头,站女墙上往城外望去,只见一条黑影正没入城外的漫天风雪中。
高不凡此刻正一心想解开疑问,于是飞身跃出城外,沿着黑衣人留下的足迹继续追了上去,一口气追出数里地,雪地上留下的足迹竟然不见了。
高不凡正欲查看,忽觉脑后有破风之声,霍然转身一刀,一颗雪球当场被劈得粉碎,定神一望,只见鬼脸黑衣人就像幽灵般站在一棵树的树枝上,而冷楼则不知哪去了。
黑衣鬼脸人叹了口气道:“小子为何如此想不开,本来还想暂时留你一命,但你既然想送死,那老夫就成全你吧?咦……又来一个送死的!”
话音刚下,一条白影踏雪而至,飘若流云般落在高不凡的身边,赫然正是白云裳。高不凡心中一暖道:“白姑娘果真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来得正是时候。”
白云裳无奈地白了一眼,略带责备地道:“高公子太鲁莽了。”
高不凡暗汗,此举确实鲁莽了,不过若不搞清黑衣鬼脸人的身份,他心里总是不踏实。
“你就是号称佛门千里一遇的奇才白云裳吧?”黑衣鬼脸人淡道。
白云裳双掌合拾道:“前辈过誉了,晚辈正是白云裳。”
“慧静老尼为何不给你剃度?莫非是打算把你献给杨广,嗯,这倒是个好法子,看来你们佛门吃了两次亏,终于开窍了!”黑衣鬼脸人用苍老的声音说着刻薄的话语,连高不凡听着都觉得刺耳,心中十分不爽。
“阿弥托佛,罪过罪过!”白云裳喧了一声佛号道:“云裳之所以还没剃度,只是因为尘缘未了,前辈何必出言无状,辱及整个佛门呢!”
黑衣鬼脸人嘿嘿一笑,调侃道:“好个尘缘未了,是跟姓高这小子的尘缘吗?老夫看你挺关心这小子的。”
白云裳竟然神色如常地道:“的确跟高公子也有关!”
高不凡愕然望向白云裳,风雪中,后者绾在脑后的如瀑长发斜斜飘向一侧,绝色倾城的俏脸凝如美玉,仿佛镀上了一层光滑的釉质,更像一尊毫无瘕疵的玉观音了。
白云裳见到高不凡望来,神色自若地垂下眼帘低声道:“高公子请勿多想!”
高不凡不由脸上微热,拜托,观音姐姐你这话说得,本人能不多想吗?
黑衣鬼脸人也愕了一下,不过他的想法显然跟高不凡的不一样,他深深地看了白云裳一眼,又看了高不凡一眼,这才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老夫便替你们了却这段尘缘吧,死了就是百了!”
黑衣鬼脸人话音刚下,已然消失在树枝上,高不凡早就凝神戒备了,当即一刀疾劈身前,而白云裳也拍出了一掌。
叮当,嘭蓬!
黑衣鬼脸人用匕首挡住了高不凡的一刀,左掌同时也接了白云裳一掌,狂风以三人为中心掀起漫天扬雪。
高不凡身影一闪,嗖的一声向左横移半米,霍然又是一刀劈向黑衣鬼脸头顶,而白云裳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嗖的向右横移半米,一袖子拂向黑衣鬼脸人的肋侧,招式互相呼应,登时威力大增。
黑衣鬼脸人急忙后撤避开,但是高不凡和白云裳配合得竟然十分默契,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一般,不约而同走位出招,始终把黑衣鬼脸人围在中间两边夹攻,逼得黑衣鬼脸人只能频频招架。
黑衣鬼脸皱眉轻咦一声道:“有点意思,你们的气机有共通之处,莫非是同一个师傅教出来的?”
高不凡闻言微微一震,他一开始倒没有留意,走位出招完全是发乎自然的,现在才猛然发觉,自己和白云裳之间配合竟然出奇的默契,完全不需要相互暗示提醒,就好像左手跟右手一般,这莫非真与自己所修炼的内家功法有关?
第298章 告诉你一个秘密
黑衣鬼脸人绝对是顶尖高手,顶尖和顶级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但区别还是挺大的,顶级代表一个级别的高手,是一群人,而顶尖代表的却是顶级高手中最拔尖的那几个,绝对寥寥无几。突破后的高不凡和白云裳恰好就是顶级高手,所以两人要是单打独斗均不是黑衣鬼脸人的对手,不过一旦联手,还是有一搏力的,再加上两人配合起来出奇的默契,竟然和黑衣鬼脸人斗得旗鼓相当。
但见白茫茫的雪地之上,一白一黑一青三条人影快如电闪地缠斗游走,仿佛三条游龙,让人叹为观止。
高不凡的身形移动虽快,但脚步稳如泰山,刀光一片接一片地从手中飞出,仿佛长江之水滔滔不绝,而白云裳白衣飘飘,一双长袖上下翻飞,一招一式就像流云聚散一般,难怪名叫流云飞袖。
别看白云裳这一双袖子轻飘飘的,好像没什么杀伤力,实际上在内力的灌注下,袖沿的锋利程度并不下于刀刃,君不见小小的一张纸片在迅速拉动之下,同样也能把人的手指割伤,所以像白云裳这种顶级高手,真的能够做到挥缎成刀,而且她的这双袖子的材料显然是特制的,十分坚韧,刀剑难破,一旦被缠上极难脱身,这也是黑衣鬼脸人不敢用身体硬扛白云裳袖子的原因。
这时,雪终于停了,三人已然缠斗了一炷香时间,依旧不分胜负,黑衣鬼脸人显然有些不耐了,出招越来越凌厉,高不凡和白云裳都感到压力倍增。
不过,自从突破之后,高不凡体内的气血已经完全融会贯通,意到气到,气到力到,仿佛有使不尽的力气,无论是速度和力量都跃上了一个新台阶,六识自然也更加灵敏,这场战斗对刚刚突破的他来说,不仅是一场生死战,还是一场突破后的练手,所以越打越是精神,越打越是舒爽,浑身气血汹涌澎湃,战意不是一般的高昂!
卡嚓……
一根碗口粗细的松树被高不凡凌厉的一刀拦腰斩断,积雪铺天盖地落下,四周瞬间陷入白茫茫的一片,视线极大受阻,高不凡微吃一惊,急忙纵身飞退出圈子,然而就在此时,一条黑影向着他呼啸撞来。
“开!”高不凡暴喝一声挥刀急劈,卡嚓,那条黑影当场被他一刀斩成两半,原来是一截树桩。
高不凡不由暗叫一声糟,果然,一条黑影以更加快的速度从一侧撞了上来,而他的刀还没来得及收回,正在这千钧一发的紧要关头,一只水袖斜地里挥了过来卷住了黑影甩飞出去,原来又是一截树桩。
高不凡愕了一下,怎么又是树桩,黑衣鬼脸人呢?
就在此时,高不凡忽觉寒毛倒起,厉声大喝:“小心雪下。”
高不凡话音刚下,积雪下面突然无声地钻出一条黑影,一掌便印向白云裳的后背,快得没有任何征兆,白云裳根本来不及躲闪,高不凡也来不及救援,只能全力一刀劈向黑影,以期能逼使黑衣鬼脸人自救。
然而,黑衣鬼脸人的速度终究比高不凡的刀快上一分,蓬的一声闷响,白云裳后背结实地挨了一掌,登时像断线风筝般向前飞了出去。
高不凡不由心胆俱裂,以黑衣人的可怕掌力,一掌击在后背,白云裳那里还留得命在。
当……
黑衣鬼脸人一掌拍飞白云裳,还有暇举起匕首架住了高不凡的腰刀。高不凡双目尽赤,满腔怒火,腰刀就像狂风骤雨般劈落,一时间竟劈得黑衣鬼脸人左支右拙,连衣袖都被削去了一块,急忙狼狈地疾退开去。
高不凡逼退了黑衣鬼脸人,急忙转身向白云裳奔去,后者此时正躺倒在数丈外的雪地上,身前一滩鲜血夺目鲜艳,脸色苍白如纸,气若游丝,仿佛一只折翅了的白天鹅一般。
“白姑娘!白姑娘……醒醒!”高不凡的手和声音都有点发抖,想把白云裳从冰冷的雪地上抱起来,又担心对方身上有骨折,搬动时产生二次伤害。
这时白云裳闷哼一声,眉头痛苦地皱到一处,高不凡急忙蹲下身来,低声道:“白姑娘,得罪了!”说完在其后背摸索起来,发现脊柱并没有折断,这才略松了口气道:“还好,骨头没断!”
“高公子……你作甚?”正当高不凡在白云裳衣袖中摸索完,准备往其怀中摸索时,后者突然清醒过来,略带惊恼地问。
“雪参玉露丸!你的雪参玉露丸在哪?”高不凡焦急万分地问。
白云裳这才明白自己误会了,轻咳了一声,气若游丝地道:“你吃了,只有一颗,你又不是不知道。”
高不凡这才醒起当初在怀远城外的军营外,白云裳抛给自己的瓷瓶里的确只有一粒药丸,估计刚才在城中给自己吃的那颗就是,不由懊悔地道:“怎么……只有一颗。”
白云裳看着高不凡满头大汗的样子,不由心中微暖,轻道:“离开山门时,雪参玉露丸本来有十颗,不过都被云裳用来救死扶伤了。”
高不凡顿时作不得声,以白云裳的菩萨心肠,不可能见死不救,雪参丸用完了也很正常,只是现在怎么办?他虽然不懂医术,但白云裳的脉搏微弱,将断欲断,显然内伤极重,眼看是命在旦夕了。
高不凡做事很少后悔,此时他后悔了,后悔自己太过冲动,今日只怕是害了白云裳一条性命!
“嘿嘿,小子你也不用找什么雪参玉露丸了,本座这便送你们一同上路吧。”黑衣鬼脸人冷笑一声,鬼面具后的一双眼睛戏谑中带着一丝怒意,他的手背被高不凡那一刀割伤了,正在流血。
高不凡心中一惊,这才醒起这要命的家伙,同时一股悲愤涌上心头,伸手捡起地上的腰刀,紧紧地握住了刀柄。
“高公子,云裳快不行了……有件事要拜托你!”白云裳用弱不可闻的声音道。
高不凡禁不住一阵心酸,郑重地道:“白姑娘你说,不管是什么事,在下都会拼命为你办到!”
“你……靠近一些,这事关乎整个佛门的秘密。”白云裳的呼吸明显变得短促起来。
高不凡连忙把耳朵凑到白云裳的唇边,黑衣鬼脸人目露狐疑之色,竟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