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真替她感到高兴
炉内炭火旺盛,给室内添了一股暖意。
沈炼细数了一下,共计点了四盏烛灯,是以光线虽有些发黄,却并不昏暗。他可以很清楚,就看清了坐榻之上的年轻人的面容。
除了比他更为年轻,其他不值一提。
这让沈炼有些遗憾,因为似北斋那般的姑娘,大抵还不能明白老男人疼人的道理。他连忙把这道念头甩到一边,如此紧要的关头,显然不容许他想这些有的没的。
裴纶的命还捏在自己手里。
“你知道我是谁?”信王冷声问道。他的语气不止冰冷,还有浓浓的居高临下。
沈炼说道:“沈某猜到了。”
“说来听听。”
听了沈炼的话,信王突然来了兴致,但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兴致的本身,并非是对沈炼的欣赏,对答案的好奇。
而是害怕,或者说恐惧。
他迫切的希望知道沈炼是如何猜到的,好知道比沈炼更老谋深算,眼线比沈炼更广的魏忠贤,有没有可能猜到。
“我早该想到,刺杀皇帝不是目的。阁下真正想除掉的,是魏忠贤和阉党。可惜能办这事儿的只有皇帝,皇上没有子嗣,若皇上驾崩,只有一个人能继承大统,皇上唯一在世的亲弟弟,大明信王朱由检。”
“小的说的对吗,信王殿下?”沈炼看向信王道。
他的话音一落,炉内炭火似烧到了节点处,火势不再均匀,而是一下子蹿了起来,为了此刻其实平和的气氛,增添了一抹剑拔弩张。
信王脸色阴沉,没有开口。
他的心思急转,因为沈炼说的,有一桩是他无论做什么,都无法抹去的。那就是一旦皇帝驾崩,他便是既得利益者。
这一点,魏忠贤想必看的十分透彻。
陆文昭已将所有的事推到了沈炼和裴纶身上,但这两个百户,行行刺之事,如何能让人信服?
信王袖中的拳头再次攥紧,一个念头生出,就如同炉中窜起的火苗,再也抑制不住。
只是沈炼只看出他面色阴沉,再无其他。
“你敢只身前来,一定是握着本王的把柄,是什么?”信王终于开口道。
沈炼回道:“我看过宝船监造纪要,知道是郭真在船上动的手脚,也知道郭真和陆文昭是军中同袍。”
“看过?”信王说道:“你不怕我杀了你?”
“裴纶也知道此事,我半个时辰回不去,他就会进东厂。我相信殿下,他选择相信魏忠贤。”沈炼丝毫不惧信王的威胁道。
“你们想要什么?”
“一条生路。”沈炼说道:“信王殿下可以放心,出了城,我和裴纶会远渡重洋,绝不再回来。宝船之事,也绝不会再有第三人知晓。”
我们不是人?
但眼下不是计较这些数字的时候,信王沉吟许久,将一块令牌递给他道:“我信王府的牌子,各州府通行无阻,拿了它你们尽可以逃命。”
“多谢。”沈炼一把抓过令牌,说道:“希望殿下言而有信,我和裴纶,自会将秘密,带入棺材。”
“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信王摆摆手道,就像在驱赶一只烦人的苍蝇。
沈炼走了。
时间没有电影里那般迫切,他是从门走的。
他走之后,陆文昭就匆匆赶来了。
“殿下。”
信王摇头道:“别说了。”
“卑职派人跟着沈炼,定能找到裴纶,待他们汇合之后,就一举解决他们,为殿下了却后患。”陆文昭飞快说道。
信王“犹豫”道:“陆大人,可是本王已答应他们……”
“殿下,沈炼或许可以相信,但那裴纶乃是阴险小人,一旦此人背信弃义,我们的诸多努力就会全部付诸东流,就是让千万人去死。”陆文昭跪倒在地道。
“不要在城里动手。”信王缓缓闭上眼睛道。
“遵命。”应了一声,陆文昭迅速离去。
他之前已让人盯着沈炼,沿途留下记号,此刻追过去,难度不算太大,但若拖得久了,变数太大,就不好说了。
……
酒楼。
陈乐一行,正在酒楼吃饭。
午时已过半,在陈乐极为难得的催促下,马车一路疾驰,终是赶上了在城里吃饭。此地离京城不过百里,消息传的极快。
是以在吃饭的时候,丁白缨已听到邻桌有人在议论,锦衣卫在全城通缉沈炼和裴纶的事了。
“为何会通缉他们?”北斋小声问道。
丁白缨看向陈乐。
陈乐想了想说道:“如果我没猜错,宝船的事已东窗事发,有人将刺激皇上的黑锅,全都扣在了这两个倒霉蛋的身上。”
“此事为何魏忠贤不管?”丁白缨忍不住道。
“他不会不管的。”陈乐说了一句,随即看向丁白缨道:“我们的赌局,应当快应验了。”
“师兄有危险?”
“陆大人也会牵扯进来,是因为沈炼他们吗?”正吃着东西的北斋抬头问道。
陈乐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她现在嘴里还裹着一些吃的,不过数量不多,看起来并不明显。如果是吃…
靓仔乐摇了摇头,心想这姑娘也是凄惨,信王要杀她,陆文昭要杀她,要杀她的沈炼,却是唯一个真心救她的人。
如今没有沈炼,幸好还有自己陪在她身边,而且她也不用像电影最后,看着沈炼为救她而“死”而心怀愧疚,不用独自一人饱受相思之苦。
更不会对沈炼后来移情别恋,一无所知。
陈乐真心替她开心,庆幸她身边如今的人是自己。
“一切只是我的猜测而已。”陈乐说道。
听他这么说,丁白缨的担忧却丝毫不减,因为他每次的猜测,全都应验了。注意到她的表情,陈乐说道:“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这样就算之后陆文昭需要你的帮助,你才有力气帮他。”
“我们回去?”丁白缨问道。
“不必,我对沈裴二人有信心,他们一定可以逃出来,而陆文昭大抵绝不会让他们逃脱,我们只需在此地等着即可。”
“他们若不走这条路呢?”
陈乐回道:“他们走这条路的可能性最大。”
第十四章 好演技
陈乐都把剧情拆成这样了,沈炼和裴纶还是凑到了一起,系统对剧情强大的修复能力,让陈乐对这个判断信心十足。
见丁白缨还欲开口,陈乐说道:“他们已经逃了,就算我们现在回去,也根本不可能再追上他们。你不如相信我的判断,这是最有希望的一条路。”
丁白缨不说话了,因为她已经想清楚,陈乐说的是对的。
她开始吃饭,大口大口吃饭。
这生猛的样子,将北斋吓了一跳。北斋不知想到了什么,俏脸突然升起些许红霞,看的陈乐:“???”
看到吃饭脸红什么,就连靓仔乐这般的司机,也没能从丁白缨吃饭的样子,联想到什么,因此他觉得北斋的表现有些奇怪。
其实北斋没想太多,只是觉得丁白缨如此能吃,是因为晚上消耗比较大的关系。嗯,他们的消耗太大了。
吃完饭,因为这突发的事情,他们一行没在酒楼休息,陈乐原本准备再去茶肆赌坊之类的地方,打听打听消息。
却听丁白缨忽然道:“我门中的暗号,看来沈炼他们已经来过这儿了,师兄很可能在追他们,我们快走。”
陈乐摇头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想救你师兄,只追上他,是没用的。”
“什么?”
陈乐没有解释,只是道:“相信我,再等等。”
……
是夜。
金鱼胡同,魏忠贤府邸。
本已睡下的魏忠贤忽然被人叫醒,若换作平时,没有大事,是无人敢打搅这位厂公的。但今日不同,因为来拜访的人,是信王殿下。
魏忠贤并未更衣,连头发都未束起,就从卧房出来,到了客厅。他是否失仪,无人会计较。
听到声音,一身朝服的信王猛的转身,一脸慌乱,扶着魏忠贤的双臂道:“厂公,救救小王。”
“殿下这是…”魏忠贤惊讶道。
“小王有一位心爱红粉,近日没了踪影,小王派人查访,却发现这女人是东林逆党,还与郭真公公的死颇有关联。”信王越说越急,声音都开始发颤了。
魏忠贤眯了眯眼睛道:“竟有这事儿。”
“锦衣卫里一个陆文昭的千户查得此事,竟上门要挟小王。”说到此处,信王都快哭了。
“陆文昭?”魏忠贤神色一震。
“是。”信王迫不及待承认,又颤抖着道:“陆千户他要让小王向皇兄进谏,陷害厂公,否则便以这女人的事情弹劾小王…”
听完,魏忠贤面色一凝,摇头道:“殿下撞上大事情了。”
“皇上落水并非意外,郭真亦牵涉其中,万一处置不妥,牵连到殿下,可就糟了。”说这些的的时候,魏忠贤心思急转,见信王的态度,他已在东林党头上,画了个问号。
也好在魏忠贤并非全无敌人,不然信王这一手,很难获得魏忠贤的信任。
魏忠贤说这番话的时候,信王的面色几经变化,由楚楚可怜,变为满脸怨恨,再经一丝决然,又化作楚楚怜之态。
只见魏忠贤话音一落,信王竟是跪倒在地,跪在了这阉人面前,悲痛道:“厂公救救小王。”
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的魏忠贤心思微动,但尚未打定主意,他开口道:“这事倒也好办,把那陆文昭除掉便是,所有知情者都不能留。殿下那位红粉,也不能容她活着。”
闻言,信王的脸颤了颤,再也忍不住悲痛,痛哭流涕。
魏忠贤扶住了他,却未将他扶起来,信王哽咽道:“从今往后,大小事都听厂公做主。”
他一说完,魏忠贤终于将他扶了起来,说道:“殿下折煞小臣了。小臣担忧的是,皇上病体难愈,若有个万一,殿下以为,当由谁来继承大统?”
信王心底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还是先前的悲恸之色,他带着哭腔道:“这是大事,小王说不着,自然由厂公定夺嘛。”
他说话的时候,魏忠贤一直盯着他,可惜魏忠贤太过小看这位年轻王爷的城府,又或者信王之前下跪与痛哭流涕的举动,已大大打消了魏忠贤的顾虑。
魏忠贤虽被称为九千岁,得皇上宠信,权倾朝野,但他心底却十分清楚,这一切都是皇上给的。
有朝一日皇上想收回去,也易如反掌。东林党或许觉得阉党横行霸道,难以剪除,但魏忠贤却明白,只消皇上一声令下,东厂眼下左一声厂公,右一声义父,但暗地里想踩着他尸骨上位的人,比比皆是。
从外部瓦解或许困难,但从内部可太容易了,他这些“左膀右臂”,随便罗列一些罪名,就够他砍十次头的了。
而他手中权力再大,也只有忠于皇上这一条路,没有人会跟着太监造反的,这只会让他死的更快。
只可惜这道理魏忠贤清楚,他面前这位未来大帝却不清楚。
若这位帝王明白这个道理,那他日后大抵会除掉魏忠贤,再扶植一位自己的王忠贤、吴忠贤…也不会每每需要自己亲自下场,却落得…哎。
如果是普通人,受过阉党的苦,一朝遇到报仇的机会,手起刀落,连根拔除,自然全无问题。
但皇帝不是普通人,他的每一个决定,都关系到国家社稷。不能顾全大局,为社稷安稳隐忍,凭什么三宫六院?
就因为妃子多可以短寿?
靓仔乐私下觉得这位皇帝的性格是有缺陷的,是以他越努力,明朝的结果就越悲剧。当然了,靓仔乐没有半点讽刺之意,因为他上,他也不行。
这或许就是靓仔乐从未想过要介入朝堂大事的原因之一。
……
从信王说从今往后,大小事都听厂公做主,魏忠贤将他扶起来的那一刻起,魏忠贤已打算在另立新君的事上,站在信王这边了。
他站在信王这边,一旦皇上驾崩,那信王必定就是新君,不是也是,没有第二个可能。是他九千岁说的,谁反对?
“皇上近来时时念起殿下,这几日必有旨意,召殿下进宫。”魏忠贤坐在坐榻之上,意味深长的看着站在面前的信王殿下。
第十五章 一尊杀神
信王俯身拜倒道:“多谢厂公成全。”
他的头埋了下去,魏忠贤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是以绝不会发现,面前这位年轻王爷,对他竟如此怨恨。
也不对,他很快就知道了,大概就在对方登基不久。
……
“抓捕沈炼和裴纶,朝廷竟然出动了如此多的锦衣卫?”藏在暗处,看着从不远处经过的锦衣卫,北斋无比惊讶道。
丁白缨没有说话。
陈乐开口道:“他们不是来捉拿的,不然就不必带那些火铳了,他们是来杀人灭口的。只怕他们劳师动众,要杀的不止沈炼和裴纶两人。”
闻言,丁白缨立马转头,死死盯着他。
“对你们那位主子来说,看过宝船监造纪要的沈炼和裴纶是破绽,陆文昭是破绽,北斋亦是破绽。”最后一句,他是看着北斋说的。
“不可能!”
丁白缨和北斋几乎同时说道。
尤其北斋更是激动道:“你们这一路不是在保护我吗?”
“是在保护你,只是保护你的人和想要杀你的人,和你想的完全不一样而已。”陈乐回了一句。
北斋瞪着他道:“你以为两三句话就可以骗我?我了解他,他不是这样的人,我不是说我自己,他绝不会如此对陆大人。”
陈乐也不介意,淡淡道:“最是无情帝王家,跟上他们吧,事实如何,很快就会见分晓。”
北斋看向丁白缨,想让她帮着一起反驳,却见她神色冷酷,似是根本不理睬陈乐,北斋忙瞪了陈乐一眼,亦不再理会他。
一行三人再次上路,却极为难得的一点声音没有,就连陈乐都鲜少开口。该说的都说了,她们不信,多说无益,左右等许显纯他们追上沈炼等人,一切自会见分晓。
只是不说话而已,晚上的娱乐活动并未减少,是以沉默了一天的北斋,入了夜听到那熟悉的撞击声之后,恨的牙痒痒的。
她暗恼道:“真是太傻了,人家夫妻之间,床头吵架床尾合,自己跟着瞎凑什么热闹。”
又是辗转反侧的一夜。
几日后。
沂山。
山道上,锦衣卫忽然开始奔袭,显然是准备动手。等陈乐三人赶到的时候,断崖之前,已倒下了数具尸体,呼喊声震天。
“师兄!”
“你就躲在这儿,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千万别出来。”看了眼已经冲出去的丁白缨,陈乐朝藏在树丛中的北斋叮嘱道。
北斋连忙点头,又飞快朝陈乐问道:“你之前说的都是真的?”
“骗你的,躲好,我去了。”
一句说完,北斋只见他带了一顶古怪的帽子在头上,就朝丁白缨的方向冲了过去。她不知道,这顶她眼中的怪帽子,是港岛飞虎队的头盔。
靓仔乐身上不止有头盔,他还穿了避弹衣。
“让开!”
陈乐冲举着苗刀的丁白缨喊道。
丁白缨回头看他的功夫,一枚手雷已经从他手里飞出,爆炸声还未响起,第二枚已紧随其后飞了出去。
第三枚……
一声声爆炸声响起之后,冒蓝光的加特林出现在了陈乐手里,哒哒哒哒…
看着他宛如一尊杀神,数百名锦衣卫,不到须臾就死伤一片,彻底失去战斗力,丁白缨整个人都傻了。
她震惊的功夫,哒哒哒哒。
“不要,不要杀我。我是锦衣卫镇抚使许显纯,只要你不杀我,我给你银子,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许显纯跪倒在地,朝陈乐求饶道。
和丁白缨差不多,他也吓傻了,不明白陈乐手里的火器,为何如此厉害。
闻言,陈乐把加特林收了起来。
见状,许显纯松了口气,看着四周数不清的尸体,他擦了把头上的冷汗道:“你放心,银子…啊…”
陈乐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只是换了把大黑星,一枪爆了他的头。
用加特林,准度不够。
顾不上和陈乐说话,因为丁白缨已经看到了斩杀了身边最后一名锦衣卫,正摇摇欲坠的陆文昭。
“师兄!”
丁白缨朝陆文昭的方向,飞奔了过去。
环顾四周,一定还有尚未断气的,左右他们师兄妹相见的话,陈乐懒得听,尤其陆文昭满身血污,身上多处中刀,腹部的刀痕尤为明显,只怕命不久矣。
这样的情况,他们势必会说些情意绵绵的话,陈乐不想过去,就趁着这段时间,不怕辛苦的挨个补枪。
有两名装死的锦衣卫:“……”
另一边。
被丁白缨扶着陆文昭双眼含泪,指着身后被斩断的吊桥道:“师妹,沈炼和裴纶那厮,从吊桥逃走了。”
“师兄放心,就算他们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一定把他们找出来。”丁白缨咬牙道。
陆文昭露出一道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自嘲道:“抓他们?不用,他们是破绽,我也是殿下要除掉的破绽,我凭什么抓他们?”
“……”
望着陆文昭的状态,丁白缨一脸心疼。
“没事,师妹,不用难过。师兄不后悔,活到师兄这个年纪,本就是为了这点念想,没有它,和死人有什么分别?成大事嘛,终归是要流血,是要有人牺牲的。郭真先走一步,和他相比,师兄算幸运的了,不后悔…”
“师妹,我有点累了,你扶我到那边坐下,我想休息一会儿。”
“好,师兄,你小心…”
丁白缨的话还没说完,陆文昭就断气了。
“啊!”
抱着陆文昭的尸体,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
……
京城。
信王和魏忠贤还未等到许显纯等锦衣卫回来的消息,皇上的身体已撑不住了。
乾清宫。
病入膏肓的“木匠”皇上躺在床榻上,朝跪在不远处的信王道:“再靠近一点。”
闻言,信王忙跪着向前,移到皇上近前,语气真挚,关切道:“皇兄安心养病。”
皇上笑了笑,说道:“吾弟,当为尧舜,大明,是你的了。”
大事成了。
信王在内心道,郭真也好,陆文昭北斋也罢,还有无数为此牺牲之人,他们的牺牲都是值得的,朕绝不会让他们白白牺牲,定会为他们报仇。
铲除阉党!
第十六章 凭湖而居
半月后。
“先皇骤崩,归于五行,朕奉大行皇帝之遗命,入奉宗祧,内外文武群臣及耆老军民合词劝进,至于再三,辞拒弗获,谨于今时,祗告天地,即皇帝位。”
朱由检登基。
……
有些悲伤很容易就可以忘记,有些则无论背后的人多么努力,想要忘记也需要一点时间。三个月来,一直在背后努力的陈乐说道:“若是在这里住不惯,眼下局势虽还有些动荡,但如果你们想回京城,我们便回去。”
在他前面的,是丁白缨和北斋二人。
他们如今住在杭州城外,购买的宅子临湖而建,以他们眼下的姿势,三人俱都可以通过二楼卧房的窗户,看到外头的西湖景色。
“恭喜宿主体验新情绪,奖励已发放,奖励内容为:易容术。目前任务进度:3/3。”
被系统提示收获新情绪,陈乐丝毫不觉奇怪,因为他确实从未有过这种感受。
他处心积虑,在昨晚三人“喝醉”大被同眠后,今日清晨,伴着晨间湖面升起的薄雾,陈乐叫醒了她们,开启了崭新的一天。
但他眼前两个浑圆丰臀的主人,心里却各自有着旁人,这份感觉,对靓仔乐来说,还是头一遭。
也是因此,他获得了系统发放的奖励。
得到这次奖励,他已经完成了全部任务,随时可以选择离开。但还没次奥…嗯,是还没待够的陈乐,暂时不打算离开。
“啊~回京?”妙玄(北斋)惊讶道。
虽是以一敌二,但简直可以左右互搏的陈乐,并未冷落了谁。陈乐点头道:“你们若是想回去,随时可以启程。”
和妙玄不同,丁白皙吸了口气,问道:“你为何突然想回京?”
因为暖香阁里,还有位妙彤姑娘?
大抵是导演的恶趣味,让北斋叫妙玄,周姑娘叫妙彤,其实两人并无关系。
这陈乐如何能承认,他叹道:“我只是觉得你们总是闷闷不乐,既然远离京城无用,索性不如回去,也许反倒能再见到你们脸上的笑容。”
闻言,丁白缨微微一怔,但尚未回神,便随着他的动作轻轻哼了一声。她不得不承认,除了父母以外,陈乐确实是对她最好的人,没有之一。
便就连陆文昭,如果不是因为她一身武艺,只怕他也不会留她在身边。这并非是说陆文昭对她无情,只是再大的情,也比不过陆文昭心底的信念。
可陈乐不同,他分明有着极其恐怖的武力,却甘于平淡,对她也百依百顺。看了眼身边闭着眼睛的妙玄……但他比陆文昭好色许多。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若真对他毫无感情,如此荒唐的情景,她早已愤然离去?更不会自打来了杭州,她便再未穿过甲衣,而是终日做妇人打扮。
实际上,她为一人而穿的甲衣,也为一人脱了。
也因这份日益增加的默契,丁白缨直觉他想回京的动机绝不像他说的那般单纯,她说道:“待妙玄将那幅画画完再说吧。”
“啊~我还有两天,一定可以画完。”妙玄飞快说道。她画的是那日在沂山,陈乐手持加特林,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样子。
她这副态度,很能说明问题了。
妙玄又补充道:“其实我还是更愿意住在这儿,这里的气候更温和,景色也更美。我们只当去游玩一趟,过些日子再回来嘛。”
陈乐拍了拍丁白缨的屁股,询问她的意见,见她轻轻点头,那此事便就这么定了。
日上三竿。
妙玄坐在长廊里画画,在她的不远处,陈乐正与丁白缨比武。她看到,这一局,又是陈乐输了。
输了的陈乐将长枪递给丁白缨,朝她们微笑道:“快中午了,我去做饭。昨日钓了条鲫鱼,是熬汤还是红烧?”
“你问妙玄吧。”
妙玄说道:“我要喝汤。”
难怪你大。
陈乐去忙活了,这宅子里只住了他们三人,一来是她们不惯旁人伺候,二来这里无论亭台还是花园,场地都十分适宜,有外人在,多有不便。
待他走后,看着丁白缨愈发柔和的俏脸,妙玄忍不住问道:“姐姐不觉得他太贪心?”
“有时候我在想,若没有他出现,我当时或许应当在师兄身边?那面对那么多的锦衣卫,我势必已经死了。”
丁白缨道:“我不害怕死,但他待我很好,因此也不怕在没有师兄之后,继续活着。我尚且没有完全忘记师兄,又怎会说他贪心?与你相比,我没有令人垂涎的姿色,其实从未想过他身边只有我一个女人。”
你太不自知了。
有句话妙玄想说又不敢说,她怕被陈乐打屁股。就是她总觉得,丁白缨的嘴,似乎对陈乐有种极特殊的吸引力?
听她说完,虽然不明显,但妙玄还是闻到一丝情爱的酸臭,妙玄尚未开口,就听丁白缨道:“你对那人还未死心?”
妙玄握笔的手微顿,知道她说的是如今的皇上,妙玄摇摇头道:“从前的妙玄已经死了。从这里去京城,路途遥远,沿途可以经过许多地方,见许多人,见许多风景,还能吃许多好吃的,难道不好吗?”
眺望着不远处的平湖,丁白缨点点头,若真是这般,也没有什么不好。总好过在这里,日复一日?
饭做好了。
三人开始吃饭,一碗鱼汤,妙玄喝了大半,丁白缨因为平素总吃与之相似,但比它浓稠许多的汁液,因此对鱼汤不感冒,她只吃了些鱼肉。
见她将一根根小刺一一吐出来,如果陈乐知道妙玄关于他偏好的疑问,这些干干净净的鱼刺就是最好的回答。
这是没有一条好舌头能做到的?
除了鱼汤,还有藕片和一道肉末蒸蛋。
江浙这时已有辣椒,只是吃的人不多,大蒜则历史更为悠久,因此陈乐其实可以做很多菜式。可他却从来只做清淡的菜式,自然是居心叵测。
是因为他与丁白缨常出入gu道,妙玄在和他日久生情不久,便就误入歧途,到如今成了家常便饭。
太过辛辣的菜式,对彼此都不好。
第十七章 下雨天
阜城县。
若是换了旁人,从这里快马加鞭进京,大抵一到两日就足够了。但陈乐三人乃是游玩,自是要慢上许多,时间翻上一倍,也是正常之事。
“看天色,就快下雨了,今晚就在这里住下?”负责赶车的陈乐,掀开马车的帘子,朝里头的丁白缨和妙玄二人问道。
“好。”丁白缨应了一声。
他们一住进客栈,天空倏地降下一道雷霆,顷刻大雨便至。
三人掩人耳目,要了两间天字号房,进了房间,妙玄推开窗户,感叹道:“这雨不知道会下多久。”
雨水打在屋檐上,啪啪作响。
看着窗外的雨幕,陈乐说道:“那边还是黑压压的一片,应当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雨已下了一阵,地面再看不到一点干的地方,俱都湿漉漉的。妙玄好奇道:“雨是如何形成的呢?”
陈乐解释道:“雨水的成因有很多,一般来说,是陆地和海洋表面的水蒸发变成水蒸气,水蒸气上升到一定高度后遇冷变成小水滴,这些小水滴组成了云,它们在云里互相碰撞,合并成大水滴,当它大到空气托不住的时候,就从云中落了下来,形成了雨。”
妙玄、丁白缨:“???”
见到她们的表情,陈乐:“……”
“过来吧,先贤有云,下雨天和恩爱更配,不可辜负。”靓仔乐有些尴尬的转移话题道。
妙玄白了他一眼道:“你整日这般败坏圣人名头,就不怕人家来找你?”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雨声隆隆,那啪啪之声,正好可以掩盖此撞击之声。”说到这里的时候,陈乐收了声,是以妙玄很清晰的听到了他说的声音。
但这何须他眼下在这里演示,她当初被吵的整夜睡不着的时候,听得还少吗?
对于他们的举动,丁白缨无奈摇了摇头,只是以陈乐的脾性,她不出盏茶便会被拉着参与其中,眼下摇头,不过是大哥笑话二哥而已。
她高估陈乐了,哪里需要盏茶,几息之后,她就被陈乐抱上了床。
雨真的下了好久。
良久之后,他们三人趴在窗边看雨的时候,大雨依旧没有停歇的意思。哪怕是天字号房,窗户依旧有些紧窄,想同时趴下三人还是挺困难的。
是以她们趴在窗沿,陈乐趴在她们后头。
又一个时辰后。
丁白缨忍不住道:“你就不嫌累?”
“难得大雨,辜负了实在太过可惜,我坚持坚持。”陈乐说道。
“……”
靓仔乐原本还有些好奇,为何妙玄没有说话,却忽听她道:“你们快看那边,那些是什么人?”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陈乐和丁白缨看到不远处的一间客栈,一大批手持兵刃的江湖客,护着居中一位老者,走进了客栈。
看到那道身影,陈乐怔了一下,不会这么巧吧?
“一路行来,到处都在捉拿阉党,还是少管闲事。”陈乐开口道。
“他们是阉党?”妙玄惊讶道。
已经认出那道身影的陈乐在心底叹道,这何止是阉党,是魏忠贤本贤啊。没想到他们临时起意入京,却恰好赶上了电影剧情?
只是当日断崖之战,沈炼和裴纶一早便就斩断吊桥跑了,此刻怕不是已远渡重洋?原电影里,沈炼说日后想在杭州隐居,但和谁都没有日的他,也不知会不会去杭州了。
没有沈炼,卢剑星那三兄弟肯定凑不齐了,不知一会儿,那间客栈还会不会爆发打斗。
陈乐在妙玄的屁股上拍了拍,正要开口,却见先前进客栈的一行人,抓了几名客人出来,将他们丢到一边。
“你们凭什么将我们赶出来?”
此人还想据理力争,对方却根本不跟他说话,一刀便抹了他的脖子。余下的几人看到这副情景,再顾不上生气,全都拔腿就跑。
这一幕,丁白缨看到了,妙玄没看到。
因为她在陈乐拍了她之后,就会意的转了过来,双手勾住陈乐的脖子,人跟着被陈乐托着屁股抱到了半空。
见丁白缨扭头看向自己,腰部以下(含腰)动作不停的靓仔乐摇了摇,说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不用我们出手,自会有人收拾他们的。”
妙玄很想问他们在说什么,可他的动作太快了,她简直开不了口。
……
陈乐猜的不错。
在因为角度问题,他们看不到的一块土堆后面,三名披着蓑衣的锦衣卫,正盯着客栈门口的一举一动。
这三人,分别是卢剑星、靳一川以及陈乐不认识的许大鹏。
所以说,没了张屠夫,就吃带毛猪?不存在的,地球离了谁都照转,没了沈炼,人家照样凑齐了三兄弟。
如今的锦衣卫,别说陈乐不认识,就算之前对锦衣卫了若指掌的魏忠贤,也绝大部分都不认识了。
因为许显纯那批人,都死光了。
不止是卢剑星三人,城中客栈,都遭遇了锦衣卫的搜查。魏忠贤和陈乐他们住的,是没有搜查的最后两间。
但看样子,陈乐那间已不必搜查了。
除了搜查,锦衣卫在入城的一刻,便就将东西南北四道城门都封死了,不允许任何人出入。
目睹了客栈门口的一幕,许大鹏说道:“魏忠贤必定在这家客栈里。”
话音一落,他就想释放手中的信号箭,但被卢剑星拦住了。卢剑星说道:“号箭,不能放。”
“你莫非想凭咱们三个人,就把这事给办了吗?”许大鹏惊讶道。
“这个差事落在咱们兄弟身上,衙门里已经有很多人眼红,百户大人也不高兴,难保咱们的带来的人里,没有他的桩子,要是故意坏了咱们的事,恐怕回去连命都保不住了。”卢剑星飞快道。
许大鹏质疑道:“你不是怕功劳被别人给抢了吧?”
卢剑星沉默了一下。
“大哥,这事千万别糊涂。”
“兄弟,这窝囊日子你还没过够吗,咱没银子没路子,靠的就是机会,机会来了接住了,就能翻身。”卢剑星沉声道。
卢剑星还是那个卢剑星,满腔英雄气慨,却跨不过个百户。
第十八章 还得再等等
“一川,你说。”许大鹏朝靳一川说道。
是以为何说三角形最稳定,便就连结拜兄弟,都是三人为宜。两人意见相左的时候,还可以投票。
靳一川左右各看了一眼,一脸为难。
见状,许大鹏叹了口气,兄弟三人,随即冒雨摸上了客栈院墙。
只见哪怕下雨,院内依旧有很多守卫。
他们一爬上院墙,就听到里头道:“这鬼天气,下这么大的雨,哥几个,都过来烤烤火。”
见人都朝火炉围过去,许大鹏稍一抬头,就看到院墙上有一名守卫,他拍了拍靳一川的肩膀,朝那个守卫指了指。
靳一川当即会意,提刀慢慢朝那人摸了过去。
下着大雨,垒着瓦片的屋檐湿滑,瓦片上还积了水,即便靳一川再小心,也不可能全无声响。
这一点,最初不想发出任何声音,不被丁白缨听到的妙玄,可以证明。
在靳一川即将靠近之时,那守卫听到声音,把头转了过来。靳一川再顾不得隐藏,飞快上前,一刀抹了他的脖子。
此人虽未发出半点声音,但一块瓦片,从墙头掉了下去。
惊动了院中护卫。
有机警的护卫立马朝屋檐上看了一番,但没有看到任何人影,就连安排在屋顶的护卫都不见了踪影。
他急忙去外面查看,想确认人是不是在屋檐的另一边。
察觉此人想法的卢剑星和许大鹏二人,连忙从屋檐上站了起来,想挪动到另一边,避免被人发现。
就在这时,突然电闪雷鸣,卢剑星二人的影子,受半空中那道闪电的影响,投射到了院子当中。
一瞬间,数柄长枪,朝他们掷了过来。
卢剑星二人急忙躲避。
许大鹏为了躲避长枪,一着不慎,直接从屋顶掉了下来。他人一落地,一柄长剑已朝他面门攻了过来。
虽是身形不稳,许大鹏却飞快挥刀抵挡,几个呼吸,已与剑剑刺向他要害的女子过了数招。泥人还有三分脾气呢,何况许大鹏非但不是泥人,还是锦衣卫总旗,他连挡数刀,瞅准机会,一脚踢向对方左臂,将其逼退数步。
魏延被逼退之后,手中长剑丝毫未受影响,但不等她再次攻向许大鹏,屋顶上的卢剑星和靳一川,俱都跳了下来,挡在了许大鹏身前。
三人很快站成品字型,作为大哥的卢剑星,牢牢占据C位,首当其冲,面对魏延等人。
“哪儿的点子不要命了,跑这儿来撒野?”多了两人,魏延身为的气势丝毫不减,一脸讽刺的看向卢剑星三人道。
她作为魏忠贤义女,见惯了大场面,自然不会被这三人吓到。
听到她的话,卢剑星三人随手脱掉身上遮雨的蓑衣,露出里头的飞鱼服。
“是锦衣卫!”
认出他们的身份,这些魏延花银子请的江湖中人,顿时吓了一跳。
魏延不为所动,冷声道:“杀了他们!”
“四小姐,他们都是锦衣卫啊。”离魏延最近的护卫犹豫道。
“三个而已,有何可惧。只要将他们全杀了,谁知道人是你们杀的?”魏延道:“杀一个,赏黄金十两!”
十两黄金,约莫是锦衣卫中,靳一川之流,四五年的薪俸。
财帛动人心,这个数字,足以让这些平素便在刀口舔血的江湖客,为之铤而走险了。
“杀!”
庭院之中,瞬间剑拔弩张,寒芒闪烁,手持双燕的靳一川所过之处,必定染血。卢剑星和许大鹏的打法则更为大开大合,仗着绣春刀的锋利,与人对拼,丝毫不惧。
院中的雨水,霎时被血水染红。
天字号房。
妙玄已经累的睡着了,唯有丁白缨还陪在陈乐身边。
“这三人是锦衣卫,他们护着的那人,果真是阉党?”丁白缨目光闪烁道。他们虽偏居一隅,但皇上登基不到三月,就革去魏忠贤一切职务,发配其去凤阳守陵之事,天下人人皆知。
这让丁白缨替陆文昭感到欣慰,那人终究还是践行了此诺。
行在旱路的陈乐说道:“大约还要一炷香,你若是想帮忙,还得再等等。”
“……”
一炷香,黄花菜都凉了。
陈乐说道:“这三人武功俱是不俗,这些乌合之众,不是他们的对手。何况如此大的阵仗,说明客栈中那位在阉党中的地位,举足轻重。锦衣卫绝不会只派三人前来,他们初时不等同伴,身陷险境又不叫援兵,只怕是想独吞这份功劳。”
“而且,我在他们当中的一人身上,似乎看到了沈炼的影子。”
沈炼?
丁白缨对沈炼没有恶感,反倒是觉得,他在那时竟选择救妙玄,与那些后来渐渐露出真面目的人相比,实在好太多了。
想到锦衣卫动辄几十上百人出动,只为捉拿一人的情形,丁白缨一时没办法反驳陈乐的话。
庭院中的打斗仍在继续。
死的人越来越多,而许大鹏,更是在卢剑星的庇护下,一举攻进了客栈大门。魏延虽心急,奈何被卢剑星拖住,毫无办法。
“杀!”她举剑刺向卢剑星,朝身后众人大喝道。
卢剑星瞬间被众人包围,陷入苦战。
杀进客栈的许大鹏亦不轻松,他一进门,守在客栈一层的两名护卫就朝他攻了过来。这两人一左一右,包夹许大鹏。
面对同时袭来的两刀,许大鹏身子一矮,拖在地上的绣春刀一记挑斩,霎时要了其中一人的性命。
杀了一人,他的刀势不停,横刀挡住另一人劈头砍来的一刀,身子顺势一转,反手将绣春刀,扎进了对方胸口。杀红眼的许大鹏,瞬间抽刀,眼见此人还未断气,又挥起一刀,斩在他的脖子上。
彻底了结了他的性命。
眼见两人被杀,守在二楼房间门口的四人,再不敢原地不动,其中三人,率先朝许大鹏冲了过来。
其中一人先至,但远非许大鹏之敌,一招便被抹了脖子。余下的两人,竟是手持弓箭,弦早已拉满,许大鹏一脚踏上楼梯,两只利箭嗖的一声,几乎不分先后,就朝他射了过来。
生死攸关,许大鹏反应超乎寻常的迅捷,侧身避过箭矢,不给两人再次出手的机会,他人未至,刀已先到,一招替此两人开膛破肚。
房门口的护卫,只剩了一人。
第十九章 四百两
目睹许大鹏之前连杀数人的场面,最后一名护卫早就吓傻了。他握着刀想退,但被许大鹏飞身撞倒,一刀抹了他的脖子。
被一同撞倒的,还有客栈房间的门。
浑身是血的许大鹏,终于攻进了房间。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端着茶杯,浑身颤抖的书僮,还有正在摇骰子的老人。此人正是魏忠贤。
“魏公公。”许大鹏快步过去,将手上的绣春刀,横在了魏忠贤的脖子上。
他过去的时候,骰子还没完全停下,等停下后,许大鹏见到魏忠贤掷出了个六。而且,这枚骰子,竟是用金子打造的。
不怕会变形吗?
“小旗官还是总旗?”脖子已被割出一道血口,魏忠贤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向许大鹏问道。
“锦衣卫总旗,许大鹏。”
魏忠贤道:“总旗大人,摘了我这颗脑袋,你们回去也交不了差啊。”
“杀了你,我们为何交不了差?”本就觉得此次任务有些不妥的许大鹏,此刻听到魏忠贤这么说,忍不住问道。
这样的好差事,若是按常理,绝到不了他们三兄弟的手上,早被瓜分完了。但赵靖忠一来就找了他们,许大鹏当初提出过质疑,但赵靖忠说,因为他们仨混的这么惨,一看就不是阉党。
理由说的过去,但并不能完全打消许大鹏的顾虑。只是卢剑星听到这任务时,两眼发光,仿佛百户之位唾手可得,许大鹏自是不好阻止。
“崇祯那个小儿为何要杀我呀,是我恶贯满盈?”魏忠贤怪笑道:“呵呵呵,那你就把皇上想简单了,我魏忠贤八年来大权在握,如今树倒猢狲散,别的没剩下,钱我有的是。西北匪患,辽东又有皇太极,皇上缺的是军饷,我的钱就是军饷,拿不到我的钱,你们要怎么交差啊?”
他们说话的时候,客栈外的战斗还没结束,魏延带人想往客栈里冲,卢剑星和靳一川还在苦苦支撑。
大雨丝毫没有要停歇的意思,与另一边依旧未停歇的陈乐,共同见证这场战斗。
“杀了你,你的钱我们自然会带回去。”许大鹏沉声道。
魏忠贤一脸好笑的看着他。
许大鹏道:“钱不在这儿?”
魏忠贤脸上的笑意更甚,他推开了许大鹏架在他脖子上的绣春刀,他没有把话说完,许大鹏绝不会杀他。
只见他绕到桌子的另一边,一把掀开盖子桌上的黑布,露出桌上刺眼的金子。
几百两金子俱在一块,堆成了小山,在烛光的映衬下,发出刺眼的光芒,许大鹏的瞳孔,都忍不住放大了。
“黄金四百两!”魏忠贤把金堆推向许大鹏,蛊惑道:“你一年俸禄才几个钱儿啊,这里随便抓一把,都是你三十年俸禄啊。让我活,这些都是你的。”
客栈外的排水沟,流出的雨水,已成了暗红色。这些死掉的人,他们豁出命去拼的,不过是卢剑星三人的人头,共计不过三十两黄金。
四百两,许大鹏如何不动心?
最关键的是,他嗅出了这个任务里阴谋的味道,他冷声道:“这钱会要我的命。”
“杀了我,我那些子子孙孙一个个找你们报仇,你们仨还有活路吗?”魏忠贤劝道:“这钱,拿了是死,不拿也是死,何不赌一赌,许大人?”
外头,卢剑星和靳一川已经快撑不住了,卢剑星大喊道:“大鹏,大鹏!”
听到卢剑星的声音,魏忠贤急忙道:“许大人,快拿个主意,不然你那两个兄弟,快保不住了。”
“做了这笔交易,我就告你我的钱藏在哪,你就可以回去交差了。”
许大鹏还未开口,原本站在魏忠贤身后“瑟瑟发抖”的书僮突然发难,只见他按出藏在袖中的匕首,猛的朝魏忠贤刺了过来。
见状,许大鹏一把推开魏忠贤,将其推到在地,却见那书僮仍不放弃,挥着利刃就再度朝魏忠贤刺了过去。
许大鹏一把攥住他的手,反手一摔,就将他摁倒在地,绣春刀随即压在了他的脖子上。许大鹏恼火道:“谁派你来的?”
他恼的不是书僮要刺杀魏忠贤,而是他们兄弟,似乎真的被人算计了!
“他只是个棋子,跟你一样。”倒在地上的魏忠贤,冲许大鹏冷笑道。
魏忠贤的话音一落,书僮趁许大鹏不备,按动机关,他袖中的匕首,宛如暗器,朝魏忠贤射了过去。
被吓得一激灵的魏忠贤急忙偏头,躲过了这一刀。当的一声,匕首撞在客栈的墙上,掉到了地上。
这书僮还是没经验,若是换成经验丰富的陈乐来射,他就绝不会瞄准魏忠贤的头,而是会射向他胸口之类更大的地方。
以书僮袖中暗器的力道,一旦被射中,势必会狠狠扎进魏忠贤的身体。如今魏忠贤如同丧家之犬,这么大的年纪,受此重伤,只怕在逃跑的路上,就一命呜呼了。
“别杀他!”
魏忠贤突然冲想要一刀结果了书僮性命的许大鹏说道。
许大鹏扭头看向魏忠贤。
“用他代替我,一把火烧了这里,就说我是逃不掉了,自焚而死。有我的牌子,他烧成焦炭,没人会知道的。许大人,你眼下应当知道,杀不杀我,你们都交不了差。有了这笔钱,起码多条活路。许大人!”魏忠贤急道。
……
客栈着火了。
“四小姐,楼上起火了!”
卢剑星和靳一川已是强撸之末,眼见客栈着火,义父还在上面,心急如焚的魏延大喝道:“挡住他们,其他人跟我上楼!”
“魏忠贤已死,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客栈二楼。
许大鹏一把推开窗户,将一块腰牌从上面丢到院子当中。
这是魏忠贤的贴身令牌,上面写的是提督东厂以及一个魏字,这是魏忠贤身份和权力的象征,他连被革职发配,都将牌子带在身边,他如果不死,腰牌绝不会易手。
看着掉进混着血水的淤泥里的腰牌,魏延忍不住跪了下来。
她跪下了,她身后的死士,也跟着全跪倒在地。
第二十章 你说了不算
他们这一行,自然不全是江湖中人,还有不少死士,以魏忠贤的谨慎,如何能只用一群江湖客保护。
火光冲天。
客栈里的战斗,终于告一段落。
雨水很快浇灭的了大火,看着不远处断壁残垣的客栈,靓仔乐在丁白缨屁股上拍了拍,说道:“快了。”
很快,两人就出了客栈。
“那三个锦衣卫已经走了,为何还要来?”丁白缨不解道。她如今和陈乐配合默契,鲜少再出现连路都不能走的状况。
陈乐笑道:“带你去见一个人。”
人?
丁白缨虽有些奇怪,但她不是妙玄,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她只是跟在陈乐身边,没再开口。
雨在大火熄灭后不久,就已经停了。
客栈后门,一行人正行色匆匆的准备离开。
陈乐和丁白缨的出现,当即引起了他们的警惕,对他们的敌意,靓仔乐半点不在意,他说道:“魏公公,别来无恙?”
一袭白衣,戴着草帽遮掩的人,正是魏忠贤。
他脖子上的刀伤已经处理过了,缠了一块白布,好似裹了一条围巾。
闻言,魏延等人立刻挡在乐魏忠贤身前,死死的盯着陈乐二人。
“魏忠贤?”丁白缨不敢置信道。
有如此大阵仗的,除了魏忠贤,丁白缨实在想不到,朝廷还有另一个魏公公。
陈乐点点头,看向人群当中的魏忠贤道:“老魏,让他们退下吧,他们挡不住我,还是说要杀几个给你看看?”
老魏?
魏忠贤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那就是要了。
陈乐倒也不觉奇怪,魏忠贤的阴险凉薄,是刻在骨子里的,绝不会因为他的一句话就动容。何况死几个人,魏忠贤丝毫不会放在心上。
那就杀几个。
这次陈乐没有掏枪,而是从丁白缨手里接过了苗刀,一撩衣袂,拉开架势,举刀面向魏延等人。
他们一共还剩十余人,魏延看向魏忠贤,见他点头,她挥了挥手,立时有四人,朝陈乐围攻过来。
一寸长一寸强,陈乐的刀比他们手里的短刀更长,尤其陈乐的刀法刚猛异常,迫的四人根本无法近身。
几个回合下来,几人拿刀的手被震的发麻,险些连刀都握不住。
“不玩了。”陈乐一刀疾出,仿佛变了一个人,完全不似先前在四人的围攻之下,只能被动抵挡的状态。
陈乐凭借刀身更长的优势,横刀挡住劈向他的两刀,用力往上一顶,他们虽是两人,但气力完全不是猛提一口气,灌注内力在身的陈乐对手。
他们手里的刀,全被掀了上去。
便在这时,陈乐人顺势转身,长刀连划两人胸腹,恰到好处又迎上了背后两人的攻击。这些刀法,都来自丁白缨。
以一敌二,陈乐压力骤减,凭借一力降十会的巨大优势,他连劈三刀,刀刀劈在同一个地方,其中一人便被他把刀压在了脖子上,丢了性命。
最后一人想偷袭,没人看清那把明明在陈乐右手的长刀,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左手,然后从背后刺出,那人的刀距离陈乐的后背还有一段距离,他的胸口,就被陈乐的长刀贯穿了。
陈乐猛的将刀抽了出来,看着面前死不瞑目的尸首,陈乐在心底道,对唔住,我系个挂壁。
连杀四人,看着复杂,其实不过一瞬间的事,若是有人替陈乐温了一杯酒,那酒必定还是热的。
陈乐看向魏忠贤道:“还打吗?”
“你想要什么?”流年不利,虎落平阳,魏忠贤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稍稍缓了缓神,魏忠贤盯着陈乐说道。
闻言,陈乐摇了摇头,说道:“我再杀四人,不能你说打就打,你说不打就不打。毕竟,你算个什么东西?”
魏忠贤已经出离愤怒了,几个月前,他还是堂堂九千岁,何时受过这种侮辱?
不用他说话,魏延已经抽出了长剑,却听魏忠贤道:“命人跟他打。”
靓仔乐再杀四人。
如今算上魏忠贤魏延两人,他们身边还有四名死士,一共六人。这个阵容,若再没有银子,魏忠贤也就没什么好蹦跶了。
虽然他现在已然离死不远了。
人杀完了,陈乐没有立刻说出他的条件,而是转身朝身边的丁白缨道:“你若想杀他,我们这就动手。”
丁白缨看了眼披头散发、生不如死的魏忠贤,最终摇了摇头。
有些人,就这么杀了他,太便宜他了。
陈乐大抵明白她的意思,冲魏忠贤道:“同你做笔交易,说出你藏匿的钱财的下落,你就能活。”
“原来你也是为了钱来的。”魏忠贤怪笑两声,问道:“你是谁的人?”
“社会主义接班人。”
魏忠贤皱了皱眉,疑惑道:“叛军?”
靠!
瞎特么乱说,陈乐连忙道:“这不是你该管的。”
……
另一边。
卢剑星三人,已经带着被烧焦的“魏忠贤”尸体,回京复命。
“卑职见过赵公公。”三人齐声道。
赵靖忠冲他们点点头,说道:“这位是新任内阁首辅,韩旷韩大人,还不快行礼?”
“见过首辅大人。”
韩旷微微颔首,指着不远处的棺材道:“那里面就是魏阉?”
“是。”卢剑星应道。
“打开。”
棺材盖被打开了,里面是一具被火烧的面目全非的焦尸。
要说韩旷的心理承受能力着实强大,他凑近看了眼尸体,竟是面不改色。他皱眉道:“烧成这个样子,我怎么知道这就是魏忠贤啊。”
卢剑星急忙回道:“有腰牌为证。”
说着,他双手呈上那块写有提督东厂几字的腰牌。
韩旷接过腰牌,拿在手里看了几眼,随手丢进了棺材里,问道:“怎么死的?”
“自焚而死。”卢剑星不敢隐瞒,这确实是许大鹏告诉他的真相。
“你们亲眼见到魏忠贤自焚?”韩旷道。
“是。”
韩旷沉声道:“既是见到为何容他自焚?”
这……
“大人,我们当时正与魏阉手下交战,实在…”
不等卢剑星说完,韩旷就打断道:“皇上要见的是魏阉本人,你们带了一堆焦尸回来,拿一块牌子告诉我这就是魏忠贤,别说皇上了,我都不信。”
第二十一章 一二三…吨
“韩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赵靖忠笑道:“难道说是这三个锦衣卫的官差,把魏阉的尸首掉包了不成?”
闻言,卢剑星三人急忙跪地道:“大人,卑职万万不敢。”
韩旷没有说话。
赵靖忠伸手去棺材里捡腰牌,趁机用手指碰了碰焦尸的咽喉,立时就确定尸体不是魏忠贤。如果陈乐在这里,一定会十分好奇,问他是如何确定的。
喉结?
应当不是,魏忠贤是成年后才净的身,不该存在喉结这种破绽。
将腰牌捡出来的赵靖忠说道:“我看啊,这就是魏阉。好几十个锦衣卫,亲眼看到魏忠贤自焚而死,谁这么大的胆子,啊,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耍花样,那真是不要命了。”
赵靖忠当然不是为了护着卢剑星三人,对他而言,从他选中这三人执行这趟任务的时候,他们就是已经是死人了。
他是为了自己。
若是朝廷承认魏忠贤死了,就绝不会再找魏忠贤,那他和魏忠贤的关系,就不会被人发现。
但这事破绽太大,实在难以令人信服。
尤其卢剑星三人是赵靖忠派出去的,韩旷这位如今的东林党党魁,典型的党同伐异型官僚,是不会错过报复阉党的机会的。
从后面的剧情也看的出来,他就是想利用卢剑星三人,找出证据,除掉赵靖忠。一直穷追猛打,直到最后皇上出面,对韩旷说,说到卢剑星为止,不要再让卢剑星咬出其他人。
靓仔乐一直觉得,崇祯时期的东林党,除了党争,其他的事会的真不多。
“赵公公,皇上少年英才,火眼金睛,您在他跟前做事,多加份小心总没错,出了岔子谁都脱不了干系。”韩旷意味深长道。
赵靖忠应道:“是,韩大人说得是。”
大明可以说是“三权分立”,政治体系主要有三大力量,一是皇帝,二是宦官,三是文官。皇帝本身自不用说,是皇权的中心,国家的最高首脑。
永乐时成祖设东厂和锦衣卫,都是所谓的“亲军”,皇帝可以直接调用,因此从太祖到成祖,皇权都是极大的。
到了宣宗以后,改造都察院、设司礼监,其中司礼监由宦官掌管。司礼监大抵相当于中央办公厅,是掌印、掌笔的,所有大臣的奏疏,都得司礼监批了才算数,宦官的权力开始高于文官,有接近皇权的趋势。加上宦官又离皇帝特别近,几乎属于“心腹”级别,因此皇帝对宦官还是很信任的。但不能一说到宦官就觉得奸佞横行,宦官其实并不全是坏的,其中不乏有为了国家好的。
不过文官并不这么认为。文官们虽然执掌各部和都察院,但其实他们一直被宦官压在身下。很多著名的文官都是被宦官搞死的,其中包括著名的千古忠臣于谦同志。
到了孝宗、世宗的时候,皇帝清了一次宦官,文官上位,皇权、宦权、文权处于比较平衡的状态,三股势力大体均衡。
明末时期,宦官又开始上位了。
到了电影之前的天启年间,宦官的势力达到了顶峰,基本上处于宦官能分分钟玩死人的节奏,文官敢怒不敢言,言了后果很严重,《五人墓碑记》可见一斑。
是以如今崇祯在位,露出铲除阉党的苗头,东林党如何不尽心尽力?
不止要铲除阉党,还要防范新的阉党诞生,就不难理解,韩旷和赵靖忠表面和气,实际却暗流涌动的原因。
这点之后的韩府夜宴中,变现的更为明显。
不过说一千道一万,就因为权力分配的关系,只要不被韩旷抓到把柄,赵靖忠并不害怕。
韩旷走了。
赵靖忠亦要回东厂,卢剑星领着许大鹏靳一川而人相送道:“刚才多谢赵公公,为我等说话,卑职感激不尽。”
“行了,你们仨歇着去吧,差办的不错,我去替你们请赏。”赵靖忠说道。
对他而言,就算只是弄回来一具焦尸,而且明显不是魏忠贤本人,但只消朝廷认可,对他而言,这结果就可以接受。
魏忠贤或许早已离开大明了?
卢剑星感激道:“多谢赵公公。”
坐进轿子,赵靖忠突然掀开轿帘,说道:“以后见到韩大人,少自作聪明,见没见魏阉,你心里清楚。”
闻言,站在卢剑星身后的许大鹏脸色微变,忍不住看向赵靖忠。卢剑星想要开口解释,但赵靖忠已将帘子放了下来,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目睹赵靖忠的轿子离开,卢剑星一头雾水道:“大鹏、一川,你们说赵公公这是何意,若是不信那具焦尸是魏阉,之前在韩大人面前,为何要替我们说话?”
靳一川当即摇头,示意这么复杂的问题,不必问自己。
卢剑星把目光转到许大鹏身上。
许大鹏道:“赵公公刚刚提督东厂,或许只是为了敲打敲打我们吧。”
卢剑星也想不出更好的解释,只能暂且把疑问放在心里。
……
魏忠贤的“宝藏”,足有十多箱。
狡兔三窟,陈乐甚至怀疑,他藏钱的地方不止这一处,但人已被陈乐放走了,也没地方去问。
他猜的不错,魏忠贤甚至还交代处一个地方给许大鹏,不过那里只有几箱银子,并无其他。
“这里足有十几万两黄金。”一一打开箱子之后,看着里头的金子和珠宝,丁白缨震惊道。
陈乐点点头,同时心底微微皱眉,因为按照丁白缨估算的十几万两,一明斤大约等于如今的1.2斤,这里怕不是有五六吨。
一吨黄金的体积大约是…
但那是最理想的状态,制成金锭之后,没办法那般紧密…总之,以现在空间的位置,就算不装那些珠宝,也不能全装进去。
陈乐略一思索,准备放弃空间里的港币,黄金各个位面通用,港币就不行了。退一步说,就算他有办法解决港综那个修罗场,回去之后,有没有这些钞票,完全无所谓。
“你去外面找妙玄,我想办法把它们搬出去,将它们换个地方。”陈乐说道。
第二十二章 太令人心疼了
将银子收入空间的事,自然是不能让丁白缨看到的,毕竟这种事,就算解释成幻术,也太过惊人了。
先将一部分港币拿了出来,又将金子和珠宝装进空间。这之后,陈乐将港币装进箱子,随即装模作样的帖上封条,将六口箱子,全都从密室搬到了大厅。
从门口进来的妙玄,显然已听了丁白缨的话,一见到这些箱子,忍不住惊讶道:“这里面都是金子?”
“都是钱。”陈乐说道。
金子可不就是钱,妙玄没听出陈乐表达的意思和她想的完全不同,她问道:“你打算把它们搬去哪?”
“那儿。”陈乐指着庭院中的下房说道。
在丁白缨和妙玄的震惊中,陈乐在下房玩了把六口箱子,全埋了进去。
“你不将它们带走?”
陈乐洒脱道:“带着它们陪你们在京城游玩多有不便,先放这儿吧,等回杭州的时候再取。若是丢了便就算了,左右是不义之财,没什么可惜的。”
丁白缨和妙玄俱都震惊的看着他,全都好似不认识他了一般。
不过丁白缨随即想到,他一身恐怖实力,却甘于平淡,洗衣、做饭、打扫卫生,就没有他不做的。
在杭州时,便就连自己和妙玄的衣物,有时都是他洗。
再看他视金钱如粪土,好像也就不是那么难以理解。只是他委实太过…太过好色,让她和妙玄,不自觉的便会忽略他身上的优秀品质。
“那我们眼下去哪?”丁白缨问道。
陈乐道:“自然继续转道进京。”
他仿佛都看到妙彤在向他招手了,自然不能半途而废。
……
陈乐他们赶路的时候,魏忠贤一行,比他们动作更快,已入了京,栖身在京城西郊的一处破屋。
魏忠贤不该进京,这里对他来说,实在太过危险。
不是什么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魏忠贤回来,正是因为他想活。动手刺杀他的书僮姓赵,与赵靖忠是同乡,是以必须回京,与赵靖忠见一面。
只是三个锦衣卫,就搅的他这一行天翻地覆,若不打消赵靖忠的顾虑,再被赵靖忠利用东厂锦衣卫的力量,魏忠贤自忖很难走出大明。
魏忠贤知道赵靖忠想杀他,是在担心什么。在这点上,他们之间并无矛盾,如今还可以利用焦尸达成共识,因此魏忠贤才会冒险走这一趟。
赵靖忠如约而至。
他一到,就看到守卫在那座小屋四周的死士,暗中皱眉。
在他亮出腰牌之后,死士将他带到了屋子门口,赵靖忠推门进去,看到坐在椅子上的魏廷,他冷声道:“魏廷,你不要命了,各州府都在清查阉党,你还敢回京?”
魏廷站了起来,不过她还没开口,里屋便传来一道声音,只听那人道:“靖忠,你这话说的,指桑骂槐,功力见涨啊。”
是魏忠贤!
一看到他,赵靖忠急忙跪拜,恭敬道:“义父,您老人家安好。”
他这副模样,若非魏忠贤已命魏廷查到了那书僮的底细,谁会怀疑那人是他一手安排的?
“该死的没死,你见到也不吃惊嘛。”魏忠贤冷声道。
赵靖忠眼底神色微变,顿时猜到了那具尸首可能是谁,他说道:“靖忠在镇抚司看到尸首的时候就知道不是义父,自然不吃惊。”
魏忠贤稍稍收回锐利的目光,抬手示意赵靖忠起身,转了话题道:“东厂的事务怎样了现在?”
“皇上令三法司查验东厂的所有文书,我看皇上,是要把东厂打入冷宫了。”赵靖忠回道。说是这么说,但赵靖忠心里却觉得这是暂时的。
是因为魏忠贤人心丧尽,令皇上对东厂多有忌惮,但以赵靖忠对韩旷那些人的了解,皇上想制衡他们,势必要再次启用东厂。只可惜之后形势变化太快,会完全出乎赵靖忠的预料。
他眼下这么说,更多是在向魏忠贤示弱,也在打消魏忠贤不切实际的幻想。
魏忠贤神色复杂道:“自成祖设立东厂都快两百年了,没想到东厂毁在我的手里。”
这点伤春悲秋稍纵即逝,魏忠贤突然道:“现在提领东厂的是你吧,靖忠?”
“义父消息真灵,皇上刚刚降的旨。”赵靖忠话音一落,从怀里取出一本册子,双手递到魏忠贤面前。
“通关文书?”
赵靖忠点头道:“是,义父在路上用的着。”
如果陈乐有这个,他们一路行来,可以省去很多盘查。丁白缨和妙玄亦不用每每女扮男装,就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丁白缨倒是还好,妙玄用白布稍稍束缚住胸口的时候,靓仔乐老心疼了,是以到了晚上,必定都要安抚它们许久。
魏忠贤露出一道诡异的笑容,道:“催我走啊?”
“靖忠不敢。”
却见魏忠贤不止没接,还走到一边,在魏廷先前坐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开口道:“那具焦尸你认识吧?我身边的书僮,魏廷查过了,他姓赵,是你同乡。”
他说话的时候,赵靖忠的余光瞥见,屋子内外的死士,都将手中的兵刃抽了出来。看着手里的册子,魏忠贤既然不要,赵靖忠索性收了起来,看向魏忠贤道:“义父,就凭他们,动起手来,大家两败俱伤。”
闻言,魏廷瞬间拔剑,但被魏忠贤拦住了,他张开双臂,走到赵靖忠面前道:“你不是想杀我吗,原来你也怕两败俱伤啊。呵呵呵。”
赵靖忠被他诡异的笑声,刺的毛骨悚然。
“孩子啊,你想杀我,无非是怕我牵连到你,没错吧。”魏忠贤拍了拍赵靖忠的肩膀,说道:“那锦衣卫知道我还活着,替我杀了他。”
“义父,韩旷那厮已经起了疑心,现在动手,恐怕韩旷会一查到底。”赵靖忠原以为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面对魏忠贤时可以手稳心不慌,甚至还有点想笑,但他发现他想多了。
魏忠贤积威深重,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打消的。
“你杀了许大鹏三人,我就离开大明,你的日子,才能过踏实了。”魏忠贤按着赵靖忠的肩膀说道。
第二十三章 不识好人心
捉拿阉党,对京城百姓有影响,但大不。从一路行来,热闹的街市可见一斑。
清风茶楼早已易主,变成了一间客栈。
“就住这儿?”陈乐问道。
丁白缨和妙玄点了点头,真到了京城,她们忽然发现没什么可看的。物是人非,只是徒增伤感而已。
陈乐大抵明白她们的心境,是以投宿之后,天远没有黑,就带着她们做些快乐的事,也是煞费苦心。
只可惜无论丁白缨还是妙玄,都无法理解他的苦心,皆说便是在话本上,也未见过他如此的好色之人。
这让靓仔乐不禁生出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感慨。
晚上。
卢剑星兄弟三人,聚在他家吃酒。
酒是许大鹏买来的,桌上的下酒菜极为简单,花生米、蒜头、烧鸡、牛肉…
“来,喝一碗。”
“好。”
三人先饮了一碗,卢剑星放下酒碗,朝许大鹏道:“去暖香阁,看过周姑娘没有?”
若是陈乐在这里,虽说早有预料,但多少还是有点惊讶。和卢剑星他们成了兄弟便就算了,还喜欢上周妙彤,这活脱脱就是个沈炼啊。
其实还不光如此,他就是刚从暖香阁回来,不止去见了周妙彤,还见到周妙彤和严佩韦之子严峻斌搂搂抱抱,互诉衷肠。
最关键的是,他们语气中,还有对他这个锦衣卫的不屑。
面对卢剑星哪壶不开提哪壶,许大鹏:“……”
“一川,你腰上那个锦囊挺别致的,哪来的?”许大鹏生硬的转了话题道。
靳一川脸上露出些许不好意思,说道:“二哥,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医馆那个被丁修谎称很润的姑娘,送他这个锦囊时,许大鹏也在场。
没办法,许大鹏只是为了转移话题而已,因为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卢剑星的问题。说严峻斌称就快凑齐银子替周妙彤赎身,他连舔狗都快做不成了?
许大鹏拍了靳一川一下,笑道:“臭小子,跟二哥说,是不是看上医馆那姑娘了?”
“你上医馆了,怎么了?”听到靳一川去医馆,卢剑星忍不住问道。
靳一川正欲开口,忽然听到屋顶瓦片碎裂的声音,三人互相看看,卢剑星和靳一川迅速冲了出去,许大鹏则取出弓弩,朝着声音的方向,就射了一箭!
房顶的上为了躲避这突如其来的利箭,从屋顶上滚了下来,从屋里出来的靳一川,第一时间便朝此人攻了过去。
不想此人身手不弱,连挡靳一川几次攻击,还将其逼退。
见状,卢剑星和许大鹏俱都跟上,那黑衣人不敢恋战,拔腿便跑。瞄准他的身影,许大鹏飞快射出一箭,但被避开了。
兄弟三人想追,没想到这黑衣人不是一人,竟是还有同伙。那人忽然从屋顶跃下,一把推倒放在墙边的竹子,朝卢剑星三人砸了过来。
“小心!”
卢剑星朝冲在最前头的靳一川喊了一声,靳一川急忙举起双臂,护住头和身体。
利用竹子阻挡了他们兄弟三人,这名黑衣人同样转身便逃,与前一名黑衣人,都欲翻墙逃走。
许大鹏连射两箭,其中一箭再次落空,后一箭,却是射中了第二名黑衣人的手。对方明显吃痛,身形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飞快越过院墙,不见了踪影。
兄弟三人一路追到外面,却连他们的影子都没摸到。
“那是什么人?”卢剑星一边沿路搜寻踪迹,一边问道。
许大鹏说道:“不好说。”
“回京的路上就不太对,一直有人跟着。”靳一川想了想道。
“最近大家都留点神,备不住是阉党余孽,想杀了我们,替魏阉报仇。”对方一点痕迹没留下,很可能不是从这条路走的,卢剑星说道。
听着他们的话,心里有鬼的许大鹏神色微变,不过他的心里有鬼,不是有愧卢剑星二人。这任务按魏忠贤的说法,他们仨不过是旁人手里的棋子,杀不杀魏忠贤,他们都交不了差。而且从魏忠贤手里拿的金子,许大鹏从没想过独吞,一式三份,他早就分好了,只是这事太大,他还没想好该如何开口。
许大鹏试探道:“若是真是这样,京城咱们怕是呆不下去了,敌暗我明。大哥,我看咱们去跟衙门商量一下,调咱们去南京。”
闻言,卢剑星顿时驻足,他诧异道:“南京?二弟,从来就没见你怕过,这回是怎么了?”
“大哥,你就听我这一回,成吗?”许大鹏说道。
“那你走了,周姑娘怎么办?”
许大鹏道:“我会想办法,带她一起走。”
他还是有些心急或者说过于怂了,而且把事情想的太过简单,幕后之人若是能借他们的手杀人,又岂会轻易放他们离开?
越是这种时候,越应当冷静,否则做的越多,错的就越多。
不过这话多少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一个小人物,牵扯到如此大的事情当中,一着不慎就可能丢了性命,自然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先远离这旋涡再说。
最关键的是,许大鹏藏起来的金子数量,即便分成三份,也足以抵得上他们在锦衣卫干到退休,能挣到的俸禄总和。
这些种种加在一起,为何不走?
他的话,已经引起了卢剑星的怀疑,使得卢剑星想到魏忠贤的死因,想到镇抚司门口,赵靖忠的那句,见没见魏阉,你心里清楚。
“我看啊,还是瞧瞧动静再说吧。”卢剑星道:“你说呢?”
怀疑归怀疑,卢剑星这会儿还是相信许大鹏的,他们是过命的兄弟。只觉得这里头,许大鹏或许是有些顾虑不方便说。
但他们立了大功,百户之位已然在望,这个节骨眼上,只是区区阉党余孽,无论如何,也是吓不到卢剑星的。
许大鹏沉默,卢剑星把目光转到了靳一川身上。
“我听两位哥哥的。”靳一川连忙道。
说是这么说,但他如今和医馆的姑娘关系暧昧,若是可以不走,自然是更愿意留下。
三人反身回去,酒是喝不成了,说了几句,就各自散了。
许大鹏和靳一川在路口分别之后,还未走出巷子,忽然发现不远处有道身影,挡住了他的去路。
“什么人?”许大鹏飞快问道。
与此同时,他的手已摸到了刀柄,打算速战速决,因为他担心,对方是打算将他们逐个击破。他要去和卢剑星二人汇合。
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那人说道:“许总旗,不用担心,只有我一个人。而且你我不是敌人,我是来帮你的。”
“藏头露尾,帮我?”许大鹏不屑道。
靓仔乐不乐意了,他哪藏了,他就这么直挺挺的站在这儿,丰神俊逸,是你自己站的地方背光,看不清可好?
没错,来的人正是陈乐。
无论什么样的事,一旦开了头,就有结束的时候。往往开始的越早,结束的也就越早。陈乐和丁白缨二人,今日午时过了不久便开始了,所以晚饭后,妙玄就吵着累的要睡觉了。
丁白缨的体质虽比她强上一些,但亦是有些疲累,因为她承受的比妙玄更多。
在她们脸上各亲了一下,陈乐说道:“你们睡吧,我出去打探打探情况。”
陈乐打探消息的地方,自然是暖香阁。
是以不光许大鹏看到了和严峻斌难舍难分的周妙彤,陈乐也看到了。陈乐当时还感叹,这剧情没怎么变啊。
不过还是有些变数,一是许大鹏的颜值,比沈炼差了不少。二是周妙彤的父亲是沈炼抓的,她面对许大鹏,可能更容易接受一些?
陈乐淡淡道:“我何时藏头露尾了,是许总旗你太过紧张了,你只需往前走几步,便可看清我的脸。何况距离越近,许总旗手中的弩箭威力岂非越大?”
许大鹏谨慎的往前走了几步,终于看清了陈乐那张貌比潘安的俊脸。他怔了怔,虽然震惊于一个男人为何可以如此俊朗不凡,但他到底是刀口舔血之人,明白男人最终还是要靠实力,与长相无关。
“我不认识你。”许大鹏冷声道。
陈乐点了点头,认可了他的说法,说道:“我在阜城县时,远远的看过许总旗几眼,清楚许总旗身手不凡,也知道许总旗放走了魏忠贤。”
闻言,许大鹏心底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他握着刀柄的手,不自觉又用力几分。
“想杀我?”陈乐想了想道:“也罢,给你个机会,不然你只怕很难放弃这个念头,也不会相信,你我是友非敌。”
许大鹏动了,他先朝陈乐射了一箭,随即抽出绣春刀,朝陈乐劈了过来。
陈乐脚下一错,避开他射来的箭矢,在许大鹏的绣春刀袭来之前,丁白缨的苗刀,已出现在陈乐手里。
他挥刀挡住许大鹏的进攻,就在许大鹏抽刀准备再攻之际,陈乐空荡荡的左手,又多了一把刀,一刀划向许大鹏的腹部。
不过陈乐收着劲,只是割破了他的衣服,没有割破他的肚子。
手持双刀,陈乐没有趁胜追击,而是问道:“还打吗?”
许大鹏低了头看了眼被割破的衣服,知道是他手下留情,否则那一刀即便不能要了他的命,也会令他失去再战之力。
“不必了,你到底想要什么?”许大鹏沉声说道。
陈乐开口道:“放心吧,我对你从魏阉那儿收的银子不感兴趣。我救你们三兄弟一命,你将周妙彤的特赦文书给我。”
“你喜欢她?”
还真是和沈炼一般的情圣,这时候,不是该问自己兄弟三人,为何需要你救,又或者你凭什么能救自己兄弟三人吗?
他这么问,险些把陈乐整不会了,陈乐说道:“许总旗也懂情爱?我对妙彤不是喜欢,是爱,是我愿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只求她从桥上走过。你不会明白的。”
“妙彤已有心上人,她是不会喜欢你的。”许大鹏冷声道。
你心里是一点不在乎你们兄弟三人的命啊。
陈乐叹道:“那我也要替她赎身,救她出那个泥潭,如果她与那人能过的幸福,我亦会觉得快乐。有一种爱叫做放手,许总旗杀人如麻,大抵依然不会懂。”
许大鹏看了陈乐一眼道:“你错了,我懂。你凭什么说能救我兄弟三人的命?”
啊呀,一时嘴快,忘了他怕不是条资深舔狗,放手这种爱,陈乐属于班门弄斧。但陈乐本就是说说而已,魏廷赵靖忠已经盯上他们兄弟三人了,赵靖忠只怕转头便会用出借刀杀人之计。
严峻斌不出意外,很快就会断手身死,他对陈乐来说,从来不是障碍。
“我会证明的,希望许总旗到时不会食言,让我失望。”陈乐说道。
一句说完,陈乐就转身走了,只留许大鹏待在原地,神色复杂至极。
……
另一边。
赵靖忠府邸。
“我说过不要擅自行事,不是我跟着你,你已经落人家手里了。”赵靖忠一把拔了贯穿手掌的利箭,用备好的纱布将伤口缠住,颇为恼火道。
被他搭救的魏廷却丝毫不为所动道:“别以为我会对你感恩戴德,义父说了,叫你尽快下手。”
赵靖忠的脸色一变,他是真的不想再跟魏忠贤扯上任何关系,到这个份上了,还想对他发号施令。赵靖忠一把将桌上的东西扫到地上,冷声道:“我自有打算。”
发泄了心头怒气之后,赵靖忠恢复冷静道:“你可认识严佩韦?”
“他是督察院的佥都御史。”魏廷回道。
“不错,他还是金刀门门人,他府上几十号门客,个个武功高强。杀人,务必要不露痕迹。”在册子上,写下严佩韦名讳,准备借刀杀人的赵靖忠,朝魏廷说道。
魏廷看了他一眼,回道:“我不管你怎么做,我要尽快看到结果。”
“你回去等着吧,明日我会命人安排卢剑星三人去严佩韦府上,捉拿阉党,这三人势必只有死路一条。”
赵靖忠回了一句,看了看手上的伤,没有再多说。
第二十四章 一言为定
翌日。
镇抚司。
“小的们,今儿个,按名册捉拿阉党。卢剑星、许大鹏。”站在上头的百户张英说道:“你们俩跟着我,去严佩韦府上。”
听到张英刻意点他们的名,许大鹏的脸色又变了变,如今一丁点风吹草动,都会令他感到不安。
他这样的人,就做不来如此大的事。
但张英既点了名,就根本不容他和卢剑星拒绝,一行数十名锦衣卫,装备齐全,赶到了严府。
门外。
张英派人去门口说明了来意,但等了两炷香,严府之中,一点动静没有。
“大人,两炷香了,要不要派人冲进去?”在张英身边的锦衣卫问道。
张英回道:“咱们只拿严佩韦一人,冲进去干嘛,满门抄斩啊?”
训斥了对方一句,张英朗声道:“谁愿意进去拿人?”
一听这话,卢剑星正要开口,就被许大鹏拦住了,只听许大鹏小声道:“大哥,这事不太对劲,咱们别出头。”
卢剑星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没等到人主动请缨,张英忍不住道:“怕什么,一个金刀严府的名头,就把你们吓成这样?锦衣卫办事,谁他娘敢拒捕?上官可是说了,抓住严佩韦的,官升一级。”
听到这话,许大鹏的脸色一变,总旗再升一级,那就是百户!魏忠贤的事,赵靖忠说了句去给他们请赏,就没了下文,他是真怕大哥卢剑星会站出来。
不过有他之前的提醒,哪怕张英这么说,卢剑星还是没有主动开口。
“卢剑星。”见卢剑星他们没反应,张英只得点了他的名,问道:“这功劳,你要是不要?”
没办法,这捉拿严佩韦,本就是借刀杀人之计,张英无论如何,是赶是骗,都得让卢剑星兄弟三人进去。
闻言,卢剑星斟酌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见他要走,许大鹏连忙阻拦,卢剑星说道:“你们不用动,我去。”
说着,他便大步离开,朝严府门口走去。
他一走,靳一川立马跟上,许大鹏一脸无奈,还是跟了过去。见他们去了,骑在马上的张英,露出一道意味深长的笑容。
卢剑星叩响了门上的铜环,很快,门从里面打开,不过只开了一道口子,一位年轻人从门里探出半个身子,朝卢剑星等人道:“大人,有事吗?”
“在下总旗卢剑星,求见严大人。”卢剑星说明了来意。
严峻斌拱手回礼道:“在下严佩韦之子,严峻斌,家父身体不适,不能见客。”
“镇抚司有令,请严佩韦严大人,到衙门里说几句话,这是驾帖。”卢剑星把一封早已备好的驾帖,递给严峻斌,随后说道:“严公子,让我们进去,好过后面的那位百户大人杀进去。您说呢?”
“好,总旗大人,请。”查看了驾帖,听到卢剑星的话,严峻斌应道。
自打看到他,许大鹏的脸色就不大自然,是因为严峻斌就是周妙彤的意中人。
卢剑星三人,外加五名锦衣卫,跟在严峻斌身后,进了严府。他们一进去,严府的下人就立马将门关了起来,这举动,看的卢剑星三人微微皱眉。
不止如此,待他们进了庭院,过道两侧的严府门客,俱都对他们虎视眈眈。
“锦衣卫上门,难免紧张,总旗大人请别见怪。”走在前头的严峻斌解释了一句。
卢剑星等人没说话。
随着一行人深入庭院,严峻斌朝走屋里走出来的中年人恭敬的叫了声爹,瞬间转身,朝左右的门客一挥手,这些人顿时领命,飞快的从武器架上,将趁手的兵器全都拿了下来。
将卢剑星八人,团团围住。
见到他们的动作,跟着卢剑星兄弟三人身后的锦衣卫,飞快抽出身上的绣春刀,与他们对持,一时剑拔弩张。
“峻斌,干什么?”严佩韦看到儿子严峻斌的举动,忍不住呵斥道。
严峻斌急道:“爹,我看了驾帖,他们诬你是阉党。”
所谓驾帖,是指秉承皇帝意旨,由刑科签发的逮捕人的公文。
“那又如何,三法司会审,我也是清白身家,有何可怕?”严佩韦行的正做的端,哪怕是面对锦衣卫上门,也怡然不惧道。
“可进了诏狱呢,难免他们屈打成招,不如我们抓了这几个锦衣卫,绑他们冲出去…”
“住口!”严峻斌还未说完,就被严佩韦打断了,严佩韦怒道:“你这是谋反!”
严峻斌冲动是冲动了点,行事也不计后果,但他做的也不全错,以东厂和锦衣卫的尿性,入了诏狱,实难再想出来。
只是眼下锦衣卫只拿一人,真如严峻斌这么做了,严家上下也就彻底完了。
靓仔乐看电影时就在想,周妙彤之所以会喜欢上颜值远不如沈炼的严峻斌,是因为这份冲动和热血?
即便摒弃沈炼是锦衣卫不谈,不提沈炼曾抓了她的家人,沈炼在她面前的表现,也太过木讷和暮气,这属实很难吸引女孩子的喜欢。
周妙彤显然还没到,理解和懂得一个疼人的老男人的优点的年纪。
“爹!”严峻斌急道。
严佩韦还没开口,卢剑星已经说道:“严大人,兄弟几个知道你不是阉党,这事必有误会,我相信法司一定能查的清楚,还希望大人,能跟我们走一趟。”
严佩韦说道:“我跟你们去衙门,能否烦请你,不要骚扰我的家人?”
“在下不敢。”卢剑星应道。
严佩韦点点头,拍拍严峻斌的肩膀,示意他不用如此担心,如今新皇即位,东厂已不是从前的东厂,严佩韦说道:“我去去就回。”
他的话音一落,所有人尚未反应过来,一支利箭从墙外射进来,一箭命中严佩韦的胸腹所在,要了他的性命。
“爹,爹!”
听着严峻斌的悲呼,卢剑星等人脸上俱都变色,许大鹏第一反应便是,他们中计了。
“宰了他们!”
眼见严佩韦没了呼吸,严峻斌扭过头来,双目通红,朝院中门客怒吼道。
“杀!”
双方瞬间交战,卢剑星大吼道:“号箭!”
许大鹏连忙发射了号箭,但他的心已沉到了谷底,清楚事情绝不会如此简单。
严府外头。
看到许大鹏的信号,有锦衣卫朝张英道:“大人,里面开始动手了,咱们要不要冲进去?”
闻言,张英扭头看向他,冷声道:“你,在教我做事?”
“卑职不敢。”
见他低头,张英收回目光,朝守在严府门口的锦衣卫道:“谁也不许进去,把大门给我封上,一个阉党也别放过!”
“等里头消停点再说。”张英又自顾自的说了一句。
听到他的话,在他身边的锦衣卫哪里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严府里高手众多,光门客就有几十号人,卢剑星他们只有八个人,这是要把他们往死路上逼啊。
不过这名锦衣卫倒是没想过这是上头的吩咐,只当是卢剑星几人,不知如何得罪了张英,又或者卢剑星整日想升百户,引起了张英的不满。
但该说的自己已经说了,险些引起张英的不悦,此刻看出张英就是故意针对他们,此人自是不再多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和卢剑星等人的交情,没到这个份上。
他们说话的功夫,听到张英下令的锦衣卫,已经将严府的大门彻底锁了起来,并且用铁链拴住,链子的另一头拴在马车上,想凭人力从里面拉开,根本不可能。
“快开门,自己人!”
靳一川和许大鹏在里面大喊道。
任凭他们如何用力,也拉不开严府的大门。靳一川急道:“大哥,门被封上了!”
但此刻卢剑星被一众严府门客围攻,根本无暇理会大门的事,眼见卢剑星独木难支,处处面临险境,靳一川和许大鹏对视一眼,只得放弃开门,再次冲入人群,与严府门客交战。
双方互有死伤,另外五名锦衣卫已死了三人,严府这边,也倒下去十数人,但眼下仍有二十余人,将卢剑星三人团团围住。
三人边打边退,最终汇集到一处,背靠在一起,形成一个圈,面对着将他们团团围住的严府门客。
“二弟、三弟,办完了这个差事,咱们回去吃酒。”卢剑星给他们鼓气道。
面对这些人,卢剑星仍有信心奋力一搏,当初在阜城县,与那些魏忠贤那些死士厮杀,状况惨烈,丝毫不比这次稍差。
因此卢剑星的底气,当真是一次次搏杀中积累出来的。
只是他还是低估此次的危险程度。
他不知道的是,他们兄弟三人聚在一处时,守在外头的张英,突然吩咐道:“放箭!”
是以他们正欲发起冲锋,忽见无数箭矢,发出杂乱不一的声响,毫无差别的朝院中的所有人射过来。
“怎么会如此?”
“大哥,你还看不出来吗,有人在故意针对我们。”许大鹏一边挥刀抵挡,一边飞快说道。
卢剑星沉声道:“先冲出再说!”
“好。”许大鹏和靳一川齐声应道。
就在此时,一道声音在严府西侧的走廊上响起,只听那人道:“许总旗,我出手救你兄弟三人性命,你将特赦文书给我,可好?”
顺着声音的方向,许大鹏立时看到了手持苗刀的陈乐,没去关心他为何如此神出鬼没,许大鹏看了周遭,沉声道:“好,我答应。”
“一言为定。”
话音一落,陈乐瞬间出手,他所到之处,立刻便多了几具尸体,卢剑星三人的压力骤减。
另一边,严峻斌听着身后的厮杀,他放下了严佩韦的尸首,从地上捡起一把金刀门的大刀,怒吼一声,朝正与严府门客交战的锦衣卫冲了过去。
他从背后冲出,一名锦衣卫毫无防备,瞬间被他抹了脖子。他此刻怒气冲天,另一名锦衣卫连挡他两刀,被他势大力沉的攻击,迫的步步后退,脚下一滑,尚未站稳,就被追击而来的严峻斌,一刀劈死。
“啊!”
严峻斌狂吼一声,猛的一刀朝靳一川砸了过去。
这一刀,虽被靳一川挡住了,但太过吃力,使得靳一川抑制不住的咳嗽,他急忙后撤,严峻斌却步步紧逼。
“这里交给我,许总旗,快去救你三弟!”陈乐出言道。
听到陈乐的话,许大鹏顿时扭头,就看到靳一川拼命抵挡严峻斌的刀,但边挡边咳的靳一川,气力明显不如严峻斌。眼见严峻斌的长刀,就快靠近靳一川的脖子了。
许大鹏顾不得多想,飞身过去,一记挑斩,就斩断了严峻斌拿刀的右手。
砰的一声。
断手和长刀,一并掉到了地上。
被斩断了手,严峻斌疼的头上脸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却是喊都没喊一声。他跪倒在地,神色恍惚道:“我严家,到底做错了什么…”
许大鹏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待许大鹏环顾四周,顿时发现严府门客纵使没有死绝,但倒在地上的,也绝没有再战之力了。
陈乐走到许大鹏身边道:“许总旗,你们可以出去复命了,我的身份多有不便,就先走一步了。对了,千万不要冲动,最好什么都不要做。做的越多,错的就越多,静等对方露出马脚便是。”
“什么意思?”许大鹏问道。
“许总旗慢慢想,我走了。”
“我怎么找你?”
陈乐道:“你准备好我要的东西,我自会找你。”
说着,手持双刀的陈乐快步离开,步入了严府后院。
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卢剑星和靳一川走到许大鹏身边,卢剑星问道:“二弟,他是何人,为何朝你索要特赦文书?”
“大哥,此事说来话长,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等出去之后再说。”许大鹏回道。
卢剑星点点头。
严府门外。
再听不到里面的动静,张英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说道:“怎么没动静了,把门打开。”
府门外头,还有一人和张英一般,密切的注意着里头的打斗,只不过他与锦衣卫隔着一段距离,坐在一顶轿子里。
“公公请用茶。”
轿子里的人,正是赵靖忠。
张英自然是得了他的授意,才敢如此大胆,暗中坑害同僚。
第二十五章 说句不狂的话
严府的门打开了。
站在门口的锦衣卫一脸谨慎,小心翼翼的靠近严府大门,生怕从门里,会冒出什么可怕之人。
只能说,他们的预感是对的。
随着大门推开,他们立时看到站在门口,浑身是血的四人,其中三个,自然是卢剑星三人,还有一个,则是严佩韦之子严峻斌。
在他们背后,严府的庭院之中,还躺了无数具尸体。
看他们犹如杀神一般的气势,守在门口的锦衣卫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生怕挡了他们的路。与他们只是下意识的后怕不同,坐在马上的张英,却是险些将胆子都吓破了。
“收队,回衙!”张英色厉内荏道。
在外面无疑会加强他心头的恐惧,只有回了镇抚司,到了衙门,他心头的惧意才会稍减。他不信到了衙门,卢剑星三人还敢对他怎样。
若是换成电影里的沈炼,还是会吓一吓他的,不过最终却是给银子疏通,想调去南京。张英和赵靖忠勾结,而赵靖忠又想杀他们兄弟三人,如何能让他们如愿?
可眼下许大鹏在里面得到了陈乐的提醒,只是死死盯着张英,却没有任何动作。
“三弟,你在看什么?”
靳一川指着大门西侧的路口说道:“大哥,那边之前有人。”
“看清了吗?”
“没有,人坐在轿子里面。”靳一川回道。
卢剑星点头道:“先回去再说。”
许大鹏和靳一川俱都点头。
衙门里,张英记下了他们兄弟三人的功劳,就将他们打发了。张英心急如焚,他们眼下虽不清楚,自己当时在外头下的命令,但只消问了人便会知道。
这梁子算上结下了。
卢剑星家。
“二弟,那人到底是谁?”卢剑星开门见山道。
许大鹏没有隐瞒说道:“大哥,人我也不认识,但他知道我的一些秘密,以此与我做了笔交易。”
“就是那个特赦文书?”卢剑星道:“他要救谁?”
“暖香阁的周姑娘。”许大鹏说道。
嗯?
听到周妙彤的名字,原本有些紧张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诡异。卢剑星犹豫了一下,还没想好如何措辞,许大鹏已开口道:“他是周姑娘的追求者。”
这……
“二哥,早知如此,咱们兄弟三人何须他救!”这岂不是说,二哥要将周姑娘拱手让人?闻言,靳一川急道。
许大鹏摇摇头道:“周姑娘已有意中人,上回去暖香阁时,我便见到了。只是当时不知那人的身份,如今知道了。”
“他是严佩韦之子,严峻斌。”
听他这么说,卢剑星和靳一川二人的脸色又变了变,这他娘叫什么事?
尤其是靳一川,许大鹏当时为了救他,一刀斩断了严峻斌的手,这事要叫周姑娘知道了,还不得恨死许大鹏?
“二哥…”靳一川急道。
许大鹏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二哥明白,不必说了。二哥不后悔,就算再给二哥一次机会,二哥还是会这么做。大哥,我出去一趟,去拿那封文书,还有些事,晚上再和你们说。”
他打算向他们坦诚魏忠贤的事,但一时没想好如何开口,打算等拿到特赦文书,将这些琐事全部解决之后再说。
“好,你去吧。”卢剑星点头道。
许大鹏离开之后,靳一川道:“大哥,我们得想办法,帮一帮二哥。”
听了他的话,卢剑星一脸为难,他自己光棍一个,旁的事或许还能帮许大鹏出谋划策,但女人的事…他问道:“你有什么好办法?”
说句不狂的话,如果不是锦衣卫下了职之后,对狎妓之事并不追究,不然就凭卢剑星对百户之位的渴求,生恐一点错误便会影响到他的升迁,他如今必定连女子构造都不清楚,何谈帮许大鹏泡妞?
靳一川想了一下道:“大哥,要不我去周姑娘面前负荆请罪吧。”
“还是算了,此事你我不宜出面,总觉得是在二弟添乱。”卢剑星说道。
靳一川点头道:“那好吧,大哥,我去趟医馆,再去抓些药。”
“上次就想问你了,结果来了蟊贼,你这咳嗽到底怎么回事,内伤?”今日在严府的时候,卢剑星看到靳一川边打边咳,此刻忍不住问道。
靳一川摇头道:“只是咳疾,之前没放在心上,拖得久了,有些严重了。”
“那就快去医馆,有事晚些再说。”
“哎,大哥。”
……
从卢剑星家出来的许大鹏,来到了陈府。
当初陈大人私藏阉党,许大鹏替他撇清了与许显纯的关系,条件是让他帮一个忙,签发一份周妙彤的特设文书。
暖香阁是教坊司下的妓馆,想替周妙彤赎身,还需还她一个无罪之身。一个妓女,与许大鹏承诺的,保他全家无事相比,委实微不足道,陈大人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陈府门口,许大鹏被下人挡在外头,连门都没能进去,但那下人很快去而复返,将一封文书递给许大鹏,说道:“大人,这是我们老爷吩咐,让我交给你的。”
看着手里的特赦文书,许大鹏点头道:“替我谢过你家老爷。”
“大人不必客气。”
待陈府大门关上后,站在门口的许大鹏,翻开了文书,瞬间便在里头,看到了周妙彤的名字。只是这文书,他如今拿到之后,却丝毫不觉得香。
不过是替他人做嫁衣而已。
想到周妙彤的容颜与风姿,许大鹏的心情,一时复杂到了极点。他收好文书,甩了甩头,晚上他就要与卢剑星二人,坦白魏忠贤的事,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逐个击破。
先搞定了靳一川,有他帮衬,再说服卢剑星,势必会简单一些。
打定了注意,许大鹏又回去找靳一川,不过还未走进巷子,就看到靳一川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一川这是去哪?”
许大鹏看了眼他消失的方向,随即有了答案,“医馆?”
他走到医馆门口时,趴在墙头,果然就见靳一川坐在医馆之中,馆中大夫,正替他把脉。靳一川一时半会儿应当出不来,许大鹏记得前头不远有个茶摊,他准备先去喝杯茶。
第二十六章 助人为乐
靳一川心满意足的从医馆走了出来。
但没走两步,失去那股沁人心脾的药香,他当即想要咳嗽,但余光瞥到身后叫张嫣的医馆姑娘,连忙忍住了。
两人相视一眼,后者露出一道微笑,跑回了医馆,而靳一川终于松了口气,咳出了声。
咳嗽的时候,他忙拿出张嫣替他换过药材的锦囊,放在鼻下轻嗅几口,来缓解咳嗽。
他正一脸满足的往前走,却忽然被人在肩膀上拍了一下。他扭头过来,脸色顿时变了,因为拍他的人,是他的师兄丁修。
“到日子了,给钱。”丁修开门见山道。
见靳一川盯着他,丁修幽幽道:“一个流寇杀掉追他的锦衣卫,然后冒名顶替的故事,就是过去再长时间,官府也一定还是会感兴趣的。”
靳一川死死盯着丁修,正欲开口,一道声音突然在他们背后响起道:“一百两,以后别再找我三弟,拿了银票就滚。”
接过银票,看着上头的一百两面值,丁修忍不住笑道:“没想到许大人这么有钱呢。”
“丁修,你的底细我查过,刀法再好,锦衣卫也能收拾你。”许大鹏冷声说道。
被他注视着,丁修丝毫不慌,如果许大鹏不替靳一川出这一百两,丁修或许还会掂量掂量。但他眼睛都不眨,就拿了一百两出来,替靳一川平事。
摆明了不想靳一川的事暴露,那丁修还有什么可怕的?
他不止不怕,还艺高人胆大的,将抗在肩上的苗刀拿了下来,做了一个挑衅的动作。许大鹏只当他要动手,手还未摸到刀柄,忽见一队巡防的卫兵路过,顿时止住了动作。
“谢了。”丁修也不是诚心要打,他朝许大鹏说了一句,就扬扬手,离开了此地。
他一走,许大鹏也没有继续停留,迈步离开。
靳一川急忙跟上许大鹏的脚步,小声问道:“二哥,你都知道…”
“一川,咱们是兄弟,你跟你师兄的事,我不问,银票的事,你暂时也别问,成吗?”许大鹏说道。
银票的事,涉及到魏忠贤,许大鹏自是不可能在外头便说起此事,他打算等回了卢剑星家再说。
到时找个机会,先和靳一川把事情说了,再告诉卢剑星。
“哎。”靳一川应了一句。
……
巷口。
哼着小曲儿的丁修还未走出去,就被人挡住了去路。
“专程在此等我?”
丁修看了眼对面的陌生人,嘴角微微上扬道。他自持刀法高强,难有敌手,是以即便遇到伏击,面上却也丝毫不见担心。
陈乐摇头道:“只能说是凑巧,我从前面路过,见你几句话挣了一百两银子,想问你借上一些,应应急。”
丁修把抗在肩膀上的刀放了下来,摆在地上,用其支撑着身体,冲陈乐问道:“想借多少?”
“五十两。”陈乐伸出左手,朝他比划了一个数字。
“那就看看你有没有借五十两的本事!”
丁修瞬间拔刀,然后只听砰的一声,他的眉心多了一个血洞,人一个趔趄,就摔倒在地,彻底断气了。
装了消音器的手枪从陈乐手里消失,他手里已多了一罐汽油。
片刻之后,巷子里冒出一些火光和刺鼻的焦糊味,但火熄灭后,只留下一具焦尸。
原电影里,丁修这个人物十分鲜活,但并不妨碍陈乐对他毫无好感。他哪怕只是一刀将靳一川杀了,靓仔乐对他出手的兴趣都不大。
但他没有,不仅没有,还感慨杀了靳一川,他在这个世上,就没有亲人了。靓仔乐实在对这种病态的情感不感冒,有这种性格亦或情感的人,弑母杀舍友的比比皆是。
留着就是变数。
拿赵靖忠来说,他一定十分后悔,拿一百两银子,去找丁修杀靳一川,最终把自己也折了进去。
卢剑星许大鹏等人,虽活的艰难,但无论如何钻营、挣扎,无非是想让自己活的更好,这样的人,即便你有时不认同他们的做法、价值观,但也很难做到,仅用一个词或者一句话,就完全抹去他们身上的闪光点。
可丁修不同,既然活的不开心又扭曲,那就不要活着了,也算放过自己。这种大抵算是助人为乐的事,陈乐既叫了这个名字,理当要帮一把。
于是丁修死了,死的很突然,又在情理之中。
卢剑星家。
许大鹏和靳一川二人,出去各办了一圈事,又再次回到了这里。他们一进门,还没来及开口,就看到站在院中的张英。
见到张英,许大鹏的脸色立即变得不太好看,严府之事,他虽听了陈乐的话,选择暂时隐忍,却不代表,他不与张英计较。
“大哥。”许大鹏和靳一川一前一后叫道。
卢剑星冲他们点点头,说道:“韩大人设宴,请我们三个人过去,百户大人是来通知我们的。”
韩旷?
“卢剑星,事情已经告诉你了,我走了,你们不要迟到。”被许大鹏看的有些不自在,张英开口说道。
卢剑星回道:“大人慢走。”
看着张英的背影,许大鹏说道:“大哥,韩大人设宴,为何要单独请咱们三人?”
“二弟,你误会了,因为魏忠贤的事,韩大人设宴请整个镇抚司,咱们没回衙门,张英特意来通知一声。”卢剑星解释道。
“大哥,这种事,他随便差遣个小旗来通知一声就是,何必他自己亲自跑一趟?”靳一川难得智商上线道。
卢剑星看了他们一眼,说道:“我说你俩这是怎么了,怎么慌慌张张的?”
许大鹏道:“大哥,先是刺客,之后是严府之事,咱们不得不防啊。”
“二弟,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我?”卢剑星问道。
许大鹏沉声道:“大哥,我是有些事没说,但我从没有做过对不起你和一川的事,问心无愧。这事…”
“我信你。”许大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卢剑星打断道:“先去赴宴,其他的事,等回来之后再说。”
“哎。”靳一川率先应道。
许大鹏无奈道:“是,大哥。”
第二十七章 韩府夜宴
韩府。
韩旷在府中设宴,宴请的对象是锦衣卫,这属实十分古怪。
宴席设在前厅。
光一个厅摆不下这么多桌,还有的桌子,被放在了院子里。好在天公作美,没有下雨。坐席没有太多讲究,只是离主桌越近,自是代表在锦衣卫中地位越尊崇。
卢剑星三人,坐在距离主桌最远的地方。
“首辅大人到。”
听到下人通传,一众锦衣卫连忙站了起来。
“见过首辅大人,提督公公。”见韩旷和赵靖忠一同出来,众人朝他们问候道。
韩旷点点头,说道:“诸位请坐。”
“谢大人。”
众人再次落座之后,坐在主桌的韩旷朝外头看了一眼,待找到卢剑星的身影之后,他大声道:“卢总旗!”
听到韩旷叫他,卢剑星面露诧异,与许大鹏二人相视一眼,从位置站了起来,朝韩旷施礼道:“大人。”
“怎么躲那么远,来,到这儿来坐。”韩旷露出一道微笑,伸手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对卢剑星说道。
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卢剑星连忙道:“大人,卑职何等身份,不配与大学士和赵公公同坐一桌。”
“什么话。”韩旷脸上的笑意愈盛,说道:“卢大人今天可是大喜当头,理当坐过来。”
他说话的时候,同桌的赵靖忠一直把玩着手里的玉石。
卢剑星一头雾水道:“卑职不知,何喜之有?”
这次韩旷没有说话,赵靖忠开口道:“卢总旗奉皇上谕旨,杀了魏忠贤,这是第一功;今日身陷严府,不但毫发无伤,还生擒了严佩韦之子严峻斌,这是第二大功。”
赵靖忠说完之后,朝镇抚使道:“镇抚大人,先前你说什么来着?”
“回公公,该升卢总旗的职,升百户。”新任镇抚使应道。
听到百户二字,卢剑星的眼睛都亮了,不光是他,许大鹏和靳一川二人,俱是精神一振。他们作为兄弟,自然知道这百户二字,对卢剑星有何等的魔力。
原电影里,沈炼哪怕明知他们是逃去南京,花银子疏通时,还不忘提醒张英,将他们调到南京后,该升卢剑星为百户了。
“来人,将官服拿给卢大人。”赵靖忠吩咐道。
见状,韩旷笑道:“卢大人,恭喜你了。明儿一早,你就是朝廷正选的六品武官,自然有资格坐到这桌来。”
什么资格不资格,在看到面前的百户官服时,卢剑星就高兴的想叫出来,他急忙道:“是,谢大人!”
说着,他就端着官服,朝韩旷他们那桌走了过去。
就在这时,赵靖忠开口道:“各位说好笑不好笑,卢大人其实心里着急的厉害,之前不停给张英百户银子,让他帮着上下疏通,但以卢大人的能力,这根本是多此一举嘛。”
这里头有一点靓仔乐其实挺不解的,就是卢剑星花银子上下打点,竟是找的百户张英。要说卢剑星不聪明吧,肯定不是,他怀疑自己兄弟出卖他的时候,一下子就抓住了问题核心,这样的人,你怎么也不能说他不聪明。
但若说他聪明吧,你想升百户,却找个百户疏通,这如何说的过去,起码也该找千户吧?
登龙十二术中说隔山拜佛,比如你是县令,下一步要升迁同知,决不要走同知的门路,拉住同知的顶头上司打同知,气力才使到了火候;当同知又要升知府,要拉住知府的上司道台打知府;当了知府,绝不巴结道台,要直接与三法司联络过从,把道台一脚蹬掉。
这样一步一步升迁上来,永远是隔一层上司套弄好了,把顶头上司弄掉,自己就上来了。
你说你想升百户,结果找百户疏通,结果自身能力还比人家百户强,你说张英能诚心帮你?
真帮了你,上头再设一个百户,往后衙门里,你俩谁听谁的?若是不设,上头直接撤了能力不行的张英,将他的百户位置让为你,人家冤不冤?
这事干的就令人费解。
也不枉赵靖忠在拉拢张英对付卢剑星三人的时候,一拍即合,又早将卢剑星花银子疏通的事说了,眼下被赵靖忠当着众人的面,当成个笑话讲。
听到赵靖忠的话,卢剑星兄弟三人的脸色微变,许大鹏的手更是攥成了拳头,和张英的新仇旧恨,此刻一下子俱都浮上心头。
这当儿若不是在韩旷的府邸,许大鹏非得给张英一个教训不可。
和他们三人不同,听到赵靖忠的话,一众锦衣卫哄堂大笑,但这事其实也没什么,花银子疏通的事,谁也没少干。
下了职之后的怡春院,谁也不曾少去…额,不是这个花银子疏通,是疏通升迁之事。但听到有人白花了银子,终归是觉得好笑。
也不尽是嘲笑,没准还有自嘲的,就如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时间两息五,霎时心疼银子又白花了,是差不多的道理。
“卢大人,过来坐。”见卢剑星有些晃神,韩旷再次出声道,他此刻对卢剑星,表现的极为善意。
但就是这份善意,让赵靖忠警惕,不然他不会在韩旷的宴席上,无缘无故的说这番话。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调侃卢剑星,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他这么做,不过是在向韩旷表明,像卢剑星这样的人,锦衣卫里比比皆是,不值得韩旷费心关注。
“卢大人不要见怪,今天坐在这里的都是自己人,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待卢剑星坐下之后,赵靖忠开口说了一句。
卢剑星点头道:“是,我明白。”
他们话音一落,听到有锣鼓的声音,韩旷开口道:“我这儿的菜比较清淡,所以特意选了一出《林冲夜奔》,给各位助助兴。”
听到曲目,赵靖忠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会儿,京城比较流行昆曲,昆曲界有个说法叫“男怕《夜奔》,女怕《思凡》”,对于生角来说,这出《夜奔》是非常难唱的,不是好角儿唱不好《夜奔》。而这出戏也是群众喜闻乐见的一出,亦张亦弛,跌宕起伏,非常好听。
但韩旷在家设宴,又花心思请了名角儿,肯定不止是为了好听两字而已。
戏台上,伴着一声锣响,角儿已经登台了。
人一亮相,一众的看戏的锦衣卫就纷纷叫好,光这个精气神,就叫人眼前一亮。
《夜奔》唱词如下:
新水令按龙泉血泪洒征袍,恨天涯一身流落。专心投水浒,回首望天朝。急走忙逃,顾不得忠和孝。
驻马听凉夜迢迢,凉夜迢迢,投宿休将他门户敲。遥瞻残月,暗度重关,奔走荒郊,俺的身轻不惮路迢遥,心忙又恐怕人惊觉。吓得俺魄散魂消,魄散魂消,红尘中误了俺武陵年少。
……
煞尾一宵儿奔走荒郊,残性命挣出一条。到梁山借得兵来,高俅啊!贼子!定把你奸臣扫。
……
从唱词来看,有那么点反腐的意思。
林冲夜奔的故事传唱度还是很高的,林冲被高俅的衙内戴了绿帽子,反杀不成反被诬陷,赔了夫人又折兵,被刺了面发配沧州,心里特别郁闷,在风雪山神庙,决定投奔梁山,借梁山之手杀高俅这贪官。
这么出戏,心思单纯的锦衣卫大抵听个热闹,但锦衣卫里头,当真有单纯之人?
心思深沉的,怕不是会听得不上不下,猜测韩旷演这么一出的用意。
“对了,卢大人,你这前前后后的买官,拢共花了多少银子?”众人听着戏,韩旷突然朝卢剑星问道。
卢剑星神色略显尴尬,以他的俸禄,省吃俭用,前后尚不足百两银子。这也是张英吃干抹净之后,还嘲讽他那点银子,完全不够看的原因。
要知道当初陆文昭以千户之职,孝敬镇抚许显纯二百两银子,只为在魏忠贤面前露个面而已。
陆文昭这做法,九成以上会打了水漂,而卢剑星升百户,这可是实打实的好处,并且不是一锤子买卖。
韩旷误会了卢剑星脸色的含义,他淡淡道:“卢大人,你们杀了魏忠贤,带回那么多的金银财宝,锦衣卫上交之前,给自己留点私货,也是常有的事,这点道理,我明白。”
很明显,他当卢剑星给的很多。
卢剑星当即急道:“大人,这从何说起…”
只可惜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韩旷打断道:“我的意思是,你本不用花这笔冤枉钱,这个百户,本就应该是你的。”
他这番话,和先前赵靖忠的话,形成鲜明的对比。赵靖忠说,这里都是自己人,花银子疏通是应尽之举,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韩旷却说,这百户有能者居之,你卢剑星有这个能力,这位子本就是你的。
乍一听,只当他为官清廉,是在借此,点出锦衣卫只认银子,不认能力的短浅弊端。稍微头脑一热的,没准儿就当他是在拉拢,要视他为伯乐了。
但只要想到东林党的做派……
韩旷有没有拉拢卢剑星的意思不清楚,但如果卢剑星愿意帮他将赵靖忠拉下马,他一定十分愿意。
他不信那具焦尸是魏忠贤,同时认为卢剑星三个小小的锦衣卫,没胆子做这种事,背后一定有人主使。
主使之人,是赵靖忠的可能性最大。
许大鹏不知道他的想法,不然当面是不敢说的,但心底肯定会腹诽,何须三个锦衣卫,这事儿小爷一人便办了。
卢剑星和赵靖忠或许还在猜测他之前那句话暗含的意思,韩旷却突然站了起来,朗声道:“三日之后开棺验尸,一旦验明魏忠贤的正身,皇上即昭告天下,宣布阉党覆灭。来,大家干了这杯。”
闻言,一众锦衣卫俱都站了起来,举杯仰头,饮尽了杯中酒水。
坐下之后,卢剑星迟疑道:“大人,烧成这样,还能验吗?”
听到他的话,赵靖忠的眼皮抬了抬,不过面上丝毫看不出什么变化。
韩旷看了卢剑星一眼,说道:“魏阉长期服用仙丹,骨头里总能验出来的,再说开馆验尸的事,多半只是走个过场,你又何必担心。”
卢剑星应道:“哎,是。”
应完后,卢剑星不免又想起之前的事,一时有些分神。吃了颗花生米的韩旷,将他的神色看在眼里,问道:“卢大人,明日升迁,你不喜反忧,有什么心事吗?”
“没有,没有,小人受宠若惊。”卢剑星连忙道。
韩旷意味深长道:“那就好。”
将卢剑星这幅模样看在眼里的赵靖忠,即便不是因为魏忠贤,他除掉他们兄弟三人的心思也愈发坚决。
他们早晚会坏他的事。
因此魏忠贤说他不是个合格的赌徒,并非虚言,因为他在可以赌的时候不赌,不该选择赌的时候,偏偏又决定赌一把。
尤其他盘内又想赌,还在盘外下注。
就注定了他的失败。
如果他在魏忠贤找上他时,就孤注一掷,干掉魏忠贤。再赌卢剑星三人,既放了魏忠贤,便绝不敢出卖他赵靖忠,他或许还能活。
而且再命许大鹏他们去调换尸体,没准还能收获几个心腹。
可惜他的选择……啥也不是。
“二哥,这里有点闷,我出去透口气。”靳一川捂着胸口道。
许大鹏道:“你没事吧,要不要二哥陪你?”
“不用。”靳一川扬了扬手里的锦囊,说道:“没事的二哥,我出去透口气就好。”
也难怪许大鹏会问,他们坐的地方,连个顶棚都没有,是在院子当中,闷啥,出去不也就是这样?
许大鹏点头道:“那你去吧。”
靳一川其实并不气闷,只是不太喜欢里头的气氛而已,那种觥筹交错的交际,总让他想起他真正的身份。
是以他一出来,就待了很久。
想着许大鹏或许会担心自己,他这才收了锦囊,准备再次走进宴席所在的庭院。
他正欲进去,却看到了从里头出来的赵靖忠和张英两人。
“赵公公、张大人。”靳一川朝他们施礼道。
没想到这里有人,还是靳一川,张英脸色一变,掩饰道:“那个谁,茅房在哪?”
“大人,我就是出来透口气,不知道茅房在哪。”靳一川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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