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软饭硬吃
从渤海郡到东都洛阳,乘船走运河无疑是一个极好的选择,舒适安逸,就是有点慢,而且携带马匹也麻烦,所以高不凡最终选择了骑马走陆路。
大业八年七月初十,高不凡一行离开了蓨县,向着东都洛阳进发了,同行者共计有:高世雄和高世衡兄弟、高首和高仁这两个贴身跟班、俏婢鸣翠,另外还有随行仆人若干,这些仆人都将跟随高不凡前往涿郡走马上任,负责侍候他起居饮食和日常跑腿等工作,毕竟新官初来乍到,身边没几个信任的人很难办事。
高士清此人倒是心水清,深知自己的两个儿子武艺一般,智商更是一般,文不成武不就的,日后很难有大的出息,还不如趁早找座靠山,抱紧高不凡的大腿,即便最后肉吃不上,喝口汤也不错,更何况以高不凡的仗义慷慨,定然不会亏待身边的人的,所以当两个儿子提出要跟着高不凡到涿郡混时,他十分爽快就答应下来了。
投资原始股无疑是一个极为聪明的做法,特别是极有潜力的原始股,简直是一本万利的行当,而高不凡无疑就是那种成长潜力无限的原始股。
至于俏婢鸣翠,高不凡本不想带她的,无奈母亲陈氏执意坚持,老爹高开山也一旁敲边鼓,说一个官老爷身连个服侍的婢女都没有,实在太过丢价,于是高大少爷只好从善如流了,其实他知道二老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过是想抱孙子罢了,话说这个朝代的男子,十五六岁就结婚生子的确实不在少数,只是对高不凡来说,实在难以接受,总之二十岁之前,他不会考虑生孩子的问题。
不管高不凡接不接受,反正俏婢鸣翠却是喜不自胜,为了表明自己不会拖后腿,执意不乘马车,非得跟着大家一起骑马。
高不凡也不争辩,只让她骑马,但马车还是备上了,果然,只骑了半天马,俏婢便被残酷的现实毒打得乖乖坐进马车去了,本来是丫环的命,却得了小姐的待遇。
俏婢鸣翠坐进了马车里,揉了半天的腰臀才缓过劲过,始知骑马赶路原来这么辛苦的,不由深深佩服起同为女子的窦线娘来,听说窦姑娘和不凡少爷一起在高句丽境内骑马并肩作战了数月,真真女中豪杰也。
念及此,鸣翠不由醒起临别时窦线娘交给自己保管的那只木箱,说是给不凡少爷准备的日常衣服,如今就摆在马车的一角。
反正闲着也无事,俏婢便打开木箱,看看窦姑娘到底给少爷准备了什么衣服,话说出门前她也收拾了很多衣服,足够少爷换洗的。
且说鸣翠把木箱打开,见到里面果然装了满满一箱的衣服,而且码得整整齐齐的,甚至连少爷自己设计的那种内裤也有,估计是窦线娘自己赶做的,真是有心了。
鸣翠翻了翻这些衣服,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试着搬动箱子,发现竟是极为沉重,她根本搬不起来!
鸣翠吃了一惊,当初是窦线娘亲自把箱子放到马车上的,所以她根本不知道这么重,很明显,这箱子中肯定装了其他东西,因为光是衣服不可能那么重。
鸣翠急忙把上面的衣服搬开,登时就呆住了,原来箱子下面竟然装了半箱子的金银,什么金锭银锭,金叶子银豆子,甚至还有金砖,照得人眼花缭乱。
“啊!”俏婢禁不住捂住了小嘴失声惊呼。
外面骑马的众人听到了均疑惑地勒定马,不过大家都知道鸣翠虽然名义上是个婢女,但实际上却是公子的通房丫头,所以没人上前查看,只等高不凡自己处理。
高不凡拔转马头来到马车旁边,问道:“鸣翠,发生什么事了?”
“公子快进来一下。”鸣翠的声音有点激动。
高不凡不由暗暗奇怪,连忙下马进了马车,当他看到箱子中的金银时,也禁不住呆了呆,乖乖,这些金银全折算成银子,只怕值好几万两吧,这下老窦恐怕要抓狂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当土匪真有那么好赚吗?一年时间不到,就捞了这么多金银?
“少爷,这里还有一封书信,应该是窦姑娘留给你的。”鸣翠从衣服中发现了一封书信,便递给高不凡。
高不凡连忙接过书信,只见信封上写着“高大哥亲启”五个字,字迹娟透,正是窦线娘的手笔无疑了,于是打开取出信笺一看,登时有些哭笑不得。
“嘻嘻,高大哥是不是很意外?其实线娘也很意外,没想到我爹的库房里竟然有那么多金银财宝,正好高大哥不是要开马场吗?开马场总是要花钱的,所以线娘就跟爹“借”了些给高大哥作本钱。嘻嘻,线娘知道高大哥肯定不会收的,所以偷偷藏在衣服下面了,放心吧,爹最多就生线娘一天的气,更何况他也不是“借”了高大哥你一百匹马吗,线娘替高大哥向他“借”点钱,就算扯平了。高大哥,线娘有点想你了,到了涿郡记得给线娘写信啊!”
高不凡看完这封简单平述的信,既感动,又有些无奈,看来这软饭自己是要硬着头皮吃了,也罢,大不了日后双倍奉还,线娘这妮子真是个……赔钱货,估计老窦这时已经挠墙了。
事实上,窦建德这时不仅挠墙,甚至想派兵追赶,把自己积攒了一年多的血汗钱给抢回来呢,这可是他日后招兵买马的本钱哦,结果一不留神就被自己的小棉祅倒贴给外人了,气得他差点吐血,早知如此,当初他宁愿不抢高不凡那一百匹马,奶奶的,亏大发了!
不过,窦建德终究是有气度和格局的人,否则也成不了日后雄踞河北的夏王,所以他并没有派兵追赶,只是在心中的账本上默默地记上一笔,把十座的城池的聘礼变成了二十座,反正少一座也休想他同意这门亲事。
高不凡把书信收起珍而重之地放入怀中,鸣翠忍不住问道:“少爷,窦姑娘家里是干什么的?真有钱!”
“大概是开矿的吧!”高不凡耸了耸肩,下了马车,俏婢一脸的羡慕。
“长卿老大,发生什么事了?”高世雄见高不凡下了马车,便忍不住问道。
“发财了!”高不凡翻身上马,一边随口道。
高首和高仁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难道现在连马车都能长银子了?”
“你们觉得呢?”高不凡说完一夹马腹,驱马继续前行,唉,作梦也想不到,自己也有吃线娘这妮子的软饭的那一天。
第240章 黎阳仓(加一更)
从蓨县到洛阳将近一千三百多里,使用马车的话,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才能赶到。且说高不凡一行人晓行夜宿,终于在七月下旬赶到了黎阳仓附近。
话说大隋的粮仓丰禀,大部份都建在运河附近,其中要以东都洛阳一带的粮仓最是密集,分别有河阳仓、兴洛仓、洛口仓、回洛仓和含嘉仓,都是储粮百万石以上的大粮仓,另外,长安和洛阳之间的运河边上还有太仓、广通仓和常平仓,据说这些粮仓的储量甚至直到唐朝贞观年间也没耗尽,相当惊人。
光从粮食储量上来看,大隋的国力之强可见一斑,隋文帝杨坚将一个无比富强的国家交给了杨广,结果杨广不仅没守住,还在短短十几年间就败光了,实在让人扼腕叹息。
黎明阳仓位于黎阳县,即如今的河南浚县,建立于隋文帝年间,一直沿用至北宋,素有“黎阳收,固九州”的说法,是中原地区极为重要的官仓,不过距离滑县的瓦岗最近,所以日后也是最先被瓦岗军攻破的官仓,瓦岗军也因此而实力暴涨,声势如日中天,大有气吞中原的架势。
当然,瓦岗的翟让目前还没有攻占黎阳仓的实力,这个时候徐世绩和单雄信等人才刚刚加盟翟让不久,还未发力呢,待到李密加盟,瓦岗的实力也达到了鼎盛,可惜李密出了昏招,杀死翟让鸠占鹊巢,导致人心离散,最终一败涂地。
且说高不凡一行人到了黎阳仓附近,见到运河上漕船往来频繁,官兵们正在加紧将黎阳仓的粮食运往涿郡,为皇帝杨广的第二次东征作好准备。
估计是出于安全考虑,黎明仓附近的所有路口都有官军设卡盘问,以防盗贼奸细潜入。高不凡等人同样被拦下了,官兵们查验完身份,正准备放行,一名军官却走了过来,冷冷地道:“马车检查了没?”
负责检查的小兵赔笑道:“丁旅帅,这位高公子是新任涿郡牧监,准备到吏部报到的,并非歹人。”
这名丁旅帅板着脸斥道:“如今瓦岗寨反贼猖獗,狗头军师徐世绩更是狡猾如狐,让人防不胜防,楚国公有令,无论是谁都得严加查验,你算什么东西,敢违抗楚国公的命令不成,出了事你负责得起吗?”
那名小兵吓得脸都绿了,连忙赔不是,又对着高不凡陪笑道:“高公子见谅,小的例行公事,马车也得检查一下。”
高不凡自然不会跟一名小兵为难,点头微笑道:“理解,只是马车中有女眷,容我先打声招呼。”
小兵连忙拱手称是,心中暗道这位公子倒是好脾气。
高不凡走到马车旁给里面的俏婢打了声招呼,鸣翠便自己掀起了车帘下了马车,小兵往马车上扫了几眼,没发现有其他人,便挥手道:“没问题,通过!”
岂料那名丁旅帅似乎跟高不凡卯上了,喝道:“且慢,箱子里装的是什么?打开来检查。”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道:“只是些衣服和金银细软。”
“那也得检查。”丁旅帅黑着脸,估计是瞧高不凡这种富家公子,小白脸不顺眼,有意刁难一下。
高不凡心里咯噔一下,箱子里面的金银是窦建抢来的,来历不明,倒不是好解释,若有特征明显的被认出来,岂不是糟糕?
高世雄和高世衡兄弟脾气火爆,早就不爽了,闻言冷笑道:“你小子算那根葱?不就是个手下管两百人的族帅,装什么大尾巴狼,莫非以为我渤海高氏好欺负耶?俺们老大在辽东征战沙场立下大功,连皇上都亲自召见,封他为涿郡牧监,你一个小小的旅帅凭什么刻意刁难?”
丁旅帅面色微变,显然没想到眼前这个小白脸竟然就是近日风头很盛的蓨县才子高长卿,当下便有点后悔了,但这个时候又不能认怂缩头,冷冷地道:“老子管你是谁,任何人过关都得接受审查,这是楚国公的命令。”
高不凡心中一动,楚国公不就是杨玄感吗?莫非他现在就在黎阳仓督运粮草?得,有这位大反骨仔在,杨广这次二征高句丽还未出兵已经算是失败了一半了。
高世雄和高世衡哥俩目前是以高不凡的头号保镖自居,见到对方查了马车,还非要查箱子里的私人物品,分明就是欺负到头上来了,当下勃然大怒,立即拔出了佩刀,凶神恶煞地道:“来来来,有种就上来打开箱子检查,看看咱哥俩的刀利不也利。”
丁旅帅面色大变,急退数步厉喝道:“你们想造反,来人,抓住这两个目无法纪的狂徒。”
四周的官兵立即应声围了上来,高不凡剑眉一挑,正要发作,一名小吏打扮的男子匆匆走了过来,厉声喝道:“统统住手。”
丁旅帅见到此人,急忙命令众官兵退后,然后客气地道:“樊管事,这些人武力拒绝接受检查,本将正要将他们拿下。”
高不凡淡淡地道:“丁旅帅果真是颠倒黑白,睁着眼睛说瞎话,人你检查了,马车你也检查了,现在还要翻箱倒柜检查本官的私人物品,不嫌欺人太甚了?本官好歹是皇上亲封的朝廷命官,又岂能让你随便欺侮,今日你要检查箱子可以,但若检查不出一个不是来,本官定拿你到杨尚书面前讨还公道。”
高不凡说话不紧不慢,有理有节,自有一股凛然不容侵犯的气势,丁旅帅为之所慑,顿时不敢妄动了,只狡辩道:“阁下的箱子那么大,天知道里面有没有藏人,本将查验一下也只是例行公事罢了,若是人人都像阁下这般不配合,本将的工作还如何进行。”
谁都听得出丁旅帅底气有点不足了。
高不凡冷笑道:“本官乃皇上亲封的朝廷命官,难道还会在箱子里窝藏罪犯不成,你有你的例行公事,本官也本官的尊严,你有权检查,本官也有权讨要公道。”
樊管事眼珠一转,笑道:“这位公子莫非姓高?”
高不凡拱手道:“本官渤海蓨县高长卿,正准备到洛阳吏部报到。”
攀管事立即热情地笑道:“原来是蓨县才子高长卿,咱们国公对高公子所写的诗可是赞不绝口,恨不能相逢久矣,这会可巧,国公正好在此间督运粮草,鄙人便斗胆代国公邀高公子到府里一见。”
高不凡虽然很不情愿和杨玄感有交集,但这时显然不能拒绝了,只好道:“在下对杨大人也是仰慕已久,即便樊管事不相邀,在下也正准备厚颜求一见。”
樊管事暗忖这小子果然上道,哈哈笑道:“既在如此,高公子请跟鄙人来吧。”
丁旅帅已经一额冷汗,倒是不敢再刁难了,连忙点头哈腰地赔不是放行,先前被训斥的那名小兵则一脸的鄙夷,暗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第241章 造反组合
黎阳仓作为中原地区最大的官仓之一,其防御措施自然是相当给力的,除了高大的城墙外,常驻的守军更是多达两万,周边县镇部署的兵力也不少,一旦有事,短时间内就能召集起数万援兵,也正因为如此,瓦岗军才不敢轻易攻打这里。
黎阳仓西濒永济渠,东临黄河,外面建有坚固的城墙,还挖了宽达十数米,深及五六米的护城河,而且城门口还设计了瓮城,防御力那是杠杠的,除非是内部出了问题,否则想攻破黎阳仓,绝对得付出极为惨重的待价。
且说高不凡一行人过了吊桥,从东城门进了黎阳仓库,最后来到督运署,这里就是杨玄感目前的办工地点了。
高不凡等人在外面等了近炷香时间,樊管事才终于出来了,不过明显更加热情了几份,笑道:“咱们国公听闻蓨县才子高长卿来了,十分高兴,只是现在公务繁忙,暂时不能分身相见,故命鄙人先安排高公子住下。待咱们国公闲暇了,自会第一时间接见高公子,呵呵,高公子你看如何?”
高不凡淡然一笑道:“杨大人重任在身,公务繁忙也很正常,下官能理解,但凭樊管事安排便是,反正下官也不赶时间。”
樊管事不由暗暗点头,少年得志的人往往多少都有点傲气,难得这个高长卿如此好说话,言谈举止得体,待人接物也从容有度,年纪轻轻的,实属难得,要是能为主公所用,倒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于是乎,高不凡一行人便在樊管事的安排下在黎阳仓城中住下了。由于黎阳仓城不是普通的城池,其用途就是用来储存粮食的,所以这里没有普通老百姓,只有镇守仓库的驻军和驻军家属,自然也没有客栈之类,大家都住在营房里,城内最多的建筑就是一座座堆放粮食的谷仓,上百万石的储粮啊,想想都觉得惊人。
杨玄感也不知是真的那么忙,抑或是想考验高不凡的心性,竟然晾了高不凡三天,这才在督运署的大堂接见了他。高世雄兄弟虽然一肚子的不爽,却也不敢在大名鼎鼎的楚国公杨玄感面前撒野,所以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在督运置外等候。
且说高不凡进了督运署的大堂,立即便迎上了一双锐利的目光,不由心中打了个突,暗自打量了一眼,发现此人生得额锐角方,一双锐目黑白分明,仿佛能直透人心,其身材欣长,手脚也特别长,头戴进贤冠,身穿黑色长衫,气度既沉稳又从容。
高不凡一度以为此人就是礼部尚书杨玄感,但观此人的穿着又不太像,关键此人也是站着的,主位还空着,正主此刻显然不在。
负责领高不凡进来的樊管事笑着介绍道:“高公子,这位乃蒲山公李密,表字玄邃,如今在国公座下办差。”
高不凡心中一震,难怪此人一看就不简单,敢情是杨玄感的谋主李密,世袭蒲山郡公,助杨玄感造反失败后逃到了瓦岗投靠翟让,最终鸠占鹊巢,成为争霸天下的一代枭雄,这位真是个极厉害的狠角色。
“原来是蒲山公,久仰久仰!”高不凡连忙拱手行礼,这句话他是发自内心,对于李密这个人,他的确是久仰,这位可是后世隋唐演义小说里面的常客,智计百出,手段果断狠辣,就连张须陀这种牛人都是死在他手上的。
李密眼底闪过一丝闪不可察的疑色,笑道:“不敢当,这位小友定是近来声名远播的蓨县才子高长卿了,小小年纪便允文允武,不仅诗才了得,武功也是奇高,今日一见,果然有龙凤之姿。”
高不凡不动声色道:“蒲山公谬赞了,以在下观之,蒲山公骨格清奇,日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未可知。”
此言一出,樊管事顿时面色微变,李密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冷芒,淡道:“高公子真会说笑。”
“哈哈哈,蒲山公和高小友都很会说笑,不过有一点本官可以肯定,两位是难得的俊杰。”随着一把爽郎的声音响起,一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
李密连忙行礼道:“李密见过尚书大人。”
高不凡定目一看,心中禁不住暗暗喝彩,只见从屏风后面转出来的这个中年男子约莫四十岁出头,体貌雄伟,颌下留着一撮美髯,生得端的是仪表堂堂,而且目光清明,笑容随和,让人见之而心生好感,就是不知脑后是否跟曹操一样有反骨。
“蓨县高长卿见过杨大人!”高不凡连忙见礼。
杨玄感眼中精光一闪,赞道:“果然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好一个丰神俊朗的小郎君,自从得闻高小友那首《把酒问月》,本官是惊为天人啊。”
李密亦笑道:“高公子小小年纪便写出如此发人深醒的诗句,不能不说是天赋异禀,李密亦敬服万分呀。”
高不凡道:“杨大人和蒲山公谬赞了,愧不敢当。”
杨玄哈哈一笑:“高小友谦虚了,来来来,快快请坐,本官这几日实在公务繁忙,若有待慢之处,还请高小友多多包涵。”
堂堂一个国公爷,大隋的礼部尚书,竟然如此礼贤下士,如果不是刻意装的,高不凡真的不得不佩服此人,不过,杨广在未登位之前同样也十分谦虚,枭雄之所以是枭雄,伪装也是必不可少的一项本领。
“岂敢岂敢。杨大人言重了。”高不凡一边客套,一边淡定地坐下,不卑不亢,从容自若。
李密目光一闪,竟然亲自斟了杯茶送到高不凡的面前,笑道:“这番接待不周,密亦有过,还请高公子见谅。”
“岂敢,岂敢!”高不凡下意识地站起来,接过李密手中的茶杯,岂料茶杯竟然像生了根一般,根本拿不动。
高不凡不动声色地暗暗运力,硬是从李密手中把杯茶夺了过来,李密面色微变,左手急伸,竟然握住了高不凡端茶杯的手,一边笑道:“高公子小心,茶水有点烫,要不我给你换一杯。”
高不凡立即感到李密手上传来一股巨力,只得急忙运力相抗,否则茶杯必然碎在他手里,茶水溅一身是肯定了,说不定手心还会被瓷片割伤。
第242章 试探试探
高不凡一边暗暗运力相抗,一边不动声色地道:“蒲山公太客气了,不过不必了,本人习惯了喝热茶。”
李密本意只是想试探高不凡的武功深浅,并无意让高不凡当众出丑,闻言便松了手,微笑道:“原来高公子与密一般喜喝热茶。”
李密虽然表面慢不经心,实则却是暗暗惊讶,刚才他尽管未用全力,但也使了七分劲,而高不凡竟然神色自若地抗住了,十几岁的少年竟有如此修为,实在令人吃惊,难怪能在辽东闯下偌大的名声。
李密和高不凡之间的这番较量只在短短的片言只语间,若不是有心人,断然不可能注意到,而杨玄感无疑是那个有心人,见状不由眼中异彩一闪,他和李密是挚交好友,自然深知李密的武功强横,结果竟然没有在高不凡手中讨到便宜,看来此子的确不凡。
如此一来,杨玄感更是起了爱才之心,呵呵笑道:“本官也喜欢喝热茶,看来咱们三个倒是志同道合,高小友,玄邃,都坐下吧,可别见外了。”
高不凡暗汗,心道:“对不起,咱们志不同,道更加不合,还是你们走你们的奈何桥,我走我的阳关道吧。”
高不凡重新坐下,轻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果然很汤,被李密握过的五指还在隐隐作痛,不由暗暗心惊,李密此人表面看上去并不壮实,没想到力量竟如此强横,绝对是个顶尖高手,刚才他如果再久握一会儿,只怕自己就顶不住了,杯子必然碎在手里。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高不凡就一定比李密弱,因为这种情况下李密无疑占了大便宜,李密是进攻方,手指向内收紧发力,而高不凡是防守方,手指反向发力防守,只要懂点物理的都明白谁占便宜。
李密在高不凡对面盘腿坐落,杨玄感居正中主位盘膝而坐,面带微笑地审视着高不凡,那慈和中夹杂着赞许的眼神让高不凡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真怕这位突然来一句:“此乃吾家之千里驹也!”
“据说高小友和驾部员外郎李靖是结拜兄弟?”李密率先打开了话匣子。
高不凡点头道:“承蒙李二哥看得起。”
杨玄感哈哈笑道:“李药师倒是好眼光,早早跟高小友拜了把子,正好本官年纪跟李药师相仿,要不也与高小友结拜一番。”
杨玄感这番话显然是在开玩笑,顺便还取笑了李靖,几十岁的人还跟十来岁的少年结拜兄弟,真不要脸皮。
高不凡不知道杨玄感是否和李靖有过节,不动声色地道:“杨大人说笑了,下官安敢高攀。”
杨玄感的确是在说笑,他堂堂国公爷,怎么可能不顾身份与高不凡结拜,就算高不凡再出类拔萃也是不可能的,所以哈哈一笑,转移话题道:“公孙大家将高小友的《把酒问月》编成了曲子,本官有幸得闻,简直是余音绕梁,三月不绝,可惜王大家并不在此间,要不然将她请来助庆,你们诗曲双绝,倒是绝配!”
高不凡闻言只是笑了笑,并不接话,心中却是暗暗嘀咕了,直到现在他都还没搞懂公孙盈袖的真正身份,到底是杨玄感豢养来拉拢人才的歌姬,亦或是镜花水月楼的杀手寒月?
杨玄感见到高不凡竟然无动于衷,不由暗皱了皱眉,李密眼中亦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异色,公孙盈袖这种闻声天下的绝世美人,连他见了都有点心动,而高不凡竟然好像不感兴趣似的,十几岁的少年不应该是这样啊。
不知不觉间,李密对高不凡的评价又拔高了几分,杨玄感估计是见高不凡对美女不感兴趣,便转移话题道:“高小友此番前往洛阳,可是到吏部报到?”
高不凡点头道:“正是,下官毕日将前往涿郡任职!”
“哦,不知高小友将出任何职?”杨玄感明知故问道。
高不凡答道:“皇上恩典,封了下官为涿郡牧监,还恩准下官在涿郡开设牧场。”
李密摇头叹息道:“以高公子之才更应该在军中任职,当个牧监真是屈才了,杨大人身为礼部尚书,有为国选才举贤之责,所以属下以来,杨大人应该向皇上奏,请求将高公子调任军中,好让高公子这种大才有用武之地。”
杨玄感捋须微笑道:“玄邃言之有理,不知高小友意下如何?”
高不凡心里咯噔一下,奶奶的,这是靠害啊,你们哥俩是马上就要造反的人,关键还是当年造反,当年就失败的二人组,最后一个死了全家,一个当了逃犯,现在想拉我入伙,不是靠害是什么?
“杨大人好意心领了,其实下官并无意从军,而且下官家中本来就是养马的,所以养马对下官来说是驾轻路熟的老本行,皇上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封下官为涿郡牧监,皇恩浩荡,下官只有欢喜!”高不凡连忙婉拒了,还装出一副沾沾自喜的模样,以表明自己对这个职位十分满意。
开玩笑,杨玄感和李密造反注定是要失败,谁沾上都必然会惹一身骚,这时杨玄感若上奏替自己求官,日后造反败,自己肯定会受牵连,说不定会被杨广当成是同党,一并抓起来卡嚓掉呢。
杨玄感闻言不由面色微沉,显然没料到高不凡竟然毫不犹豫就拒绝了,既意外,又有点不悦,不过他倒是极有涵养,淡笑道:“既然高小友志不在此,那就算了。”
李密则若有深意地道:“其实养马也挺好的,如今大隋最缺的就是战马,官军需要,各地的盗匪反贼也需要,十分抢手。”
杨玄感眼中精光一闪,高不凡心中一凛,皱起剑眉冷道:“蒲山公何出此言?下官清清白白为朝廷养马,一片忠心日月可鉴,绝不容他人污蔑抵毁。”
李密连忙笑道:“高公子误会了,密只是想提醒高公子开马场养马要小心提防盗匪反贼,没想到引起了误会,李密在此向高公子赔个不是。”
杨玄感哈哈一笑,打圆场道:“高小友在辽东立下大功,舍生忘死保护可敦周全,对朝廷一片忠心,大家有目共睹。玄邃也是一时失言,高小友不要放在心上。”
高不凡佯怒只是想反客为主而已,既然目的达到了,所以见好就收,免得跟李密撕破脸,淡道:“敢情是下官多心了,也在此向蒲山公赔个不是。”
第243章 李密的建议
高不凡和李密两人互相赔了不是,“误会”也就化解了,大家继续相谈甚欢,只是聊的都是无关痛痒的话题,很明显,杨玄感试图拉拢高不凡,但几经试探,结果并不顺利,于是便打住了,不过也不知是彻底放弃,还是暂时打住。
且说三人很没营养地聊了半个时辰左右,杨玄感便吩咐开宴款待高不凡,后者也不拒绝,饱餐一顿便起身告辞了。
席间,杨玄感和李密虽然都分别有过一次试探,但都被高不凡巧妙地带过去了,之后,两人都不再提及,估计是彻底放弃了。
且说高不凡走出了督运署大门,不由长出了一口气,这餐饭无疑是他穿越到大隋后,吃得最不自在的一餐饭,现在他只现立即离开黎阳仓城,离那两个倒霉蛋越远越好。
高不凡一走,杨玄感的面色便阴沉下来,目光望向李密,问道:“玄邃,你觉得此子如何?”
李密皱眉道:“此子沉稳老到,实不能当成寻常少年来看待。”
“前人早慧者并不在少数,高长卿即便年少老成,也并不出奇。”杨玄感不以为然,有点遗憾地道:“可惜如此人才却不能为我所用。”
杨玄感自问气度风仪俱佳,今日也表现得足够礼贤下士的,可是高不凡这小子虽然表面客客气气的,实则却拒人千里之外,莫非凭自己的名声地位和个人魅力,仍不足以吸引他吗?
话说高不凡若不是个穿越者,提前知道杨玄感的下场,只怕真的就被他所“吸引”了,可惜高不凡却是个开了挂的,所以恨不得离杨玄感越远越好。
李密锐目闪闪,若有所思地道:“此子武功极高,既不好色,又不求官,一心养马,只怕是另有所图。”
杨玄感眼中精光暴闪,又摇头不屑地道:“渤海高氏早就没落了,如今能有多少实力?高长卿即便武功再高,养再多的马也成不了事,终究不过是黄梁一梦罢了。”
李密却郑重地道:“杨大人千万别小看了此子,只第一眼,属下便觉得此子不简单,再观其言行举止,小小年纪,在大人面前竟游刃有余,说话应对滴水不漏,李密敢断言,此子绝非池中之物,日后遇风化龙也未可知。”
杨玄感面色微变,显然没料到李密对高不凡的评价竟然如此高,沉声道:“那玄邃的意思是?”
李密抬手作了个砍击的动作:“此子既不能为我所用,那就及早除掉以绝后患。”
其实李密还隐隐有一种直觉,高不凡对自己和杨玄感似乎有很重的戒备之心,莫非此子察觉了杨公和自己正在谋划的大事?可是李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当然,正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李密是个极为缜密之人,既然发现疑似的威胁,自然要劝杨玄感把高不凡及早除掉。
杨玄感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面上露出了思索的表情,心中其实有点不以为然,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和根基,想造反还得小心翼翼的,一个毫无根基的少年凭什么遇风化龙?简直痴心妄想。
李密见状便知杨玄感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了,不由暗叹了口气,道:“高长卿和李靖是结拜兄弟,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李靖此人重情义,想必高长卿也是个重情义之人,他既然不好色,不求官,杨大人不妨在情义上做文章,如果这个方法还不行,属下还是建议将此子除掉。”
杨玄感眼前一亮,问:“计将安出?”
李密道:“这得着落在李靖身上了,李靖本是个人才,可惜为人太过方正,不会变通,得罪了兵部尚书段文振,始终得不到机会施展才华,去年负责押运兵甲到涿郡,在路上剿灭了盘踞在高鸡泊的强人张金称,立下了功劳,本可因功升任马邑郡丞的,却一直被段文进压着,至今还拿不到任职公文,杨大人可以助他一把,看高长卿领不领这个情,若领了,可行拉拢之事,若是不领,应及早诛除,以绝后患。”
杨玄感闻言喜道:“妙计,玄邃真乃吾之萧何也!”
李密微笑道:“密安敢以萧何自比,不过密愿竭力辅助杨公成就一番高祖之伟业。”
萧何辅助汉高祖刘邦夺得了天下,后担任宰相一职,领袖群伦,是贤臣能人的表率,所以杨玄感和李密两人的比喻已经相当露骨了,反意昭然若揭。
话说杨玄感身为上柱国,世袭楚国公,现在还担任着礼部尚书一职,已经是位极人臣了,且隋朝两任皇帝都待他们家不薄,为何还要造反?
这得要从杨玄感的父亲杨素说起,话说杨素在隋文帝时期就是朝中肿肱股重臣,功劳显赫,等到了杨广登基,那就更加不得了,因为杨广的太子之位就是在杨素的帮助下取得的,最后又是杨素保他平安登位。
另外,杨素还战功赫赫,灭北齐、平反王、克突厥、灭南陈,简直牛逼到不行,绝对是功高震主的存在,放眼满朝都是他的门生故旧,所以受到杨广的猜忌。
杨广登基后虽然重赏了杨素,但实则处处提防,杨素深感不安,有一次他病了,杨广隔三差五就派人来问医送药,虚寒问暖,背地里却对身别的人说:“杨素这老东西怎么还不死?”
杨广估计也是故意的,这话竟然传到了杨素的耳中,杨素得知后既惊且惧,最后拒绝再吃药,结果忧愤而死。
所以说,杨素虽然不是直接死在杨广手里,但也是间接因杨广而死,既是杀父之仇,杨玄感恨杨广就很正常了,而且有父亲的下场在,杨玄感肯定也是寝食难安,生怕步其父的后尘,再加上杨广废除了察举和九品中正制的选官制度,实行科举制,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还有针对性地削弱关陇士族集团的势力,而杨玄感正是关陇士族集团的核心代表人物,想造反也就再正常不过了。
早在前两年杨广西征吐浴浑时,杨玄感就想动手了,只是被他的叔父杨慎劝住了,说时机未到,而现在杨广准备二征高句丽,大隋境内义军蜂拥而起,所以,杨玄感觉得这次时机到了,为此还特意把自己的了友李密召来充当谋主,共襄盛事!
第244章 秋风吹洛水
第二日一早,高不凡等一行人离开了黎阳仓,继续往东都洛阳进发,这时自然没人敢再刁难了,不过直到看不见黎阳仓城那高大的城墙,高不凡才总算放下心来。
其实高不凡有点担心李密,此人心机深沉,他隐隐有种预感,李密似乎对自己产生了杀意,所以觉得还是及早脱身为妙,幸好,一行人终究还是顺利地走出了黎阳仓城,这过程虽然有惊无险,但高不凡还是捏了把汗,并且暗自警醒。
诗云:秋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当秋风吹过洛水时,想必落叶也会满洛阳了吧。高不凡一行人是七月初十离开蓨县的,经过了二十多天的跋涉,终于抵达了东都洛阳,而此时已经是八月仲秋时节了,凉意更甚,俏婢鸣翠已经换上了秋衣,而高不凡等汉子依旧还是一身夏裳,一来身体强壮,二来骑马容易出汗。
尽管秋风萧瑟,但洛河上依旧船只往来,游人如织,游船画舫上丽影绰绰,丝竹之音随风送达两岸,一片歌舞升平的繁华盛世景象。
高不凡不禁暗暗感叹,目前整个大隋已经风雨飘摇了,这一路上入目所见皆是荒芜的田地,城镇十室九空,盗贼匪类多如牛毛,路边随处可见无主的尸骨,一派末世的萧条景象,而洛阳这里竟然还如此繁华,仿佛处于不同的时空当中,也难怪某些末代皇帝当叛军打到了都城脚下了,依旧不知道自己的江山已经变天了。
估计是坐马坐得腻闷了,再加上雄伟的洛阳城就在眼前,俏婢鸣翠欢欣雀跃,也下了马车,骑上马跟着高不凡等人慢慢地蹓跶,一路贪看洛水两岸的风光。
其实不仅鸣翠,包括高不凡在内的所有人,此刻都在东张西望,本地人一看就知道这群是外地来的“乡巴佬”,而且是第一次来洛阳的“乡巴佬”。
不过,高不凡等人都骑着高头大马,还有一辆精致的马车,而且衣着也不差,即便是“乡巴佬”,也是乡巴佬中的土财主,所以倒没人敢鄙视他们。
“公子,要不要坐船游览一遍洛阳风光?”一名颇有几分姿色的船娘仰着头,笑盈盈地问岸上的高不凡,声音甜糯糯的,她站在船头上,手里拿着桨,两只袖子撸起来,露出了白生生的手臂,身材也很傲人,鼓凸有致的。
高世雄和高世衡兄弟对视一眼,显然颇为意动,赶了大半个月的路,这两货估计也是憋坏了,毕竟在蓨县时,兄弟俩就没少狂青楼。
高不凡暗暗好笑,话说当初自己说过要请二人逛青楼点几个粉头的,至今都还未兑现,而这一路上两人难得那么听话,而且鞍前马后地驱赶盗贼,为众人保驾护航,也罢,就当给个奖励了,于是微笑道:“你们想坐就坐吧,我们先进城找一家客栈下榻,今晚你们自己解决,明日一早在左掖门等我。”
高世雄兄弟大喜,立即下了马跳上船,高首和高仁等一脸羡慕,但是他们还是有下人的觉悟的,比不得高世雄哥俩。
船娘见高不凡这个俏郎君没有上船,估计是有些失望,不过招揽到两个主顾也不错,于是腰肢一拧,船桨轻轻一点,小船便摇摇晃晃地离岸驶往河中。
俏婢鸣翠瞪大一双杏目,有点奇怪道:“少爷,坐个船而已,高大郎和高二郎他们干嘛那么高兴?”
高不凡笑道:“估计是骑马腻了吧,坐船会比较爽。”
高首和高仁差点失笑出声,暗道,可不是吗,骑马骑腻了,正准备换一匹胭脂马来骑呢,不高兴就奇了。
鸣翠虽然年龄比高不凡大几岁,但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有什么见识,她只知道有青楼窑子这种地方,哪知道青楼窑子也能开到船上去的,不过,高首和高仁这俩货猥琐的表情还是让俏婢猜到了一点端倪,不由脸上一热,再看远处船娘划船时的婀娜身姿时,只觉分外的刺眼,暗暗啐了一口:“不要脸!”
不过,自家不凡少爷没上船,俏婢还是相当欣慰的,而且她也不觉得那个船娘有什么吸引的,论长相不及自己甜美,论手臂不及自己的白,论胸论屁股……也不是自己对手,少爷想要那个,何必花这个冤枉钱,婢子又不要钱!
高不凡哪知一句话竟引出俏婢如此一番复杂的心理活动,只打马往洛阳城的上东门而去,众人纷纷跟上。
东都洛阳无疑很大很繁华,不过作为大隋的都城还不足十年,当初杨广也不知出于什么考虑,刚登基就下令在洛阳营造宫殿,大业元年就宣布将京城从大兴(长安)迁到洛阳了。
且说高不凡一行由上东门进了洛阳城,顺着大街一路走去,路过一处叫平安坊的地方,觉得这意头不错,出门在外谁不求个平安,于是就在这个坊找了一座客栈住下了,客栈的名字也颇为讨喜,唤作高升客栈。
高不凡一行有二十人,又有马匹又有马车的,显然是个大主顾,所以掌柜的十分热情,让小二把马匹牵到后面的马厩好生照料,又给高不凡开了一间上房,至于下人们则安排了两间大通铺。
房间开好了,俏婢鸣翠立即喜滋滋地布置起房间内,一边准备热水给高不凡洗浴。
话说这一路上都是鸣翠侍候高不凡起居饮食的,有了老夫人的“谕旨”,俏婢现在是理直气壮地住进了高不凡的房间,还说那样是因为方便就近照顾少爷。
幸好,俏婢还是懂规矩的,每次只是打地铺,没有少爷允许,坚决不上床,不过天气越来越冷了,等再冷一些,鸣翠便能理直气壮爬上少爷的床帮忙暖床了,这是婢子应份的工作,少爷不能拒绝。
“少爷,是那个船娘的手腕白,还是婢子的手腕白?”鸣翠一边给坐在浴桶中的高不凡搓澡,一边睁着一双水汪汪的杏目腻声问道。
高不凡不由失笑出声,俏婢登时闹了个大红脸,估计也意识到自己勾引的手段太过拙劣了,不由大发娇嗔道:“少爷你笑话婢子,不准笑!”
“不准少爷笑,还有王法吗?”高不凡一伸手,俏婢便惊叫着被他拎了进浴桶中,泡成了洛汤鸡,落汤鸡转眼又变成了大白羊……
第245章 人家是正经人
告子曰:食色性也。喜爱漂亮的,好吃的,好用的东西,这是人类的天性,高不凡是人,所以也不例外,他也喜欢美女,也喜欢美食,也喜欢名贵好看的衣服,喜欢一切能带来美好享受的东西,只要是正当合法得到的好东西,又不违背伦理道德,为什么不享用?
所以今晚,高大少爷理直气壮地把自己的通房丫头给享用了,而俏婢也理直气壮地爬上了少爷的大床,不用再等到天冷才找借口暖床,也不必再用拙劣的表演来行勾引之事,她实在没那个天赋,其实,她那张甜美的脸蛋,还有充满青春气息的娇躯就足够点燃已经食髓知味的少爷了,不需要其他多余的蹩脚表演。
当初传授内家功夫的黑衣鬼脸人曾警告过,武功有小成之前不可破戒,高不凡当时还有点惴惴的,一直小心翼翼地保存自己“冰清玉洁”之躯,即便和窦线娘耳鬓厮磨,浴火焚体,依旧严守最后的底线,结果前段时间最终还是和窦线娘偷吃了禁果,发现根本没啥影响,估计黑衣鬼脸人也是故意吓唬人的,本意是想让他更专心地练功。
既然没有了这个顾忌,秀色可餐的俏婢又日夜像只花喜鹊般在跟前晃悠,已经和窦线娘这妮子食髓知味的高大少爷哪里忍得住,于是便直接将其就地“正法”了。
说到黑衣鬼脸人,高不凡也觉得奇怪,这位自从传授完自己内家功法后就没再出现过了。高不凡本以为时隔一年,这位神秘人怎么着也会回来找自己测试修炼进度了吧,结果在家待了近一个月,鬼影都没见到,这“售后服务”也太差了,竟然连个“回访”都没有,害得高不凡想给个“五星好评”也没处给。
俏婢鸣翠倒是十分尽职尽责,虽然初承雨露,但第二天仍旧一早就起床了,打来热水服侍高不凡梳洗穿衣,而且更加细心周到了,还一副甘之如饴的喜悦模样,这也难怪,终于得偿所愿了嘛,以前服侍的只是少爷,如今服侍的不仅是少爷,还是自己男人,能不百般体贴,百般温柔吗?反正弄得高不凡都想给她来个“五星好评”,再加一套晨练动作。
梳洗穿戴一新,又吃完早餐后,高不凡便带着高首和高仁这两个贴身狗腿子离开客栈,往皇城的方向而去了。
洛阳这座城池比较特别,或者说,洛阳作为一座国都比较另类。因为无论是长安,亦或是北京,皇城都居于整座城池的正北方,方方正正,一副坐北朝南,君临天下的态势,而洛阳不是,洛阳的皇城竟然位于整座城池的西北角,偏居一隅,正门还正对着洛水。
没错,就是正对着洛水,洛水由西往东直接横贯而过,将整座洛阳城分成了南北两半,而且洛阳城中还有多条河流贯通,行舟极为方便,所以杨广如果想下江都,直接出了皇城的端门,就能在洛水上乘坐龙船南下了,再由京杭运河直达烟花之地江都,亦即是扬州,而且杨广也是这么干的,他在位期间不止一次这么干,最后更是滞留江都,最终死在那里。
闲话休提,且说高不凡离开了客栈,一路打听着,走了小半天,终于来到了皇城的左掖门前,发现高世雄兄弟还没到,估计昨晚坐船坐得太爽,现在起没起床都未可知。
高不凡吩咐高首和高仁在左掖门外等候,便上前向守卫通报了身份,顺利进了皇城。
皇城大体可分为三个部份,前面称为外廷,是大臣们上朝参拜皇上,以及办公的地方,六部的官署就设在此地,后面便是宫城了,也称作内廷,是皇帝日常起居饮食的地方,外臣非奉诏不得入内,内外庭的东边是东宫,亦即是太子的地盘,太子成年后可在此开府协助皇帝处理政事,不过杨广现在还没立太子,所以东宫之位仍然空悬。
话说杨广如今还逗留在涿郡临朔宫中,卯足劲头准备第二次东征高句丽呢,所以现在是越王杨侗在洛阳监国。杨侗是杨广的孙子,亦即是已故元德太子杨昭的次子,被封为越王,今年才九岁,还是撒尿和泥玩的年纪,所以杨广让他留守东都监国,也只是挂个名而已,真正管事的还是朝中的几名留守重臣。
且说高不凡到了吏部,十分顺利就拿了任命文书,当然,其间免不了给办事的官吏塞了点茶水费,顺便打听道:“孙大人,跟你打听个事,李靖如今现在任职?”
这位孙大人约莫四十许岁,是吏部选司的一名员外郎,负责官员升迁和贬谪的文书工作,虽然职位不算高,却是手握实权的肥缺,此时收了高不凡五两银子的茶水费,所以态度十分热情,答道:“高大人问的可是驾部员外郎李靖?”
高不凡点头道:“就是他,表字药师!”
这位孙大人拈着胡子似笑非笑般道:“他啊……如今还是驾部员外郎,这职位他已经坐了十年八年了吧,他这个人……挺稳的。”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道:“李靖去年不是剿灭了高鸡泊中的悍匪张金称吗,难道没有得到提拔?”
孙大人想了想才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其中出了点问题。”
“出了什么问题?”高不凡不动声色地往桌子上放了块碎银,大概有二两银子。
孙大人眼前一亮,大袖轻轻一拂,那锭银子就消失了,跟变魔术似的,这才轻咳了一声低声道:“高牧监难道不知道李靖得罪了什么人物吗?本来嘛,李靖是可以升任马邑郡丞的,结果却被卡住了,一直拿不到就任命文书,嘿嘿,李靖若跟高牧监你这般通情达理,善解人意,早已经在任上了。”
高不凡不由恍然,之前听魏征说李靖得罪了兵部尚书段文振,估计问题就出在这,不过就二哥这耿直的脾气,估计也不会向段文振低头,否则凭他的才能,不可能一直在驾部员外郎这张冷板凳上磋砣那么多年。
“莫非高牧监和李靖有旧?”孙大人好奇地问。
高不凡点了点头,直言道:“李靖是在下的结义兄弟。”
孙大人轻咳了一声,拂了拂衣衫,生恐沾上晦气似的,态度也冷落下来,把世态炎凉这个词演绎得淋淳尽致。
高不凡也不以为意,正准备离开,却见两名紫袍官员往这边行了过来。孙大人一见,立即从座位上弹了起来,谄媚地施礼道:“下官见过卫大人,斛大人。”
两名紫袍男子的官职显然都不低,只是微点了点头,目光便望向高不凡。姓孙的立即介绍道:“这两位是吏部侍郎卫弘大人和兵部侍郎斛斯政大人,高长卿,还不快快见礼。”
高不凡连忙行礼道:“下官见过卫大人和斛大人!”
本来吏部尚书是纳言苏威兼任的,但是苏威现在在涿郡陪驾,所以目前吏部是侍郎卫弘主事,而巧的是,兵部尚书段文振如今也在涿郡陪驾,所以兵部则由侍郎斛斯政说了算。
这吏部和兵部的两位主事者同时出现在此,实在有点不同寻常!
斛斯政上下打了一眼高不凡,微笑道:“你就是蓨县才子高长卿吧?本官听高士廉提起过你。”
高不凡连忙道:“不敢,下官正是渤海蓨县人高不凡。”
吏部侍郎卫弘长着一副刻板脸,仿佛全天下都欠他银子似的,沉声问道:“高长卿,你今日可是来报到,办理上任文书的?”
“正是!”高不凡点头答道。
“为什么这么晚才来?”卫弘明显有点不悦。
孙员外郎见状不由心里咯噔一下,暗暗后悔给高不凡办理了任职文书,看来卫大人并不待见此子啊,这下坏了,银子收得烫手啊!
高不凡不卑不亢地道:“家母身体欠恙,下官在家中侍奉了一个月才动身,所以迟了些。”
斛斯政捋须笑道:“高牧监倒是孝心可嘉。”
卫弘闻言神色稍松,点头道:“既然如此,倒是情有可愿,孙员外郎,高长卿的就任命文书可曾办理了?”
孙外郎暗松了口气,连忙道:“回大人,办好了!”
卫弘点了点头,提醒道:“高牧监拿了文书,回头还得到太仆寺应个卯,可别忘了。”
高不凡连忙称是,告辞退了出去,结果没走多远,兵部侍郎斛斯政竟然快步跟了上来道:“高牧监留步。”
高不凡有些意外,停下脚步客气道:“斛大人有何差遣。”
触斯政捋须笑道:“得闻楚国公对高牧监赞不绝口,本官今日一见,果然是位少年俊才,高牧监若不急着走马上任,回头不如到本人府上一聚,正好本人也喜好诗词一道。”
高不凡暗汗,敢情杨玄感仍然没有放弃拉拢自己啊,正要婉言拒绝,斛斯政又笑着续道:“本官听说驾部员外郎李靖乃高牧监的结义兄弟,若是方便,最好能约上他一道前来,正好聊一聊他调任的事宜。”
高不凡心念电转,拱了拱手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不过李二哥不喜应酬,下官得先征询一下。”
斛斯政若有深意地道:“李靖能有高牧监这种义弟,倒是他的福气。”说完也不等高不凡回答,便转身慢慢踱了开去。
高不凡若有所思地皱起了剑眉,看来这位兵部侍郎斛斯政竟是杨玄感的人,而听斛斯政言外之意,高士廉似乎也跟他走得很近,这可相当不妙。
很明显,斛斯政这是得了杨玄感的指示才接近自己的,并且语言间暗示可以帮助李靖解决任职的问题,这是在变着法子拉拢自己呢!
看来杨玄感和李密的眼光还是挺毒的,知道自己重情义,故从自己的结义兄弟李靖那入手,只可惜杨玄感却是个将死之人,犯的更是诛连三族的死罪,谁沾上谁倒霉,自己又怎么可能把义兄李靖往火坑里推?
高不凡目送着触斯政走远,然后也转身离开了吏部的衙门,压根没想过登门拜访这位。
且说高不凡离开了吏部,转身又往太仆寺而去了,各地的牧监都是受太仆寺管辖的,高不凡这个涿郡牧监自然也不例外,不管愿不愿意,他这新官都得去太仆寺拜个码头,顺便混个面熟。
幸好,如今太仆寺少卿宇文化及正在涿郡忙着拍皇帝杨广的马屁,倒是不虞会撞到这个死对头,所以高不凡一点也不担心,到了太仆寺逛了一圈,跟几个管事的官员打了招呼,然后就顺利地过关了。
当高不凡从皇城中出来时,已经将近中午了,高世雄和高世衡终于出现了,只是哥俩都顶着一双熊猫眼,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高不凡不由奇道:“咋了,昨晚没睡吗?”
“可不是!”高世衡无精打采地道,高世雄则打了个呵欠,两眼发直。
“你们俩没碰过女人?至于一整晚不睡?”高不凡有点哭笑不得。
高世雄又打了个呵欠道:“问题是俺们昨晚根本没碰到女人,就干瞪着眼看了一晚的两岸夜景,嗯,洛阳是挺繁华的,水路还特么的九曲十八弯,俺哥俩算是长见识了。”
高不凡愕了一下,脱口道:“那船娘?”
“人家是正经人!”高世雄兄弟异口同声道,一脸的痛不欲生。
高首和高仁这两货再也忍不住了,爆笑出声!
高不凡也是啼笑皆非,敢情那个船娘是个正经人,真带着两个不正经的人夜游洛水去了,人算不如天算啊!
“高大高二,你们笑屁啊,信不信老子今晚送你去夜游洛水。”高世衡恼火地道。
高仁笑嘻嘻地道:“二郎把船钱给小的就行,夜游就免了!”
高世雄打了个呵欠问道:“长卿老大,文书到手了没?”
高不凡点了点头,高世雄立即道:“那赶紧回客栈吧,俺要补个觉。”
高不凡无奈地笑了笑,让高首带着哥俩先回客栈,他自己则和高仁往淳化坊而去,李靖曾经告诉过他,就住在淳化坊大兴里。
第246章 如此红拂女
高不凡打听到淳化坊位于定鼎门附近,于是便由天津桥过了洛水,顺着定鼎门大街一直往南走,行了约莫里许,便见一座牌楼,上面刻着“淳化坊”三个大字,应该就是这里了。
话说洛阳城分成了大大小小上百个坊,街道横平竖直,划分得整整齐齐,就好像豆腐块似的,而且每个坊都筑有坊墙,四面开坊门,俨然就是一个自成一体的小城池。每一个坊均设有里长负责管理事务,相当于现在的街道办主任,不过坊的面积要小得多,南北各三百步左右,管理相当严格,因为进出必须得经过坊门,一到晚上,各个坊门就关闭了,非特殊情况不许进出,当然,也有胆大的敢偷偷翻墙,不逮住还好,若被逮住了就当盗贼歹徒论处。
此时,淳化坊的牌楼下正有一男子在晒太阳打瞌睡,旁边还摆着一根木棍,看样子应该负责看守坊门的坊丁,跟现在的保安一个性质,唯一的差别就是那身行头,防暴盾和钢叉是现代保安的标准配置,而这名坊丁只有一根木棍,而观这货昏昏欲睡的样子,估计还是个战五渣。
“哎兄弟,请问驾部员外郎李靖是住这里吗?”高仁上前踢了踢坊丁的破靴子问道。
那名坊丁睁开惺忪的双眼,估计是被打扰到睡觉,神色颇有些不悦,高仁笑嘻嘻地递了个橘子过去,这是刚才在路边的走鬼档买的,准备作为手信拿到李靖家里,毕竟第一次登门,也不好意思两手空空。
坊丁接过橘子,面色顿时好看了许多,直接剥了皮便开吃,一边点头道:“是的,你找他干嘛?不会是找张鸡婆讨债吧?若是讨债,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高仁挠了挠头:“张鸡婆是谁?俺们高公子是来找贺部员外郎李靖的。”
坊丁打了个哈哈道:“那就没事,呶,从这里往前走,十字街右拐第三间,掩着门的那间就是了。”
高不凡拱了拱手:“谢了!”又抛了一个橘子给坊丁,便举步往坊里行去。
坊丁接过橘子,好心提醒道:“公子若是找李靖,站在他家门口吼一嗓子就行了,最好不要进他家,也不要乱碰东西,更加不要贪小便宜。”
高不凡愕了一下,满心的疑惑,不过还是道谢了一声。高仁这货左手提着几斤羊肉,右手提着一篮橘子亦步亦趋地跟在高不凡的身后,打趣道:“不凡少爷,李靖家里莫非是龙潭虎穴?”
那坊丁估计也是个话唠,闻言笑着插嘴道:“龙潭倒是未必,但肯定是虎穴,母老虎更不好惹。”
高不凡主仆二人一头雾水地走到了十字街口往右拐,果然见到第三家的房子半掩着门,而门口正有一名红衣妇女在摆地摊,也不知在卖些什么。
两人走到地摊前,发现只摆了一只碟子和一个竹筒,碟里盛着炒豆子之类的东西,上面还搁了一根筷子,而竹筒里则装着满满一筒的五铢钱。
红衣妇女看上去约莫三十许岁,模样倒还过得去,就是有点不修边幅,头发蓬蓬松松地束在脑后,脸上不施脂粉,偏偏穿着一套艳俗的红衣,正用粗糙的双手专心缝补衣服。
“哎大娘,你这是作甚?”高仁好奇地问。
红衣妇女的双眉顿时拧了起来,抬头瞪了高仁一眼,凶道:“没长眼睛,叫谁大娘呢?”
高仁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脖子,指了指地上的炒豆子,陪笑道:“大姐,你这是干的是什么买卖?”
红衣妇女竟然立即换上一副热情的笑脸道:“打赌呗,只要你能用一根筷子吃到碟里的豆子,旁边这些钱都是你的。”
高仁眼前一亮,脱口道:“真的假的,有这样好事?大姐不会是消遣俺吧!”
红衣妇女立即拍着胸口道:“当然是真的,不信你们可以去打听一下,我张出尘在淳化坊可是出了名的大善人,温良恭谦虚,童叟无欺。”
高不凡心里咯噔一下,差点就一头栽倒,敢情这位恶俗的大婶竟然就是李靖的老婆红拂女,这形象真是……一言难尽了。传说红拂女不是杨素府中的歌姬吗?后来看中了李靖,不惜夜奔逃离杨素府邸嫁给李靖,如此传奇女子,即便不如公孙盈袖,即便已经年老色衰,至少也不应该是这副模样吧?
不过,看得出红衣妇女底子还是有的,大概率是嫁给李靖后,被岁月这把残酷的杀猪刀摧残成这样了!
高仁显然是心动了,抓起碟中的那根筷子道:“那俺来试试。”
红拂女却把脚一伸,拦在碟子上方,同时右手一伸道:“十文钱试一次。”
高仁顿时瞪大了眼睛:“还要给钱?”
红拂女撇嘴道:“要不然你以为白送?这天下那有此等好事?”
高仁瞥了一眼竹筒中的铜钱,保守估计也有三百文,也就是三十倍的回报,于是咬咬牙摸出十文钱放到红拂的手里,准备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红拂女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将十文钱收入囊中,一本正经地道:“买定离手,离手无悔,先讲好了,只能用这根筷子,不能用手抓,也不能用嘴直接吃,更不能用舌头舔。”
“省得了!”高仁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取了那根筷子便试图把碟子中的炒豆子挑起来,只是那豆子圆滚滚的,筷子也是圆的,怎么可能挑得起来,高仁挑了好几次都失败了,摇头道:“不可能,一根筷子怎么可能吃到豆子,分明是坑人嘛!”
红拂女把腰一叉,一只手几乎戳到高老二的鼻子底下了,大声斥道:“小胖子,说谁坑人呢?你吃不到不代表别人吃不到,更何况你情我愿的事,老娘又没逼你,怎么就坑人了?”
高仁被喷得满脸通红,抹了把脸上的唾沫星子后退了几步,骇然变色道:“大姐,你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张鸡婆吧?”
红拂女勃然大怒,一副择人而噬的模样质问道:“传说?谁传的?”
高仁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坊门的方向指了指道:“守坊门那位大叔!”
红拂女破口大骂:“原来是刘老三这只死狗,老娘今日不把你捏出卵黄来就不姓张!”说完撸起衣袖,凶光毕露,活脱脱就是一头母老虎。
高不凡暗汗,连忙道:“嫂子息怒,稍安勿躁。”
红拂女双目一瞪:“你小子那根葱?你让老娘息怒就息怒啊,甭跟老娘套近乎,甭说叫嫂子,叫姐姐叫亲娘也没用。”
当当当……
高不凡往竹筒里撒了一把铜钱,红拂女眼尖,一眼就数出不下三十枚,不由眼前一亮,立即换上一副笑脸,抛了个媚眼道:“这位公子太客气了,也罢,姐姐大人有大量,就不跟你的仆人计较了,也不跟刘老三这条看门狗计较了。”
高仁不由目瞪口呆,这女人变脸变得可真够快的,泼辣、市侩、脸皮厚、嘴巴毒,难怪得了个外号叫张鸡婆。
高不凡指了指碟子,微笑道:“我也想试一下,行吗?”
红拂女眼珠一转道:“当然可以,不过一次二十钱,刚才给的不算。”
高不凡痛快地从钱袋里掏出了二十文钱交给了红拂女,后者立即眉开眼笑地道:“试吧试吧,规矩你都懂,姐姐就不多说了。”
高仁作了个干呕的动作,高不凡微微一笑,取过那筷子卡嚓地折断成两截,然后用两截筷子轻松地夹起一颗炒豆子送入嘴里……
第257章 意志消沉
高不凡把筷子卡嚓的折断成两截,轻松夹起一颗炒豆子送进嘴里,高仁和红拂女不由都傻了眼,后者手里的二十枚铜钱更是叮叮当当地掉落地上。高不凡又夹了一颗炒豆子,扬了扬手道:“没放盐。”
“这样也行!”高仁猛一拍额头,懊恼地道:“俺咋没想到?”
“你要是能想到你就是少爷了。”高不凡笑道。
高仁立刻竖起了大拇指赞道:“少爷牛逼裂蹄,嘿嘿,大娘不好意思喽,这些钱是俺们的了。”
高仁说着便要俯身拿起地上的那只竹筒,红拂女却突然往两人身后一指,大叫:“不好,着火了。”
高不凡和高仁下意识地转头望去,好好的,哪里来的火?着根毛线啊!意识到上当了的两人急忙回头一看,只见到一条红影飞一般消失在门后,两扇门哐当的关上,只留下一逢烟尘,地摊上那碟豆子和装铜钱的竹筒自然也不翼而飞了,只剩下几粒炒豆子撒落在尘埃中。
高仁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吃吃地道:“不凡少爷,刚才哪个大娘呢?”
高不凡手里还拿着那根筷子,一脸苦笑地指了指紧闭的大门,高仁勃然大怒,这不是耍癞皮吗?脸还要不要了?撸起衣袖便要上前拍门。
高不凡想阻止,可惜已经迟了,高仁只是拍了一下,两扇门竟然应声倒下,嘭——哐当,两块门板倒在地上,瞬间扬尘四起,门后还传出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高仁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右手,这门也太过戏儿了吧,自己只是拍了一下,也不怎么用力就这样子了,这不是碰瓷吗?
“哪来的狂徒,敢破门强闯吾家,还有没有王法了?”双手叉着腰的红拂女出现在扬尘中,双脚开立与肩同宽,横眉怒对高不凡主仆两人,颇有一妇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高仁气乐了,冷笑道:“张鸡婆,装失忆是吧,快把俺家公子赢的钱还来?否则不光拆你家的门,还拆了你家的房子。”
高不凡连忙道:“高仁退下,不得无礼!”
红拂女哈哈冷笑一声道:“还敢问老娘要钱,今日你们不赔老娘钱,老娘还不放过你们呢。”说完翻开其中一块倒地的门板,指着一只已经破成了几块的黑陶罐,理直气壮地大声道:“这是我们家的传家之宝,汉高祖刘邦用来腌过咸菜的,价值连城,卖出去至少值百万钱,不过老娘心地善良,有好生之德,你们随便赔个十万钱就行了,若敢不赔,咱们就官衙里见!”
高不凡不禁目瞪口呆,忽然想了不久前坊丁提醒的那番话,敢情是另有玄机的,这特么的就是碰瓷啊!
高仁面色通红,气得差点说不出话来,指着地上的破黑陶罐吃吃地道:“这……这玩意就一破陶罐,五文钱就能买一个,你吓唬谁呢,就这玩意也想讹人十万钱,作你的春秋大梦吧。”
红拂女冷笑道:“我家的陶罐可不是一般的陶罐,是汉高祖刘邦用过的,世上仅存一件,我家的传家之宝,十万钱速速赔来,少一文老娘都不饶你。”
高仁撇嘴道:“你就吹吧,谁家的传家宝就搁院子里,骗鬼都不信。”
“老娘的传家宝,喜欢搁那就搁那,今日你赔也得赔,不赔也得赔,要不然就见官。”红拂女威胁道。
高仁冷笑道:“见官就见官,怕你,俺家少爷就是官!”
红指女心里咯噔一下,细细打量了高不凡一眼,气势顿时弱了几分。高不凡虽然年轻,但生得丰神俊朗,气度不凡,即便不是官也是大家公子,红拂女的泼辣也只是装出来吓唬街坊和上门讨债的债主罢了,真遇到硬茬也是没辙,要不然她也不必为了给丈夫觅一份好差事而上下打点,甚至不惜举债。
话说去年李靖出京押运兵甲的差事就是红拂女花钱上下打点才要来的,李靖的运气也很好,在途中剿灭了悍匪张金称,红拂女得知后着实兴奋了近个月,可惜后来却空欢喜一场,李靖的新职位被卡在了吏部,大半年都没有着落,而债主却纷纷上门讨债,红拂女没办法,只能用这种碰瓷的方法来让债主知难而退,高不凡主仆两人也是撞枪口上了。
“红拂,发生什么事了?”一把熟悉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名穿着朴素的中年大叔从屋里行了出来,胡子拉碴,同样不修边幅,赫然正是李靖。
“二哥!”高不凡欣喜地叫了一声。
李靖愕了一下,继而大喜过望:“原来是三弟,你几时到洛阳的。”说着快步迎了上去,忽又停下脚步,神情有点尴尬地介绍道:“长卿,这是你嫂子。”
高不凡微笑道:“高长卿见过嫂子。”
红拂女脸红耳赤,干笑两声道:“原来你就是三弟啊,当家的经常提起你呢,呵呵,生得真是一表人才。”
“嫂子谬赞了,二哥在蓨县时也经常提起你,说嫂子你落落大方,温柔体贴,侠义豪气,巾帼不让须眉。”高不凡眼都不眨一下就脱口而出。
红拂女眼前一亮,暼了丈夫一眼,有点不好意思地道:“三弟真会说话,你二哥从来就没当面赞过我。”
李靖老脸微窘,挥手道:“大中午的,三弟肯定还没吃饭,去弄些酒菜来,为夫跟三弟久别重逢,正好喝上几杯。”
红拂女嘀咕道:“当家的好几个月没领俸禄,家里连米面都没了,哪来的酒?”
高不凡立即笑道:“正好我顺路买了一条羊腿,劳烦嫂子料理一下,再顺便买些酒菜和米面回来。”说完便取出一锭银子抛了过去。
红拂女手一伸就灵活地接过了,眉开眼笑地道:“三弟太客气了,当家的,快带三弟屋里坐,饭菜很快就好。”说完又从高仁手里接过那根羊腿和一篮橘子,转身往厨房里跑去。
李靖脸上一阵红一阵热,默默将两扇门板扶起来安上,勉强笑了笑道:“让三弟见笑了,屋里坐吧!”
“高仁,去厨房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高不凡吩咐了一声,便和李靖一起进了屋。
李靖的这座房子不大,陈设也十分简陋,一眼望过去也没啥值钱的东西,桌子一条腿上估计是腐烂了,造成不平衡,所以用一块砖头垫着。
高不凡不禁暗汗,李靖好歹是个驾部员外郎,竟然混得如此落魄,着实令人唏嘘。
李靖本来想给高不凡倒碗水的,结果壶里空空如也,高不凡连忙道:“二哥不必忙,弟不口渴,咱们就这样坐着聊会吧。”
李靖苦笑道:“今日真是让三弟见笑了,愚兄惭愧难当,你嫂子……唉,以前并不是这样的,都怪李靖没用,日子过得一年不如一年,你嫂子在司空府里锦衣玉食,嫁给愚兄后就没享过几天的福,每日粗茶淡饭,为柴米油盐操心,生生从一个知书识礼的好女子,变成了一个锱铢必较的……悍妇!”
高不凡连忙安慰道:“二哥只是暂时时运不济罢了,有朝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重天,到时嫂子就会明白,她当年毅然下嫁给二哥是无比正确的,她没有看错人。”
“承三弟吉言吧,不说愚兄了,说说三弟你吧,听说你在辽东立了大功?”李靖勉强笑了笑道,说实在的,磋砣了那么多年,连他自己都有点自我怀疑了,难免有些意志消沉。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是立了点功劳,皇上封了我为涿郡牧监,毕日将走马上任了。”
第258章 贫贱夫妻,兄弟情义
高不凡和李靖聊起去年两人分别后的经历,后者听完后不由感叹道:“没想到短短一年时间,三弟竟然经历了那么多事,单枪匹马闯辽东,不仅全身而退,还立下了如此大功,委实让愚兄佩服万分。”
高不凡微笑道:“还不是全靠二哥的这本《六军镜》,弟拜读之后获益良多。”
李靖闻言精神一振,他虽然兵法娴熟,空有一身本领却始终没有机会施展,即便写出一部兵书来,没有实战经验,在别人看来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根本不会当一事,而高不凡却因为读了《六军镜》在高句丽取得了辉煌的战绩,这不恰好证实了《六军镜》并非空泛之谈,这是一部真正有用的兵书。
李靖消沉的意志不由重燃了希望,捋须微笑道:“那是三弟你天资聪敏,悟性高,要不然读《孙子兵法》的人多了去,真正能活学活用的却没几个。”
高不凡道:“那也得二哥你的兵书写得好,弟才能从中悟到真理。”
李靖呵呵一笑,心境显然上了几分,诚恳地道:“三弟可否给愚兄详细复盘一遍你在辽东所有战役的经过,愚兄不是夸海口,现存的兵书兵法,愚兄都已烂熟于胸,唯独缺了实战的经验,三弟若能详细讲一讲,愚兄正好两相印证,便可将《六军镜》进一步修改完善。”
高不凡自然十分乐意助李靖一臂之力,于是便从遇上窦线娘等人讲起,详细地叙述了每一场战斗的经过,不知不觉间,李靖便听得入了迷,高不凡也讲得入了迷了,两人还不时讨论一下,遇到意见相左的时候,还唇枪舌剑地争论起来,彼此都获益良多。
时间不知不觉间就过去了,直到红拂女叫两人吃饭,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之后了,两人草草扒了几口饭,又继续聊起来,就跟着了魔似的。
红拂女张出尘也跟着了魔似的,端着饭痴痴地看着口若悬河般的丈夫李靖,连饭都忘记吃了,满心欢喜,眼泪在眶内打转,她已经很多年没看到丈夫如此神采飞扬了。
当年在司空府第一次看到李靖在大司空杨素面前滔滔不绝地高谈阔论时,她就认准了李靖,甚至不顾矜持逃离司空府,主动嫁给了李靖,本以为李靖日后定然会青云直上,飞黄腾达的,可惜却事与愿违。
不过,红拂女仍然坚信自己的眼光,即便日子过得穷困潦倒,依旧不改初心,她坚信自己的丈夫总有出头的那一天,现在缺的就是一个施展才华的机会罢了,所以她不惜举债度日,也要给丈夫争取机会,可是残酷的现实却将她打击得体无完肤,她只能用泼辣和彪悍来武装自己的外壳,让自己看起来并不好惹,最终搏得了“张鸡婆”的名声。
这大半年来,李靖的新任命卡在了吏部,驾部员外郎的职位又退了,于是便处于不上不下的尴尬境地,新职位还没上任,自然没有俸禄,旧职位已经被新人顶上了,肯定也没有俸禄,家里一下子就断了生计来源,日子越发的没法过了,一开始还能借新债还旧债,可是渐渐地,连借债也没人愿意借了,只能变卖家私,不是一般的凄凉。
红拂女实在没办法,只能想些斜门歪道来帮补家用,来打发前来讨债的债主,她也一度心灰意冷过,但每天清晨醒来,还是得坚强地去面对。
这时,终于又见到神采飞扬的丈夫,红拂女难免激动欣慰,对高不凡也生出一丝感激来,至今她还坚信丈夫李靖绝非池中之物,只要遇到贵人,绝对能一飞冲天!
“贵人?”红拂女目光落在高不凡身上,暗道:“这个贵人不就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吗?”
红拂女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丈夫在蓨县遇上三弟高长卿,马上就立了剿匪之功,如今见到三弟,立即又恢复了斗志,三弟不是自己丈夫的贵人又是什么?
念及此,红拂女的心思不由活泛起来,三弟既得可敦的举荐,又获皇上的召见,据说跟长孙家也有瓜葛,说不定有办法搞定这件事,让当家的顺利拿到任命文书,嗯,有机会我得拜托一下三弟才行。
红拂女打定主意,飞快地吃饱饭收拾碗筷,又跑到酒肆豪气地买了两坛酒跑回来,殷勤地给丈夫和高不凡各湛了一碗,笑道:“当家的也别只顾着聊天,敬三弟一碗吧。”
李靖意外地看了红拂女一眼,觉得这是太阳打西边出了,不过他正好口干,便端起酒来笑道:“三弟,先干一碗,咱兄弟二人快一年没见了,今晚不醉无归。”
高不凡愉快地和李靖对饮了一碗,红拂女又马上给两人满上,也给自己倒了一碗,笑道:“嫂子也敬三弟一碗,之前的事是嫂子做得不对,三弟千万别放在心上。”
高不凡笑了笑道:“嫂子多虑了,我从未没放在心上。”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红拂女估计是酒瘾上来了,又倒了一碗酒自己喝掉,这才笑呵呵地道:“你们哥俩慢慢聊,我去炒两昧小菜来下酒。”
“去吧!”李靖挥了挥手,这么多年的夫妻,他哪里瞧出红拂女在打什么主意。
“三弟,时辰也不早了,天黑后坊门就会关闭,你还是先回吧,咱们下次再聊,家中简陋,愚昧兄就不留你过夜了。”李靖微笑道。
高不凡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太阳的确快下山了,于是便道:“也好,那弟明日再来叨扰。”
李靖轻咳一声道:“还是愚兄去你那儿吧,三弟现在哪里下榻?”
“平安坊高升客栈。”高不凡答曰:“弟还会在洛阳遛留些日子,二哥可以随时来找我。”
李靖点头道:“好,愚兄送送你。”
于是两人站起来走出屋,红拂女闻声从厨房跑了出来道:“三弟这就要走了?下酒菜就快弄好了啊!”
高不凡微笑道:“天就快黑了,下回再尝嫂子炒的小菜。”
红拂女连忙道:“天黑怕啥,就在家里住一晚,难得你们兄弟久别重逢。”
高不凡摇头婉拒道:“不必了,客栈里还有女眷,下次吧,我还会在洛阳逗留几日,还有时间相聚。”
红拂女有些失望,但听闻高不凡还会在洛阳逗留,顿时又放下心来,笑道:“既然如此,那嫂子也不留你了。”说完转身回了厨房。
李靖把高不凡送出了家门口,本来还想送到坊门的,高不凡却停下脚步道:“二哥留步,送到这就行了。”
李靖也不是矫情之人,点了点头道:“三弟慢走,明天客栈见。”
高不凡犹豫了一下:“二哥,有件事倒是忘记告诉你了,弟今日在吏部遇上了兵部侍郎斛斯政大人,斛大人邀你我二人到府上一聚,不知二哥意下如何?”
李靖愕了一下,驾部正是属于兵部的下属机构,他自然认识兵部侍郎斛斯政了。
李靖虽然不擅长应酬交际,但并不意味着他愚蠢,其实他心水清着呢,只是骨子里的傲让他不屑于阿谀奉承罢了,斛斯政早不请晚不请,这个时候请自己上门,很明显是因为三弟,十有八九是看中了三弟的潜力,试图拉拢他了,自己只不过是斛斯政拉拢三弟的一个筹码。
“三弟你要去,二哥便陪你去,如果是为了二哥才去,大可不必!”李靖直言道。
高不凡心中一暖道:“其实我的意思也差不多,如果二哥想去,三弟就陪你去,如果二哥觉得没必要,那三弟也不去了。”
李靖亦是心中一暖,笑道:“那就不要去了,不过三弟不怕得罪斛侍郎?”
高不凡耸了耸肩道:“得罪他总比被他牵连强。”说完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大门。
李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点头道:“下次再聊。”说完转身返回屋中。
红拂女不知何时已经躲在门后,见到丈夫回转,顿时神色不自然地道:“当家的,三弟走了?”
李靖点了点头,随手把门关上,然后一言不发往屋里行去。红拂女追上了上前,急道:“当家的,斛侍郎邀请你为什么不去?这可是个好机会呀,有斛侍郎出面斡旋一下,你的委任文书说不定就到了手。”
李靖停下脚步,皱眉道:“红拂,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红拂猛地把锅铲一扔,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积攒的一肚子子怨气终于爆发了,一边哭一边数落李靖不心疼她,为了点面子死活不肯低头,落得磋砣十几年的下场,自己也从一个风华绝代的美人熬成了黄脸婆。
红拂女越说越伤心,越哭越凄凉,把李靖臊得既羞愧又心疼,搂着妻子温言安慰了起来。红拂却不肯依,抽泣着道:“斛侍郎的邀请必须去,要不当家的趁早给红拂写一封休书吧!”
李靖叹了口气道:“红拂,不是为夫不想赴约,刚才三弟的话你也听到了,你觉得三弟如此心窍玲珑的人为何也不愿意赴斛侍郎之约?”
红拂女闻言终于安静下来,反问道:“为何?”
“斛斯政是楚国公的人。”李靖低声道。
红拂女愕了一下,继而不作声了,良久才道:“那你的官职怎么办?”
“为夫自会想办法。”李靖沉声道。
红拂女捡起锅铲默默回了厨房。
第259章 来自寒月的警告
你要是问俏婢鸣翠最紧张什么,自然是最紧张自家不凡少爷了,其次就是那只装了大量金银的大木箱子,这些可是窦姑娘“借”给少爷开马场的本钱,可不敢丢了,所以她把木箱上了把大锁,藏在客栈房间的床底下,白天几乎寸步不离,每晚还要仔细清点一遍才放心。
这时,俏婢又在撅着那混圆的屁股清点箱子中的金银了,杏目亮汪汪的,还一脸的满足,看来钱银确实能给人带来安全感和满足感。
高不凡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自顾自在桌子旁看书。李靖家中的藏书不少,其中大部份是兵书,高不凡临走前向他借了几本来
兵书无疑是枯燥的,再加上是文言文,那就更加枯燥乏味了,不过高不凡却读得津津有味,因上面还有李靖写下来的读书心德和体会,从中可以学到很多东西,真的受益匪浅。正所谓学无止境,不停地学习的人才会不断进步,这是高不凡上辈子总结出来的人生经验,一旦停止学习,这个人基本已废了一半。
这时鸣翠终于把金银清点完了,重新上锁,然后把钥匙贴身藏好,这才将箱子推进床底下,直起腰身捶了撮捶纤腰,抱怨道:“真重,累死婢子了,少爷也不帮人家一把。”
高不凡好笑道:“自找的,谁让你非要天天数来着,金子银子又不长腿,还怕它跑了不成?”
“金子银子是不长腿,可是这世上却有很多三只手的人,这些金银可是窦姑娘借给少爷开马场用的,若是丢了怎么办,小心些总是好的,可不敢大意了。”俏婢认真地道。
高不凡点头笑道:“你说得对,娘亲让你跟来管钱真是无比正确,目光如炬,靠谱!”
鸣翠净了手,走到高不凡身后温柔地替他拿捏肩膀,一边甜笑道:“婢子跟来主要是服侍少爷,管钱只是顺带的,很晚了,少爷还不歇息吗?”
不知不觉间,俏婢的声音已经带上一丝甜腻的媚意,俏脸绯红,杏目含春。
高不凡摆了摆手道:“你先睡吧,我再看会书。”
鸣翠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十分听话地先去暖床了,作为一通房丫环,不仅要办事伶俐,还得知进退,不纠缠,更不能恃宠而骄,这也是老夫人陈氏平时谆谆教诲她的。
蜡烛越烧越短,高不凡手中的书册越翻越薄,终于,三本兵书都粗读完了,外面也敲响了三更,夜深了。高不凡净了手,正准备吹灭蜡烛上床睡觉,忽然动作却定住了,皱起剑眉侧耳倾听。
“少爷,怎么了?”鸣翠从被窝里探出头来好奇地问。
“你先睡,我有事出去一下。”高不凡吹灭了蜡烛,闪身从窗口翻了出去,腾身便跃上了客栈的屋顶。
眼下正是八月初三,天上一弯新月如弓,星月黯淡,四周漆黑一片。古代的夜晚没有光污染,一到晚上真的伸手不见五指,不过高不凡的目力本来就异于常人,再加上修为日深,目力就更加灵敏了,虽然在漆黑的晚上,依旧能看得清清楚楚,只见一名戴着金色鬼脸面具的黑衣人正站在数米之外的屋脊上,黑色长袍随风猎猎,就好像一只巨大的蝙蝠,也不知他在屋顶上站了多久了。
金色面具人仿佛知道高不凡会出来似的,招了招手,一言不发便转身一跃,飘然落在另一座房子的屋顶,竟没发出任何声音,这一手轻身功夫着实了得。
高不凡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跟了上去,两人都是顶级高手,在屋顶上飞檐走壁仿佛如履平地,那些低矮的坊墙更加拦不住两人。
金色面具人一路疾行,很快就离开了平安坊,一直往南越过数座坊,终于来到了洛水旁,在河边站停。洛水畔的风更大,吹得金色面具人的黑袍更加猎猎作响了,放眼望去,洛水上仍有游船画舫亮着灯,丝竹声和女子的娇笑声从船上隐隐传来。
高不凡在金色面具人的身后数米站定,拱手道:“阁下深夜引在下至此,意欲何为?”
金色面具人缓缓转过身来,一双冰冷的眸子透过脸具静静地盯着高不凡,语带讽刺地道:“高公子红袖添香夜读书,真是好雅兴!”
这把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感情,高不凡不禁脱口而出:“寒月!”
没错,这把冰冷的声音高不凡再熟悉不过了,正是公孙盈袖伪装成寒月时用的声音,两人当初被困火山口下时,朝夕相处了好几个月,自然不可能会认错。
公孙盈袖显然还不知道高不凡当初趁她昏迷时已经撕开过她的人皮面具,看到了她的真容,所以还以寒月的身份自居,而高不凡也十分配合,一直没有拆穿她。
寒月冷哼一声:“我还以为高大公子贵人多忘事,不记得本人了呢。”
寒月的声音依旧很冷,还话语间似乎有一股酸味。高不凡笑道:“怎么可能,咱们可是曾经同生死共患难的好友,我忘了谁也不可能忘了你。”
寒月心中微颤,嘴上却冷道:“少跟本人套近乎,杀手是没有朋友的。”
高不凡耸了耸肩道:“好吧,那你今晚来找我作甚,总不会是来杀我的吧?”
“不行吗?我是杀手,只要有人出钱,我连皇帝都杀,更何况是你。”寒月目光冰冷,吐字如冰,手按剑柄。
高不凡不退反进,往前走了两步,迎着寒月的双眸道:“是吗?我不信。”
寒月目光一厉,手中长剑铮然出鞘,化作一点寒星直奔高不凡咽喉而去,端的快如电闪,那浓烈的杀气让高不凡心头大凛,双脚急蹬,倏地向后滑出半米,失声道:“你玩真的!”
寒月并没有追击,还剑归鞘一仰下巴,冷道:“不要高看了自己,三十招之内,我就能取尔性命。”
高不凡点了点头:“我信,你的修为好像又高了不少,莫非是嗑药了?”
寒月愕了一下才会过意来,冷道:“胡说八道,这天下那有增加修为的灵丹妙药,当初要不是我身上有伤,冷楼和乙支文德联手也未必奈何得了我。”
高不凡竖起大拇指道:“你厉害,话说寒大楼使真是神通广大,东都这么大,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寒月冷哼一声:“别忘了我是杀手,即便是大海捞针,我们也有办法找到你。”
高不凡心中一凛,看来镜花水月楼这个杀手组织的确不简单,自己才来到洛阳一天,下榻的地方就被人家掌握了,这情报收集能力真的不是盖的。
“难道真有人花钱买我的命吧?”高不凡皱着剑眉问。
寒月冷冷道:“你继续跟杨玄感走近些,不用别人买你的命,你的命有一天也会保不住了。”
高不凡目光一闪,沉声道:“什么意思?”
“我今日晚来就是要给你一个忠告,不要和杨玄感走得太近,好自为之!”寒月说完便转身欲走。
“等等,先把话说清楚。”高不凡身形一闪,便拦在了寒月的身前。
寒月眼中闪过一丝讶然,冷道:“看来这半年来你的进境的确很大,三十招内,我杀不了你!”
高不凡没好气地道:“能不能别老把杀字挂在嘴边,咱们好歹是共过患难的一对,久别重逢,谈谈心聚聚旧多好,打呀杀呀的多煞风景。”
寒月铮的一剑又向高不凡刺来,后者再次急退半米躲开。
“我是个杀手,不说杀人说什么,你不爱听可以马上滚,还有,谁跟你一对了,没脸没皮的!”寒月冰冷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怒气。
高不凡暗汗,举起双手道:“行,当我没说,但是你得把话讲清楚了,什么叫我跟杨玄感走近些?”
寒月冷道:“你在黎阳仓住了几天,你自己心里没数?”
高不凡面色再变,失声道:“这你都知道?”
寒月冷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高不凡面色一沉道:“我的确在黎仓住了四天,还见了杨玄感,那又如何?杨玄感不能见吗?”
“当然能见,阎罗王你也能见,尽管去见啊!”寒月说完腾身从高不凡头顶飞过,沿着洛水往下游疾奔,不再理会高不凡,似乎有些生气了。
高不凡愕了一下,没想到这败家娘们嘴巴还挺毒的,展开身形急追了上去,一边道:“杨玄感想拉拢我,我没答应。”
“那就最好!”寒月脚步不停。
“为什么?理由呢?”高不凡提气急奔,与寒月并驾齐驱。
“知到得太多并不是好事。”
“如果我偏要知道呢!”
“滚!”
“为什么要滚?不滚不行?”
铮……
寒光一闪,数点剑尖如六出梅花扑面刺来,高不凡急忙一个铁板桥险之又险地避过,当他直起腰时,寒月已经在十几米开外了,腾身一扑,直入河中,稳稳地落在一只小船上,然后小船像箭一般驶向河心,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250章 精神焕发
高不凡站在洛水傍,剑眉深锁,看着黑越越的河面若有所思,他是个穿越者,所以知道杨玄感会因为造反被杀,莫非寒月也察觉了杨玄感会造反,所以跑来警告自己?
那么问题来了,寒月就是公孙盈袖这点是毋容置疑的,自己已经验明证身了,可公孙盈袖不是杨玄感培养出来拉拢人才的歌姬吗?她这行为岂不是等于出卖主公?
一时间,公孙盈袖的身份在高不凡看来便更加复杂和神秘了。
高不凡站在洛水旁思索了半晌不得头绪,便施展轻身功夫原路返了平安坊高升客栈,闪身从窗口跳进了房间。
“少……少爷,是你吗?”鸣翠略带颤抖的声音从床上传来。
高不凡嗯了一声,把蜡烛点燃,见到俏婢正躲在被窝里仅露出个头来,俏脸微白,一脸的担忧,于是笑了笑安慰道:“没事,只是一只野猫从屋顶上跑过而已。”
鸣翠闻言松了口气,从被窝里钻出来,拍了拍很有料的胸口道:“婢子还以为有贼子盯上了咱们的箱子了呢。”
高不凡不禁哑然失笑,原来鸣翠身下赫然压着那只木箱,敢情这丫头把箱子给搬到床上了,难怪被子拱起那么高,这么重的箱子,也不知她是如何办到的。
鸣翠脸上微窘道:“婢子这不是担心贼子进屋来抢箱子嘛,少爷快帮个忙,好重啊!”
高不凡上前把箱子搬起放回床底下,又对着俏婢混圆的臀儿不轻不重地抽了一下,教训道:“钱财只是身外物,小命才是最重要的,若贼子真进屋来抢夺箱子,你最好直接给他,光抱着有什么用,只不过是白丢性命罢了,不值当!”
鸣翠吐了吐舌头,腻声道:“少爷教训得是,要不少爷再教训婢子一下好了。”说完塌着细腰,媚眼如丝。
得,才一日的功夫,勾引人的本事就见长了,那就成全你……
“少爷,真的只是一只野猫经过吗?”得到满足后的俏婢睡不着,一边画着圈圈在少爷旁边低声耳语。
高不凡却已经睡意昏昏,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那少爷为何去了那个么久才回来?”
“因为那是一只母野猫!”
“扑哧,少爷难道对母野猫也感兴趣。”
“少爷不仅对母野猫感兴趣,还对骚野猫也感兴趣,你就是一只骚野猫,小骚蹄子!”
鸣翠捂着嘴吃吃地偷笑起来,低声道:“算了,婢子不逗少爷了,婢子还是打地铺吧。”说完真爬了起来,悉悉索索地穿上衣服打地铺去。
高不凡终于清静了,决定从明天起自己睡一间房,影响实在太大了,难怪黑衣鬼脸人警告自己修炼有小成之前不要近女色,色之头上一把刀啊,这把温柔刀最是厉害,难怪说温柔乡是英雄冡,长期这样下去,自己的修为只怕会不进则退。
高不凡暗自警醒,躺在床上默默修炼静功来,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天色已经大亮了。
李靖说了今日会来客栈找高不凡,果然来了,而且来得很早,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脸上的胡碴也刮得干干净净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上去精神奕奕,一洗往日的颓唐。
高不凡见了不由暗暗高兴,知道经过昨日一番相谈后,李靖已经从低谷中走出来了,重新焕发了斗志,喜道:“恭喜二哥。”
李靖心中一暖,又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道:“你嫂子粗心,一不留神把愚兄的胡子也刮了。”
高不凡哈哈一笑道:“这样挺好,看上去特别精神帅气。”
李靖苦笑道:“几十岁的老头子了,还帅啥气。”
高不凡正容道:“二哥此言差矣,正所谓男人四十一枝花,二哥正值壮年,哪里就老了,正是锐意进取的大好年华。”
李靖呵呵一笑:“男人四十一枝花,这又是哪儿杜撰出来的说法,不过听着挺提神的,三弟洒脱乐观,二哥真应该向你好好学习。”
高不凡笑道:“在这一点上,二哥的确该向小弟学习,对了,二哥吃早餐了吗?”
李靖点头道:“吃过了,走,咱们接着昨天的话题聊,昨晚二哥想了一晚,想到了一个对付骑兵的好点子。”
高不凡苦笑的道:“我还没吃,要不二哥陪我再吃点,咱们可以边吃边聊。”
李靖愕了一下,点头道:“也好。”
于是乎,两人便在客栈的大堂中找了一张桌子坐下,点了一桌丰盛的早点,一边吃一边聊。李靖嘴上说吃过早餐了,但吃起来却半点也不含糊,满满一桌的包子、油条、肉粥和饺子,最后都被两人分吃干净了。
高不凡拍了拍肚子,笑道:“吃饱了,这里说话不方便,二哥,咱们进房间里面聊吧。”
“咳,有劳三弟带路。”李靖摸了摸撑圆了的肚子,有点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这几个月来断了俸禄,生活水准急剧下降,他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么饱了。
两人正准备回房继续聊,却听到有人问道:“掌柜的,蓨县来的涿郡牧监高长卿是不是住在你的客栈里?”
高不凡和李靖下意识地转头望去,只见一名身穿绿袍,头戴一梁进贤冠的官员正站在柜台前向掌柜的打听高不凡
那掌柜的点头哈腰地答道:“回大人,是的,高大人的确住在本客栈……呶,那不就是高大人吗?”
那名绿袍官员闻声转过身来,这时高不凡也认出来了,此人正是昨天在吏部负责帮他办理文书手续的员外郎孙大人。
高不凡不禁有些意外,迎了上前拱手笑道:“原来是孙大人。”
孙员外郎见到高不凡,顿时眼前一亮,竟然出奇的热情,快步迎上来拱手施礼道:“高大人原来真在这里,让下官一顿好找。”
高不凡暗汗,自己这个涿郡牧监只有从七品,员外郎也是从七品,论实权尤在自己之上,姓孙的竟然自称下官,姓孙也不用装孙子成这样吧。
“孙大人折煞本官了,不知孙大人找本官何事?”高不凡不动声色地问。
孙员外郎扫了一眼李靖,陪笑道:“高大人有客人在啊……这位是?”
高不凡连忙介绍道:“这位是本官义兄李药师,原驾部员外郎!”
孙员外郎表情顿时精彩了,呵呵笑道:“原来是李大人,巧了,此事正好与李大人有关。”
第251章 上谷郡丞
李靖皱了皱眉:“与本人有关?还请孙大人明言。”
高不凡笑道:“孙大人一大早便赶到此,不知用过早膳了没,不如坐下喝口茶水,吃点东西再慢慢聊?”
“呵呵,高大人客气了,那下官就多有叨扰了。”孙员外郎笑容可鞠,心想,瞧瞧人家高长卿,年纪轻轻的却极会做人,李靖这几十岁的年纪反而不如人家高大人玲珑晓事,难怪坐了十几年的冷板凳,不过,这家伙估计近来是踩到狗屎了吧,竟然时来运转了。
三人在桌旁坐下,又让掌柜重新上了茶水和几味早点。孙员外郎喝了口茶润了润喉咙,这才好整以暇地从袖子里取出一份文书道:“下官这次来找高公子,是特意来给您你送委任文书的。”
高不凡愕然道:“本官的委任文书昨天不是已经办好了吗,这是那么的委任文书”
孙员外郎呵呵笑道:“是李大人的委任文书,昨天终于办下来了,下官由于不知道李大人的住处,所以只好来找高大人了,高大人乃李大人的义弟,想必知道李大人的住处,没想到李大人本人竟也在此,倒是省事了。”
李靖浑身一震,目光疑惑地望向高不凡,见后者也是一脸的懵然,于是更加不解了。高不凡的心却是微沉,莫非斛斯政这家伙已经先斩后奏,出面替二哥李靖通了气,把一直压着的任职公文要来了?
“原来如此,有劳孙大人了。”高不凡道谢一声,从孙员外郎手里接过公文打开一看,发现的确没错,是李靖的任职文书,上面已经盖了吏部的印鉴,只要拿着这封文书,李靖就可以走马上任了,但是文书上面的职位却是有点出入,竟从马邑郡丞变成了上谷郡丞了。
高不凡把文书书递给了李靖,笑道:“恭喜二哥,升任上谷郡郡丞。”
“上谷郡丞?不是马邑郡丞吗?”李靖接过文书一看,发现上面写的的确是上谷郡丞,不由皱眉望向孙员外郎。
高不凡拱手问道:“孙大人,这是何解?”
孙员外郎轻咳了一声道:“上面给调整了一下,李大人现在改任上谷郡郡丞了。”
虽然同样是郡丞,但马邑属于上郡,郡守秩正三品,通守正四品,作为佐官的郡丞也有从五品,而上谷郡是个下郡,所以郡丞品秩也要低一级,只有正六品。
高不凡皱起剑眉不悦道:“这是谁作的调整?吏部侍郎卫大人吗?”
孙员外郎轻咳一声道:“高大人别瞎猜,这是正常的人事调整,李大人若有异议,可以继续在吏部挂名候缺。”
李靖到底官场经验比高不凡丰富,知道自己马邑郡丞的职位久悬不决,肯定是被别人占了,正所谓一个萝卜一个坑,所以现在只能把自己调往上谷郡任郡丞了。
“本官没有异议,谢过孙大人。”李靖站起来抱拳一礼,把文书收起来放入怀中。
孙员外郎暗松了口气,总算李靖识趣,没有闹起来,笑道:“李大人客气了,恭喜李大人青云直上,鹏程万里。”
既然李靖没意见,高不凡自然也没意见,反正都是郡丞,差个一品半品有什么好争的,而且大隋这官也没几年可当了,到是一切都会推倒重来,以二哥的才华,不愁不能大放异彩。
孙员外郎又坐了一会,吃了点些茶点便起身告辞了,高不凡和李靖把他送出了客栈,试探问:“孙大人,我二哥的委任文书一直悬而未决,为何突然就成了?”
孙员外郎打起了太极道:“总得要走流程嘛,上面要审核讨论,有的人快些,有的人迟些,很正常。”
高不凡哦了一下,没有再问,这时孙员外郎眼珠一转,低声道:“原来高大人还得越王赏识,为何不早说,呵呵,高大人真是深藏不露,后生可畏呀!”
高不凡愕了一下,越王杨侗?自己几时得他赏识了?更何况赵王杨侗不是只有九岁吗?他能赏识我什么?赏识我撒尿比他远吗?
高不凡一脸懵比,孙员外郎则一脸的讳莫如深,那表情仿佛在说,你小子还特么的挺能装的,你继续装!
孙员外郎坐上马车走了,李靖疑惑地低声问道:“三弟你几时认识越王的?”
高不凡耸了耸肩道:“二哥,如果我说连越王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你信吗?”
李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不过还是点了点头道:“我信,三弟不会骗愚兄,也没这个必要。”
高不凡现在是一头雾水,不过不管怎么说,只要不是斛斯政打的招呼,那就什么都好办,笑道:“管他呢,反正二哥的上任文书到手了,值得好好庆祝一下,择日不如撞日,二哥这就回去叫上嫂子,咱们找一个大酒楼庆祝一番如何?”
李靖的脸上露出了一线笑容,心情也是十分激动,他在驾部员外郎这个职位上磋砣了好多年,空有一身本事却得不到施展,就别提当憋屈了,现在终于可以施展拳脚了。
上谷郡虽然只是一个下郡,不如马邑郡繁华,但是上谷郡就在涿郡的旁边,与突厥接壤,而且上谷郡山高林密,太行山上盘踞的匪类多如牛毛,正好用来大展身手,立功的机会多多,不像驾部员外郎,整日无所是事,立功更是想都别想。
一想到此,李靖便心潮膨湃,不得不说,三弟真的是自己的贵人啊,他这一来,自己被久拖了半年的委任文书就到手了,虽然稍微有点出入,但对他来说却无关紧要,相反,他还觉上谷郡更适合他。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郡丞虽然只是郡守的佐官,却是典兵的,手握兵权,反而郡守不典兵,只管治政,这也是一种地方官相互制衡的方式,部份上郡还设通守一职,虽然官阶在郡守之下,却节制一郡或数郡的兵马,譬如张须陀就是齐郡通守,权力很大。
“到酒楼酒吃太破费了,不如去愚兄家里,你嫂子的手艺还可以,买些食材回去自己烹制,既放心又省钱。”李靖受穷了那么多年,人也变得十分节俭。
高不凡笑道:“也好,不过大哥不介意小弟多带几个人吧?”
李靖笑道:“自然没问题,三弟的朋友就是二哥的朋友,那有不欢迎的道理。”
“既然如此,那就改为明天如何,弟多约几个朋友一齐前往,也好替二哥你热闹热闹。”高不凡笑道。
李靖心情好,精神焕发,点头道:“那再好不过了,刚聊到兴头上,咱们继续聊了,明天再摆酒庆祝。”
高不凡摇头道:“不聊了,二哥还是赶紧回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嫂子吧,也让她高兴一下。”
李靖一想到妻子红拂女,不由心中一柔,既心疼又惭愧,这些年真的苦了她,于是点了点道:“那愚兄先告辞,明日再叙。”
李靖兴冲冲地走了,高不凡伸了个懒腰,心情莫名的好,只是很疑惑,因为听孙员外郎的意思,是越王赵侗发话了,二哥李靖的委任文书才顺利下来的,这其中到底有何缘故?自己根本不认识赵侗这个小屁孩啊,估计这小屁孩也没空搭理自己。
得了,管他呢,反正不是走杨玄感的路子就行,想那么多实在伤脑筋!
高不凡见时间还早,早餐也吃得饱饱的,便叫上高世雄兄弟一起上街溜达,哥俩求之不得了,屁颠屁颠地跟着高不凡去逛街。
第252章 又见高俭
“长卿老大,咱们到了洛阳,为何不去拜访士廉世叔?出门时俺爹就叮嘱俺们兄弟俩了。”高世雄一边撸着一串冰糖葫芦,一边道。
高不凡点头道:“必须去啊,这不是刚办完事,现在就去如何?对了,你们知道士廉世叔住哪吗?”
高世雄和高世衡面面相觑,后者讪讪地道:“爹好像告诉过俺们的,但是俺们给忘了,要不打听一下?”
高不凡倒是记得长孙府就在玉鸡坊,这是长孙无忌当初告诉他的,于是道:“那咱们先去找辅机兄,回头再拜访士廉世叔。”
高世雄拍掌道:“好办法,长孙无忌肯定知道士廉世叔住哪。”
高世衡翻了个白眼道:“你这不是废话吗,哪有外甥不知道舅舅住哪的。”
高世雄撇嘴杠道:“事无绝对,俺就知道有人不知道舅家在哪。”
“谁?说不出来就是你编的。”高世衡反杠道。
高世雄嘿嘿一笑:“倚红偎翠楼的小桃姐记得不?生了个儿子叫憨蛋儿的,从小就在青楼中长大,这憨蛋儿不仅不知道舅家在哪,就连他爹是哪个也不知道。”
高世衡顿时作不得声,高不凡不由啼笑皆非,要是长孙无忌听到这两货拿自己和什么憨蛋儿作比,只怕性情再是墩厚都要忍不住狠揍他们一个满头包,奶奶的,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高不凡也懒得再理会这两对杠精,拦住一名过路的本地人,礼貌地问明玉鸡坊的位置便往那个方向走去。
“原来长孙无忌就住在玉鸡坊,好像也不是很远,对了,为什么要叫玉鸡坊,不叫金鸡坊银鸡坊的?”
“金鸡银太俗气了呗!”
“玉鸡就不俗气?”
高世雄哥俩又杠了起来,真的是无事不可杠,简直就是杠精转世,高不凡一个头两个大,暗暗决定下次只带其中一个出来,这样就杠不起来了。
玉鸡坊距离平安坊确实不算太远,不过玉鸡坊就在皇城东面附近,住宅的档次也比平安坊高多了,住在这里的都是高门大户,就连坊门的牌楼也更加高大气派,负责把守各个坊门的坊丁均有两人,而且精神奕奕,跟淳化坊门口那位癞皮狗一般在太阳底下睡懒觉的坊丁截然不同。
高不凡三人进了玉鸡坊,很快就找到长孙府的所在了。虽然自从长孙炽和长孙晟死后,长孙家就开始没落了,但好歹是数朝累积下来的世家大族,正所谓虎死不倒架,那门楣还是在的,当然,若后续十几年长孙家都没有晚辈崛起,这门楣只怕也难保得住了。
眼前这座长孙府邸占地怕有数亩,朱漆大门一旁还开有一个小门供下人和车马平时进出,而大门平时是关闭着的,只有贵客,又或者主人出入才会打开大门。
此时,长孙府的两扇朱漆铜皮大门便关闭着,门前的石阶两边各有一只威风凛凛的石狮子,大门上方挂着一块金漆牌匾,上书“长孙府”三个大字,落款是杨坚,竟是隋文的御笔,长孙晟受宠程度可见一斑。
看到这副牌匾,就连高世雄兄弟这对杠精也乖乖地闭上了嘴,还暗暗竖起大拇指赞一声:“气派!”
高不凡不禁暗暗感叹,这就是世家大族的底蕴啊,非寻常人家可比,上前一步对着看门的下人道:“在下蓨县高长卿,特来拜访辅机兄,劳烦通传一声。”
那名下人却是长相不善,本来就是朝天鼻,偏要踞傲地微仰着头,于是乎,两只鼻孔就仿佛在瞪着上你一般,还一脸不耐烦地挥手道:“什么鸡胸鸭胸的,乱七七八槽,快走快走,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以为是菜市场吗?”
高世雄和高世衡差点绝倒,这哥们真特么的是个人才。
高不凡微不可察地皱了皱剑眉,长孙家的家风不应当是如此啊,莫不是长孙晟去世后,家风竟败坏于斯,连看门的下人都如嚣张无礼了?
“本官是来拜访无忌公子的,烦请通报一声。”高不凡沉声道。
那名下人顿时愕了一下,又重新打量了高不凡一眼,心里不由暗暗嘀咕了,这小子也就十六七的年纪,而且还不穿官服,却自称本官,莫非是在吓唬了老子?
“这位公子面生得很,不知现任何官职?”下人眼珠一转,抱拳施了一礼问道。
敢情这位不是不知礼,只是目高于顶而已。高不凡淡然道:“本官乃渤海郡高不凡高长卿,和无忌公子是好友,你只须通传一声就行了,至于本官现任何官耻,非是你可以过问的。”
下人面色一阵红一阵热,不过高不凡这座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反而把他震住了,低下那双瞪人的鼻孔,拱了拱手道:“原来是高公子,请稍等。”说完便转身进了府中。
高世雄撇嘴道:“这种人是不是犯贱,非要别人对他不客气才跟你客气。”
“可不就是,看来长孙家也不咋的,下人调教得连俺门家都不如。”高世衡难得不抬杠,竟然附和起来。
片刻,那名下人便出来了,客气地道:“我们家无忌公子不在,高公子下回来吧。”
高不凡眼中闪过一抹狐疑,那么快就回转,他有点怀疑这货根本没有进去通报,可是怀疑归怀疑,他也无可奈何,总不能把他撂翻在上审问不是?只好转身准备离开。
结果刚转身就与一人打了个照面,双方均愕了一下,来人脱口而出:“长卿!”
高世雄和高世衡异口同声叫声道:“世叔。”
原来来人不是别个,赫然正是高俭高士廉,只见他穿着一身绿色的公服,看样子似乎刚刚下班。高士廉现任知礼郎,在鸿胪寺办差,平时也没什么事情可干,属于可有可无的底层小官。
高不凡拱手施礼道:“小侄见过世叔。”
高士廉不由面露喜色,笑问道:“长卿,世雄世衡,你们几时来的?”
高不凡答道:“前天到的,昨日去了吏部办事,今天本打算去拜访世叔的,可是却忘了世叔的住址,所以便先到此拜访辅机。”
高士廉捋须微笑道:“原来如此,我住在南城永兴坊,长卿可是到吏部报到的,手续可办妥了?”
高不凡点了点头:“办妥了,毕日将赴涿郡上任,皇上封了小侄为涿郡牧监。”
高士廉十分高兴,同时也暗暗佩服姐夫长孙晟看人的眼光,高长卿这小子真的不简单,短短一年时间就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先是协助李靖剿灭了悍匪张金称,紧接着又在契丹救了可敦,马上又在辽东立下大功,受到皇上的召见来亲封,虽然只得了一个涿郡牧监,但品秩却不算低了,从七品,比自己这个知礼郎都还要高,假以时日,肯定更加不得了,要知道高不凡现在只有十六岁,前途是绝对无可限量的。
“恭喜长卿,涿郡牧监也不错,好好干,为我渤海高氏光大门楣。”高士廉拍了拍高不凡的肩头鼓励道。
众人客套了几句,高士廉便好奇地问道:“长卿既然是来找无忌的,为何不进去就离开?”
“下人说辅机兄不在家,让我等下次再来。”高不凡直言道。
高士廉皱了皱眉,走到那名门房跟前问道:“牛宏,无忌今天不在家吗?”
原来那名下人叫牛宏,原是长孙家二公子长孙安业的随从之一,在长孙晟去世之后,长孙家便是这位长孙安业话事了,于是便将府里管事的位置都换上自己的人,还专门派了这个牛宏看管大门。
第253章 公平竞争
话说长孙晟共有四个儿子,长子叫长孙行布,三子叫长孙安业,均是原配夫人所生,而次子叫长孙恒安,乃妾室庶出,至于四子大家都知道了,那就是长孙无忌,与妹妹长孙无垢均是续弦高氏所生。
长子长孙行布本是一株好苗子,但有点倒霉,在汉王杨谅造反时就被叛军杀了,所以长孙晟死后,长孙家的管家大权就落在三子长孙安业手里。
长孙安业虽然只排行第三,但他是元配嫡子,老二长孙恒安乃庶出,在家里没啥地位,连长孙无忌都不如,所以没有存在感。
偏生这个长孙安业却是个游手好闲之辈,整日不务正业,而且还嗜酒如命,经常欺压寡母高氏和长孙无忌兄妹,在家里一副为我独尊的架势。父亲长孙晟去世不久,长孙安业就开始在家里称王称霸了,首先将管家撤换了,把财政大权捏在手里,其他管事的位置也全部换成自己的人,就连守大门的负责人也换成了自己随从牛宏。
此时,只见那牛宏皮笑肉不笑地答道:“回舅老爷,无忌公子今日的确不在府里,前日一早就跟朋友出城射猎去了,至今未归。”
高士廉闻言不由大皱其眉,无忌这孩子自从没了父亲管束,行事倒越发的放纵起来,竟然外出数日不归,不用看,肯定是跟李世民他们混在一起了,终日行那游侠好勇之事,沾惹了一身杂气,荒废学业,虚度光阴,真真岂有此理,等他回来看我如何教训他。
“世叔,既然辅机兄不在,那咱们下次再来吧。”高不凡道。
高士廉却是心中一动,大哥生前就有意于高长卿,正因如此,才一直拖着没有答应无垢和李世民的婚事,如今看来大哥的眼光没错,短短一年时间,高不凡已经声名鹊起,崭露头角,还得到皇上的召见和亲封,就目前看来比李世民只强不弱,只是不知后劲如何,若无意外,未来可期。
当然,李世民的家境优势则是高不凡不可比拟的,而且李世民跟无忌还是往来密切的好友,自小就跟无垢认识,近水楼台先得月,高不凡未必就争得过。
“既然如此,我何不给长卿制造点机会,至少让竞争显得公平一些呢?”高士廉心想。
高士廉到底也是渤海高氏一族,心自然偏向于高不凡一些,不过,他又不能不为外甥长孙无忌的利益考虑,因为就目前而言,无垢嫁给李世民,与李家联姻,对长孙无无忌的助力显然是最大的。
正所谓手心手背都是肉,高士廉也只好尽量做到公平了,在他看来,李世民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而高不凡好不容易来一次洛阳,连观音婢的面都难得见一次,实在太吃亏了。
高士廉心念电转,立即就打定了主意,沉声道:“大哥生前对长卿青眼有加,长卿既然来了,不如进去给他上炷香?”
高不凡闻言点了点头道:“固所愿也,只是这样方便吗?”
对于长孙晟,高不凡还是相当尊敬和感激的,当初他还只是个“战五渣”,连曾阿大也打不过,要不是有长孙晟护着,恐怕已经被宇文智及生吞活剥了。
另外,高不凡的内心对见到长孙无垢还是有一丝期待的,正如一首诗中所写的: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这世上总有一些美好的人或事物,能让人一见钟情,铭刻在心中挥之不去,而这些美好的人和事物往往都是短暂的,一旦错过了,最终只能在心中留下一辈子的惋惜和惆怅,人面不知可处去,独留桃花笑春风。
高不凡对长孙无垢,或许算不得一见钟情那么夸张,但当初在高鸡泊第一次见到长孙无垢时,这位长孙妹妹在悍匪屠刀下安静端庄的模样的确给高不凡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这一幕“唯美”的剪影一存于他心间。
春花灿烂却短暂,青春美丽却难再,特别是古代女子,甚至青春还来不及绽放,在豆蔻年华便嫁作他人妇了,所以当初长孙无垢离开飞鹰马场回洛阳时,高不凡内心是惆怅的,甚至说有点担心,担心下次再见面时,长孙无垢已经成为李夫人了。
所以,现在高士廉既然想出一个堂皇的理由邀请他进长孙府,高不凡自然求之不得了。
高士廉闻言暗喜,看来长卿这小子的确对观音婢有意思,那就好办了,当初这小子吹了观音婢满身的蒲公英,就知道这小子不可能对无垢没有念想,微笑道:“世叔带你进去,有什么不方便的。”
高不凡连忙道:“那就有劳世叔了,世雄世衡,你跟我们一起进去吗?”
高世雄挠了挠头:“长卿老大,还是算了吧,俺们在外面等你。”
高世雄兄弟跟长孙晟也不熟,关系更是隔得远,自然不愿进去上香祭拜,而且主家又不在,那就更加不方便了。
高不凡见两人不愿意,也不勉强,便跟着高士廉从侧门进了长孙家。高士廉是舅老爷,又是带人进去祭拜老家主,牛宏自然不好拦阻,乖乖地放行了,不过也马上跑去禀报了管家。
那管家叫周福贵,原是长孙安业的长随,根本没有管家的经验,甚至连珠算也不会,不过却不妨碍他当管家,谁叫人家跟对了主人,长孙安业是长孙家唯一的原配嫡子,年纪还比长孙无忌大,按照长幼有序的原则,长孙家的家业自然该由他来继承了。
且说那管家周福贵见到高士廉擅自带外人进长孙家,心中十分不爽,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就没给高士廉好脸色,要不是高士廉舅老爷的身份还有点用,估计已经被他叫人撵出去了。
高不凡见状不由暗暗为长孙无忌兄妹的处境担忧了,既然管家敢如此态度对代高士廉,估计也不会对高氏三母子有好脸色。不过,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高不凡就算担忧又能如何?总也不能插手别人的家事吧。
高士廉和高不凡两人终于在管家周福贵的“盯梢”下,给长孙晟的神主牌位上完香,正当高不凡以为没机会见到长孙无垢的时候,一名婢女走了进来道:“周管家,夫人听说舅老爷来了,请他到西厢一见。”
周福贵皱了皱眉,淡道:“知道了。”
高士廉微笑道:“大哥生前经常在家姐面前提起长卿,难得如此凑巧,不如长卿也与世叔一道进去见一见你姑姑?”
高不凡连忙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高士廉也不等周管家发话,便带着高不凡跟在那婢女身后往西厢走去。周福贵此人根本上不得台面,腹内空空,就没有当管家的料,虽然觉得高不凡这个外人见内眷不妥,却寻不到由头来阻止,毕竟高士廉已经说了,是带高不凡进去拜见姑姑,所以这货搜尽枯肠也找不到反对的理由,嘴巴张一张了,最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高不凡跟在高士廉的身后进了后院。
不过,周福贵这货倒是挺尽忠职守的,既然阻止不了,他便立即派人去通知外出喝酒的长孙安业,心想,正好三郎近日正愁寻不到借口拿捏后母高氏,这不机会就来了,嘿嘿,若能把长孙无忌这小子赶走,日后长孙家名下的产业不就全都是三郎的了?至于剩下的庶子长孙恒安,更加不必放在眼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