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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证道     隋末扬旌txt下载     隋末扬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96章 飞夺浮桥(中)

    当高不凡仗刀立马于浮桥上的时候,一轮旭日正好从东边的地平线下跳了出来,万道霞光仿佛就是从他身后释放出来的一般,耀眼夺目,光芒万丈!

    “渡——河!”高不凡手中横刀一指,口中吐出了两个字,声音沉稳而有力,撕破猎猎的河风,清晰地传进在场每一名隋兵的耳中。

    “渡——河!”隋兵们几乎异口同声地呐喊,仿佛山呼海啸,令让热血澎湖。

    紧接着,作为第一梯队的刘武周,率着麾下五百步兵率先上了浮桥,向着对岸快步冲去,与此同时,弓箭手乘坐的二十五艏船也分别在浮桥的上下游同时出发,仿佛离弦的箭一般划向对岸,负责操船的都是柳岸里的村民,窦线娘也在其中。

    秦琼和罗士信负责率骑兵断后,提防辽东城中的守军出城阻击。

    这时,对岸水寨中的高句丽守军显然已经有了防备,当刘武周率领先锋刚从浮桥上接近,对岸的水寨便射出了密集的箭雨,冲在最前面的隋兵当场像割麦子般倒下了一大茬,十几具尸体落入河中,倾刻把河水都染红了。

    刘武周冲在最前面,幸好他举着盾牌,否则这一波便成了箭下鬼了,纵然如此,他还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只见他手中那块盾牌赫然插满了利箭,很明显,对岸的水寨中至少有两百名弓箭手,由此可推测,守军只怕在千人以上。

    “刀盾手在前,刀盾手在前!”刘武周声嘶力竭地大喝,立即调整进攻的队形,与此同时,战船上的隋军弓箭手也开始射击,掩护浮桥上主攻的同袍。

    高不凡难得的神色冷峻,沉声大喝:“擂鼓助威。”

    几名力士立即在这边桥头架起了两面战鼓,咚咚咚咚地敲响,激越的战鼓声中,隋军们士气大振,潮水般往前扑去,可惜浮桥狭窄,战阵根本就铺不开来,发挥不了人数上的优势,而水寨中利箭铺天盖地落下来,把隋军压得根本抬不起头来,隋军即便有盾牌在手,依旧伤亡很大,不时有人中箭落水。

    高不凡见状不由暗暗着急,看来对岸水寨中的守军远远多于自己的预计,就这种密度的箭雨,弓箭手少说也有两三百人,那么留守水寨的兵力只怕有一两千人,大意了!

    这时,战船上的隋军弓箭手开始使用火箭了,沾了石油的弓箭呼啸着落入水寨中,顿时片地开花,处处烈焰,黑烟滚滚。

    火箭显然凑效了,水寨中射出来的箭雨稀疏了很多,估计里面的人正忙着灭火呢,刘武周趁机一鼓作气,率部往前急速推进了,结果攻到对岸的桥头时,立即又遇上了更加顽强的阻击。

    高句丽守军占据了地利,数不清的长枪对准了桥头,而长枪前面是密不透风的盾阵,让人见之生畏。刘武周尝试冲击了几次,根本没办法撼动对方的盾阵,还被长枪扎死了十几名弟兄,而刘武周自己也差点被扎个透心凉。

    这下糟糕了,先锋部队被阻于桥头前进不得,后面的队伍自然也被困在桥上,而水寨中的箭雨又开始密集起来,不时有隋兵中箭死伤。

    高不凡剑眉深锁,情况不妙啊,时间拖得越久伤亡肯定越大,伤亡越大士气就越低落,一旦隋兵们的士气被瓦解,那就真的兵败如山倒了,而且,如果对岸水寨中的守军豁出去,直接把浮桥给断掉,后果不堪设想,桥上的隋军至少会死掉一半。

    情况危急,不能再拖了,必须尽快攻下对面的桥头!

    高不凡把心一横,命人取来一坛子石油,大声喝道:“行俨,助我一臂之力。”

    裴行俨见到高不凡一手持盾,一手抱着装满石油的大坛子,立即便意会了,沉声道:“没问题,不过长卿你也要小心。”

    高不凡点了点头,已经飞步上了浮桥,快如奔马般向着对岸疾奔而去,裴行俨手腕一翻,二石弓已经握在手中,点燃一支火箭扣在弦上,然后紧跟在高不凡身后疾奔,同时厉声大喝:“统统让开。”

    桥上的隋兵见状纷纷让出一条道路,高不凡脚步如飞,转眼间便奔至浮桥的后半段,这里的隋兵队形密集,而且头顶上方是对面射来的密集箭雨,根不可能给高不凡让出一条道路来。

    高不凡长啸一声,人如飞鸟般纵身跃起来,竟踩着隋兵们的肩头继续往前飞奔,速度也没慢多少,如履平地一般,跟在后面的裴行俨见状都忍不住要大声喝彩,不过他可没有如此了得的轻身功夫,只能停下脚步站在浮桥的中间,还好,以二石弓的射程,距离应该足够了,他对自己的箭术有信心。

    高不凡的一声长啸犹如龙吟一般,瞬时吸引了战场双方的注意,再加上他在人头上飞驰,想不引人注目都难了。

    水寨中的高句丽守军不由愕住了,这鸟人抱个酒坛子想干啥?管他干啥,射他就远事了!

    倾刻间,数不清的利箭便向着高不凡招呼过去,窦线娘在船上看到,小脸都吓得煞白,失声尖叫:“高大哥。”

    叮叮咚咚……

    高不凡举着的盾牌倾刻插满了箭矢,就好像刺猬一般,那场景简直是惊心动魄。这时,高不凡已经奔至桥头十米开外,突然再次长啸,右手猛地一抡,装着几十斤石油的酒坛便呼啸着飞了出去。

    就是现在!

    裴行俨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崩的一声,火箭离弦而出。只见那只酒坛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当到达最高点的时候,刚好位于桥头盾阵的上方。

    当……

    裴行俨射出的火箭就好像长了眼睛似的,正中酒坛子,酒坛当场炸碎,里面几十斤石油飞溅而出,随即发生了爆燃,变成了一大片火雨泼天撒下。

    位于火雨下方的守军盾牌手倾刻就遭了大殃,盾牌可以挡住箭矢,可以挡住刀枪剑戟,但特么的挡不住从天而降的火雨啊。

    轰蓬……

    要命的烈焰从天而降,下面的盾阵倾刻燃烧起来,并且迅速土崩瓦解,很多盾牌手们身上都着了火,惨叫着在地上滚来滚去……

    只是石油这玩意倒在身上点燃,除非量不多,否则大罗神仙都难救,所以倾刻间,不少盾牌手便成了火人,任由他们如何凄厉的惨叫挣扎,最终也逃脱不了被活生生地烧死的命运,即便侥幸没死,被大面积烧伤的人绝对生不如死。

    桥头的盾阵瓦解了,附近的守军也在慌乱地躲避烈火,刘武周只要不傻,此刻都知道该怎么做了,他举步冲上前,一枪便将一命全身着火的高句丽守兵挑飞,枪身横扫,又击碎了一名守军的天灵盖,威风凛凛地大喝:“弟兄们,杀啊!”

    “杀!”隋兵潮水汹涌,成功抢占了桥头,所有着火的守军和盾牌都被踢进了河中。

    高不凡回首望去,只见裴行俨还站在浮桥的中间,冲着他竖起了大拇指,不由会心一笑,同时也松了口气,别看他刚才很拉风,其实险象横生,那么密集的箭雨,只要不慎中上一两支,约对非死即伤。

第197章 飞夺浮桥(下)·毁桥

    隋军成功抢占了对岸桥头,高不凡本以为接下来将会是水到渠成的局面,可是水寨中的高句丽守军竟然出乎意料的顽强,不仅死死守住阵线没有后退一步,甚至连续发起数波反攻,试图将桥头重新夺回来。

    刘武周这家伙刚开始作战还是相当勇猛的,随着身边战死的人越多,渐渐便有些胆怯懈怠了,不敢再身先士卒,而是更多的躲在后面吆喝,偶尔冲上前厮杀一阵子,很快又退下来继续吆喝,典型的雷声大雨点小,屁用都不顶。

    正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将领是下面士兵的表率,将领带头浑水摸鱼,下面的士兵又怎会拼命?

    眼见队伍被阻在桥头不能再前进半分,甚至有被敌军逼得后退的迹象,裴行俨不由急得肝火上升,大声道:“长卿,让我上吧,叫刘武周这怂货退下来。”

    高不凡也看出刘武周怯战了,便点头答应,命刘武周率部有序后撤,裴行俨则率三百名生力军冲了上前,最后干脆把罗士信也派了上去。

    这两员猛将一上阵,效果无疑是相当显著的,简直就是双龙出海,威不可挡。

    正所谓将既不惜死,兵安敢不用命?

    裴行俨和罗士信两人猛冲猛杀,以一当十,身后的隋军士气如虹,终于杀得守军缓缓后退,而战船上的隋军弓箭手也趁机靠船登岸,从两翼向水寨内放箭,利箭如同飞蝗,杀得里面的守军心胆俱寒,加速往后退却。

    战场上两军角力,此消彼长,当一方占上风,而另一方长时间没能扭转局面,占上风的一方优势便会续渐扩大,当优势扩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从量变发生质变,瞬间如缺堤的洪水般压倒对方。

    此时的形势正是隋军稳稳占据上风,并且不断地扩大优势,双方僵持了约莫半小时,终于抵达了质变的临界点,守军抵挡不住,倾刻全线溃败,而隋军则像缺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入。

    “冲呀,杀呀!”隋军战意高昂,一个个撒开大步在浮桥上飞奔,心中都怀着一个坚定的信念,那就是回家,谁特么的敢挡就砍谁。

    这座浮桥是隋军回家唯一的路,同样也是高句丽守军唯一的后路,所以尽管被隋军攻了进来,但守军却仍然不愿意放弃水寨逃离,而是退到营房一带筑起一条新的防线,继续顽强地抵抗着。

    此时,隋军的步兵已经差不多完全通过了浮桥,只剩下五百多骑兵还守在浮桥的那一边。

    骑兵过桥比较麻烦,必须牵马步行,而且一次过桥的人马不能太多,免得把浮桥压塌了,另外,对岸的水寨中还在激战中,暂时腾不出足够的空间让战马渡河。

    不过,秦琼似乎也不急着过河,背着双锏,左手牵着黄膘马的缰绳,右手轻柔地捋着战马的鬃毛,仿佛在给情人梳头似的。

    太阳越升越高,战斗还在继续,辽东城中的守将乙支清德终于壮着胆子打开城门,派出一支千人步兵赶来救援浮桥了,没办法,他的兄长乙支文德正在对岸攻打怀远城呢,浮桥不仅是大军的退路,同样也是大军后勤供应通道,若是被隋军占领,甚至毁去,后果不堪设想。

    正因如此,即便现在辽东城中只有两千守兵,乙支清德还是不得不匀出一半前来救援,只是他一开始的犹豫已经错过了救援的最佳时机了,隋军现在已经成功控制了整座浮桥,而且步兵完全通过浮桥,攻进了对岸的水寨中,如今浮桥的这边只剩下秦琼所率领的五百多骑兵了。

    “秦将军,城中有敌军杀出来了。”一名亲兵见到秦琼还在梳理黄膘马的鬃毛,便出言提醒道。

    秦琼这才抬头瞥了一眼远处结成方阵,正往这边缓缓推进的高句丽步兵,嘴角不由扬起一丝嘲讽,淡道:“看来这个乙支清德比他族兄乙支文德差远了,这个时候才派兵出城来,不嫌太迟了些?”

    秦琼说完解下双锏翻身上马,杀气腾腾地道:“弟兄们,来活了,也该咱们活动一下筋骨啦。”

    秦琼麾下的一百骑兵“精英”经过前段时间的长途奔袭实战锻炼,不仅骑射功夫大有长进,而且也磨合到一定程度了,至少在秦琼的眼中,他们已经勉强算得上是合适的骑兵,而余下的四百“骑兵”也有很大的进步,尽管还不能达到马上开弓的水平,但在马上挥刀砍人还是能办到的。

    眼见步兵的弟兄们为了夺桥浴血厮杀,终于成功夺下浮桥冲过对岸,骑兵的弟兄们早就饥渴难耐了,闻言立即抽刀上马,跟在秦琼的身后向敌人的步兵方阵冲杀过去。谷

    五百骑兵对阵一千步兵,胜负自然是毫悬念的,双方先是对射了一波,紧接着秦琼便率一百骑兵精英率先杀入敌阵,与敌军短兵相接,结过几番冲击,终于把敌军的战阵撕开了一道口子,骑兵就像一柄尖刀般从撕开的口子捅了进去,然后就是一边倒的屠杀了。

    高句丽步兵倾刻全线崩溃,掉转头便四散逃命,大部份的士兵逃向了城门。城头上的守将乙支清德见到步兵战败,吓得立即升起了护城河的吊桥,并且关闭了城门,那些逃兵见状禁不住破口大骂,但也没办法,只得呼啦一声顺护城河往两边跑。

    秦琼正准备纵马追杀扩大战果,却忽见远处尘头飞扬,不由面色微变,急忙鸣金收兵,退回了浮桥旁边。

    “秦将军,高公子命你马上率骑兵渡河,不得有误!”一名举着小旗的隋军传令兵奔过来大声传令。

    秦琼立即安排骑兵分批渡河,一次五十骑,只是当一半骑兵登上浮桥时,远处飞扬的尘头已经迅速赶到辽东城下了,只听得蹄声滚滚如雷,掀起的沙尘遮天蔽日,下一刻,一支庞大的骑兵便出现在秦琼等人的视线内,滚滚战马如同洪水猛袭。

    这支骑兵不是别个,正是咬在高不凡等人屁股后面追了一路的千夫长金宫诚。

    话说金宫诚意识到隋军的目标是辽东城后,率着麾下骑兵一路狂奔猛追,此时终于赶到了,可惜还是慢了一拍。

    “秦将军,快上桥吧!”亲兵们见敌军大批骑兵杀刀,无不捏了把汗,纷纷催促秦琼过河。

    此时,骑兵大部都已经过了桥,只剩下一百骑精英骑兵了。秦琼喝道:“你们先过河,我来断后。”

    于是乎,剩下的一百骑兵也纷纷牵马过桥,直到最后一名骑兵上了浮桥,秦琼这才策马来到桥头,而此时金宫诚已经率着骑兵风驰电掣地杀到河边了,眼见隋军正在牵马渡河,不由目眦尽裂,厉声大喝:“放箭!”

    金宫诚麾下的骑兵可是真正训练有素的骑兵,人人都能在马上开弓射箭,一声令下,箭雨便铺天盖地向着浮桥上的人马倾泻下去,可怜还没来得及逃出射程范围的十几名隋军骑兵立即成了箭下游魂,十几匹战马也被射成了刺猬,悲嘶着掉入了河中,包括秦琼的那匹黄膘马。

    秦琼双目尽伟业,把双锏舞得密不透风,将来箭叮叮当当地击落,这时,跑得最快的数骑高句丽骑兵已经冲到浮桥边上了,眼看就要冲上浮桥,河面上突然射来数支利箭,将这几名高句丽骑兵射落马下。

    秦琼百忙中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身后的河面上多了十几艏战船,战船上的隋军弓箭手正纷纷开弓,与岸上的高句丽骑兵对射呢。

    “秦将军,快跳上船来!”窦线娘焦急地大声娇呼。

    但秦琼并没有上船,而是挥动双锏砸在桥面上,把桥面的木头砸得稀巴烂,一边退一边砸,足足砸烂了五六米的桥面,这才纵身跃上战船。

    然而,就在秦琼跃起的瞬间,一支劲箭破空而至,正中他的左肩,前者闷哼一声,踉跄跌落甲板。

    “秦将军,你中射箭了!”窦线娘急忙举盾冲了上来,正好替秦琼挡住了两支来箭。

    “谢过柳姑娘!”秦琼感激地道谢一声,竟然徒手把肩头上的箭杆折断,又面不改色地站起道:“柳姑娘请继续开船,尽量靠浮桥。”

    窦线娘和柳狗儿闻言只好继续操船,秦琼抡起两支铁锏,一路把浮桥给砸烂砸碎,仿佛肩头上的箭伤对他没有什么影响似的。

    柳狗儿不由砸舌,暗道一声牛比。

    对面岸上,千夫长金宫诚眼睁睁地看着秦琼把浮桥砸烂,不由急得抓狂,空有一千骑兵,却又无何奈何。

第198章 战歌

    秦琼固执地抡动他的双锏,一路将浮桥砸得木屑纷飞,但他左肩上的伤口也因此而绽裂,鲜血染红了半边肩背。窦线娘见状十分不忍,忽然醒起船中还有一些用来制作火箭的石油,便搬出来倒在桥面上,柳狗儿十分机灵地点了把火,于是桥面便燃起了熊熊大火。

    其余战船上的隋兵见状也纷纷将船上剩下的石油丢到桥面上,很快,整座浮桥便都燃起了大火,对岸的高句丽骑兵更是只能望河轻叹了。

    秦琼这时才松了口气,放下双锏跌坐在船上呼呼地喘气,看来他也不是铁打的。

    “秦将军,我给你包扎伤口吧。”窦线娘拿出匕首和金创药等,准备给秦琼取出箭头止血。

    秦琼礼貌地笑了笑:“谢谢柳姑娘,还是我自己来吧,免得脏了你的手。”说完脱下上衣,把肩头露出,然后探手够住肩后那一小截箭杆,竟生生把血淋淋的箭头从肉里面拨了出来,登时鲜血直流。

    柳狗儿倒也机灵,抢在窦线娘之前给秦琼上药止血,然后将伤口层层包扎起来,手法熟练,显然经常干这个。

    秦琼连声道谢,柳狗儿一脸仰慕地道:“秦将军武功盖世,神勇无敌,能为秦将军包扎伤口是俺的荣幸,嘿嘿,秦将军以后得空能不能指点俺几招?”

    秦琼苦笑道:“原来你小子也是无利不起早,也罢,回头本将军便指点你几招,不过你小子是不是身在宝山不识宝,高公子一身武艺奇高,何必舍近求远?”

    柳狗儿谄笑道:“高公子不是天赋异禀嘛,他的武艺俺学不来,而且高公子已经指点过俺射箭了。”

    秦琼瞥了一眼柳狗儿那副小身板,皱眉道:“所以你觉得自己能学得来某家的功夫?”

    柳狗儿肯定地点了点头,估计觉得并不足以表达自己的决心,又撸起自己的袖子露出那小得可怜的肱二头肌道:“秦将军别小看俺,俺的力气可不小。”

    秦琼不由啼笑皆非,随口道:“再说吧。”

    柳狗儿这小子倒是挺会打蛇随棍上,立即扑通地跪倒地上,不管三七二十一,嘭嘭嘭就就叩了九个响头:“柳狗儿拜见师傅。”

    秦琼不由目瞪口呆,最后苦笑着挥了挥手:“起来吧,某家指点功夫可以,但是拜师就免了吧。”

    这怎么行?指点功夫的事可以免,但师徒之名不能免啊,柳狗儿这货明显只是想找个厉害的师傅罩着而已,见到秦琼不肯收徒,正准备厚着脸皮继续软磨硬泡,窦线娘看不过眼了,小蛮腰一叉,揪扯着耳朵把他提溜起来,这小子才消停了。

    当秦琼等人靠船登岸,隋军已经完全占领了这边的水寨,寨中的高句丽守军不得不落荒而逃,只丢下满地的尸体和兵器,当然,此战隋军的伤亡也不小,直接阵亡超过两百人,伤了五百多人,其中四十八人重伤。

    不过不管怎么说,隋军还是胜利了,终于渡过辽河,踏上了大隋的国土,活着的隋兵都露出了胜利喜悦,有人甚至激动得跪倒亲吻脚下的土地,更有人大哭大笑,状若疯癫。

    裴行俨把长槊插在被鲜血浸润的地面上,单手叉腰,指着天空中的烈日破口大骂:“狗日的贼老天,老子回来了,老子活着回来了,哈哈哈!”

    罗士信也有样学样把长枪插在地上,双手叉腰大笑道:“狗日的,俺罗士信也活着回来了。”

    相对于众人的狂喜和激动,高不凡却表现得十分谨慎,眼下虽然成功渡过了辽河,但还没完全摆脱危险,别忘了那乙支文德还在攻打附近的怀远城呢,他麾下统率着五万大军,而这座浮桥正是乙支文德的粮道和后路,得闻后路被断,菊花被爆,乙支文德不抓狂才怪呢!

    所以,高不凡估计乙支文德很快就会派兵来夺回浮桥,换而言之,此地不可再久留,必须立刻马上离开。只是……高不凡虽然料定乙支文德会派兵反扑,却没料到对方的反扑会来得那么的快,那么的猛烈!

    隋军只是刚刚集结完毕,还没来得及掩埋同袍的尸体,一支步骑混合的高句丽军队便从东北边潮水般漫过来了,东北边正是怀远城所在的方向。

    看着远处漫山遍野的高句丽士兵,隋兵们终于笑不出来了,仿佛坠入了冰窖当中,就连裴行俨和罗士信这两员悍将都禁不住变了面色,看这万头涌动的架势,来敌没有五千都有三千吧,真是应了那句乐极生悲。

    高不凡面色凝重地凝视着对面密密麻麻的人头,头皮也禁不住阵阵发麻,这种情况下越是掉头逃跑死得越快,在战场上,用后背对着敌人是最愚蠢的,只有正面硬撼才能争得一线生机。

    战争,从来都是狭路相勇者胜,谁怂谁输!

    此时此刻,高不凡的脑海中仿佛响起了冲锋号的声音,顿时热血上涌,铮的一声拔出了横刀,竟然大声唱起歌来,众人不禁愕了一下,不过很快就被那雄浑而低沉的声音吸引住了,在场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息细听。

    “如果国家遭受到侵犯,

    热血男儿当自强。

    喝干这碗家乡的酒,

    壮士一去不复返。

    滚滚大河,滔滔长江。

    给我生命,给我力量。

    就让鲜血染红最美的花,

    洒在我的胸膛上。

    战旗飘飘,战鼓响。

    刀已出鞘,雷鸣电闪!

    从来狭路相逢勇者胜。

    向前进,向前进!

    向前进,向前进!

    战旗飘飘,战鼓响。

    刀已出鞘,雷鸣电闪……”

    很多年前,有一部火爆全中国的电视剧叫《亮剑》,高不凡前世作为一名军人,对这部剧真可谓达到痴迷的程度,以至于一听到这首主题曲便热血沸腾,此时此刻在战场上唱起来更是分外带感,激情澎湃。

    这时众人才意识到高不凡唱的是一首战歌,军人的情怀都是朴素的,而且是共通的,这首《亮剑》的主题曲旋律雄壮豪迈,歌词简洁有力,撼人心弦,再加上高不凡此刻身临其境,歌声的感染力更是倍增,刹那间激起了在场所有军人的共鸣,不知不觉跟着哼唱起来。

    “向前进,向前进,向前进……”

    不知不觉间,隋兵们开始扯开喉咙嘶吼,本来低落的士气迅速攀升,战意空前高昂起来。

    “战旗飘飘,战鼓响,刀已出鞘,雷鸣电闪……杀!”高不凡把歌词稍微改动了,但丝毫不影响歌曲的强大感染力,他长刀一指,迎着对面的高句丽军队率先冲杀上去。

    隋兵们立即跟在后面潮水般扑上前,竟无人回头多看一眼,一往无前,狭路相逢勇者胜,前——进!

    此时此刻,除了胜利,他们别无选择!

第199章 急惊风与慢郎中

    王仁恭表字元实,甘肃天水人,也算是名门之后了,其父乃鄯州刺吏王猛,不过王仁恭此人并未依靠祖上余荫,而且屡立战功,深得隋文帝杨坚和今上杨广的信任和喜爱,官拜车骑大将军。

    这次杨广东征高句丽,王仁恭以左光禄大夫一职,率一军出扶余道,受左卫大将军宇文述节制,结果宇文述在鸭绿水畔遭到惨败,数十万大军几乎尽墨,唯独王仁恭这一路得以保存,便担当起殿后的重任。

    如今,王仁恭正率军一万镇守怀远城,抵挡乙支方德的五万大军,双方激战月余,王仁恭虽然未能把乙支文德击退,但也把怀远城守得固若金汤,成功阻挡住高句丽军队西进的步伐,粉碎乙支文德吞并大隋辽西郡的野心。

    将近中午,烈日当空,怀远城内的镇守将军衙门前,两只石狮子几乎被晒得冒火,而此刻衙门的大堂里,左光禄大夫王仁恭的脑门也差点儿飙烟。

    王仁恭现年五十岁许,头发纱冠,方面大耳,长须飘飘,本来看上去挺儒雅和气的一个人,此刻却像被人踩了尾巴似的,满眼的怒火,几乎咬牙切齿地盯着他对面的那个人。

    此刻站在王仁恭对面的这个人非但夷然不惧,还一脸鄙夷地“俯视”着前者,没错,就是俯视。王仁恭的身量本来并不算低,估计超过一米七五,但跟眼前这人一比,顿时“娇小”得像小学生似的。

    此人的身高只怕有两米二三,雄壮得像头熊罴似的,满脸粗犷的络腮胡子,而且目生重瞳,仿佛长了四只眼睛似的,让人不寒栗。

    如此奇人异相,想必大家都猜到了,此人正是鱼俱罗。去年底,义城公主出使契丹,杨广重新起用已经被贬为白身的鱼俱罗,派他到契丹保护义城公主,但却不封他一官半职,这无疑太坑了,不过鱼俱罗似乎并不太在乎,只要能领兵打将,即便只是白身他也愿意,可是让他当保镖保护一个妇人,他就很不乐意了,为此还跟传旨的李渊大闹一回。

    但不知为何,顶天立地的鱼俱罗最后还是妥协了,赶到契丹盟帐保护义城公主,正好与前往契丹买马种的高不凡遇上了。

    再后来,杨广在辽东战败,仓惶逃回柳城,百万大军也变成了肉包子打狗,义诚公主显然害怕契丹人听闻杨广惨败而倒向高句丽,所以连夜离开契丹盟帐,在柳城督军罗艺和鱼俱罗的保护下赶到了柳城。

    此时的杨广刚从辽东逃回来,惊魂未定,但听闻义城公主来了,也很高兴地接见了她,待见到义城公主身边的鱼俱罗时,马上又想起此人的骁勇善战,于是便派他赶往怀远镇协助王仁恭阻击高句丽大军。

    不过,杨广此人疑心病重,鱼俱罗天生双瞳,时人都说这是帝王之相,所以他心里始弱有一根刺,于是找借口把鱼俱罗一撸到底,从丰州总管一连数贬,最后干脆剥夺官职降为庶民。

    尽管此时要借重鱼俱罗的才能,但杨广似乎仍不想封他官职,所以依旧让他以平民的身份到王仁恭麾下听命。

    鱼俱罗虽然有点不爽,但既然能领兵打仗,他也就不计较了,痛快地赶到了怀远城。只是鱼俱罗此人性格狂傲不羁,而且能征惯战,战功赫赫,无论是资历还是功劳都在王仁恭之上,试问怎么可能服王仁恭管束?

    鱼俱罗性格狂放不羁,行事也是雷厉风行,作风硬朗,疾如风烈似火,勇不可挡,而王仁恭却正好相反,行事谨慎,作风稳健,遇事喜欢从长计议。

    如果说鱼俱罗是一股急惊风,那么王仁恭就是个慢郎中,两人根本尿不到一壶去,干架就在所难免了。

    鱼俱罗一直不满王仁恭婴城固守的做法,他觉得龟缩在城中太被动了,而且也很没面子,必须主动出击,把高句丽大军给打回辽河对岸去。奈何王仁恭是主将,他不同意主动出击,一直压着,把鱼俱罗气得差点便秘,于是便给王仁恭起了个绰号叫“王八公”,只会躲在龟壳里缩头。

    以鱼具罗的脾性,自然不会私下里说说,而是当着面叫王仁恭为王八公,饶是王仁恭脾好,也被气得不轻。

    就在今天早上,怀远城外的高句丽大军突然有了异动,差不多五千步骑混合的队伍离开了,往西南边撤离,此举自然惊动了城中的王仁恭和鱼俱罗,二人一致认为,可能是浮桥出问题,因为西南方向正是浮桥的所在。

    鱼俱罗觉得应该抓住机会,立即主动出城发动进攻,而王仁恭则要等探子查探清楚情况再决定是否出兵,于是两人便又干起来了。

    鱼俱罗也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件女人的亵衣,直接就扔王仁恭的脸上,骂道:“王八公,你他妈的就是只老王八,缩头乌龟,婆婆妈妈,没有半点男子气概,某家觉得这衣服适合你,穿上这一身,以后就叫王姑娘吧……呸,叫王婆才是。”

    在场其他官员将领想笑又不敢笑,王仁恭脸都气绿了,厉声喝道:“鱼蛮子,你太混账了,真真气煞老夫也,来人,把这老混蛋绑起来,推出砍了脑袋。”

    话音刚下,王仁恭的一队亲兵便冲了进来,鱼俱罗大喝一声:“谁敢?”

    鱼俱罗这一声大喝可不得了,震得在场所有人耳朵嗡嗡直响,屋顶的浮尘沙沙地往下掉,那些亲兵都骇然定住了脚步。

    鱼俱罗须发箕张,重瞳怒瞪,脖子上的青筋条条贲起,浑身衣服竟像打了气一般微微鼓起,就像一头狂暴的狮子,在场所有将领,包括王仁恭也禁不住胆寒。

    “王大人息怒,鱼将军性格如此,何必跟他计较呢,鱼将军你也消消气,大敌当前,大家更应该团结合作不是?”在场的将领纷纷和起稀泥来。

    王仁恭也就顺坡下驴,冷哼道:“也罢,本官也懒得跟你鱼蛮子一般见识,回头便禀明皇上,你自去皇上那领罪吧。”

    鱼俱罗冷笑道:“皇上若要治某家的罪,某家屁都不放一个,但你王仁恭不配,老子当年在丰州杀突厥人的时候,你王仁恭也不知在哪撒尿玩泥巴呢。”

第200章 倾城而出

    鱼俱罗确实战功赫赫不错,但王仁恭也不是省油的灯,而且当年杨素率军北击突厥时,王仁恭也正好在其麾下听命,还因战功官拜上开府,虽然功劳不及被封为丰州总管的鱼俱罗,但至少不是默默无闻的小人物,就这,鱼俱罗竟然还嘲笑他在不知哪撒尿和泥玩!

    侮辱,简直是赤果果的侮辱!

    不过,鱼俱罗都把女人的内衣扔王仁恭脸上,连这都能忍,王仁恭还有什么不能忍的,所以他忍了,不过却冷道:“鱼蛮子,随你怎么说,但现在本官是主将,在探子弄清楚状况之前,管你如何撒野,本官也不会出兵。”

    鱼俱罗也知道拿王仁恭没办法,他只是气不顺闹一闹而已,冷笑道:“战机稍纵即逝,等你都打探清楚,那还打个屁。王仁恭,你这人太过瞻前顾后了,一味求稳,守成有余而进攻不足,所以你这辈子的成就也就这样了,永远都及不上某家。”

    王仁恭淡道:“本官的确不如你鱼蛮子,如今才官拜左光禄大夫。”

    打脸,这绝对是赤果果的打脸,因为鱼俱现在只是个白身,混了一辈子,功劳再大又如何,还不只是个平民百姓,有什么好神气的?

    王仁恭这一记反击无疑正中鱼俱罗的痛点,后者当场便黑下脸来,心里憋屈却又无法反击,最后一甩衣袖便要离开大堂,结果刚迈出大门便与一人撞了个满怀。

    那人惨叫一声,就好像撞在一堵墙上一般,直接便反弹出去,顺着台阶滚出了老远,连额头都磕破了。鱼俱罗正在气头上,一跨步便把那人提溜起来,神色狰狞地喝骂道:“狗东西瞎了狗眼。”

    那人吓得瑟瑟发抖,讨饶道:“属下有紧急军情上报,情急之下冲撞了鱼将军,属下罪该万死,鱼将军恕罪。”

    鱼俱罗眼珠一转,连忙把此人放下来,急问道:“什么紧急军情?”

    这名士兵显然是名斥候,立即答道:“也不知哪里来的一支隋军,把高句丽人搭的浮桥给烧毁了,乙支文德气派败坏地派了五千兵马反扑,如今正与那支毁桥的隋军在辽河边上激战呢。”

    鱼俱罗愕了一下,继续表情精彩了,仰天哈哈狂笑三声,一把提起这名斥候转身返回了大堂中,一把扔到了王仁恭的面前。

    其实王仁恭和堂内的其他武将已经听闻两人的对话了,此刻无不震惊相视。

    “你都看清楚了,浮桥真的烧毁了?”王仁恭强抑住心中的激动,沉声问道。

    斥候点头肯定地道:“属下看清楚了,不仅浮桥已经毁去,就连浮桥两端的水寨都毁去了,那支隋军好像是从河的对岸杀过来的。”

    在场众人不由再次愕住了,河对岸?难道是一支失陷在高句丽境内的溃兵?

    鱼俱罗又惊又喜,一把揪住斥候的衣领问:“这支隋军有多少人?领兵的将军是谁?”

    鱼俱罗手劲大,激动之下,这名斥候差点被揪得透不过气来,直翻白眼。鱼俱罗连忙松了手,斥候猛吸了数口气,这才答道:“大概一两千人吧,但是有数百骑,至于将军是哪个,属下却不清楚,因为这支隋军没有举军旗,不过战力非常强悍,竟然把五千高句丽大军给敌住了,而且他们一边战斗,还一边唱着战歌。小的听得热血沸腾,要不是还得回来向大人们禀报,属下都忍不住加入进去,与他们并肩作战了。”

    王仁恭和众将领不由面面相觑,残兵?一两千人?还有数百是骑兵,甚至敌住了对方五千大军?

    这些信息放在一起,实在太古怪了,关键这支隋军还没有举军旗,也不知是何人所率领,难道是乙支文德使的诡计,故意演戏诱咱们出城作战?

    可是王仁恭转念一想,连浮桥和水寨都烧毁了,应该不是演戏,如果真是演戏,那代价也太大了,要知道浮桥可是高句丽军队的退路和粮道,乙支文德再傻也不可能干出自断后路的事情来吧?

    鱼俱罗心中一动,问道:“他们唱的是什么战歌?”

    斥候讪讪地道:“属下学不来,总之听了之后就好像有一团火在身体内燃烧,恨不得冲上去挥刀砍杀,就算是战死也在所不惜。”

    鱼俱罗惊讶道:“真的假的,你这蠢货,难道就一句也没记住吗?”

    斥候想了想道:“属下就记得一句,向前进,向前进,向前进,刀已出鞘,雷鸣闪电……”

    王仁恭不由傻了眼,这是什么劳什子战歌,闻所未闻呀!

    古人的歌曲风格本来就与现代大相径庭,而且不会用如此直白简洁的歌词,彼如《秦风·无衣》中的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而像《亮剑》主题曲这样的战歌,在古人听来自是新颖无比。

    王仁恭等人一脸蒙懵,而鱼俱罗却是脑中灵光一闪,不由自主地想到一个人,那就是高不凡,这小子说话的风格和用词总是与时人迥异,莫非是他?

    鱼俱罗越想越激动,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大声道:“管他是谁领的兵,管他唱的是什么鸟歌,既然浮桥被毁,高句人的后路和粮道便等于被切断了,此刻高句丽军队肯定已经人心浮动,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王仁恭,你要是想继续当缩头乌龟,那你就继续当吧,这回老子就算单枪匹马也得出城去杀他个痛快。”

    其实,王仁恭只是谨慎罢了,并不是胆小,更不是愚蠢,又岂会错过如此大好时机,立即下令打开城门,全城守军几乎倾巢而出,而且还把麾下的一千骑兵大方地交由鱼俱罗率领。

    毫无疑问,王仁恭的确是一名合格,而且颇有心胸的将领,鱼俱罗威猛绝伦,率领骑兵再合适不过了!

    “杀啊……”

    怀远城的四门洞开,近万隋军像喊杀着,像潮水般涌出。鱼俱罗早就憋坏了,此刻率领一千骑杀出城外,简直就像出海蛟龙一般,勇不可挡……

    紧接着,一场激烈的大决战便在怀远城下拉开了序幕。

第201章 重装具甲

    有道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战争的成败,很大程度取决于后勤供应,如果后勤物资供应不上,士兵要吃的没吃的,要穿的没穿的,要武器没武器,挨冻受饿,还两手空空,那还打个屁的仗啊?战败也就在所难免了。

    换而言之,粮道就相当于一支军队的生命脐带,一旦粮道被掐断,军队无法获得后勤补给,那么距离这支军队的溃败之日也就不远了,而且粮道被掐断的消息一经传开,必然会导致军心不稳,士气低迷,从而加速溃败。

    正所谓纸始终是包不住火的,后方浮桥被毁的消息很快便在高句丽军队中传开来了,再加上围攻怀远城已有月余,高句丽军队的士气本来已经回落,浮桥被毁的消息一经传开,瞬时全军震动,随之而来的恐慌情绪迅速弥漫全军,士气低落至冰点,任由乙支文德如何安抚也于事无补,而这个时候,怀远城中的隋军抓住时机倾巢而出,无疑切中了高句丽军队的要害。

    此时此刻,乙支文德看着怀远城中蜂拥杀出的隋军,禁不住长叹一声,王仁恭果然名不虚传,用兵谨慎却不拘泥,眼光独辣,这时机抓得真他娘的准,这下自己有麻烦了。

    不过,乙支文德麾下坐拥近五万大军,自然不会坐以待毙,而且,看着四门洞开的怀远城,乙支文德甚至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那就是趁机拿下怀远城,那么他不仅能化险为夷,甚至能反败为胜,一举吞并大隋的辽西郡。

    毫无疑问,乙支文德的确是个能人,也难怪会被高句丽国王所倚重的,如此不利的形势下非但不想着撤退保命,反而决定主动进攻。

    只是乙支文德有一点失算了,那就是怀远城中不单单只有一个善守的王仁恭,而且还有一个善攻的鱼俱罗,此人就是个天生的沙场杀神,鬼王一般的凶煞,当年他担任丰州总管时,就连以凶悍著称的突厥人也被他杀得魂飞魄散,闻风丧胆,不敢再越雷池半步,自此,只要鱼俱罗在丰州总管任上一日,突厥人便一日不敢南下牧马。

    隆隆隆……

    马蹄声如同闷雷般响起,一支铁骑从城门内杀了出来,就像一股刚铁洪流,又像一堵铁墙在移动,震得整座怀远城都在微微晃动一般。

    没错,王仁恭麾下的骑兵虽然只有一千,却是一支重装具甲铁骑,不仅马上骑士浑身披着铁甲,就连战马也披了马铠,戴着面帘、鸡颈和当胸,只有双眼和下面的四蹄没有防御,一眼看上去就像一头钢铁巨兽,让人不寒而栗。

    鱼俱罗倒是没有披挂,因为他身量巨大,一时间也找不到适合他穿的铁甲,不过,光是他本人坐在马上,就仿佛一座铁塔一般,即便不披甲,依旧极具视觉冲击力。

    看着这支钢铁洪流一般的骑兵从城门中杀出来,对面的高句丽士兵无不倒吸一口冷气,就连乙支文德都变了面色。

    “哈哈,乙支文德小儿,某家鱼俱罗,有种出阵与某家一战。”鱼俱罗声如炸雷,所使的兵器更是让人乍舌,那是一柄厚背鬼头砍刀,跟块门板似的,没有一百也有八九十斤吧,端的是吓人。

    鱼俱罗率着这一千具甲铁骑,就像坦克般向着高句丽军队的战阵平推过去,那轰隆的马蹄声震得地动山摇,心血少点只怕都能当场吓死过去。谷

    “放箭!”高句丽军队的战阵中万箭齐发,像雨点倾泻。

    “来得好!”鱼俱罗哈哈狂笑,只是一伏身,把厚背大砍刀竖起,密集的箭雨便叮叮当当地射在刀身上,根本没能伤到他分毫,这也是绝了,鱼俱罗这柄门板似的大砍刀只要一竖起,竟能当成盾牌来使用。

    当当当……

    但见箭如雨下,具甲铁骑却几乎毫发无损,不管是骑士和战马都披着铁甲呢,根本不惧箭矢,除非是刚好射中马脚,又或者是床弩和投矛之类的重型兵器,否则对具甲铁骑来讲,跟挠痒痒没什么区别。

    眼看着隋军的铁骑在箭雨下几乎毫发无损,高句丽的战阵明显开始骚动起来,尤其是位于战阵最前的刀盾手和长矛手,无不面如土色,两股颤颤,要不是有军纪约束着,只怕已经扔下兵器四散逃命了。

    “矛!”乙支文德眼看箭矢作用不大,便果断命令掷矛手掷出短矛。

    数以百计的短矛从高句丽军队的战阵中掷出,天空也顿时为之一暗,这回鱼俱罗倒是不敢怠慢了,厉声大喝:“举盾。”

    铁骑兵们纷纷举起盾牌,势大力沉的铁矛从天而降,狠狠地砸在盾墙上,瞬时火星四溅,一些直接洞穿了骑兵的铁盾,更多的被格飞出去,部份骑兵则被巨力撞得滚落马下,随即被身后同伴的战马踩死。

    重装铁骑兵的优势很明显,但劣势同样也很明显,那就是速度慢,难转向,骑兵只要跌落马下,基本就没救了,这身铠甲实在太重,连爬起来都难,若没有同伴救援,只能任人由敌人宰割。

    在损失了一些人马后,鱼俱罗终于率着这支重骑杀到了高句丽的战阵前,接下来的一幕只能用“绞肉机”三个字来形容。

    没错,此刻的重装铁骑就好像一台绞肉机,倾刻把战阵最前的高句丽刀盾手和长枪兵绞得粉碎,并且摧枯拉朽般往前推进着,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挡他们的步伐,所过之处只留下一地的断肢残臂。

    乙支文德急调骑兵上前抵挡,但也只能暂时延缓重装铁骑推进的速度而已,而此时,鱼俱罗那柄大砍刀展现出极为狂暴的杀伤力,一刀下去,人马俱碎,端的恐怖。

    鱼俱罗憋屈了多年,今日终于有机会再次征战沙场了,仿佛有使不尽的力气,一柄上百斤重的大砍刀使得如同狂风一般,触之者死,碰之者亡,竟无人是他一个会合之敌,杀得那些高句丽骑兵心胆俱丧,纷纷惊惧地躲避……

第202章 痛打落水狗

    其实,对付重装铁骑也不是没有办法,譬如挖壕沟,用勾镰枪勾马脚等,只是乙支文德率五万大军攻打怀远城,乃主攻的一方,在城外挖壕沟岂不是给自己添堵?

    现在隋军突然从城中主动杀出,攻守易势,乙支文德想挖壕沟也来不及了,所以只能用尽一切手段去消耗隋军铁骑的体力。重装铁骑的威力无疑是巨大的,但有个致命的弱点就是不能持久,时间一长,再神骏的战马也给你累趴下,毕竟负重量太大了。

    然而,在一支重装铁骑累趴下之前,他都是无敌的,你除了逃跑,就只能用人命去填。乙支文德显然还不想逃跑,因为他仍然试图反败为胜,夺取怀远城,所以他便拿人命去填了。

    没错,乙支文德麾下的确是人多,有五万多人呢,即便站着让鱼俱罗的铁骑砍杀,累死他们也杀不完,只是不是人人都不怕死的,看着同伴被斩瓜切菜般杀戮,其他高句丽将士难道不会害怕?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所以,很快便有高句丽将士临阵退缩了,一开始乙之文德还约束得住,但随着伤亡越来越大,渐渐便难以约束了,再加上浮桥被毁,粮道和后路被断,军心早就不稳,现在再被鱼俱罗率铁骑这一通冲杀,阵脚不乱才怪呢。

    这个时候,王仁恭也亲自指挥步兵,紧跟在重装骑兵后面一通掩杀,登时杀得高句丽军队节节后退。

    在这种规模的大战之下,个人意志真的显得微不足道,乙支文德虽然很想反败为胜,但是形势比人强啊,隋军的重装骑兵还没累趴,他的战阵就被冲得七零八落了,无奈之下只能下令撤退,以便脱离接触。

    那些高句丽将士早就无心恋战了,撤退的命令一下,立即便潮水般退却,有多快跑多快,只想离开隋军的重装铁骑越远越好。

    这个时候,重装铁骑的劣势便表现出来了,速度太慢,只要敌人逃跑,铁骑便实在没办法了,不过把敌人杀得溃逃,重装铁骑也算是完成了使命。

    鱼俱罗率着铁骑追杀出里许,砍碎了几名跑得慢的高句丽骑兵,终于停了下来,他身后的重骑兵们也纷纷勒住马,人马都累得呼哧呼哧地喘大气。

    鱼俱罗虽然天生神力,武功奇高,但挥动上百斤的巨刃厮杀了近半个时辰,依旧累得不轻,他胯下的战马更惨,此时都有点站不稳了,四蹄一个劲地打颤,终于悲啸一声趴倒在地,痛苦地口吐白沫。

    鱼俱罗把大砍刀插在地上,卸下战马身上的铠甲护具,摸了摸马首道:“好畜牲。”

    不用鱼俱罗吩咐,便有一名士兵把备用的马匹牵了过来,敬畏地道:“鱼将军请上马。”

    “把本将军的大刀抬回去。”鱼俱罗吩咐士兵把自己那柄大砍刀抬走,换了一柄寻常的马刀重新上马,然后继续策马追赶,倒不是还没杀过瘾,而去要去看看那支突然从天而降,断了乙支文德后路的隋军到底是何方神圣。

    正所谓兵败如山倒,败势已成,乙支文德也无力回天,只能命人高举着军旗,尽量聚集起败兵往一个方向撤退,而王仁恭自然不会放过如此痛打落水狗的机会,所以率着大军一路咬尾追砍,穷追不舍,誓要把对方打残才罢休。

    …………

    此时此刻,太阳已经过了中天,高不凡浑身浴血,手中的刀已经砍得卷起了了刃口,而窦线娘的坐骑早就中箭倒毙,这时正与高不凡共乘一骑,一手搂住高不凡的腰,一手挥动短剑左右刺杀。谷

    裴行俨、秦琼、罗士信、刘武周……所有人都杀红了眼,隋兵们高唱着战歌往前冲杀,有的人跌倒了再站起来,有的人跌倒了就此长眠。

    一路战歌,一路鲜血,没有人回头,只是用尽力气挥出长刀,一往无前,就好像战歌里所唱的,向前进,向前进,向前进,向前进……

    也不知厮杀了多久,也不知多少弟兄倒在了这条血路上,众人忽觉压力一空,身边竟然没了敌人,原来不知不觉间,大家竟然把敌阵给杀了个通透,而敌人显然也无心恋战,竟然头也不回地跑到了河边,争先恐后地抢上河边的船只。

    话说高不凡等人虽然毁了浮桥,毁了水寨,但是水寨码头上的几十艏船却没有毁去,此时便成了高句丽士兵争抢的目标,为了争夺船只,他们甚至不惜互相扭打起来。

    隋兵们见到这一幕,不由面面相觑,高不凡却是心中一动,紧接着面色急变,大喝:“所有人跟上!”说完策马往西北边驰去。

    秦琼和裴行俨这时也意识到什么,异口同声地大叫:“快跟上。”

    隋兵们立即下意识地跟着往西北边跑,刚跑出里许,便见东北边万头涌动,数万高句丽溃兵竟像洪水般迅速漫了过来。

    “天啊!”隋兵们都吓傻了一般,如同坠入了冰窖一般,就连裴地俨等人也是后背凉嗖嗖的。

    幸好,大家很快便发现这些高句丽士兵并不是冲着他们来的,而且神色慌张,丢盔弃甲的,分明就是一支溃兵。

    刘武周惊喜地道:“莫非是王仁恭大人击败乙支文德?”

    话音刚下,大家便见到咬在高句丽军队后面追杀的隋军了,但见一面大旗高高飘扬,上绣着一个斗大的“隋”字,另有一面战旗上绣着一个“王”字,端的是威风凛凛。

    秦琼点头道:“看来还真是王大人到了。”

    高不凡不禁长吁了口气,暗忖,看来这个王仁恭确实有两把刷子,时机倒是把握得挺好。

    “高公子,王大人到了,咱们不如杀回去助王大人一臂之力如何?”秦琼提议道,这可是立功的大好机会。

    高不凡本来不太感冒,但见裴行俨也是一脸的跃跃欲试,显也是想趁此机会在王仁恭面前表现一番,便点了点头道:“也好,不过要量力而行。”

    于是乎,众人又掉头杀了回去,不过这次的心境却大不一样了,之前是为了活下去而拼命,而现在却是痛打落水狗,所以轻松多了。

第203章 鱼蛮子的小兄弟

    此时的辽河边上又重演了差不多两个月前的那一幕,但不同的是角色转换了,上一次是隋军兵败仓惶渡河北逃,被高句丽军队衔尾追杀,而这一次却是高句丽军队兵败渡河南逃,被隋军咬尾追击,结果都是兵败的一方死伤惨重,几近全军覆没。

    辽河上的浮桥已经被烧毁了,乙支文德麾下的数万大军熙熙攘攘地拥挤在河边,为了争夺船只而自相残杀,自相践踏,隋军则趁机在外围反复冲杀,不断地收割人命,大量的高句士兵惊慌之下选择了跳河逃生,结果被淹死者不计其数,河面上漂满了尸体,场面触目惊心。

    辽河对岸的金宫诚和乙支清德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花了半天时间,终于调来数十艏大小船只,火速划往对岸协助高句丽军队撤退。

    乙支文德本来还试图整顿队伍迎战的,可正所谓兵败如山倒,慌乱之下兵找不着将,将找不着兵,建制全乱套了,再加上隋兵还在外围不断地冲杀蚕食,队伍如何能整顿得起来?

    最后乙支文德只能长叹一声,在亲兵的护卫之下匆匆登上了一只小船,向对岸火速逃命去了。

    嗖……

    正当乙支文德所乘的船驶出了十数米,一支劲箭便破空而至,直取他的咽喉,端的是快狠准。乙支文德急忙挥刀将来箭斩落,而此时另外两箭也接踵而至了,分取他的双目。

    乙支文德大吃一惊,连忙把脑袋一缩,两支利箭便间不容发地从他头顶飞过,正中其身后一名亲兵的胸口,竟直接射穿了皮革透胸而过,这名亲兵当场便气绝身亡了,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乙支文德又惊又怒,目光如电往岸上扫视,寻找射箭之人,很快,一条似曾相识的身影便映入他的眼帘,那是一名骑在大青马上的玄衣少年,生得剑眉朗目,唇红齿白,手里正挽着一张角弓,并且挑衅地朝他竖起了右手的三头指头。

    乙支文德脑海中灵光一闪,脸色瞬间冷沉似水,暗道,原来是这小子,敢情那次掉进冰河里居然没死!

    乙支文德终于想起了,这小子就是上次在抚余城中为救一女子,被自己射了三箭的隋国少年,后来在自己和冷楼的联手下,这小子和楼使寒月一起掉进了冰河中,当时自己还料定他们必死无疑呢,所以匆匆离开了,但是冷楼却在那守了近半个小时,直到河面的洞口重新结上冰才离开,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还能活下来,真特么的命大,现在还还了自己三箭,妈的,浮桥不会也是这小子带人毁掉的吧?

    “既然这小子还活着,那么楼使寒月也极有可能活着,此事得尽快告诉冷楼才行!”乙支文德暗忖。

    高不凡射了乙支文德三箭,总算出了当日的一口恶气,倒是没再射箭,因为他也明白,以乙支文德的身手,这种情况下射中他的可能不大,没必要再浪费力气,所以收起了角弓。

    窦线娘坐在后面,双手紧紧搂着高大哥的腰,低声问道:“高大哥,那个将军好像就是在抚余城中用箭射你的那人。”

    高不凡点头道:“没错,就是他,乙支文德!”

    “原来这家伙就是乙支文德,身手真厉害!”窦线娘吐了吐舌道。

    高不凡剑眉扬了扬,以前不敢说,但现在他有绝对信心打赢乙支文德,特别是在水里,分分钟可以干掉对方,只是没这个必要罢了,毕竟线娘这妮子正在身边,总不能扔下她不管,跳河去追杀乙支文德,不值得!

    且说乙支文德这一逃,留在这边岸上的高句丽溃兵便更加的混乱了,要么被隋军砍死,要么跳河淹死,当然,也可以选择放下武器投降……

    王仁恭并没有亲自下场厮杀,而是在亲兵的护卫下观战,他早就留意到高不凡这支奇怪的队伍了,却没有派人上前来打招呼,而是暗中仔细观察。谷

    “奇了,这支队伍战力的确很强悍,特别是那几员猛将,身手都相当了得,可是都面生得很呀。”王仁恭身边一名幕僚奇怪道。

    王仁恭捋须微笑道:“你的眼神还不如本官,呶,那个使双锏的叫秦琼,字叔宝,是来护儿将军麾下的偏将,老夫曾经见过一面,挺厉害的一个人物,一双铁锏各重四十斤,很好认。”

    幕僚一拍额头道:“原来是他,王大人真是好记性……哎哟,鄙人忽然醒起来了,那个使马槊的小伙不会是裴仁基裴大人家的大郎吧?”

    王仁恭哈哈一笑道:“可不正是,老裴生了个好儿子呀,羡煞旁人了。”

    幕僚一拍额头道:“难怪如此神勇,真是虎父无犬子,那个使黑铁枪的汉子也挺厉害的,不知王大人可认得此人的来历?”

    王仁恭摇头道:“那本官倒未曾认出来,等结束了再问问。”

    这时,另一名幕僚神色古怪道:“大人你看那名骑青马带个女子的少年,身手也相当了得,而且其他人好像都听他的,莫非也是哪位公爷家的儿郎?”

    王仁恭早就注意到高不凡了,只是搜尽了枯肠也认不得是那一家的公子。

    正在此时,鱼俱罗终于打马赶到了,定神往战场上搜视了片刻,重瞳很快便锁定了高不凡,没办法,高不凡的大青马太扎眼了,而且背后还带着个红装少女左冲右杀,如此骚包拉风,就算是瞎子都能见到了。

    “哈哈,果然不出某家所料,真是这小子!”鱼俱罗开心地大笑起来,他和高不凡有过命之交,此刻战场上重逢,自然十分高兴,再加上高不凡这次真是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断了乙支文德的后路,这才有今天之大胜,回头他若能因功官复原职,还得多谢高不凡呢。

    “咦,莫非鱼蛮子你认得那名黑衣少年?”王仁恭禁不住眼珠一转,问道。

    鱼俱罗现在心情好,倒懒得跟王仁恭计较,得意地道:“那小子叫高不凡,表字长卿,渤海高氏,瑯琊王之后,也是跟某家有过命交情的小兄弟!”

    王仁恭和幕僚们都不禁微微动容,倒不是因为高不凡是渤海高氏之后,毕竟渤海高氏早就没落了,论起门阀来还排不上号,大家震惊的是鱼俱罗竟称高不凡为小兄弟。

    谁不知鱼蛮子目高于顶,性格狂放不羁,竟然称一名少年为小兄弟,可见这个高不凡的确不简单。

    鱼俱罗见状更得意了,他向来瞧不起人,但如果一个人能入他眼,他就能当宝一样对待,此时自然更要替高不凡抬举造势了,得意地笑道:“你们别看高长卿这小子年纪轻轻的,去年不仅协助驾部员外郎李靖剿灭了高鸡泊中的大盗张金称,年前还在契丹与某家一道保护可敦,挫败了镜花水月楼杀手的刺杀行动,深受可敦的赏识,可敦甚至有意将其纳入麾下担任骑兵千夫长呢。”

    王仁恭不由大为动容,脱口道:“那此子的确非凡,只是不知为何会出现在此。”

    鱼俱罗脸上闪过一丝古怪之色,嘿笑道:“估计跟他马后这名女子有关,嘿,这小子……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呀,待会某家再问问他,不过这回王八公你可要好好谢谢人家了,浮桥定是这小子带人毁去的。”

    王仁恭差点被噎着,面色一沉便不再理会鱼俱罗,不过他也看得出,高不凡的确是那支队伍的首领,这点是毋容置疑的。

第204章 沙场重逢

    鱼俱罗是个闲不住的,和王仁恭得瑟了几句便策马加入了战斗,纵马来回砍杀,简直如鱼得水,并且乐此不疲。裴行俨、秦琼和罗士信三人无疑都是沙场猛将,但杀起人来跟鱼俱罗相比还是差了点气势。但见鱼俱罗就好像一驾狂暴的战车般横冲直撞,一刀下去,就没有那具尸体能是完整的,充斥着一种暴力的美感,但是画面也太过血腥了些。

    正率骑兵冲杀的秦、罗、裴三人都禁不住纷纷侧目,暗暗猜测这位猛人的身份。

    而这时鱼俱罗已经杀至高不凡的身边,抢先一刀将一名高句丽骑兵斩成两段,然后哈哈大笑道:“高小兄弟,别来无恙呼?”

    高不凡早就留意到鱼俱罗了,挥刀砍翻另一名高句丽骑兵,这才微笑道:“鱼前辈缘何在此?”

    鱼俱罗反问:“某家还想问你呢,浮桥是你小子带人烧掉的吧?”

    高不凡点头道:“算是吧,此事说来话长,等结束了再与鱼前辈你细说。”

    鱼俱罗大笑道:“某家就知道是高小兄弟你干的,也只有你小子能唱出如此古怪的战歌,也好,等战斗结束了咱们再聚话吧,咱哥俩也很久没有并肩作战了。”说完马刀一挥,又开始冲杀起来。

    窦线娘不由暗暗咋舌,秦琼、裴行俨和罗士信已经勇猛不可挡了,但跟一位相比,竟然似乎还有所不及,看来杨广虽然昏暴,但麾下却也猛将如云。念及此,窦线娘不由为孙安祖叔叔担忧起来,孙叔叔听了阿爹的建议,遁入高鸡泊中竖起义旗反隋,也不知是祸是福。

    一想到孙安祖,窦线娘马上又想到自己的父亲窦建德,顿时黯然神伤,阿爹现在也不知身在何处,这次杨广东征失败,百万大军死的死散的散,阿爹也许早就命殒沙场了,即便还活着,估计也成了高句丽人的俘虏。

    当……

    窦线娘正分神间,一支流矢向着她袭来,幸好高不凡反应快,迅速回身挥刀将来箭击落。窦线娘不由吓得小脸煞白,倒是不敢再胡思乱想了,集中精神迎敌。

    这一场大战一直持续到黄昏才结束,尽管对岸派出了船只救援,但乙支文德麾的五万大军还是几乎全军覆没,只有不到三千人成功逃回辽东城,其中绝大部份被淹死,还有部份被隋军砍杀,另外还被隋军俘虏了八千人之多。

    此战,隋军大获全胜,总算挽回了些许颜面,要不然杨广此次东征高句丽真的是颜面扫地,百万大军尽墨,面子里子都丢精光了。

    残阳如血,河水滔滔,隋军在河边打扫战场,高不凡等人此刻却站在王仁恭和鱼俱罗的面前。

    只见王仁恭一边捋着长须,一边打量着高不凡等人,脸上带着和蔼的微笑,不得不说,王仁恭的卖相不俗,体型微胖,看上去很有福气,笑容也很有亲和力,指了指裴行俨道:“裴大郎,你可认得本官?”

    裴行俨的老子裴仁基跟王仁恭官职相当,都是以左光禄大夫的身份率一军,受左卫大将军宇文述的节制,不过裴仁基就没那么幸运了,他所率的一军出几乎全折在鸭绿水畔了,只有那本人和有限的亲兵侥幸逃生回来。

    裴行俨恭敬地答道:“行俨自是认得,行俨见过王大人,敢问王大人,家父如今可安好?”

    王仁恭点了点头道:“令尊无恙,如今正在柳城伴驾。”

    “谢过王大人告知。”裴行俨闻言不由松了口气,只是王仁恭并未告诉他,裴仁基由于战败,已经被皇上削职了,另外,就连左卫大将军宇文述,也就是宇文化及他老子也同样被罢免了,几乎所有战败的将领都不例外,包括统率水师的左翊卫大将军来护儿。

    这时,王仁恭又指了指秦琼道:“你叫秦叔宝是吧?在来护儿大将军麾下效力。”

    秦琼连忙道:“属下正是秦琼,没想到王大人竟然认识属下,属下真是受宠若惊。”

    王仁恭微笑道:“秦将军乃来护儿大将军麾下的悍将,一双铁锏打遍军中无敌手,本官又岂会不认识,这位小将本官倒是不认得。”

    罗士信立即上前一步,声如洪钟地道:“俺叫罗士信,也在来护儿大将军麾下效力。”

    王仁恭赞道:“真是好一员虎将。”然后目光又望向刘武周。

    刘武周暗喜,终于轮到自己露脸了,连忙行礼道:“属下刘武周,在杨太仆麾下效命。”

    王仁恭微笑道:“原来是杨太仆麾下,现任何军职?”

    刘武周心中一阵激动,急忙答道:“回大人,属下在杨太仆麾下任队正。”

    王仁恭闻言亦是心中微喜,其实无论秦琼、还是罗士信,抑或裴行俨他都很中意,渴望拉到自己的麾下,不过秦琼和罗士信是大将军来护儿的麾下,而裴行俨则是千牛备身,皇上的侍卫,均不适合拉拢,倒是只有这个刘武周合适。

    因为刘武周只是太仆寺卿杨义臣麾下一名小小的队正,如果他王仁恭开口要人,想必杨义臣也不会拒绝的,所以王仁恭微笑道:“本官麾下正缺一名旅帅,刘队正可愿意转到本官麾下效力?”

    刘武周大喜过望,自然表示愿意。

    最后,王仁恭才把目投到了高不凡身上,裴行俨已经抢先介绍道:“王大人,此乃高不凡,表字长卿……”

    王仁恭微笑着打断道:“本官知道,渤海高氏,瑯琊王的后人是吧?”

    裴行俨喜道:“原来王大人也认识长卿啊,这次咱们能从对岸杀回来,全赖长卿领兵有方。”

    王仁恭微笑道:“本官也是听鱼将军说起的,高公子真是后生可畏呀。”

    高不凡连忙道:“王大人过誉了,愧不敢当。”

    旁边的鱼俱罗插口道:“王仁恭,高长卿你就别想招纳了,你老小子还不配。”

    王仁恭不由老脸微窘,高不凡只是个白身,本来是最好的拉拢对象,不过他也有自知之明,可敦看中的人他又怎敢拉拢,再加上有鱼蛮子这层关系,他早就死心了,要不然也不会最后才跟高不凡搭话。

    不过,被鱼俱罗当着众目睽睽之下说不配,王仁恭脸上还是有点挂不住,幸而高不凡情商高,立即道:“鱼前辈玩笑开大了,在下何德何能,也配让王大人招纳。”

    王仁恭闻言面色稍霁,倒是越发看高不凡顺眼了,要不是高不凡已经被可敦看中,他还真想出言招纳,顺便恶心一下鱼蛮子这个老混蛋。

    “高公子谦虚了。”王仁恭捋着长须微笑道:“这位姑娘定是高公子的红颜知己了?果然生得花容月貌,灵气逼人。”

    窦线娘不由霞飞双颊,羞涩地低下头来,高不凡淡定地介绍道:“线娘,快见过王大人和鱼前辈。”

    窦线娘连忙施礼道:“柳线娘见过王大人和鱼前辈。”

    王仁恭呵呵笑道:“柳姑娘不必多礼。”

    鱼俱罗皱了皱眉,高不凡不由暗叫不妙,因为当初第一次遇到鱼俱罗时,窦线娘也在场,受伤正发着烧,最后还是吃了鱼俱罗的赠药才退烧了,所以鱼俱罗知道窦线娘姓窦,只不知他现在还记不记得。

    幸好,鱼俱罗只是皱了皱眉,并无其他异常,甚至还调侃了一句:“果真是红颜祸水,难怪高小兄弟不惜单枪匹马跑去抚余城救你。”

    窦线娘顿时又红了俏脸,心里充满了柔情蜜意,下意识地往高不凡身边靠了靠。

请假

    如题,笔者有事停更一天,明天恢复更新。

第205章 收益

    这一夜,高不凡等人就驻扎在辽河边上,不过王仁恭并没有亏待大家,命人从怀远城中运来了丰盛的酒菜犒劳一众将士,还亲自向众将士敬酒并且勉励一番,不过随后也把高不凡等人缴获的六百多匹战马给收走了,并美其名曰:向皇上献马报捷,顺便为大家请功。

    高不凡虽然性子洒脱豁达,但眼睁睁地看着六百多匹战马被收走,多少有点肉疼,要是能把这些马带回飞鹰马场多好,只怕老爹和夏管家要高兴坏了,不过,隋兵在战场上缴获的战利品自然都是属于朝廷的,除非自己自立山头反隋吧。

    而现在自立山头反隋显然不是个好主意,尽管杨广此次东征失败已经极大地动摇了国本,葬送了大隋的国运,但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以大隋殷实的底子,要想收拾几股带头造反的势力还是有余力的。

    纵观历史上朝代更替的先例,皇朝末年最先举起义旗造反的势力都是炮灰,而最后撷取果实的都是后发先至的“精明人”,汉高祖刘邦如是,唐高祖李渊如是,明太祖朱元璋亦如是,就连后来的清兵入关也是捡了闯王李自成的便宜。

    所以说,一个皇朝末年最先起来造反的那一批人,绝大部份都只是炮灰,真命天子这个时候都会做个“安静的美男子”,等炮灰们和朝廷死磕得差不多了,这才登高一呼,猛踩油门,后发先至夺取胜利果实。

    言归正传,且说王仁恭敬完酒,发表完“演讲”后,便带着六百多匹战马便拍拍屁股走人了,而众将士则继续开怀痛饮,庆祝这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捷,同时也庆祝大家历经无数艰难险阻,终于活着回到了大隋。

    所有人都争相向高不凡敬酒,发自内心的尊敬和感激,正是高公子的智勇双全,运筹帷握,实现了带大家归国回家的承诺,尽管这过程中有不少弟兄死去了,但活下来的人更多,死者已矣,活着的人更应该心存感激。

    所有战马都被王仁恭要走了,麾下的兵将也得还给朝廷,对高不凡来说,此番出生入死似乎就是一场白忙活,其实不然,高不凡此番辛苦的收益还是相当可观的,那就是名气、人脉、威望、友情和人情等。

    这些东西都是无形的,却非常宝贵,名气就好比后世的名星流量,是能够兑现的。凭什么有人登高一呼,应者云集?靠的就是名气和威望。

    至于人脉、友情和人情就更不消说了,其作用比名气来得还要牢靠,其中友情无疑是最牢靠的,裴行俨就是高不凡此番经历结交的铁哥们,而秦琼和罗士信只能算到人脉和人情的范筹,至于王仁恭、刘武周和郭子胜等人,只能算作人脉,倒是鱼俱罗也勉强算到友情的行例,不过鱼俱罗虽然行事狂放不羁,但骨子里却是大隋的死忠分子,若高不凡敢竖旗造反,他会毫不犹豫挥刀相向。

    “高公子,属下敬你一杯。”刘武周也拿着酒杯行到了高不凡的面前。

    “不敢当,以后要称刘兄为刘族帅了,可喜可贺。”高不凡微笑着将酒一饮而尽。

    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刘武周难得露出了真诚的笑容,拱手道:“这都是托高公子的福啊,此番高公子立下大功,声名远播,又得可敦和鱼将军的赏识,青云直上指日可待了,在下还望高公子日后念在曾经并肩作战一场的份上,提携在下一番呢。”

    刘武周当初赌气离家从军,发誓要功成名就衣锦还乡,所以功名利禄的心思极重,眼见高不凡年纪轻轻前途无量,自然趁机搞好关系。

    高不凡笑了笑道:“指不定在下日后还要刘兄提携呢。”

    刘武周呵呵一笑,又客套了一番便识趣地退了回去,高不凡不冷不热的态度显然并不想与自己深交。

    高不凡虽然海量,但也架不住敬酒的人多,渐渐便有了一丝醉意,窦线娘这妮子贪杯,也不知什么时候醉倒,趴在高不凡一边大腿上睡觉了,俏脸红扑扑的,像只乖巧的小猫咪。

    裴行俨的情绪似乎并不高,一言不发地喝着闷酒,高不凡撞了一下前者的肩头,微笑道:“立了大功还不高兴?”

    裴行俨苦笑道:“可是我爹吃了败仗,被皇上削职了,刚才王大人告诉我的。”

    高不凡淡定地道:“有功则赏,有过则罚,这是理所当然的,况且世间上除了生死,都是小事,不就是削职么,又不是削脑袋,有什么好愁的,说不定皇上回头需要用人,你爹又官复原职了。”

    裴行俨闻言精神一振,笑道:“说的也是,不就是削职嘛,多大的事,还是长卿你洒脱,我决定向你学习,来,咱们来痛饮一杯。”

    高不凡和裴行俨对饮了一杯,调侃道:“行俨可别学我,我只是个马倌儿,你可是堂堂千牛备身,此番立下大功,加官晋爵是必须的。”谷

    裴行俨摇头道:“若论功劳,长卿你比我大得多,皇上定少不了赏赐,对了,鱼将军说可敦曾想招纳长卿你?”

    高不凡坦然地点了点头道:“确有此事,不过我这个人喜欢无拘无束,不是当官的料,所以拒绝了。”

    裴行俨佩服地道:“长卿的胆子可真大,据说可敦为人强势,你竟然敢拒绝他,而且还……”

    “还有命活到现在是吧?”高不凡问。

    裴行俨微窘,点了点头,高不凡笑道:“可敦强势不假,但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我只说不想当突厥的官,她也就没再强人所难了。”

    裴行俨竖起大拇指道:“长卿果然机智,不过你不当突厥的官是对的,启民可汗在生时还好,现在的始毕可汗对大隋有不臣之心,两国起纷争也是迟早的事,到时如果战事一起,长卿如何自处?”

    高不凡点了点头表示认可,伸手扶住窦线娘差点滑落的脑瓜,又很自然地理了理小妮子脑后的长发。

    这时裴行俨却有点担忧地问道:“长卿既然不想当官,那如果皇上封你官,难道你也要拒绝不成?”

    高不凡闻言沉吟了,这次自己无疑立了大功,为杨广挽回了东征失败的面子,以杨广那好面子的性格,还真有可能封个官给自己当当,顺便树个典型什么的,这倒是个麻烦,当吧,大隋就要树倒猢狲散了,不当吧,拂了杨广的面子,只怕会脑袋不保。

    裴行俨见高不凡剑眉紧锁,不由好笑道:“长卿只怕是咱们大隋第一个愁当官的人了,这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长卿你不是喜欢无句无束吗?那就弄个闲职来当就行了,最好是外放的闲职,既清闲又没人管。”

    高不凡心中一动,不过马上又苦笑道:“你以为朝廷是我开的,想当什么官就能当什么官。”

    裴行俨暗汗道:“长卿这句话不妥,咱们私下开开玩笑无所谓,若是传到有心人耳中,只怕会惹来麻烦。”

    高不凡淡定地微笑道:“放心,也就是行俨你而已,我不傻。”

    裴行俨闻言不由心中感动,看来长卿的确把自己当成无话不谈的好兄弟了,于是拿起酒坛亲自给高不凡满了一碗,郑重地道:“行俨再敬长卿一杯,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干!”

    “干……干,喝喝!”醉得迷迷糊糊的窦线娘突然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嘴里嘟哝着:“拿酒来!”

    高不凡既好气又好笑,连忙扶住她的纤腰,单手举碗与裴行俨一饮而尽。

    “夜深了,长卿还是扶线娘回去休息吧。”裴行俨眼神暧昧地擦了擦嘴角的酒渍,然后便站起来径自离开了。

    “裴大哥……哎,老裴,别走啊,满上,姑奶奶还能喝!”窦线娘向着裴行俨隔空虚抓。

    裴行俨差点一头栽倒,回头苦笑一下,转身继续走远了。

    “哎,老裴这怂货,高大哥,咱们自己喝,不醉无归,干!”窦线娘嘴里嚷嚷着,醉眼朦胧地抬起头,咦了一声:“怎么有两个高大哥!”说完抬头往高不凡的脸侧摸去。

    高不凡哭笑不得,俯身抄住这妮子的腿弯横抱起来,大步向帐蓬走去……

第206章 白云裳

    旭日冉冉东升,辽河静静流淌,但今天的旭日已非昨天的旭日,今天的辽河也非昨天的辽河,昨日那场血战所留下的大部份痕迹已被滔滔的河水冲去,终将成为故纸堆里的一段记录。

    窦线娘宿酒未醒,夏日阳光透过帐篷,映照得她那张俏脸红扑扑的,这个时候,小妮子那张菱角似的鲜红小嘴儿,还有眉心那点嫣红的美人痣都显得特别娇媚,让人禁不住怦然心动。

    天气太热了,所以昨晚睡觉时,高不凡替她脱得剩下里衣,谁知这妮子还嫌热,不知什么时候把里衣也脱了,此刻仅穿着贴身的小肚兜,露出两根粉藕般的手臂,锁骨随着呼骨微微起伏,风光无限。

    高不凡轻手轻脚地替这小妮子盖上一件衣服,然后又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帐篷,迎着天上的旭日伸了个懒腰,然后信步朝河边走去。

    “参见高公子。”

    “高公子早安。”

    负责值守的隋兵纷纷恭敬地向高不凡打招呼,后者微笑点头回应,径直走到河边,鞠起清凉的辽河水洗脸。

    后世的辽河污染相当严重,但一千四百多年前的辽河却还是原生态的,河水清澈,而且径流量也要大得多,不可同日而语。

    这时,数朵白色的莲花从上游漂了下来,高不凡正奇怪哪来的莲花,仔细一瞧,这才认出原来是几盏莲花状的花灯,顿时更加好奇了,今日既非初一,又非十五,更加不是上元节,而且又是大白天的,这个时候谁会在上游放花灯?

    于是高不凡顺手捞起一盏花灯,发现上面竟然写了些经文,我去,敢情这是超渡亡魂用的,因为上面写的正是《地藏经》,高不凡曾经帮娘亲陈氏抄写过不少佛经,其中就有地藏经,这是和尚超渡亡魂时最常念的经文。

    高不凡暗道一声晦气,连忙把莲灯重新放回水里,站起来往上游走去。离开了营地范围,再行出里许便有一处小河湾,果然见到放莲灯之人,不过不是光头大和尚,竟然是一群穿着缁衣的尼姑。

    这群女尼身穿白色的缁衣,头戴僧帽,却人人携带了兵器,两名身体特强壮的还拿着方便铲,此刻,这些女尼的左手都握着一串佛珠,低眉垂目,嘴里喃喃吟唱着佛经超渡亡魂,对于高不凡的到来视若不见。

    高不凡不由暗暗纳闷了,这里昨日才发生了一场惨烈的血战,死了很多人,这群尼姑倒是挺敬业的,一大早就跑来这里超渡亡魂,不仅敬业,胆儿还挺肥的,不像是正经尼姑,不对,应该说不像是普通尼姑,毕竟人家的穿着还是挺正规的,就是携带的兵器太扎眼,显然并不好惹。

    这时,一阵清脆的木鱼声随风飘送过来,高不凡放眼望去,但见一叶轻舟从上游漂了下来,一名白衣女子手持木鱼伫立在船头,长衫飘飘,仿佛凌波而行,她一边轻敲木鱼,一边吟诵着《地藏经》,而船尾还有两人,一人负责操舟,一人则把一盏盏白色的莲灯放到河面上。

    轻舟缓缓驶近,在河湾处靠岸了,船头的白衣女子足不沾尘,飘然下了小舟,手中的木鱼却没有停下,依旧低眉垂目吟唱着佛经。

    高不凡不由呼吸一紧,呆住了,只以为自己看到观世菩萨,没错,船上下来这名女子真的太美了,一袭白色的长裙,如瀑的长发披散在脑后,只用白色的飘带随意地绾了一圈,额前勒着一条黑色朴素的抹额,容貌竟然丝毫不输公孙盈袖,但是气质却迥然不同。

    公孙盈袖那叫倾城绝色,明媚照人,而此女虽然也是绝美,但气质恬淡平和,不带一丝的人间烟火气,就像端坐在云端府视众生的观世菩萨,虽然面带微笑悲悯世人,但你只会觉得亲切,却不能亲近,更兴不起半点觊觎亵渎之心。

    公孙盈袖虽然美极,但至少还是个人,女人看了会妒忌,男人见了会心动,而眼前这名白衣女子,无论女人,还是男人,见了都忍不住当成菩萨去顶礼膜拜,生不出半点龌龊的心思来。

    高不凡倒吸一口冷,都有点怀疑自己遇到传说中的观世音菩萨,又或者河神了,这世上竟有如此绝世出尘的人物?

    “小兄弟是不是很奇怪?”鱼俱罗不知什么时候竟出现在高不凡的身边,同样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的白衣女子。

    高不凡点了点头问道:“此女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让人有种膜拜的冲动。”谷

    鱼俱罗不屑地冷笑道:“只不过是使了些能影响普通人心智的雕虫小技罢了,遇上像咱们这种高手,作用不大。”

    高不凡连忙好奇追问道:“什么雕虫小技?”

    鱼俱罗神色微窘,高不凡顿时明白,鱼蛮子也只是过过嘴瘾罢了,根本不晓得其中的玄机。

    鱼俱罗轻咳一声掩饰尴尬,淡道:“此女乃佛门净土宗,白莲庵慧清老尼的俗家弟子,号称佛门千年难得一遇的奇才,与禅宗六代传人道信并称为佛门两大后起之秀,道信那头秃驴的确有真本事,只不知这位是不是虚有其表。”

    高不凡心中一动,不由想起了佛道两家之争,脱口道:“那此女跑来这里作秀,不会是因为皇上吧?”

    “作秀?”鱼俱罗一头雾水。

    高不凡暗汗,解释道:“差不多是装模作样给别人看的意思。”

    鱼俱罗哈哈笑道:“原来如此,看来小兄弟看得挺清楚了,没错,某家也觉得此女跑来这里作秀是为了皇上,彰显佛门的影响力罢了。

    佛道之争由来已久,而史上两次灭佛都是因为道门挑起的,所以佛道两教势同水火,当年先帝即位后实行佛道并重的政策,所以获得了两教的支持,特别是佛门,对先帝可谓是感恩戴德。

    而今上即位后,依旧沿用先帝的政策,对佛道两家一视同仁,只不过如今道门领袖王远知明显更得宠一些,估计佛门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千方百计扩大对皇上的影响力,如今皇上就在柳城,白云裳这个时候跑来这里超渡亡魂,讲佛布道,明显是冲着皇上来的。”

    高不凡闻言不禁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绝色白衣少女,暗忖,就凭此女姿容,与其讲佛布道,还不如使美人计来得效果好,据说杨广好色,即便不好色,如此绝世佳人,哪个男人会不喜欢。

    高不凡正想到此,远处那名白衣少女估计是念完经了,正好抬眼往这边望来,两人四目相接,高不凡登时如遭雷击,白衣少女那双清澈纯净得没有半点杂集的眼睛竟让有点自惭形秽起来,觉得自己用美人计这种想法来揣测此女,实在是太龌龊,太亵渎人家了!

    白衣少女目光清明,恬淡自然,嘴角微含笑,明明就近在眼前,却仿佛远在云端,亲切而不亲近,眼角眉梢,浑身上下仿佛都带着一股慈悲,高高在上的慈悲。

    见鬼了,高不凡很讨厌这种感觉,连忙移开目光,转身往营地方向走去,不再理会。

    鱼俱罗追上高不凡,笑着调侃道:“咋的,莫非小兄弟不喜欢这种高高在上的仙子?要不某家助你一臂之力将之拿下,前提是小子不怕整个佛门的追杀。”

    高不凡笑道:“即便不怕,弄个冷冰冰,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回家里供着有什么意思,小子可没有受虐的倾向。”

    鱼俱罗哈哈一笑道:“说的也是,论美貌,公孙盈袖这娘们不输白云裳,论暖床,公孙盈袖肯定远胜,如何,要不要某家掇合一下?男人嘛,三妻四妾很正常。”

    高不凡不由想起和公孙盈袖在火山坑下相处的这段日子,不由脸上微热,苦笑道:“鱼前辈还是不要乱点鸳鸯谱了。”

    鱼俱罗哈哈一笑,搭住高不凡的肩膀:“臭小子还不承认,某家看你就是对公孙大家有意思……”

    远处的白衣少女看着高不凡两人远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讶然。

第207章 杨广召见

    高不凡和鱼俱罗两人信步往下游的军营走去,后者似乎心情不错,格外的健谈,问起高不凡当初离开契丹盟帐后的经历,高不凡便大概地讲了一遍,而关于公孙盈袖这一段却是省去了。

    鱼俱罗听完后不禁深深地看了高不凡一眼,由衷地道:“看来小兄弟不仅文武双全,还是个天生的将帅之才,某家以为你小子也别养马了,出来从军报效朝廷吧,某家敢断言,凭小兄弟你这一身本事,封候拜相也是迟早的事。”

    高不凡笑了笑道:“鱼前辈过誉了,小子算什么将帅之才,封候拜相更是不敢想。”

    鱼俱罗皱了皱浓眉,用重瞳斜睨着高不凡,冷哼道:“高小子,过份谦虚就是虚伪了,某家自问也是个将才,但如果换成某家置于你当时的处境,也绝对不会比你做得更加好,所以某家说你有将帅之才,绝非浮夸之言。”

    高不凡连忙道:“小子安敢与鱼将军相提并论。”

    鱼俱罗翻了个大白眼道:“某家几时拿你小子相提并论了,某家自问是个将才,可你小子却是个将帅之才,为将可独当一面,为帅可运筹帷握,你小子明明比某家强。”

    高不凡暗汗:“鱼将军抬举了,小子愧不敢当。”

    “得了吧,你小子本来也非婆妈之人,给句准话,愿不愿意出来从军?”鱼俱罗不耐烦地问道。

    高不凡耸了耸肩:“小子还是比较喜欢自由自在地养马,我这个人闲散惯,不爱受管束。”

    鱼俱罗怫然不悦,神色有些不善地道:“荒谬,高小子,你明明文武双全,又精通兵法,却死活不肯出士为官,亦不愿从军报国,只一心养马,莫非真如可敦所讲,意图效法那些宵小贼子图谋不轨?

    虽然眼下大隋境内反贼四起,但如果你以为大隋江山如今已是风雨飘摇,那就大错特错了,只要皇上坐镇东都调集全国兵马,扫平国内的流寇反贼只是弹指一挥的事情,高小子你千万可别自误。”

    高不凡面色微变,剑眉一扬道:“鱼前辈,在下虽然尊称您一声前辈,但并不代表您可以胡乱揣测中伤在下,反贼的帽子更不应该乱扣,否则,小子就算明知不敌,也要与您大战一场。”

    鱼俱罗愕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道:“小子够张狂的,对某家胃口,也好,某家也正想看看你这大半年来到底有没有长进。”说完欺身而上,啪的一拳便砸向高不凡的胸口,猛烈的罡风竟然扫起大蓬扬尘,端的威猛无比。

    高不凡不敢怠慢,闪身避过这一拳,鱼俱罗随即一招扫堂腿横扫前者的下盘,在泥地上犁出一道弧来,同样极为霸道,这力道,估计就是一块石头也得被他踢碎。

    高不凡腾身一跃,再次避开这一击,谁知道鱼俱罗一记回旋踢又劲抽过来了,直取高不凡的下巴,端的是快速绝伦。高不凡慌忙提气轻身,人在空中使了一招铁板桥,避过这要命的一击,再顺势一个空翻落地,迅速后跃开三尺。

    鱼俱罗冷笑道:“小子刚才不是挺张狂的吗?为何只闪躲不还手?”

    高不凡淡然道:“你是前辈,故让你三招。”

    鱼俱罗不由放声狂笑,浑身衣服无风自鼓,整个人仿佛膨胀了一圈,更加像座铁塔似的,显然被激怒了,身影微微一晃,已然撮掌成刀斩向高不主的颈侧,速度比刚才何止快上了一倍,这是动真格了。

    高不凡心头微震,他当初和鱼俱罗并肩作战过,所以知道后者武功奇高,可当真正与之对战时,才真切感受到对方的强大,一种发自内心的强烈压迫油然而生。

    嘭……

    高不凡抬起左手架住了鱼俱罗的一掌,但也被震得倒退了半步,左手更是一阵痛麻。

    鱼俱罗眼中闪过一丝讶然,脱口道:“高小子可以呀,竟然只退了半步,看来这半年多以来的进步的确很大。”

    鱼俱罗嘴上说着话,但是手上的动作却半点也不慢,一口气连攻了三招,高不凡也连挡了三招,被震得胸中血气翻滚。

    高不凡不由暗暗心惊,本以为鱼俱罗的武功即便比王须拔高,想必也在伯仲之间,但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鱼俱罗显然不是王须拔能比拟的,而现在的自己,显也不是鱼俱罗的对手。

    呼……

    高不凡终于主动抢出一拳,击向鱼俱罗的左胸,后者大喝一声来得好,竟然不躲不闪,一拳反砸高不败的左胸。

    鱼俱罗被称作鱼蛮子,的确不是浪得虚名的,性格狂放野蛮,身上有一股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狠劲儿,喜欢直来直去,一往无前,光是那股气势就能压倒对手,很显然,他现在就是要以气势压倒高不凡,把这小子打服。

    就两人目前的实力,这一记重拳若砸中胸口,无论是鱼俱罗,还是高不凡,定然都不会好受,甚至非死即重伤,可是这个时候若谁先胆怯躲闪,谁就会彻底失去先机,接下来必将面对对方疾风骤雨般的后手,最终必输无疑。

    高不凡本也是个狂傲之人,不过他的傲却刻在骨子里,狭路相逢勇者胜,这是他前世作为一名军人的座右铭,这段时间的铁血征战经历更是锤炼了他的这种品格,意志坚硬如钢铁,不就是一拳换一拳吗,谁怕谁?干!

    嘭嘭……

    两人胸口同时挨了一记重拳,两声闷响,各自往后倒退了数步,高不凡只觉喉咙一甜,连忙紧咬牙关将一口鲜血咽了回去。

    鱼俱罗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厉声喝道:“高长卿,你小子不要命了?”

    “狭路相逢勇者胜!”高不凡声音略带嘶哑。

    鱼俱罗愕了一下,继而黑着脸道:“不打了,你小子是属驴的,犟驴!”

    高不凡却摇头道:“不行,必须打,除非鱼前辈收回之前那句话,反贼的帽子小子实在戴不起。”

    鱼俱罗气乐了,怒笑道:“高小子,你真以为某家打不过你?”

    高不凡剑眉一挑道:“若只是分胜负,在下定不是鱼前辈的对手,但若要决生死,生死难料!”

    鱼俱罗重瞳一缩,继而苦笑道:“你小子果真比某家还要犟,行,某家收回之前那番话,不过某家也要提醒你小子,皇上已经下旨召见你了,到时皇上若要封你一官半职,你小子最好悠着点。”

    鱼俱罗说完揉了揉胸口,气哼哼地转身大步走了。

第208章 邻家女孩

    杨广要召见我?

    高不凡看着鱼俱罗怫然而去的背影,不由略失了失神,他虽然早有了心理准备,但当亲耳听到鱼俱罗说杨广要召见自己,高不凡还是有点“受宠若惊”,有点纠结,还有点期待。

    话说后世对杨广的评价争议非常大,有人说他穷奢极欲,志大才疏,荒淫无道,刚愎自用,也有人说他聪明绝顶,才华横溢,雄心勃勃,只不过有点操之过急而已,如果他能悠着点,不那么冒进的话,定是一代雄主。

    不过不管怎么说,隋朝的国祚只有短短的几十年,仅二世乃止,这是不争的事实,隋朝的江山的而且确是在杨广手里丢掉的,从这一点来评判,杨广绝对不是一名合格的守成君主。

    正所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所以高不凡倒是有点期待接下来的召见,也好亲眼看看这个隋炀帝杨广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

    “哇!”高不凡正思索着,喉咙再次一甜,刚才强压下去的一口鲜血终究还是吐了出来,不过吐出一口鲜血,胸口反而舒服多,只是痛得厉害。

    高不凡掀开衣襟,发现左胸上赫然多了一枚拳印,四周青紫一片,触目惊心,但高不凡可以肯定的是,胸骨并没有折断,心脏也无大碍,估计鱼俱罗在最后时刻收回了部份力量,要不然自己非躺下不可,毕竟心脏部位可不比别的地方。

    当然,高不凡最后时刻也收了三分力道,要不然就是两败俱伤的局面了,只是高不凡不知道的是,他此刻之所以还能站着,除了鱼俱罗手下留情外,还跟他所修炼的内家功法有关,揉合了佛道两家优点的功法,不仅激发他的内在潜能,还淬炼了他的身体,抗打击能力要比其他高手强很多,假如换成同级别的王须拨,挨了鱼俱罗这一拳,轻则骨裂,重则骨折。

    确认并无大碍后,高不凡正准备离开,忽然福至心灵猛地转身,顿时心中一凛,原来不知何时,那名观世音菩萨一般的白衣少女竟然到了他的身后,就静静地站在数米开外,那绝世姿容如一轮皓月当空,拈花微笑,正是那种亲切而不亲近的微笑,且双目微垂,如坐云端,慈悲地俯视世间众生。

    高不凡心中暗自凛然,此女竟然无声无息便到了自己身后,皱了皱剑眉问道:“白姑娘有事?”

    白云裳既是俗家弟子,高不凡叫一声白姑娘自然没问题。

    “是高施主你有事!”白云裳微笑道,她的声音平和好听,就好像拂面的清风,仿佛再凶神恶煞的人在她在前都会变得心平气和下来。

    高不凡不由暗嘀咕一句见鬼,反问道:“我能有什么事?”

    “你受伤了,需要医治!”白云裳仍在微笑。

    高不凡脱口:“你有药?”

    “有!”白云裳伸出右手,玉掌上赫然托着一只白色的瓷瓶,也不见她是如何使劲的,那只瓷瓶便轻飘飘地抛了过来。

    高不凡不由瞳孔微缩,他目力过人,所以看得真彻,此女的五指只是微张一下,掌心的瓷瓶便被抛了出去,而且划出一道数米长的抛物线,力道控制之精巧,让人叹为观止,估计此女已经把全身的每一块肌肉练到了如臂使指的地步,至少高不凡自问还办不到。

    难怪鱼俱罗说传言此女是佛门千年难得一遇的奇才,看来的确不简单,光凭这一手功夫便可见一斑。

    高不凡不动声色地接过瓷瓶,打开瓶口的木塞瞄了一眼,发现里面只有一颗白色的丹药,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也随之扑鼻而来。

    “这是家师炼制的雪参玉露丸,对内伤有奇效,施主内服即可。”白云裳含笑道。

    高不凡笑了笑道:“佛道不是不相容吗?难道尼姑也会炼丹?”

    高不凡这问题颇有点挑衅的味道,但白云裳似乎并不生气,依旧微笑着摇头道:“雪参玉露丸并非道家丹药,只是调制的伤药而已。”

    高不凡哦了一声,把瓶塞塞好,扬手将瓷瓶抛了回去,拱手道:“谢过白姑娘好意,这雪参玉露丸只剩一颗,定然十分珍贵,在下的伤并无大碍,吃了简直是暴殄天物,白姑娘还是自己留着吧。”

    高不凡倒不是怕有毒,只是不想平白欠别人人情罢了,而且他的伤的确并无大碍,凭借他异于常人的自愈能力,根本不用吃药,只需几天时间就能恢复过来。

    白云裳玉掌轻舒,稳狠托住了落下的瓷瓶,点了点头道:“既然高施主不需要,那便留待有缘人吧,施主不介意云裳把一把脉吧?”

    高不凡暗暗纳闷,此女莫非真的生就一副菩萨心肠,看到谁受伤都爱出手帮忙医治吗?拱手道:“不必劳烦白姑娘了,对了,白姑娘如何得知在下姓高?”

    白云裳微笑道:“鱼将军刚才称呼高施主为高长卿,云裳刚好听到了。”

    “原来如此,那在下不打扰白姑娘了,告辞!”高不凡拱了拱手,转身行了开去。

    白云裳只微笑着目送高不凡远去,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失了,可随着这微笑的消失,此女反而变得真实起来,她微笑的时候,是云端上的菩萨,亲切而不可亲近,此时此刻却像是个邻家女孩,亲切又可亲近。

    白云裳看了一眼下游的隋军军营,仿佛轻叹了一声,转身飘然而去。

    高不凡回到军营附近,见到一人竟然在河边垂钓,赫然正是韩老实。

    高不凡走了过去,在旁边蹲下,问道:“韩叔,你哪来的钓具?”

    韩老实憨笑道:“当初从家里带来的鱼钩和鱼线,用油纸包着,随便弄根棍子当钓竿系上就能用。”

    韩老实昨晚似乎没有睡好,眼圈红红的,布满了血丝。

    高不凡拨了根草叼在嘴里,坐在旁边看韩老实钓了一会鱼,这时,恰好有一朵从上游漂下来的莲灯正好停在浮标附近打转。

    韩老实皱了皱眉,用钓竿把莲灯推了出去,让其顺流而下漂走。高不凡目送着莲灯远去,忽然道:“韩叔,我刚才遇到个人,跟韩婶长得有点像。”

    韩老实憨笑道:“世上长得相似的人很多,不出奇。”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说的也是。”说完站起来拍了拍韩老实的肩膀道:“昨天河里死了很多人,怕是难有鱼儿上钩了,还是回去歇着吧,韩叔昨晚应该也没睡好吧。”

第209章 送饭娘娘

    李靖不愧是一名杰出的军事家,虽然如今还名不见经传,但每次拜读他所写的兵书《六军镜》,高不凡都能有新的体会和感悟,真的获益匪浅。眼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高不凡便把李靖的《六军镜》翻出来重读,不知不觉日已过午,腹中饥饿,却仍不见窦线娘送饭来。

    “怪哉,线娘这妮子野哪去了,这个钟点竟然还不打饭来。”高不凡放下书站了起来,接着又自嘲地摇了摇头,自己穿越到大隋十几年,自六岁开始就独住一个小院,任何事都是自己动手做,从不需要下人侍候,没想到短短个把月时间,自己竟然就被线娘这妮子侍候成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废少爷了。

    高不凡正打算自己去打饭,窦线娘便提着饭菜钻进了帐篷来,估计也知道自己迟了,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手脚麻利地将饭菜铺开,竟然有酒有肉,十分丰盛。

    窦线娘飞快地盛了一大碗热腾腾的米饭递到高不凡面前,甜笑道:“高大哥饿坏了吧,快趁热吃。”

    高不凡伸手轻刮了一下窦线娘的瑶鼻,这才接过饭碗笑问道:“哪来的酒肉,是不是昨晚私自截留的?好你个军需官,竟然监守自盗,得军法处置才行。”

    窦线娘撅了撅小嘴道:“才不是呢,人家专门到怀远城中买的食材,回来后自己亲自做的,嘻嘻,高大哥快尝尝这红烧肉味道如何?”

    高不凡不由恍然,难怪今天迟了,敢情这小子妮子跑怀远城中买菜去了,心中感动,连忙夹了块红烧肉送到嘴里,闭上眼睛认真地品尝起来。

    窦线娘满脸期待地问:“怎么样,好吃吗?”

    高不凡皱起剑眉,夹了一块红烧肉送到窦线娘面前道:“你自己尝尝吧。”

    窦线娘顿时眼神一黯,委屈地张开小嘴咬了一小口,顿时目露疑色,味道没问题呀,挺好吃的,忽见高大哥正促狭地看着自己,还随即飞快地把自己咬过的这块红烧肉送进嘴里美滋滋地吃起来。

    窦线娘登时霞飞双颊,既羞又甜地白高不凡一眼嗔道:“高大哥太坏了,又作弄人家。”

    高不凡乐呵呵地一笑,放下饭碗,亲手给窦线娘盛了一碗米饭,笑道:“我家线娘辛苦了,换高大哥侍候一下你吧,赶紧趁热吃。”

    “谢谢高大哥。”窦线娘心里甜丝丝,伸手接过饭碗,幸福得差点晕过去一般,又给高不凡夹了块红烧肉,这才美滋滋地自己吃起来,一边吃一边惊叹地道:“高大哥,我告诉你,人家在怀远成中见到观音娘娘了。”

    高不凡心中一动,笑道:“我也见到了。”

    窦线娘眼前一亮道:“真的?高大哥也见到了,她长得是不是很好看?”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的确很好看,简直跟天仙下凡一般,不过不是送子观音,而是送饭观音,现在还跟我一起吃饭呢。”

    窦线娘愕了一下才会过意来,噗哧地失笑出声,嗔道:“高大哥又作弄人,人家可是说真的。”

    高不凡一本正经地道:“我也是说真的,线娘就是我的送饭观音娘娘,一顿不送,高大哥就牵肠挂肚的饿得慌。”

    窦线娘羞喜不已,含情脉脉地白了高大哥一眼,心中暗道:“高大哥如果愿意,线娘可以给高大哥您做一辈子饭。”

    高不凡往窦线娘碗里夹了一蔬菜,笑道:“刚吃肉也不行,吃点蔬菜水果营养才均衡。”

    窦线娘点了点头,乖巧地把蔬菜给吃了下去。高不凡见这妮子欲言犹止,一副不吐不快的样子,便笑道:“看来不让你说是不行了,说说吧,你遇到那个观音娘娘是什么样子的?”

    窦线娘顿时又激动起来,一脸虔诚地道:“她姓白,叫白云裳,线娘也不知怎么形容,反正她长得很美很美,就好像寺庙里供奉的观音娘娘一般,听说这位白姑娘是白莲庵慧清师太的俗家弟子,虽然年纪比咱们也大不了多少,可是名气已经很大了,而且信徒众多,她只是从街上走过,满街都是跪拜的人呢,可壮观了。”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道:“那线娘也跪拜了?”

    窦线娘俏脸微窘,吃吃地道:“跪……跪了,线娘想给爹爹祁福,愿他老人家平平安安,无病无灾。”

    高不凡本来还有些不悦的,但听到最后却是释然了,自己是个穿越者,而窦线娘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封建社会女子,自己不能以现代人的标准去要求她,甚至不能以现代社会的价值观支评判这个朝代的任何人,况且,线娘为父祁福也是孝道的表现,没必要苛刻。

    “高大哥,线娘是不是做错了?”窦线娘有点忐忑地道,心想,高大哥英雄盖世,定然不喜欢自己给别人下跪。

    高不凡却笑了笑道:“没有,线娘一片孝心天地可嘉,想必佛祖也会保佑窦世伯平安无事的。”

    窦线娘闻言顿时高兴起来,主动给高不凡倒了碗酒,又想顺手给自己倒一碗,却被高不凡用筷子敲了一下手背,顿时哎哟一声,瞪大一双无辜的杏目看着高不凡:“高大哥干嘛敲人家?”

    “忘了自己昨晚醉成什么样子的,不许再喝了。”高不凡板着脸道,才发现这小妮子的酒瘾竟然挺大的,这个可不能惯着。

    “哦!”窦线娘只好可怜巴巴地把酒坛子放下,高不凡见状终究有点心软,把自己碗里的酒倒了些给前者,小妮子登时眉开眼笑,像着小馋猫般抿了一口,然后一脸的满足。

    高不凡有点好笑道:“吃饭吧。”

    这时外在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把尖细的嗓音随即响起:“渤海郡蓨县高不凡高长卿接旨。”

    窦线娘愕然抬头望来,高不凡心中一动,杨广召见自己的正式圣旨终于到了,看来鱼俱罗虽然还是白身,但仍有自己获取消息的渠道,竟然将杨广要召见的消息提前告诉了自己。

    “线娘你在这里待着,我出去接圣旨。”高不凡放下饭碗站了起来。

    窦线娘的俏脸有点发白,眼神还有点慌乱,紧张地点了点头,忽然又站起来,掏出手帕给高不凡擦了擦嘴角上的油迹,替他整理好衣服。

    高不凡搂住小妮子的纤腰轻拥了一下,这才转身走到帐篷接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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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末扬旌介绍:
一场核潜艇事故,让高不凡穿越到了隋朝大业七年,成为渤海郡飞鹰马场的少场主,本以为会一辈子当个养马的富二代,岂料隋帝杨广一声令下,征发百万大军东征高丽,一个富裕强大的帝国从此走上了末路,高不凡也随之开启了其不凡的人生……
——身处乱世,我终将不凡。隋末扬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隋末扬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隋末扬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