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一次炼丹
叶群山和东掌柜都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叶群山固然根本没将两人放在眼里,东掌柜有点过意不去,告声罪走过来。
“贵客可愿意购买另一只同级的丹炉?”
“当然想满载而归。”
“好好好,请先用茶稍候。”东掌柜客气地作出安排。
叶群山叔侄付款提货,在东掌柜的相送下趾高气扬地走了。
东掌柜进来对于文道:“让贵客受些闲气,这是鄙店的过失,这样吧,我做主,同级的丹炉给贵客五十块下品灵石的优惠。”
受点气得到五十块灵石,以于文和阿牛的出身而言五十块灵石数目不小,这种生意当然做得,两人对东掌柜的印象更加好了。
接下来于文甚至没再要求试火,直接挑选一只后付款。
交款时东掌柜拿出一张银色小卡片给他:“本店的规矩凡购物满一万灵石的顾客自动成为银卡贵宾,执卡在奇鼎轩任意一家店铺购物享受九五折优惠。鄙店的鼎器由高到低依次分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级,庚级最高只能炼制筑基中期的丹药,如果将来要换更好的鼎,旧鼎可以折旧回收,可谓折上加折。”
于文高兴地接过来。
东掌柜又道:“鄙店也兼做丹药的生意,要是贵客炼出的灵丹有多余鄙店优价收购,假如炼丹缺少材料,鄙店颇有收藏或许帮得上忙。”
当从奇鼎轩出来之后,阿牛感慨道:“明明这家店的东西贼贵,而且价格死硬,可给人的感觉钱花得值,做生意做到这份上,难怪赚钱。”
于文道:“这就是内地大商行高明的地方,真的不是边地小店能比,不过我有点奇怪,他们怎么没在金阳城、临山城开分店呢,难道嫌那里档次太低?”
玄北坊也有对外人开放出租的炼器、炼丹会所,于、曾与晏家兄妹相约在那里碰面。
晏家兄妹已经到了,他们已将丹方上的药材配齐,并租下两间炼丹房,一间带丹炉一间不带,前者两枚灵石一天,后者一枚,租期都是两个月。兄妹俩炼丹只是偶然为之,不象于文这样爱好广泛,所以购买价格昂贵的丹炉对他们而言实在是种太过奢侈的无用举动,他们宁可有需要时临时租,要省钱得多。
于文和阿牛都是第一次进炼丹房,进来一看,里面的摆设跟在奇鼎轩试火时进过的演示厅差不多,不过毕竟这里更专业些,布局、陈设、配套设施更全。
于文在山中经常观摩杜希言炼丹,自己独立炼丹这是第一次。
炼丹的第一步是处理材料。修仙者的炼丹中用到的材料多以灵药为主,矿石材料为辅,采摘后没经过处理的灵药都是生药,一般生药不能直接用于炼丹,必须根据丹方的需要进行初步处理,去掉杂质或者部分改变药性后才能用,矿石材料也同样需要进行预处理。
而处理材料这一步在灵根体系下的炼丹术中并不太受重视,这个世界的炼丹术绝大多数都是按方抓药,除非丹方上注明必须预处理,否则就是直接称重、配比投进丹炉炼制了。
昆庐门的正宗功法以炼器为主,炼丹术实则传自陶勋,陶勋的丹术则绝大部分学自《天册》以及鸿钧老祖的化身地藏老人,博大精深,比这个世界的高级得多,在材料处理的这一步上就显现出功夫来。
譬如昆庐门丹术会首先分析丹方的构成和原理,在此基础上对材料的初步处理作出详细而明确的要求,这就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道理,将基础性的工作做好,到炼丹的时候控制起来自然轻松得多,也自然能够提高炼丹的成功率。
杜希言将昆庐门的炼丹思路应用于炼丹这个世界的灵丹,他留下的丹方上,丹药的材料构成和配比只占小部分,大部分倒是分析原理以及交待标准和操作细节,尤其指出改良银坤丹的成功率与材料的预处理精细程度有直接的关系。
于文指挥阿牛准备好两个份量的材料,他在炼器时运用混元葫芦所贮之水的神奇特性成功将昆庐门炼器术嫁接到炼制灵根体系的器物上,所以炼丹上也自然试验同样的手法,准备第一炉用灵根体系的炼丹术,第二炉用昆庐炼丹术。
体现在材料的预处理方面,如何将混元葫芦的贮水运用进去是一个问题,预处理药材不比矿石材料,不是单纯的全部拿去泡泡就可以的,譬如需要脱水的药材就不能再用水泡,有的药材本身忌水,沾水就会腐烂。
于文的对策是将重点放在丹炉上,几乎所有的药材的初步处理都可放在丹炉里进行,那么在处理每一种材料之前先用混元葫芦贮水在丹炉内部汽化薰炉,借助丹炉的特性将水中所含神奇力量分离出来封于内膛,再将药材投进去处理。当然方法不止这一种,他也是挖空心思想方设法地试验。
就这样,于文和阿牛在炼丹房忙开了。
一个月后,于文出了两炉丹。按照正常的方法一炉丹需花费一个月的时候,于文凭借其独特的手法硬是将正常方法的第一炉丹时间缩短到二十天,而第二炉用昆庐门手法炼的丹再缩短一半只花了十天。
成果方面效果相当的好,按照丹方所载一个份量的材料是五十枚丹的量,于文第一炉出丹二十枚,其中废丹八枚,也就是说成丹率高达百分之二十四,这种成功率放在这个世界足够令人瞠目结舌。第二炉更加了不得,出丹三十二枚,其中成品丹二十枚,成功率达到百分之四十。
第一炉丹出丹后,于文拿出一枚让阿牛到炼丹房里的休息室里试丹,他们进来之前已在市场上买来普通的银坤丹以及功效相同的火属性的专用丹,三种丹前后服用作对比。
当第二炉丹出丹的时候,阿牛兴奋地从休息室里出来:“文哥,你炼的丹真好,普通银坤丹功效只有专用丹的一半,改良的银坤丹功效接近百分之九十,不过你的丹颜色变了,象黄金一般,不如改名金坤丹。”
“呵呵,你这主意不错,给你,再试试这一颗。”于文将第二炉的丹拿出一枚给他。
“别这么小气,我看你炼成的丹多,多给我几颗,你炼丹时我只能做粗活,反正我怎么看都看不懂,不如用这点时间练功。”
“好是好,可这是我第一次炼丹,怕药效不稳定出事。”
“不怕,我身体壮得象牛,等闲的毒药是毒不死滴。”
于文给他一记爆栗,笑骂道:“妈的,你小子敢说我的丹是毒药!给你十颗新丹,吃不死你!”
阿牛兴冲冲地拿着第二炉出的丹回休息室试药,而于文则开始准备第三轮和第四轮的炼丹。
又一个月后,于文再出两炉丹,这次的成丹率有细微变化,使用普通丹术的第三炉成丹率有所下降,成丹九枚,成功率为百分之一十八,使用昆庐炼丹术的第四炉成丹率则有上升,成丹二十三枚,成功率达到百分之四十六。
由此看,这个世界的炼丹术可能是受到法则的限制,即使借鉴了昆庐炼丹术的思路和手法,成功率仍不高,相反在昆庐炼丹术下成功率能够保持较高。当然了,这样的成功率与银坤丹的品级低以及成丹率本就是诸丹中居高的也有关系。
在丹药的功效方面再度收获惊喜,昆庐炼丹术出的丹功效比专用丹高出百分之十到二十,这可是个非常了不起的成就,要知道银坤丹的功效大而泛,从单灵根到五灵根俱全对每一种灵根都起到同等功效,也就是说一枚丹对五灵根的作用是对单灵根的五倍,它正是通过降低功效来扩大适用的范围,而改良版的银坤丹却将效果提升到与专用丹一致甚至更高的水准,要知道天下天灵根者仅占少数,废灵根者占大多数,其中的意义可想而知。
出来后看见晏家兄妹满面春风,原来兄妹俩两个月炼丹两炉,总共成丹十八枚,市面上银坤丹正常的平均成丹率为百分之十五,照此计算改良银坤丹果然在原丹的基础上提高了一成半以上的成丹率,这是兄妹俩头一次获得如此佳绩。
然而当他们了解到于文的成丹率时不由得气馁,平均百分之二十一,这还是他第一次独自炼丹的成绩,不服不行,兄妹俩也因此对于文的师父更加敬仰。关于用昆庐炼丹术多炼两炉丹的事以及丹药的效果,于文告诫阿牛务必保密,一是不想刺激兄妹俩,二是不希望张扬。
炼丹成功之后须继续试丹,仅有阿牛一个人试丹远远不够,金坤丹对于不同性别、不同年龄、不同体质的人效果如何必须详细弄清楚,否则万一有问题就要出大事。
四人索性在玄北坊租房住下,除自己试丹之外还暗中找人试验,再次花了一个月时间,春暖花开的季节,他们的试验宣告完成,四批次炼出来的总共三十九枚普通金坤丹用掉了三十四枚。
试验的结果非常鼓舞人心,金坤丹的药效比原版的银坤丹更加稳定,各项指标都达到了丹方上所记载的标准,改良的丹方大获成功。
银坤丹的适用对象仅限于炼气期的修仙者,市面上的价格不高,别看它似乎价值不大实际上需求量巨大。天灵根者服用单属性的专用丹就够了,废灵根因为至少有三种以上灵根如果也这样服丹花费就是前者的三倍以上,银坤丹的价格比专用丹稍高一点,尽管功效只前前者的一半,但各系灵根都能均匀受益,折算下来灵根越全者服用银坤丹就越实惠。
金坤丹将药效提高到与专用丹相差无已,实际上降低了服丹成本,基于它庞大的消耗数量,日积月累下来可节省巨大的开支,这对于一个门派而言绝对是笔巨大的财富。所以贡献金坤丹丹方的价值远高于区区一只半人形紫雾荸芑,凭这个贡献不愁玄阳宗不肯收录他们四人。
他们接下来就是献丹方。怎样献上丹方?这是一个难题。
以金坤丹的潜在价值,冒冒失失地拿着它去找个不熟悉的玄阳宗的人献丹方,恐怕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丹方是绝对不能轻易泄露的,仍然只有走师昌明这条线最保险。
问题是怎样才能见到师昌明,师昌明是玄阳宗一名堂堂金丹期的长老,在门派内身份尊贵,不是随便一只阿猫阿狗想见就能见到,于文他们四个只是默默无闻的低阶散修,别说求见师长老了,就算是见到师长老的门童都非易事。
更何况一般金丹期后都不再管门派的俗务,而将精力放在提升修为冲击元婴上,练功、闭关、服丹、炼器等等活动往往闭门不出数月、数年,如果遇上门派安排的外出任务或者外出云游历练,十几年不回都是常有的事,所以就算他们能够递上求见的帖子,也得看对方在不在家、有没有空。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好运气已经用完,在走了无数关系、花了大量灵石以及三个月的时间后总算到找一名玄阳宗的杂役弟子肯帮他们,此人与师昌明身边一名做勤务的杂役弟子相熟,好不容易搭上这根线后他们却被告知:师长老正在闭关,何时出关不得而知。
四人无奈之下只得坐等,玄北坊市的生活成本不低,为了保证自身的安全,为了不错过师昌明出关的第一时间,他们不敢搬出坊市居住,每天都留一人在家等信,其他人或去坊市的练功会所,或去丹、器会所。
一直到入秋才传来好消息:师昌明出关了。
第47章 可入门
玄阳宗的地盘东西和南北横跨千里,师昌明的居所处于腹心地带的奇樽山,距离玄北坊市三百多里。
深秋时节,漫山的红叶,于文和同伴一块坐在玄阳宗专用于内部交通的云车上,透过车窗欣赏着下面飘浮的白云我红透的山林,心头既有兴奋和期待,也有不安。
好在驾车的人正是他们打通关系的玄阳宗的杂役弟子,名叫郑盛础,一路上不厌其烦地同他们讲玄阳宗长老会客时的规矩以及师昌明的一些习惯倒让他们逐渐放松些。
不知不觉间一个上午过去,云车飞到一座雄伟的大山脚下的一座牌坊前,郑盛础领他们下车,在此交验文牒换乘马车上山。
上山的马道盘来绕去,一个多小时后终于到达目的地,山腰处一个院落。外面用三丈来高的原木建起栅墙,围起一个不小的院落,进栅门后里面是一片白雾茫茫,除了一条拐来拐去的碎石路之外什么都看不清。
郑盛础领四人循石子路走进去,走出一段距离后穿过白雾,来到一座木结构的建筑群面前。建筑群由五个相连的楼阁组成,其中一半露在外面,另一半似乎建在山间洞府里面了。
屋外的下马石旁边停着一辆华丽的云车,房门外两名杂役弟子打扮的人正的小声聊天。
“伍师兄,小弟回来了。”郑盛础先给同伴打招呼,然后笑嘻嘻地对另一人道,“这不是段师兄吗,叶师叔来作客呀,小弟早晨出去的时候不知道师兄会来,不然说什么也要留下来传候大驾的。”
“呵呵,郑师弟甭给我假客气套近乎,师长老有安排你敢违抗?”段师兄笑着道,“叶师叔上午就来了,这会应该要打道回府。”
屋里有声音传出,三人赶紧停止说话恭谨地侍立。
“哈哈哈,师叔请留步。”一个人倒退着走出来。
“是他。”于文和阿牛认出这人,叶群山。
叶群山退出房门才转身,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目光扫过于文他们,换上漠然的表情:“小段,回府。”
等叶群山坐上飞车走了,阿牛小声地道:“看样了他不记得我们了。”
“记得才怪,他是内务部总管,大人物,你我何德何能值得他记住?”
伍师兄在台阶上对下面道:“长老让你们进去,跟我来吧。”
晏飞领头四人小心地随伍师兄跨进大门,屋里的家具陈设简约别致,正前方一张云床,一名老者盘腿坐在上面半倚着一只小几看书。
“长老,他们带到。”
“嗯,给他们看座、上茶。”师昌明放下遮挡脸的书看向四人,“你们就是传信来求见的人?”师昌明长得相当俊朗,剑眉入鬓、双目有神、鼻梁高挺、长髯及胸,第一眼印象就很容易使人产生信赖感。
“正是晚辈等人。”
“信是谁写的?”师昌明从小几上拿起信纸,“图画不错,让我一眼就能够认出来。”
信是于文写的,里面只有一张图,画的玉佩图形,因为这是重要的信物,不敢轻易交出去,所以画成图影。
“东西带来了吗?”师昌明继续发问。
“在这。”一旁的于文赶紧拿出来双手捧着。
师昌明手一招,玉佩飞起来落到他手上,他摩挲着玉佩眼中浮现起追忆怀旧的神色,过了一会才道:“是此物没错,三百多年前发生的事好象在昨天一般。我师昌明这辈子欠下的人情不多,以秋家的这个最大。你们四个都不是秋家的后人吧?它怎么到你们手上的?”
“不是,是秋家的后人秋山立掌柜赠送给晚辈的。”于文回答道。
“当年我的承诺是只要有人拿它找我,我就要满足他的一个要求,当然了,必须是在我能力范围内并且不违背道义的要求,执有人不一定非要秋家的后人,既然你们拿它来,有什么要求只管说来听听。”
晏飞出清了清嗓子道:“我们想请您引荐我们加入玄阳宗成为正式弟子。”
“哦!”师昌明坐直了身子,“我一直没问你们姓名来历,因为我对这个不感兴趣,但是加入玄阳宗就不一样了,尤其你们要求成为正式弟子,作为你们的引荐人,同时也是担保人,我必须了解你们的身份来历,还必须了解你们的资质条件,玄阳宗有自己的规矩,招收弟子有严格的标准和考核程序,不会因为人情关系就可以免除。”
“晚辈都知道。”晏飞从怀里拿出四只信封,“这是我们四人准备的履历,请前辈审查。”
师昌明将信封拿到手上拆开阅读,很快脸色有变:“谁是晏飞、晏影?”
“晚辈是晏飞(晏影)。”两人起身应答。
“你们是寇权兵的徒弟?”他的声音有些严厉。
“晚辈十五岁时承蒙先师收录门下,前年先师已经故去。”
“死得好,活该!”师昌明毫不掩饰他的厌恶。
此举令晏飞和晏影有些不自在。
于文赶紧道:“不知道您与寇前辈之间有什么过节,毕竟斯人已逝,晏飞和晏影是诚意前来请求加入玄阳宗,听说玄阳宗招收新弟子时对其以前的师承并没有太过严格的要求,只要入门后与原来的师门断绝关系就成,晚辈想这一条对他们兄妹来讲绝对没有问题的。”
“你是……”
“晚辈名叫于文。”
“于文,牙尖嘴利,胆子不小。看在是你从秋家得到信物的份上,我就不同你计较了。退一边去。”师昌明疾言厉色将他叱退,然后对晏家兄妹道,“寇权兵人品低劣,他的旧日徒弟未必好得哪里去,所以要我保荐你们我不会做,看在秋家信物的份上,于文和曾武我可以马上让宗门的人审查,你们俩我最多安排到外门做挂名的杂役弟子。”
果真是这样!这种结果他们四个预计中第二差的结果,挂名杂役的弟子顾名思义连杂役弟子都不如,相当于苦力和半奴才的代称,是一个门派最下等的成员,而且所挂的名份随时都可能取消,在外行走时不会受到宗门的保护。
好在他们早有准备,改良丹方就是为这个所准备。
晏飞不慌不忙地问道:“假如我们兄妹能够为玄阳宗做出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贡献呢?”
“是什么?”
“请师长老过目。”晏影取出丹方和剩余的五枚金坤丹。
师昌明接过丹方只看一眼立即从云床上站起身,再闻一闻丹药,马上下床穿鞋坐到床沿,神情举止都十分严肃。
“这张丹方你们从哪里得来的?寇权兵留给你们的?”
“是晚辈从先师故后的遗物中找到的,五枚成丹由晚辈年初时在玄北坊市照方炼制,已经试过药没有问题。”晏飞回答,这是他们预先编好的答词。
“好,很好,我马上让宗门的丹房拿去测验,如果属实我可以答应保荐你们加入本宗的要求。”师昌明的态度有转变,“寇权兵活着时没做过几桩好事,没想到死后会留下好东西。晏飞、晏影你们很聪明,拿着秋家的信物和它来找我,要是换别人,你们能活着拿到一笔钱就是最好的结局。”
“全凭前辈周全。”晏飞和晏影露出喜色,双双行礼致谢。晏影偷偷用眼角瞟向于文:幸亏他执意炼丹献方,不然今天的事真的会黄掉。
“好了,你们先在我这里住下,我会立即请宗门审查你们的丹方和你们的履历,只要没有问题就会给你们做入门测试,你们要做好准备。”师昌明做出决定。
自此四人就在师昌明的院子里住下,名义上为做客,实际上就是软禁,师昌明通知了宗门调查他们的身份来历,这期间当然不可能放他们离开。
祸福相依,被软禁在师昌明的住所对四人来说好处多多。比如说师昌明一派长老的身份有资格占据一条灵脉,也就是说他的居所建在一条灵脉上,虽说他们四人不可能直接接触到灵脉,毕竟也能间接沾到好处。又比如住在师昌明家里安全上自然有保证,也不用花费大笔的生活开支,过去一年住在玄北坊的开销着实不小,要不是在紫雾荸芑上发了笔财绝对不可能撑下来。
四人安心修炼等待结果,很快同师昌明居所的侍从人员混熟,伍师兄名叫伍子钤,是外门弟子,身份比其他人都高,此人服侍师昌明多年实际是半仆半徒的关系深受器重。
一个月后初雪降下的时候,炼丹房那边先有消息传来,金坤丹炼制成功,药性分析有初步结果出来,全部非常理想,仍需要一段时间试药验证。四人振奋之余更加安心等待,伍子钤和郑盛础对他们的态度也更加亲善,毕竟他们极有可能成为同门同师的师兄弟。
冬季过完,两方面的正式结论全部出来:金坤丹没有问题,他们的身份来历核查也没有问题。
刚一开春,一队人马来到师昌明的住所将于文四人带走,他们来自玄阳宗管理人事的宗人堂,奉命接四人前去作入门测试。
玄阳宗的核心地域属于金丹期长老以上的最核心成员,管理宗门日常事务的机构设在东边的非核心地带,宗人堂的飞车也不能直接穿行,绕了一个大弯。
于文四人惴惴不安地坐了一整天的车,入夜后被带进宗人府的考察院。这是一处大的建筑群,依山傍水而建,所有的建筑都恢宏高大,式样古朴带有浓浓的古典风格,某些地方掉漆后露出来的木料更向人们传达出久远的信息。
进院后,四人被分开,各有人带领进入不同的地方安排休息,当天已太晚,次日才开始正式测试。接待和安排他们的人一个个表情麻木、惜字如金,只例行公事般地对他们宣讲测试时的流程和注意事项,对所有的提问一概不回答。
玄阳门的入门测试非常严格,不仅仅只测试一下灵根和修为境界,更包括更广泛的内容。比如测试项目包括身体和意志等几大块,身体的测试要检查身体、骨骼、肌肉、经络等等的坚韧情况,检测身体对灵气的亲和力、吸收率等指标,检测对一些常见的有毒、有害物质或者疾病的抵抗能力等等;意志的测试要测试耐力、毅力、反应、灵敏度等等指标;此外还有对智力、情商方面指标的测试。
总之入门测试大大小小的项目多达两百余,可用“五花八门、包罗万象”八个字来形容,整个一轮做完花了整整十天。幸亏于文他们事先已经听伍子钤和郑盛础讲过测试的敏繁杂,早有心理准备,否则难保不出现状态起伏的状况。
测试的结果是四人给了玄阳宗一个小小的惊喜,在最最重要的灵根属性指标中,四个人里面就出了两个天灵根,这在以往的历史中还从来没有过。四人中以晏影的评分最高为上上等,阿牛为上中、晏飞为中下、于文为下中。这个结果也让玄阳宗对他们的态度有所转变。
四人结束测试出来的时候,师昌明派伍子钤驾车来接他们,这与十天前他们离开居所时所受的待遇完全是两回事,不光师昌明,还有不少的玄阳宗长老派了人早早候在考察院外,见他们出来后纷纷热情地上来搭话套近乎,当然了,享受这种待遇的是晏影和阿牛,晏飞和于文基本上没有人搭理。
伍子钤将四人载回家,师昌明立刻召见他们。
师昌明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推荐四个人就有一半是天灵根,天灵根的弟子对于一个门派来说就是笔珍贵的财富,每次宗门发布核心弟子级任务中招收到天灵根弟子都是功绩居前的任务。他明白无误地告诉他们,四个人全部入门绝对没有问题,并且流露出要亲自收徒的意思。
第48章 波折
修仙门派正式的公开招收弟子活动每七年举办一次,具备修仙资格的人无论凡人、修士都可以应试,谓之选青大典,选青之外平常年份由核心弟子保荐新人,在每年春季召开的门派年会上统一进行甄选。
每年春季年会不在掌门宫举行,而在宗门中心的玄阳山下玄林宫。一般情况下,修仙门派的掌门以及各职司部门的主管全部由筑基期核心弟子担任,他们只负责管理日常事务,重要事务由金丹期长老商讨决定,特别重要的事情由元婴期老祖们决定,说穿了掌门是个摆设,权力有限。
玄阳宗是吉武国接近一等的大门派,在这个一名元婴期老祖就可以撑起一个门派的世界里玄阳宗拥有四名元婴期老祖、一百五十一名金丹期长老的阵容可谓庞大,每年春季年会上要决定门派一年的大政方针,在家的金丹长老全部出席,元婴老祖中总至少有一名出面。
于文四人乘坐师昌明的飞车来到玄林宫,已经有数十辆飞车停在宫门前的广场,还有更多的飞车陆续飞抵。
师昌明下车,有专门的执役弟子接待,他转身交待于文四人:“你们先随这位师兄到外面偏殿休息,到时候会有人带你们进主殿,机灵点。”他最后一句的交待语气特别,似乎专门对于文讲的。
于文一行跟在引路的人后绕个很大的圈从侧门进入,路上一些来开会的人颇有兴趣地打量他们,还有其他年青人也由人领着往同一张门走来,看来也是参加这次年度保荐甄选的候选弟子。
偏殿很大,里面的座椅摆成一圈,已经有大约十余个人入座。人员陆陆续续地到达,半个小时后听见远处传来云罄七声响,偏殿大门缓缓关上,这时座位上总共坐了二十三个人。
一名内门弟子走进来道:“甄选要在年会之后,你们在这儿等候。你们先彼此熟悉一下。我还要到正殿侍候,你们有事可以传讯叫我。”
“多谢师兄提点。”侯选众人纷纷应道。
这名门内弟子快步离开,当走出偏殿角门前停步半转身道:“别闹得太厉害,免得觐见老祖时不好看。”
随着此人离开,偏殿里拘谨的气氛轻松不少。
一名高个子青年率先站起笑道:“我们能够同一批入门也是缘分,将来应当互相照应,大家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吴丰原,炼气七级,承蒙越金咏长老保荐参加今年的甄选。”
在他的带动下,在座的各人轮流介绍自己。
于文做自我介绍时感到侧前方一道不友好的目光,那人他认识,进来的就认出是叶群山的侄儿叶庶暝,他有些疑惑:叶庶暝应该没有认出自己,以叶的背景怎么会记得一个被他欺负过的无名小卒,应当另有什么事。
晏影和阿牛做自我介绍时,大多数人表现出兴趣,目光中饱含艳羡和嫉妒,甚至一些人人流露出刻意结交的姿态。
于文冒出疑问:看样子来这儿的人都通过保荐人知道其他候选者的情况,唯有他们四人不知道别人的,师昌明为什么不透露给他们?从半年的接触看,师昌明一心扑在修炼上,性子和行事风格比较耿直、清高,或许人际关系不太好吧。
一圈介绍下来,一名沉默寡言的少年引起于文注意,此人名叫王啸雨,相貌俊郎、气质孤寞,于文判断他是天灵根者,其他人的反应也可证实。
“哼,玄阳宗何等超群的大门派,对门下弟子的要求何其严格,居然也有不自量力的家伙异想天开的打算混进门。”叶庶暝迫不及待地开火,他站起身表情和目光带着露骨的挑衅对向于文。
于文笑了笑扭头同晏飞讲话,压根不鸟他。
“叶兄怎么这么说呢?”有人问道。
“五灵根齐全的废人也好意坐在我们中间,你们说好笑不好笑?”叶庶暝已经公然指着于文说话,只差直接点名。
于文仍装作没看见。
阿牛忍不住站起来骂道:“叶庶明,把你的狗爪子拿开,刨过屎的东西居然好意思亮来亮去,这才真可笑。”
叶庶暝勃然大怒:“曾武,你这个下贱的猎户崽子,不要以为有天灵根就了不起,不要以为有人罩你你就可以放肆,信不信老子扭下你的脑袋当球踢。”
阿牛一个箭步跳出来准备动手。
于文扯住他用严厉的语气训斥:“你做错了事知不知道?”
阿牛不解地问:“做错什么了?”
“不该对叶庶暝无礼!”
阿牛一脸的郁闷委曲,叶庶暝满脸得色,其他人都是不屑的表情。
于文一本正经地继续道:“有疯狗对你吠,你也对疯狗叫,你成什么啦?”
轰的一下,全场爆笑。
叶庶暝的笑容僵住,脸色瞬间酱紫,跳到圈中指着于文大叫:“于文,你个五灵根的废物,有种别躲在别人身后,出来单挑,老子揍得你妈都不认识你。”
“不行,我不能跟你打,”于文摇头道:“打狗还须看主人,我不能扫叶总管的面子。”
阿牛立即接口道:“说你呢,赶快吠两声挑战呀!”
叶庶暝已经被气昏了头,想都没想地大叫:“我向你挑战,我要杀了你!”
其他人笑得更厉害,就连一直没有任何表情的王啸雨嘴角也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在叶庶暝被激得进一步暴怒前,于文问道:“你是炼气几级?”
“炼气五级!”叶庶暝很神气的模样。
“我炼气二级,你好意思向我挑战?”
炼气五级公然挑战炼气二级当然是极不光彩的事,叶庶暝毫无羞耻地答道:“老子就是要教训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好吧,我应战!”于文说话的同时就动手了,得自江雾寒的寒冰剑突然出现在手上,一挥之下十数道冰刃夹在冰风中凝聚成一线准确地直取对方。
“灵器!”叶庶暝脸色大变,手忙脚乱地放出一件火属性的灵器级仙甲护身,旁边的人则纷纷跳开躲避。
轰的一下,冰风冰刃被火甲挡下。于文不待对方喘气,又是一剑劈出,根本不给对方反击的时间,叶庶暝只得继续被动地招架。
经过改装的寒冰剑以中品灵石驱动,使用起来间隔时间很短,于文一剑接一剑地劈下,非常轻松。反观叶庶暝要越级驱动护身灵器,很快体力不支,十几次对抗之后终于力气耗尽,仙甲的灵光被击溃,人累得委顿在地。
于文停住手嘲讽地问道:“还要不要继续教训我?”
叶庶暝有气无力地犟道:“有本事别用灵器,凭真本事斗一场。”
于文被逗乐了:“哈哈哈,你真的蠢到家了。”
旁边有人站出来:“于兄弟凭借武器犀利轻松取胜,让我们大开眼界。听说今年的甄选因为候选人太多决定只取十五名,甄选由老祖亲自主持,那时节凭实力讲话,武器再好也是白搭。所以叶兄弟说得也没错,现在知难而退可以避免当众被淘汰的尴尬。”
“正是正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一时间有四、五个人附和。
晏飞站起来道:“丢不丢面子是我们自己的事,但如果还有人想针对阿文,就是我们四个人的敌人!”
总共二十三个人,他们四个占到六分之一,是一股不小的势力,眼瞅他们个个都有犀利的武器在手,表现出同仇敌忾的团结,其他人不敢招惹,于是将注意力放到其他目标上。
偏殿里的闹剧持续了很长时间,傍晚时分有一名内门弟子进来,对有些凌乱的场地和一部分人灰头土脸的模样毫不在意,只吩咐大家跟着走。
穿过另一边的小门,走过一段长长的走廊来到正殿,再穿过正殿后面的一张小门以及又一道更长的走廊,来到山体内一个巨大的会场。
会场的进深和高、阔都达数十丈,无数颗灵光石之类的采光工具将里面照如白昼,正面阶梯凿有许多小平台形成扇面阶梯,每个平台上坐一人,阶梯最下面两层是整体平台,已经坐满人,阶梯顶端有云光笼罩。
领路的内门弟子先恭恭敬敬地对上行礼,然后对侯选者道:“最上面是本宗的三祖,中间是各位长老,前面最中间是本宗掌门王兴运师伯,你们快见礼。”
大家赶紧行礼。
王兴运站起来道:“你们今天作为今年的候选弟子来到此殿就已经是极大的幸运,也表明了本宗对你们实力和潜力的认可,成功者须戒骄,失败者也不必气馁,今年不成明年还有机会,甄选不成选青上还有机会……”
掌门演讲之后,二十三名侯选人由宗人堂主管次点名出列。在这个过程中,来自前方和上方的神识扫视非常集中和频繁。于文猜测这就是甄选方式,在场的元婴老祖、金丹长老将根据宗人堂的测试结论和此时的探测做出决定。
果然,点名出列之后不久,筑基期主事和金丹期长老每个人都发出一个飞简集中到王掌门手上,由他以及身旁的宗人堂总管以及两名伏侍的核心弟子快速统计结果,再由王掌门恭敬地亲自捧着结果送到阶梯顶端的云光中。
过了一会儿,王掌门走出云光,走下几阶台阶宣布:“根据本宗惯例,凡评测上等的直接入选,王啸雨、晏影、曾武三人出列。”
三人由旁边的人引导站到一旁,王啸雨继续面无表情,晏影掩饰不住欣喜,阿牛则喜中带忧关注着于文。
王掌门又道:“诸位师叔、师弟对三人可有疑问?”
有人道:“晏影,听说你在在寇权兵门下时资质平平,最近几年也没有什么突出的表现,怎么突然之间变成天灵根?”
晏影答道:“弟子是隐性天灵根,所以先师才收录。”
隐性天灵根是种非常罕见的现象,即年幼时呈现废灵根的假象,成年后才变得正常。寇权兵早年在吉武国名声不好,许多人都知道此人无利不早起,当年其突然收录已经十三、四岁且资质平平的晏家兄妹为徒就曾引起过怀疑,晏影如此解释也讲得通。
王掌门连问三遍,再无人有疑问,遂宣布道:“既然无人有异议,那么我宣布他们三人收为内门弟子。”
王、晏、曾三人都露出欣喜,其他候选人纷纷鼓掌祝贺。
阶梯上,王掌门接着道,“根据本宗规定,为宗门做出重大贡献者可入选,晏飞出列。”
晏飞一阵激动,在引导下站到一旁。
“晏飞贡献出改良银坤丹的丹方,药性的评测结果已经公布,本宗将从此丹方中获得长远收益,论功可为内门弟子,诸位有疑问吗?”
这一次倒有几个人提问,主要针对丹方的来历,晏飞从容回答毫无破绽,顺利过关。
接下又会是谁?
“本门规定,凡评测下等而且对宗门没有重大贡献者不能入门,于文出列,由下面弟子带离本殿。”
“不行!”阿牛立即抢出来大叫,“文哥走,我也走,腾出名额给别人吧。”
“胡闹!”于文一把将他推开,“好不容易入门,你怎么耍小孩子脾气。”
不少人斥责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玄阳宗是什么地方?”
阿牛倔强地道:“我不管,没有文哥就没有我,我宁可跟随你流浪天下,也不愿意忘恩负义独自留下。”
他的表现激得更多的人斥责,有的人甚至将矛头指向师昌明:“好个不知好歹的小子,师长老保荐这种人的时候怎么不把好关。”
一直半闭着眼睛似睡非睡的师昌明猛地站起来,开口就是极宏亮的嗓门,将全场的喧闹全部压下去:“我本不想作声,既然有人挑起来,想不开口也不行,也好,索性摊开讲!”
第49章 被挑剩的
师昌明道:“评测下等怎么啦,别对我讲宗门的规矩如何如何,评测下等仍被收入内门的例子以前不是没有过。”
王兴运插话:“师叔,固然有先例,是因为候选人有德有才有贡献。”
“好啊,先论才。”师昌明指着于文道,“偏殿里发生的事大家都知道,一个炼气五级的小子不顾脸面地挑战炼气二级的人,结果反被打得灰头土脸,不要用武器不如人当借口,挑衅之前不打听清楚对方的底细,动手的时候蠢得象头猪,这种人幸亏不是本宗的弟子,否则在外面要丢尽本宗的脸,而偏偏就是这人竟然在宗人堂的评测中得到中中的评级。”
对于他的爆料,有些人的脸色变得不大自然。
师昌明疾言厉色地质问:“刚才陈长老指责我没有把关,那么我想问一句陈长老,你对这种人有没有把关?别以为我不知道,有的人为了自己的子侄能过关不知道暗中走了多少关系,结果还真的有人被说动。”
看见不少人脸色难看准备反驳吵架,王兴运立即做起和事佬:“师长老请息怒,只说于文的事,不要讲远了嘛。”
“好,就说于文,他的下等评级最主要是因为五灵根齐全平衡,大家都看不起他,好笑,等到化神期的时候不知道谁笑谁,照我讲宗人堂的评测标准根本就是鼠目寸光只顾眼前利益忽视未来!”
有人嘲笑道:“等他能够修炼到化神期再讨论这个问题吧!”
许多人起哄大笑。
师昌明恍如未闻,继续道:“他能轻松将一个高出他三级而且评测为中等的人击败,如果他没有资格入选,那么被他打败的人呢?如果被他打败的人不能入选,那么比此人评测等级更低的人呢?”
两个问题摆出来,又有不少人脸色不自然。
有人道:“师长老,选材只凭战绩似有不妥吧。”
“接下来论功。”师昌明忽然扯下袍子露出上半身,他的胸口、锁骨、后背、肋下等多处有可怕的伤痕,他大声道,“三百年前我是个炼气七级的外门弟子,有一次奉命出山办差遭遇强敌,力战受伤昏迷被抛弃荒野,几匹觅食的野狼找到我开始撕咬,正当我要被它们开膛剖肚吃掉五脏六腑的时候,一个姓秋的猎人赶走野狼救我性命,后来更治好我的伤,我回山前赠予信物允诺报恩。”
这段历史许多人不知道,尤其师昌门用到“抛弃”二字时颇多怨恨惹人生出联想。
“三百多年来,我师昌明为宗门赴汤蹈火,总算立下几桩功劳。去年,于文拿着我送给秋家后人的信物找到我,他还带来晏影、曾武和晏飞。晏影、曾武是天灵根资质,晏飞手上有金坤丹丹方,他们三个想投哪个门派不能轻松成功?
据我所知晏影和晏飞原本的计划是投奔我们的宿敌朝云宗,是于文将他们拉到玄阳宗来的,还有曾武只是个穷山沟里的孤儿,也是于文将他带出山沟并最终带到玄阳宗。不是说论功劳吗,这几份功劳怎么样?”
在他这番慷慨激昂的演说下绝大部分人安静下来。
“论才、论功如于文者都没有资格进玄阳宗的门墙吗?如果真的是这样,我支持曾武,这样的门派乘早不要加入,赶紧投奔更有前途的门派才正确!”
“好啦,昌明,你不要胡闹了。”阶梯顶端的云光里传出苍老的声音,“你每次参会都要闹腾,是被赵师兄惯坏了。”
元婴期的老祖发话,下面的人都不敢出声。
唯有师昌明顶嘴:“三师叔,弟子是个老实人,不等于老实到任人欺负。”
玄阳宗的三祖道:“谁敢欺负你!好了,我做主将于文录入门墙。”
师昌明追问:“给他什么级别?”
“他毕竟是五灵根资质,准允入门已属额外之恩,做个杂役弟子吧。”
“三师叔,弟子的性命、两个天灵根弟子、一张价值不可计量的丹方加起来只值杂役弟子的身份?”师昌明夸张地叫起来。
“好了,外门弟子,就这么决定,你不准再多言,快穿上衣服。”三祖的语气带着不悦。
“弟子遵命。”师昌明不闹了,穿好衣盘坐下继续似睡非睡去也。
“于文的名额算是额外增加的,不算进原定的指标。”三祖的的话让许多人心头一松,但接下来又让几个人变得沮丧无比,“叶庶暝本次不作考虑,我记得他去年参加过甄选,没有半点长进,三年后选的青大典再去碰运气吧。”
接下来的甄选没于文什么事,他装出笑脸站到一旁。
其实就他个人而言,修炼昆庐仙法直接飞升天界,还有游历天下、见识各地的风物人情,就象师父杜希言当年那样,才是他想要做的,所以他注定不会长久死守玄阳宗一地,要不是为了帮助阿牛和晏家兄妹,要不是基于找个安全地方暂时落脚的考虑,他甚至不会来这儿。
从另一个角度看,师昌明大闹一场为于文强行争取到外门弟子的身份,将三百年前所欠的人情结清,以后于文的命运与他无关,他刚才的大闹得罪不少人,于文加入玄阳宗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于文不禁想,师父遗留的汉文典籍中有个《塞翁失马》的故事,讲得真好,今天的这番经历正好证明了“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的道理。
甄选在激烈的讨论下结束,玄阳宗本次总共收录内门弟子四名、外门弟子四名、杂役弟子八名。好戏没有结束,接下来一场更激烈的争夺开始上演。
按照规矩,甄选之后金丹期长老可以立即从新收录的弟子当中挑选徒弟,然后是筑基期弟子,挑剩的人由掌门宫指定授业老师,一般由炼气期的高阶弟子担当此任。
修仙门派里的师徒关系唯有这种直接挑选的才具有稳定性和持久性,因为金丹期和筑基期的人一般都会挑选资质比较好的弟子,这种情况下他们基本会将弟子带在身边悉心传授,建立起情同父子的师徒关系,如此出身的弟子以后多半能够成为内门弟子甚至核心弟子,在师徒关系的纽带之下,做师父的能够在宗门内培植起自己的势力,做到一呼百应。
由掌门宫指定授业老师的新选弟子未来的发展要艰难百倍,炼气期的弟子大多没有地位,而且因受到筑基的巨大压力哪有时间教授别人,传授的时候马马虎虎、敷衍了事,本来就因为资质差才没有人挑,入门后得不到很好的指导,可想而知他们能够成长成材的概率小得可怜。所以在修仙门派如果入门时没有被挑走,那么就意味着此生只能碌碌无为终老于斯。
王兴运按程序宣布挑选弟子开始,会场哄闹起来。
师昌明精神振奋地站起来大叫:“按照历来的惯例谁保荐的弟子谁就有优先挑选的权利,我今年保荐成功四位,我给其他师兄弟留一半,就只要晏影和曾武算了,谁都不准跟我争!”
天灵根的弟子几乎就是未来核心弟子的代名词,利益面前谁肯退让。
“师长老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吗,你保荐四人已是大功一件占足面子,选徒的时候还要这么贪心,哪有这么好的事,蛋糕不能你一个人独吞,依我看恰恰是曾武和晏影不能再由你挑走,晏飞和于文我们可以全部让给你。”
“我同意李长老的意见。”
“师昌明你太不要脸,刚才大家让着你已经给足你面子,这会儿竟然还好意思跟我们争抢,就算你的师父是老祖也不能霸道成这样子吧!”
这一次大家不再顾忌,撕破脸皮一齐炮轰师昌明,反对声无数。
成为众矢之的的师昌明从容镇定,根本不被一边倒的气势所压倒,声如洪钟地抗辩:“嚷什么嚷,我已经一百年没有收过徒弟,没有给宗门培养后备人才,老祖、二祖、三祖、四祖每一位都多次批评我,今天我开窍了,要为宗门做贡献了,你们却要阻拦,莫非你们认为四位老祖对我的批评是错误的?”
“别拿老祖来堵我们嘴,今天的事这么多人看在眼里,公道自在人心,如果什么便宜都让你占去,人心不服,只怕要挫伤师兄弟们的积极性。”
“正是,如果便宜都归你,那么好吧,以后宗门但凡有事全归你做好了,反正你一个人就将好处占尽。”
“老祖也责备过我不授徒,我也有份比你优先挑!”
责难、反驳声继续。
师昌明不为所动:“在座的哪一位没有徒弟,而我最后一名徒弟已在一百年前为宗门壮烈牺牲,百年来历次选青或甄选我都没有要过徒弟,整个玄阳宗没有徒弟的长老除我之外还有何人?我都一百年没有同你们争过,轮也先轮到我。”
“谁都没有阻止你收徒弟,你可以选别人,譬如于文。”
“哈哈哈,就是,就是!”一阵哄笑响彻会堂。
“徒弟是要传承我衣钵的,我未必能晋升到元婴,所以只有活着看到徒弟有出息才安心,在座的每一位难道不是这样想的吗?何况这次宗门一次招收到三名天灵根的弟子,我也没有全部要,你们个个只盯着我做什么。”
众人的情绪被师昌明挑动起来,还有一位王啸雨可挑选,于是自然而然有不愿意与师昌明扯破脸皮的人将注意力转过去,这样一来又触及别人的利益,争论由一边倒的讨伐渐渐转为混战。
混乱中也有人提出:何不让被挑选者自己选!
这个提议刚提出就被绝大多数人否决,被保荐人与保荐人存在天然的亲近感,让其自己挑选首先就是断了其他人的指望,何况小小的炼气期弟子有什么资格对金丹期长老挑挑拣拣。
吵到最后,许多人眼红脖子粗,情绪接近失控。
这时三祖发话了:“都安静下来,吵成这样哪有点做长辈的样子。”
会场很快变得鸦雀无声,大家都等待元婴老祖的裁决。
“在开会之前,我与三位师兄已经讨论过,昌明提到的现象我们四个都已经注意到,近一百年来的确有几个长老没有收徒或者门下无徒。凡我弟子对宗门的贡献不光只有任务里的那些,传道授业使本宗薪火相承、发扬光大也是义不容辞的责任,需要每一个人贡献出力量,修为高、功劳大者更应当承担起责任。所以我们四人决定,让至今未收徒时间最长的金丹期弟子优先。”
此话一出,绝大部分无奈地泄了气:四位老祖的一致决定,绝无可能更改。
“我们统计了一下,总共六名,依次序来吧,师昌明排序第一。”三祖强调一句,“只准挑一个。”
“弟子想收两个。”
“不准胡搅蛮缠,只准挑一个。依我看曾武就不错,火系变异的雷灵根与你主修的火系同源。晏影这孩子是水灵根,跟你不合,还是个女子,就让给你的方毓芷师妹好了。”
如此明白无误的安排,师昌明和被点名的方毓芷根本不可能拒绝,两人一齐向上躬身应诺:“弟子遵命。”
于文偷偷打量晏影未来的师父方毓芷,那是一个中年妇人,相貌气质上显露出柔和、精致和淡定的特质,她是之前少数几个没有出言争抢的人之一,但是此刻面有欣喜,显然十分享受这种收到天灵根的徒弟的意外之喜。
接下来的事就很简单,优先资格的六名长老各挑走一人,剩下的人对剩下的新选弟子兴趣缺缺,唯有晏飞意外被一名筑基期的核心弟子挑走,于文和其他八人成为被挑剩者,并且他是当中唯一的外门弟子。
第50章 报答
“呦,这不是挑剩男师弟么,来了啊!瞧你鼻青脸肿的模样又被人打了?”一个衣着光鲜的胖子看见于文进门立即夸张的叫嚷。
自三个月前的甄选会之后,于文就被冠上这个外号,走到哪里都遭耻笑。
甄选会之后,针对于文的打击报复如预料般降临。
掌门宫给他安排的授业老师,一名假筑基的炼气大圆满外门弟子,听上去好象规格高,实际上这个名叫吕斌的假基高手今年九十七岁。
修仙者如果不能成功筑基寿命只比凡人略高一些,九十七岁已是油尽灯枯、行将就木,除了有个好听的称号,其他的一切跟凡人世界九十七岁的老人一样,老得走不动,长年卧病在床。于文非但不能得到指点传授,反而要照料老人。
如果仅止于此,那么于文还算幸运,问题在于这位吕师父早年为冲击筑基大举借债,而今债主们急了,每天上门讨债,拿走一切可以拿走的东西。
吕老师被债主追上门吵闹辱骂只能忍着,于文却忍不了,他看不惯一帮子人如此欺凌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尤其当自己成为被殃及的池鱼时,所以愤而出手跟他们打架。
于文的近身搏击功夫了得,多数情况下都能打赢,于是又一个问题出现,打架打输了还好,一旦赢了,宗门的内务部、宗人堂就会以打伤同门等罪名针对他施以处罚。
时间一久,于文变得挨打成为常事,一方面是讨债的人熟悉他后有备而来,另一方面他吸取教训打架时主动吃点小亏避免大亏,所以经常一副挨揍的模样。
嘲讽他的胖子是内务部边沼分堂的管事,姓陈,也是一名外门弟子。边沼分堂位于玄阳宗东南角,与荒无人烟的吉南大沼泽相连,环境恶劣、资源匮乏,历来是宗门内最穷、最苦、最偏僻的地方。
“呵呵,我没让对方好受。”于文已经习惯了胖子的嘴脸,“今天是发月份钱的日子,陈师兄,我的月钱已经拖欠三个月,今天应该有了吧?”
“于师弟,按照宗门的规定炼气六级以下的外门弟子的确是每个月有二十块下品灵石、十枚丹药的月份可领,你总是跟同门打架,罚款就扣掉一半,剩下的你必须先赔偿完伤者的汤药费才能领取,眼下仍有没痊愈的,你就别指望了。”
“这个月呢,这个月我光挨打没伤人。”
“这个月也不巧,咱们这个分堂是宗门最偏僻的分堂,上面每次发月钱都要折色、拖欠,这个月的钱只拨过来一半,我已经优先发给杂役弟子,象你这样有硬靠山的贵人不用干苦活,更不靠一点点月份钱过活,先欠着,下次再说。”
于文看着胖子恶心的嘴脸真恨不得冲上前狠揍一顿,他强压下怒火陪笑着道:“陈师兄,我是为吕老师来的。”
“老吕他怎样了?还能撑几天?”
“回光返照,恐怕就是今明两天的事。”于文有神色有点黯然,“我是希望领到点灵石、丹药让他走之前稍微安生舒心点,走后能够有个安息之所。”
“咳,你的心肠好,可惜……上面有交待……我私人给你两块灵石,去给老吕置办吧,我能帮的也只有这点。”陈管事真拿出两块灵石。
于文接过来连声道谢。
“我说于师弟,以后你没有授业的老师,可以向掌门宫重新申请,但是估计比这个好不到哪里去,还可以旁听对杂役弟子的公共课,就是讲得太浅。听说你的保荐人身份尊贵,你最好想办法求他帮忙,不然……”
“多谢,多谢。”于文感谢道,胖子管事话讲到这份上算良心没坏绝。
“你去吧,替我问候一声老吕。”胖子挥挥手将他打发。
于文从分堂出来,到附近的小市集上买了些东西,返回沼泽旁的居所。
吉南大沼泽是大陆西端最大的沼泽,长阔足有数千里之巨,吉武国境内的只是一小部分,大半在绍、定两国境内,沼泽除吉武国这一端外周边全是无边无际的雨林,暑湿的天气下沼泽内部终年毒雾弥漫,有时候毒瘴能顺风爬到半山腰逼近于文住的小院。
沼泽的特殊地理环境构成天然屏障,玄阳宗只象征性地派遣人手守卫领地边界,被派来的人基本上是被宗门放弃的弟子,贬他们来此任凭自生自灭。
边沼分堂的位置本来就很偏僻,居所的院落位于望泽山的半山腰,位置更加偏僻,周边十几里再无其他人,门外不远是悬崖,可以俯瞰广袤无际的沼泽。
推开院门,一位干瘦的老人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在院子里散步。
“吕师兄怎么不在躺椅上多休息会?”于文笑着打招呼。这种指定的授业老师没有严格的师承关系,以师兄相称就足够。
“于师弟回来了,”吕斌在院子的躲椅上坐下,“躺久了,想走走,乘着有点劲能站起来。”
“师兄怎么讲丧气的话,你的身体不是好些了吗。”
“好什么呀,我自己知道。”吕斌拍拍椅旁的另一张竹椅,“来,坐下陪我说会话吧。”
于文笑着应了一声,从储物指环里取出几样糕点、时令鲜果、热菜摆满一小桌,还有斟上一小盅酒,道:“刚去分堂领到月份钱,买些好吃的回来。”
吕斌开心地坐起身,先拿过酒杯狠狠闻嗅了嗅:“好啊,死之前能够经常喝到这样的美酒,投生的路上也会开心。于师弟,我一直想问,你的酒到底怎么弄来的?这酒有种独特的味道,别说分堂,就是整个玄阳宗都没有。”
于文笑了笑:“真的是从分堂的小市集上买来的。”他说的事实,但有一点没有讲,每次买酒后会灌进混元葫芦里贮上几天,否则他不会给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喝酒。
吕斌没有坚持:“快坐下,一块儿吃。”
一老一少边吃边聊,于文吃得很少,倒是吕斌精神不错吃得比较多,少见的开心模样,看得于文心里暗暗叹惋不已。
乘他收拾桌子的时候,吕斌道:“于师弟,掌门宫那边分配我做你授业老师根本没安好心,我的生命在三个月前就该走到尽头,得到你的精心照料才苟延残喘到今天。很抱歉我没有给你任何指导,以后也不可能。”
“师兄千万不要这么讲,能够朝夕聆听师兄教诲已经是难得的缘分。”
“呵呵,你是个好人。咳,我冲不破筑基那关,我那些经验心得狗屁不值,看得出师弟你有极强的自学能力,所以我不就献丑了。”
“我是个五灵根的废人,师兄过奖。”
“相处三个月,我最欣赏的就是你不愿意显山露水这一点,要是我年青的时候做人处世学习你也就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样子。”吕斌有些感慨,他伸手拉于文在旁边椅子坐下,“三个月来你帮我出头挨了不少打,还因此受到掌门宫、宗人堂、内务部的更多刁难和责罚,我今天很想对你说一句对不起。”
“师兄怎么突然这样讲,我打小吃苦惯的,这点算不得什么。”
“我真的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唯有一件事或许可以帮上你的忙。”
“师兄安心将养身体,颐养天年,不要想不吉利的事。”
“你别打岔,我一定要说,除非你瞧不起老头子的一点心意。”
“好吧,您说。”
“下面沼泽进去二十里才是玄阳宗领地的边界,那里有一座孤岛,一年中唯有春季才会被毒瘴淹没,你是外门弟子,有资格申请住到岛上。”
“为什么?”于文很好奇,整整一季被毒瘴覆盖的地方为什么值得申请?
“这是我得到的一个秘密,知道为什么我四灵根的资格最终能够修炼到假筑基的境界跻身外门弟子行列吗?因为我年青时曾经无意中在岛上发现一个隐秘的机关和里面一个更隐秘的山洞。”
“山洞里有什么?”
“有一条小型灵脉。”吕斌说得有些振奋,“不知道是谁发现了那里并且建造起简单的洞室,只要准备充足的食物,完全可以在里面渡过一个有毒瘴覆盖的春季,嘿嘿,小型灵脉是金丹期长老们才能享受的待遇,在那样的环境下我修炼到大圆满,总算曾经扬眉吐气过一回。”
于文发现老人的脸膛呈现不正常的红润,赶紧倒杯水给他并阻止继续讲下去:“好好好,我知道,你得休息,我扶你进去。”
“如果我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找找我床褥底下。”老人在扶进门的时候低低地说道,“很高兴在老去之前遇见你这样一位亲人。”
两天后,院落外的树林里多出一座新坟,于文将一块硬木钉在坟头前,上面刻有老人的名字。除他之外还有三人在场,一人是分堂的管事陈胖子,另两人分别是宗人堂和内务部的办事员,他们代表宗门出席了这个简单的葬礼。
“吕斌亡故,他的住所由分堂收回另外分配。”陈管事对于文道,“房子已经分配给另一名立有功劳的师兄,于师弟你赶紧收拾收拾腾出地方。”
宗人堂的办事员冷冰冰地道:“你的第一位授业老师亡故,你还可以再申请一次,也可以不再申请,你要不要申请?如果不申请,可以到杂役弟子的公共课上旁听,灞汕灵石矿那边杂役弟子和挂名杂役弟子比较多,我可以调你过去。”
“不必了,我在这儿挺好的,同周围的师兄弟已经混熟了,不打不相熟。”于文想都没想地拒绝提议,开什么玩笑,换个新地方让你们换个花样折腾?
“好吧,如果你立下足够的功劳,我会向上边反映将你调回内地。”宗人堂的办事员公事公办地说道。
“于文,按照宗门的规定,外门弟子在出师之后必须执役,也就是担任宗门内的职务,简单的说就是工作。”内务部代表带着古怪的笑容,“你没有授业老师,又主动放弃宗门的指派,所以从现在起你就算出师了。”
于文真想海扁面前这三人一顿,没见过这么迫不及待赶人的。
“你可以自己选,也可以听从分堂的指派,你选哪样?”
于文没好气地道:“我能选择吗?我能选择哪里?”
内务部办事员使个眼色,陈管事利索地掏出一张任务单:“我带来了,你看一看,都是轻闲的活。”
于文展开长单,看着看着怒容难以抑止地浮现在脸上。说是轻闲的活,的确全部很轻闲,问题是所有的工作地点都处在最危险、恶劣的环境中。
内务部的办事员不怀好意地道:“如果你都不满意,内务部会给你另外作安排,叶总管可是特别交待过我,一定要安排到你满意为止。”
叶群山!于文想想都觉得恶心。这时目光正好扫到表单末尾,巧了,吕斌临终前交待的孤岛居然在上面,那里有个小哨所需要人驻守。
“就它了。”于文指着驻守孤岛的任务说道,“太恶劣的地方我吃不消,太轻闲的地方又怕有人看不顺眼。”
三个人迅速地交换一下眼色一齐露出奸笑:“哈哈,师弟真是通情达理,就这么定了。”
陈胖子进一步道:“要是师弟不嫌麻烦,今天天色尚早,入晚前来得及住进哨所,你看怎样?”
于文怒火发作,吼道:“急着赶我走?好啊,先把欠我的和吕斌的月份灵石和丹药照数发还,不然我不走,大不了一条命,老子死也要闹得玄阳宗上上下下都知道!”
“于师弟刚刚痛失老师,你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内务部的办事员怕他真的豁出去闹事,赶紧道,“陈师兄今天就会将拖欠的份银全额给你补上,不过你必须今天搬出去。”
第51章 第一夜
于文日落前登上孤岛,第一眼就喜欢上这儿。
孤岛总共约二十亩大小,北高南低,四周都是笔陡的峭壁,北面最高处高出水平面十七丈,南面最低处也高出水面三丈,高地上建有三丈高的烽火台,中、南部是相当平缓的缓坡,约十余亩,长满茂盛的抗毒耐腐蚀的植被。
于文近期最大的目标是建造晋升旋照期的替劫洞府,杜希言的留书中注明,此替劫洞府必须为地面建筑,占地面积不少于七亩,累计居住时间不短于两年。
昆庐门功法在这个世界只需在普通环境下吸取的灵气就足够修炼,他如果放开自我克制全力练功,最多五年可以冲击旋照期,综合孤岛的地理环境以及他现在的境遇,没有哪处比这里更适合他不受打扰地勤修苦练和建造府第。
唯一的问题在于孤岛每年春季被沼泽的毒瘴覆盖整整一季,用于替劫的府第不能遭受毒瘴的侵蚀,所以他必须为府第建设护山阵法,势必使费用开支、建设难度和消耗的时间、精力成倍增加。
分堂派来的小舟载他上岸后迅速返航,于文匆匆看过孤岛地形后立即着手准备。沼泽入夜后是各种有毒生物的天堂,内务部、宗人堂、分堂急于送他上孤岛过夜肯定是希望今天晚上发生点有趣的事情。
哨所守备人员的住所就是在离地近十丈的峭壁上凿出的一丈见方的洞窟,窟内部有直达烽火台的通道,内外的简单防护设施早已全部报废。于文知道大沼泽的物种非常丰富,不乏低阶甚至中阶妖兽,这个除开避雨外没有其他用处的洞窟绝对不可能保护他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
最后一丝阳光消失在地平线,沼泽的水面升腾起水汽并迅速由稀变浓。水下冒出串串气泡,每个气泡在水面爆开释放出里面的气体,汽雾的颜色很快变成墨绿,刺鼻难闻的气味在空气中蔓延。水中、雾里传出难听的声音,分不清是气泡爆裂或是生物的鸣叫。
今夜晴朗,弯月挂空、群星闪烁,天空本没有云彩,随着水面瘴雾的增加,沼泽上方天空受到影响,水汽在两、三百丈的空中快速聚集,形成一个覆盖数千里的薄薄的巨型云盖挡住月光和星光,云盖下方一片漆黑。
无尽黑暗中,一个个诡异的亮光在孤岛周围的水面出现,其实普通肉眼看不见它们,藏身在哨所洞窟的于文运转昆庐道法打开天眼通,黑暗的世界才不是绝对黑暗。
亮光后是一只只体型不大的古怪动物,它们有的独眼,有的两只眼睛,有的三眼甚至更多,随着毒瘴升起到水面两丈以上甚至更高,各种怪异的动物仿佛平空冒了出来。四面沼泽传来水声,动物间开始捕食,水声渐次加大,更多的眼睛在孤岛周围亮起。
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弱小者不想被吃掉就必须学会躲避,离水的孤岛是个不错的选择。一只长着两条青蛙般后腿的怪鱼率先从南面蹦上峭壁,又一只双鳍如肉翅的怪鱼飞上来,一只接一只,越来越多的各种各样的奇怪动物登上南岸线。
于文开始紧张,目前登岛的动物仅仅是弱小物种,捕食者将很快被吸引来,更加强大的捕食者甚至妖兽也会接踵而至。听久在边沼分堂任事的同门讲,正如同人类修仙者喜欢捕杀妖兽,沼泽妖兽偏爱捕食人类修仙者,它们灵敏的感官能够在很远之外捕获到人类的气息,然后追杀而至。
毒瘴如同波浪般拍击岸边峭壁,激起高高的气态浪花,几只体形稍大的怪物从里面冲出来,扑着怪异的肉翅或飞鳍冲进小生物群,有的张开血盆大嘴吞噬目标,有的伸出长臂利爪撕碎猎物,惊慌逃命的小生物沿缓坡涌往孤岛深处。
缓坡外缘的十几处草丛、石堆、矮荆棘林中悄无声息地发出某种波动,恍惚间天空、峭壁的背影、岩石、植被乃至天地的引力变得模糊,昏头昏脑的小生物们察觉不到身边的微妙变化,跑着跑着忽然发觉竟然一头钻到本应该被甩在身后的凶残猎食者面前。
不光它们,一些紧追不舍的猎食者同样糊里糊涂绕回来,岸线两丈范围内几百只沼泽动物撞在一起,捕食、逃命、撕咬、挣扎,蓝的、红的、绿的、黑的,腥臭的血在飘飞,绝望、恐惧、兴奋,各种叫声响成一片。
于文居高临下地注视下面的景象,既为外围简单符篆奇门阵生效吁口气,同时又变得更加紧张:血腥气味势必引来更多、更高级的凶狠生物,如果妖兽的到来不可避免,希望越迟越好。
就象他所担心的,更多更强大的生物被吸引过来,在它们的前面数目庞大的弱小生物为逃命选择登陆孤岛。
于文很快发现不妙,孤岛的地势决定了南岸最容易登岛,因为时间紧他仅在这面设置奇门阵,东、西两面平均六丈左右的高度阻拦不住更加强大的捕食者,视线中率先从东面跳上来几只沼泽掠食动物飞扑向南边的杀戮场。
杀,不杀?于文飞快地权衡,奇门阵对侧后方的迷惑力弱得可怜,这几只从侧后方闯入的动物可以轻易破坏阵法,但是用法术击杀它们将加速招来妖兽。
略一犹豫,他放弃了。
孤岛越来越热闹,一波又一波数以千计的弱小动物被逼上孤岛,一波又一波的捕食动物从三面登岛展开杀戮,外围的奇门阵损毁殆尽。
于文高度紧张,现在仅有藏身的峭壁下一块不大的区域内没有沼泽生物,这里是他的第二层防线,外圈昆庐符篆奇门阵、内圈灵根体系下的法术陷阱,奇门阵威力有限,不可能拦住亡命逃窜中的庞大生物群。
忽然间,孤岛外的水域传来异常水响,岛上的生物由外至内一齐停止动作,立起身、竖起耳、抬起鼻紧张地往后张望。毒瘴深处传来尖厉的叫起,沿着声音传递的方向,水边的、陆上的生物立即掉头往东、西两个方向夺路而逃。
妖兽来了。
南面的瘴雾中跃出一个黑影,放出一道一丈多长的暗绿色光影扫过动物群,扫到哪里那里立即空出一块。又一个黑影从东面跳上岛,张嘴喷出白色冰风,当面两丈之内扇面的生物全被冻成冰棍。西面跳出第三只妖兽,它吐出的酸雾将面前的生物变成一滩滩花花绿绿的脓水。
三只妖兽都是二级下阶,有剧毒,或许因为食物太多,它们之间没起冲突,被三面围堵的沼泽生物却只剩下一个逃生的方向:南面。
南面是十丈高的笔直峭壁,但是它挡不住小动物们逃生的脚步,它们洪水般冲上来,前面的被后面的推挤着撞向峭壁,奇门阵迷惑不了身不由己的它们,埋藏符篆的地点被撞倒,刻意堆砌的地形遭到破坏,阵法冰消瓦解。接着,峭壁前的法术陷阱激发,地陷、火球、冰雹、狂风、石刺等等法术在小动物潮中开花。
法术的爆发让正在外围驱赶和吞噬食物的三只妖兽停止捕食,眼睛里迸出噬血的红光紧盯峭壁洞窟,全身毛发或鳞片竖起,发出兴奋而狂躁的啸叫。
于文明白自己被发现了,三只妖兽肯定很熟悉岛上的地形,洞口仅用石块草草垒就,挡不住它们的法术攻击,也挡不住逃生心切的小动物钻进来,沼泽生物的皮肤都带剧毒,在洞室被它们占据前自己必须离开。
他引发洞口的灵符以短暂阻挡小生物的冲击,迅速从石梯钻进通往烽火台的通道,出来后果断引爆预埋在通道的火系灵符,爆炸响起震得烽火台微微晃动,炸塌的碎石将通道填埋。
于文几个起纵跃上烽火台顶,从朵堞口俯瞰下面,孤岛除烽火台之外被各种各样的沼泽动物占满,小动物一门心思翻过陡壁跳进沼泽逃生,东、西、南三面的妖兽又增加了两只二级妖兽,正集中火力攻击峭壁洞窟。
一股豪气自胸间生成,于文长啸一声,取出铁胎猎弓,搭上特制的附有火系攻击灵符的箭矢照准五只妖兽射去,符箭化成流星火雨将它们统统覆盖。
受到攻击的妖兽施展天生的神通抵挡,毒雾、毒箭、毒冰刃与火箭雨激烈碰撞激起剧烈的爆炸,火光映亮天空,巨响震动四周。
于文在樟尚镇休整期间补充到大批羽箭,最近三个月闲居时制作大量灵符,他弹药充足,铁弓发射符箭的速率极快,火力凶猛异常。
他的攻击以火系法术为主,兼有土、金两系,对沼泽生物有极大的杀伤力,五只妖兽被压制,被消耗,僵持一阵之后最弱的那只被金系铁箭灵符所伤,惨叫一声掉头逃窜。
沼泽妖兽也有妖丹,而且体内毒囊里的妖毒是有用的丹器材料,于文抽出两枝三级火系符箭和一枝五级风刃符箭三箭齐发阻击受伤妖兽。
妖兽的智商识别不出这种狡猾的攻击方式,受伤的妖兽只挡住三级符箭攻击,没有防住五级符箭,被几道风刃突破防守斩成数截。出乎预料的是,另外四只妖兽看见后竟然放弃攻击于文,转而迫不及待地争抢残尸。
于文抓住机会发射更多的三级到六级符箭攻击利令智昏的四只妖兽,成功击伤其中两只,兴奋的他正待再接再厉时神识中警兆突现,他条件反射似的抛下铁弓跃身跳下烽火台。
在他身体坠落的同时,一道酸臭至极的腥风擦着后背扫过,那是一条长长的黑色蛇信。
下方的火光照出烽火台上闪现出的黑影,一颗水缸大的三角蛇头探出朵堞,蛇嘴张开一丈多高,黑色的丑陋口腔里六枚森森毒牙分外醒目,黑色长信灵巧无比的变向直取飞坠中的于文。
飞翅铁信蛇,水系二级上阶妖兽,分堂的沼泽妖兽图录有收录,是出没于沼泽边缘非常危险的妖兽之一。
于文反手打出三棱铁刺迎蛇信,同时催动贴在身上的昆庐灵符,一股狂风突然冒出来推着他的身体改变方向。
黑信是此蛇最强大的武器之一,坚硬堪比普通生铁,在它的感知中发出微微蓝光的三棱刺没有丝毫威胁,所以它没有躲避,只管吐信追击目标。
“噗”的一声轻响,三棱刺打穿了蛇信,去势丝毫不受丝毫影响,电光火石之间钻进蛇口钉进上颚,尖端露出头顶。
“嗷!”受重创的大蛇发出惨叫,黑信闪电缩回,脑袋高昂,身体下意识地盘成一团。
于文的身体在坠地前忽然化作一道玉质白光,并不可思议地由下坠变为飞升,一晃之后出现在烽火台。
铁信蛇铁尾扫来,同时后背一对肉翅扇动,左右两团黑风挟着毒雾和冰刃一齐袭向他。
显出身形的于文胯下多出一头一人高的骡马,骡马抢先一步驮起他往侧后方跃到数丈的空中躲开攻击,与此同时于文抛出大把黄色粉末顺风洒到大蛇身上。
飞翅铁信蛇感觉象身体象被火点着,痛得全身不由自主蜷缩、翻转,神志一阵模糊,粉末是于文配制的雄黄粉,四级妖兽美人蛇都受不了,何况乎它。
乘它短暂失常,于文半空中站到骡马背上,手执昆庐灵剑,剑上穿符篆,拈诀,念咒,引燃,挥剑一指,轰隆一声,天空落下一道水缸粗细的紫色闪电准确地击中铁信蛇顶门。
大蛇的身体象被闪电由内至外照亮,通体呈现刺眼的紫红色,闪电逝灭,它的鳞片间冒出淡淡青烟,身体象堆东西似地砸落尘埃,死了。
这就是昆庐门五雷正法符的威力,于文一击得手精神大振,借助仙骡遁符落回烽火台,拾起铁胎弓向下面反应不及的沼泽妖兽猛烈开火。
第52章 第二夜的战斗
第二天中午,一艘小艇停到孤岛南端的渡口,边沼分堂的陈胖子从船首纵身跳上岸。
沼泽生物的尸体在太阳下会很快化成脓水并蒸发掉,上午只剩下干印迹,到下午连残印也会消失,但在干透之前脓液有剧毒,并且散发出让人闻到后呕吐三天三夜的恶臭,陈管事特意此时登岸正为避开恶心的东西。
孤岛沿岸的地面上全是花花绿绿的印迹,缓坡上一块一块尽是斑驳焦痕,地面的耐毒植被烧得光剩下稀疏的炭杆,陈胖子的目光再往上移,脚步一顿。
对面峭壁上除斑驳的印迹外,离地面一丈高处钉着三具动物尸体,久在本地任职的陈管事认出都是二级下阶妖兽,峭壁脚还一字排开五具一级妖兽尸体。
胖子有点错愕,快步走过去,当他接近峭壁时猛听见上方传来破风声,他急忙倒跃五尺。
一只羽箭射进他面前八尺的地面,前半截深深钉进地面坚硬的石头,后半截震得炸裂成碎条。
陈管事脸色大变,抬起头,于文出现在峭壁上的烽火台顶端,手中铁胎弓上搭着一枝羽箭。
“这枝箭上附有三级风刃符,发射后即可引发,陈师兄别再往前走了。”
“于师弟这是什么意思?”
“师兄难道听不明白?”于文似笑非笑地说道,臂一抬手一松,符箭飞向陈管事身后,灵符激发,十数道风刃以超出正常值的威力在岸边岩石上轰出蜂窝状浅坑群。
陈管事脸色发青,再看于文,弓开满月弦搭三箭对准他。
于文语气平静地说道:“我恶战通宵,现在身体略有不适,为了安全不得不小心行事,冒犯之处请别在意。”
陈管事换上笑脸:“哈哈,昨晚看见岛上又是火光又是爆炸,我一宿替你担心,你没有受伤吧,要不要紧?”他说话的时候驻步背手以示不会靠近。
“上午被恶臭熏到有点不适,别的没什么。”
“那就好,我就放心。”陈管事笑呵呵地问,“妖兽都是你杀的?”
“好象岛上除你我之外没有别人。”
“于师弟这手用铁弓发射箭符的绝活很是了得嘛,沼泽的妖兽除开剧毒突出外比普通妖兽稍弱一点,你能以炼气二级一人之力杀死这么多,真是出人意料。”
于文突然问:“昨天是妖夜对不对?”
“是……”胖子下意识地回答,接着反应过来诧异地反问,“你知道?”
“在沼泽边住了三个多月,多少知道点事。”于文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妖夜是指一年中的某几个晚上,沼泽里的生物数量会突然暴增,并且冲击沼泽内的岛屿或高地,通常这个时候沼泽妖兽的数目和等级都会激增并且攻击性远超平常。妖夜的发生日期不固定,但有规律可循,于文无疑遭到了算计。
“陈师兄看看这个。”于文用脚将一个东西踢下来。
“飞翅铁信蛇。”陈管事认出完整的蛇头,脸上装出来的笑容消失,抬头问道,“师弟想说什么?”
“师兄是很精明的人,我就不绕圈子了。我知道某些人看我不顺眼,希望我死,你是奉命行事,你我之间其实没有任何过节或仇恨。”
“那确实。”
“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与那些大人物也没有仇恨,我的价值更不值得长久记挂在心,所以我的处境其实有回旋的余地。”
“哦,你知道点什么了?”陈胖子的表情有变化。
“猜到一星半点。”于文将弓弦松开但箭没取下,“我打算隐居在这座岛上,请师兄行个方便帮我在人前掩饰。”
“嘿嘿,风险可不小呢?”
“我的一个兄弟和一位好朋友分别被师昌明长老和方毓芷长老收为亲传弟子,将来他们必定成为核心弟子,师兄今天替我掩饰所担的风险总好过将来的风险吧。我师父曾教导我,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希望你能放我一马。”
胖子好象被打动,沉思一阵后说道:“有几分道理……以后的事太遥远谁也讲不准,先说眼前,要是他们核查呢?”
“顶多核查一次,你提前给个信,我避开他们,其他的事相信你有办法,这之后你上报我重伤濒死,我的月份灵石和丹药归你。”
“吃空额……妙计,但是上面的人也很精明。”
“飞翅铁信蛇的完整脑袋和下面的妖兽尸体全归你。”
“这些用作打点勉强足够……”陈管事将语音拖得很长。
“明天师兄再来,如果我撑不过今晚,什么麻烦都不复存在,假如我有幸活到明天,愿意与师兄平分一夜的收获。”
“哈哈,就这么说定了。”陈胖子一抱拳,“东西我先收下,师弟好好准备,明天见。”
妖夜总是连续两夜,第二夜更危险,昨晚就有二级上阶的妖兽登岛,今夜肯定有三级的,搞不好四级的妖兽上来。八只妖兽尸体是昨晚约三分之二的战果,于文明白这些尚不能完全吓阻胖子,唯有挺过第二夜才能让其真正顾忌。
其实于文可以不必冒风险,只需按照吕斌临终的指点找到秘密山洞进去躲一夜就行了,然而他深知藏起来只会让陈管事之流行事更无顾忌,诡计更加恶毒,万一他们起疑心甚至有可能察觉灵脉的秘密。唯有做点什么让他们既顾忌又期盼,他才能长久、不受打扰的经营孤岛,直到顺利完成晋升旋照期的目标。
很快,陈管事乘小艇返回,于文开始紧张地为晚上的战斗做准备。
入夜,毒瘴泛滥,又到了沼泽生物活跃的时间。孤岛今晚有所不同,夜深后四周水声嘈杂纷扰,登陆的沼泽生物居然没有一只。
于文白天观察过东、西两面岸壁,发现昨晚普通沼泽动物的登陆点和线路集中在固定的五个位置,所以他针对这几处进行加高、加固并设置奇门小阵,现在除妖兽之外的普通沼泽动物再爬不上来,这些措施不光用于当夜,也为未来几年防止普通沼泽生物登岛做准备。
在地势低的南岸边上,于文安置了几枚昨晚收获的妖兽妖丹,利用妖丹散发出来的气息吓阻普通沼泽生物登岸。于文吸取了昨夜的教训,如果妖兽的到来无可避免,那么至少应当避免大批普通沼泽生物逃生时破坏法术陷阱的情况发生。基于此,尽管知道低阶妖丹将引来高阶妖兽带来更大风险,他仍然这样做了。
当然,妖丹绝不可能简简单单地摆在岸边,每一颗妖丹都是一个法术陷阱,从低阶到高阶,从简单到复杂,于文希望借此今夜大有斩获。
南面水面的声音忽然一阵凌乱,小动物的叫声中充满更深的恐惧,几乎是一瞬之间水响加大,一个将近一丈长的黑影从毒瘴里掠出来,又快又准地扑向靠近岸边的一颗妖丹。
来了!藏在暗处的于文将铁胎弓拉成满月。
轰的一声,火光冲起,黑影未到前先喷出一道水桶粗的白气,周围的温度骤降许多,它的法术攻击触发妖丹周围所设置的陷阱,于文针对沼泽生物以水系为主的特点陷阱基本上为火系,水火不相容,法力的激烈冲撞顿时引发爆炸。
陷阱的火光骤然闪耀,然而攻击者为捕食所发的全力一击威力要超过陷阱,马上寒冷的白气令火光大暗。借着一闪的火光,可以看到来袭的妖兽细首阔身、头上五只长长的触角,这是一只二级中阶的妖兽,相当于人类炼气期七层。
于文手指一松,利箭射出,灵符催动,化作一道黑芒直取妖兽脑袋正中。这枝箭上所附的是一道五级金系辅助法术,直接将普通的箭枝变得比精铁更加坚硬,箭杆上更生出分别向前和向后的两丛细小铁刺,一旦击中目标杀伤力惊人。
妖兽的五只触角感应力极强,马上发现异常,其中两只触角砸向飞箭,另两只挥舞间快速凝聚起土系灵力,最后一只触角灵敏地指向飞箭的来源,同时它口中喷出白气凝起冰盾护身。
“叮”的几声脆响,铁箭先后被触角扫中两下、被土系灵力凝聚成的泥盾阻拦,最后撞在冰盾上震得粉碎,于文的这一击完全失败了。
妖兽正待愤怒地攻击偷袭者时,身旁的妖丹旁边忽然出现异常,一个不起眼的小土堆骤然间发出极强的灵力波动,接着土堆变成一个通红的火球,化作三柄带着炽白火焰的半尺长短剑挟着炙烈的气浪袭上前。
这下变生肘腋,以妖兽的反应和智慧都来不及做出足够的反应,顿时惨叫声响起,青烟和焦臭的气味随之弥漫,它头上、躯干上出现三个拳头大的洞。遭受重创的它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第二枝箭乘虚而入射进它脑袋,箭上的火系灵符引发,火球在它脑袋里爆发将它炸得稀巴烂。
于文一阵欣喜,重创妖兽的三柄火剑是他从穿云山救晏影时所杀的两个散修身上缴获的中品法器,陷阱以灵符将预设的灵石引爆来提供启动法器的灵力,效果果然不错,可惜的就是这种装置只可能是一次性的,不能重复使用。
这只二级妖兽被杀拉开了妖兽攻击的序幕,毒瘴中黑影再现,这一次是两只二级妖兽同时扑上来,在它们的简单智慧看来低阶的妖丹是美食,同阶的妖丹是灵药,妖夜正是为它们获取美食和妖丹而存在的。
很快,孤岛上火光连连、轰鸣阵阵,沼泽的妖兽开始疯狂。
于文今天白天的时间比较充裕,准备得比昨天充分很多倍,他在岛上设置下不同的陷阱构成三级防御带,依托这些设施,从容不迫地攻击登岛的妖兽。
妖夜的次夜名不虚传,受伤或被击杀的妖兽激起更多妖兽的凶性,登岛的妖兽越来多,而且二级妖兽占绝大多数,以于文的实力在不使用特殊武器的情况下击杀一头二级妖兽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它们数量增加后,他不得不放弃岸边的第一道防御线退往缓坡中心地带,依托第二道防御线和陷阱,发挥铁胎弓和灵符的威力同它们周旋。
厮杀多时,登岛的妖兽总数将近十只,第二道防御线和陷阱告破,于文退到烽火台下,这是他第三道也是最后一道防御线的中心。
战到下半夜,于文浑身汗透,仍在有条不紊地利用居高临下的优势和陷阱的配合射杀妖兽或者击散妖兽们的法术攻击,岸边、缓坡上躺着十只妖兽的尸体,仍在疯狂攻击他的妖兽已增加到将近二十只。
战到现在他的物资消耗很大,去年在樟尚镇体整时置办的羽箭几乎消耗殆尽;手上的低阶攻击性灵符几乎耗尽,七到九级的中阶灵符用掉大半;下面设置的法术陷阱全部耗尽,陷阱里的法器大半在攻击妖兽时被它们的剧毒血液污染而报废;最主要的是他的体力和法力消耗得厉害,可能无法坚持到天亮。
于文一边死战一边庆幸,沼泽妖兽的智慧太低,如果换成相近等级的人类修士,再有三十个他也早被人干掉。与此同时,他的警惕心提得更高,已经到下半夜了,仍然只出现二级妖兽,难道三级的今晚都睡着了?
当他心里犯嘀咕的时候,设置在北面峭壁上的警戒装置发出报警,接着峭壁上传出爆炸声,预设的法术陷阱被触动了。根据昨夜的经验,能够直接跃上十七丈峭壁的妖兽最危险,所以他将手头上大威力的灵符和法器用在这一面。可惜陷阱的效果不佳,中招的妖兽发出愤怒的嘶叫,而非惨叫,然后强大的气息袭到,从法力波动强度判断,这次是三级妖兽。
第53章 先避避风头
三级妖兽相当于炼气期十级以上的人类修士,这个等级就算它再如何智力低下也是极度危险的,远非于文可以正面抗衡。
于文没有任何犹豫,收起铁胎弓,左手执小铁盾,右手执灵器寒冰剑,催动身上九级疾风符,身体化成残影跃下峭壁跳进下方的二级和一级妖兽群中,在他身后一只形如水蚤的八足巨型妖兽和一只体形如猴的瘦小妖兽正追上来。
缓坡上的二级妖兽立即骚动,三级妖兽处在它们食物链的上方,它们只有被捕食的份,哪顾得上继续攻击于文,全部尽一切能力四散奔逃。
妖兽对吞噬人类修士的偏爱是天生的,两只三级妖兽对于文竞相紧追不放,而于文非常阴险地专往妖兽密集的地带钻,东一下西一下灵活无比。
三级妖兽针对于文的攻击有的落到被逃避不及的二级妖兽身上,有时也是嫌低级妖兽碍事而主动攻击驱赶。二级妖兽为自保当然有反击,在于文的“穿针引线”之下十几妖兽搅成一团,造成缓坡上场面极度混乱。
瘦小如猴的妖兽高约三尺,身体象猴,脖颈以上的脑袋如同长圆锥,阔嘴尖牙,接近顶端呈品字状分布三只绿豆大的小细珠,通体覆盖湿漉漉的暗绿色硬毛,手足趾间有蹼,尖端锋利带钩,攻击的时候一爪可以轻松抓碎青石。此兽名叫沼童,成年体能够成长到六级以上,是沼泽妖兽中比较少见的危险品种。
相对而言形如水蚤的三级妖兽威胁稍小一点,这种妖兽在水面上时才最危险,上了岸战斗力要低几分,它的八只细长的腿行动起来速度很快,攻击力上稍弱,也能洞金碎石,
两只妖兽速度非常快,动作灵敏,于文被它们追逐得狼狈万分,有几次是借助二级妖兽为保命而发动的猛烈反击才避开攻击,可用于护身的小铁盾终被它们的攻击打得报废。
终于,于文被逼到一角一个趔趄跌倒,两只妖兽乘机分别从两角猛扑过来。眼见就要得手,于文身上光芒闪过,身体诡异地化成极暗淡的白光缩到地面并闪电般移出七丈开外。
两只妖兽突然失掉目标来不及刹住,它们的攻击猛烈地撞在一起。三级妖兽捕食时的攻击莫不用上全力,它们的猛烈碰撞动静当然不会小,灼热和剧毒的气浪鼓荡开,四下飞沙走石、尘土飞扬。
于文现出身形,将寒冰剑的威力尽情释放,寒冰剑以中品灵石提供法力,只需要他用极轻微的力量催动,剑上装置可以控制灵力输出大小,宝剑的威力与此成正比,这一下就用掉灵石的小部分灵力,发出原器四成的威力,空气中出现一条阔达五丈的蓝色光影,无数湛蓝的锋利冰晶将两只妖兽笼罩在内。
“嗷、嗷”的两声惨叫,因为相撞而有点发懵的妖兽遭到重创,水蚤八足断四行动迟缓,沼童的硬毛坚韧异常将冰刃挡掉大半,不过仍被封上一层厚冰,行动速度颇受拖累。
于文电光火石间连续出手,第一下将三棱刺闪电打出直取沼童,第二下寒冰剑再度出击集中攻向水蚤。一大一小、一明一暗两道蓝芒闪过,沼童闪过要害仍被击中,这次它的硬毛没能挡开攻击,三棱刺钉进肩膀墨绿色的血液顺着血槽涌出,在地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水蚤无法闪躲只得硬抗,直接被冻到冰块里。
制住水蚤的功夫,沼童负痛蹿出七、八丈远,于文腾出手换上昆庐灵剑,剑上穿一道五雷正法符,随着他快速引动剑尖所指,天空紫雷落下直取沼童。
沼童惊慌地想要躲避,刺在它肩头的三棱刺却将雷火吸来,轰隆声中被击个正着,转眼之间变成火球当场毙命。
于文如释重负,喘几口气后走向沼童看个究竟。
猛然间他的神识警兆再现,恐惧的感觉刹那间令他几乎每根头发都竖起来,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从空中刺向他,快得难以想象。
于文的行动稍微迟缓了一下身体就被黑影刺穿,然后被它带着卷向天空,半道上倏忽一下变成了一股青烟。
接着烽火台下峭壁脚前白光一闪,于文从里面跌出来,嘴角沁血,头上汗珠如黄豆般滚落,他现身之后毫不犹豫抬手打出一道灵符,灵符化成一颗脸盆大的火球带着极亮的光芒划向天空。
火光照亮了天空的黑暗,隐藏在空中偷袭他的东西显出身形,是一条比昨夜所杀的大出四、五倍的飞翅铁信蛇,从其散发出来的可怕气势判断,这是一只四级妖兽,是比美人蛇更可怕的凶物。
于文一直开启天眼通,其实不必用火球照明也看得清,飞翅铁信蛇生活在黑暗中忌怕阳光,照明火球的光芒令它的后续动作稍微缓了缓。于文乘此机会再次催动仙骡遁符,身体化成白光就地钻进地下。
铁信蛇失去目标,吐出一大团毒液砸到于文刚才的位置,滋滋声中飞快地将地面和溅到的石壁腐蚀掉一尺多厚,然后它才振动双翅落地,支起前身吐着黑色铁信,三角脑袋四下张望,一双黄色的眸子里金光四射。
蓦的,它双翅往侧方扇动,狂风骤起夹着黑雾和冰刀击到地面,地面被击中的地方火光闪现,于文从旁边跌出来,他机敏地就势一纵,身体再化白光循着地面快速移动,一眨眼的工夫钻到哨所石窟的入口上。
铁信蛇的长信闪电般截击移动的白光,但这次于文在最后关头突然加速,间不容发间躲过攻击,蛇信刹不住顺势击中洞窟入口,将洞口垒起的碎石轰开。
“哗”的一声响,洞口冲出巨大的水流倾泻而下。这里是于文白天设置的最后一个陷阱,他在清洗洞窟的时候灵机一动,用碎石加法术薄薄地封堵住洞口,将水注满洞窟,用法术将水温降低到接近冰点。
铁信蛇本来可以躲开,但是涌出来的是普通的水,只不过温度低点,它的感应里并没有察觉到危险或异常,并且它透过水幕看见于文在峭壁顶端现身,它生怕他再度逃跑,迫不及待地腾起身子逆流而上直取目标。
沼泽妖兽固然天生水系,蛇类仍然属于怕冷的动物,尤其现在已经入夏,气温不低,骤然间被冰水兜头浇到就算四级妖兽也免不得一个激灵。待它冲破水瀑又一头钻进一层薄薄的黄色粉尘里,湿渌渌的身体被沾上不少。
雄黄粉是蛇类的克星,从方才的寒战中刚刚缓过劲的四级妖兽突然间感到上半身剧痛,似乎每一个鳞片里都被火点着,痛得它一时间再顾不了别的事。
七道乌芒悄无声息地袭到,将飞翅铁信蛇七寸以上的身体打出七个透明的窟窿,一击致命。
入夏后太阳出来得早,天亮后没过多久,陈管事驾着小艇来到孤岛。当他穿着特制的皮靴、皮裤登上岸后愣住了,岛上随处可见法术留下的狼藉景象,缓坡上、峭壁下躺着十几只妖兽的尸体,唯独没有沼泽生物的尸体。
“妈的,白穿了。”陈管事一边小声咒骂,一边快跑着奔向烽火台。
于文站在峭壁上端,他脸色灰败、疲态尽露,看见他后挤出笑容道:“呵呵呵,师兄今天来得真早哪。”
“关心师弟的安危是我这个做师兄的责任。”胖子摆出理所当然的模样,“昨晚上半夜热闹,下半夜后岛上忽然再没有了动静,我还以为你遭遇不幸了,所以赶早上岛看看。师弟,你的脸色很不好呀。”
“有劳师兄记挂,连续两夜没合眼,有点疲倦罢了。”
胖子的目光落在水蚤冰雕和沼童尸首上,看清后惊讶得大叫:“是三级妖兽八足毒蚤和沼童,它们都是你一个人杀的?”
“赢得有点侥幸,差一点就挂掉了。”
“佩服,毒蚤在陆地上算不得太强,沼童可了不得,它是沼泽黑夜中最致命的杀手之一。”胖子一边凑近验看一边由衷赞叹“这只接近成年了,换作我就不一定是它的对手,你同时斩杀两只三级妖兽,这份本事在整个边沼分堂都找不出几个来,愚兄真是佩服之至。师弟你真是炼气二级?”
“哈哈哈,不过是运气好加上它们中了陷阱,不然我一只都对付不了。”于文打着哈哈道,“按照昨天的约定这些战利品平分,请师兄先挑。”
先挑者当然要占到便宜。
“这怎么好意思呢,都是兄弟你拿命换来的。”胖子兴奋的搓着手,他对于文的称呼已经从“师弟”变成“兄弟”。
“师兄拿我当兄弟就更加不要客气,往后需要仰仗的地方很多,等渡过困难时期,以后有好处我也不会忘了师兄你。”
“那么愚兄真的不客气了,我就先挑沼童吧,其它的二级妖兽尸体由兄弟一次性先挑完,剩下的归我。”
普通凡兵处理不了妖兽尸体,沼泽妖兽的剧毒脓血能迅速腐蚀、污染法器甚至灵器,这样一来它们的价值就大打折扣,二级以下的沼泽妖兽形同鸡肋,分堂的人都不愿意守孤岛就是因为这个缘故:道行低的对付不了数量众多的二级妖兽,道行高的瞧不上它们的价值。
三级妖兽就不一样了,三级妖兽的妖丹市场均价一千块下品灵石,扣除处理过程中损耗的成本仍能赚不少,沼童在众多三级沼泽妖兽中属于价值很高的一类,妖丹、毒腺、利爪、硬皮毛等材料加在一起能卖到将近两千灵石的高价。
“八足毒蚤只被冰封尚未断气,看它的腹部微微鼓起,应当有兽卵在里面,师兄不用再考虑一下?”
“毒蚤只在沼泽的特殊环境下的水面才有战斗力,它的兽卵不值钱,兄弟尽管拿走。”
“好吧,就这么分配。”于文爽快地答应,“剩下的二级妖兽我不用挑,随便划拉就成,师兄你看需不需要留下几只应付核查?”
“嗯,我想想。”胖子变得严肃,他垂眼思忖一阵抬眼道,“我今天回去汇报后总堂的专员很快就会下到现场,历来妖夜时妖兽尸体都会被啃食干净,岛上找不到残骸的,所以不需要刻意留下,我们只管将东西分掉。”
于文一笑:“现场要不要布置一下?”
“我看不用,已经够精彩的,刻意布置反而不美,需要注意的是血迹,妖兽的血不是红色……”
“我昨晚挨过几下,吐了点血溅在地上,应该找得到痕迹。”
“还有兵器的残骸,最好是有人认识的那种。”
“昨晚我总共损失掉七件法器,常用的小铁盾彻底报废,就扔在那边。”于文一边说一边将几个地点指点给他看。
“好了,现在只剩下一件事,他们登岛核查的时候,你不能被他们发现。你在岛上有没有藏身的地方?”
“没有,要是有,我何必冒险在这里渡过妖夜。”
“嗯,那么只有离开这里到别处去先避避风头了,委曲兄弟藏在我的小艇的舱底,我带你上岸。”
“恐怕师兄现在也受到监视吧。”于文摇头道,“我自己想办法登岸。”
“你不能飞行,就算你有飞行的器具没有筑基以上的修为在沼泽上空肯定会迷失方向感掉进水里的,沼泽的水有毒,水下更有无数有毒的生物,你也不可能泅渡上岸。”
“吕斌师兄遗赠一件避水水靠。”
“好吧,水下泅渡危机重重,师弟要多加小心。”
“我要过多久才能回来?”
“最快一个月风头才能过去,三个月后这事已被人淡忘。”陈管事非常认真地补充一句,“在此期间,师弟一定不要被别人认出来。”
第54章 采购
穿云山深处,于文出现在上次救晏影的涧谷。
于文连续恶战两夜,精神和体力已经透支,离开孤岛后第一站选择回到这个地下河取水兼休整。
一头钻进地下溶洞群,于文找到上次经过时留意过的一个僻静小溶洞,稍事布置后沉沉睡去。一觉睡足三天,醒来吃点干粮喝些水,出外晒晒太阳透口气,再回来后在洞中设置一个小小的聚元阵练功。
经过妖夜的连续作战,于文感觉到自己的昆庐道法大有进步,境界上可以提高一小步,谷虚期三个阶段总共二十七关,冲破进第五关很有把握。
十天后,于文出关,闭关达到预期目标。他现在的体力和精神都调整到最佳状态,下一步去哪需得好好计划。
从安全的角度考虑,他准备在外面呆足三个月再回去,那时距明年春天毒瘴锁岛时间不到四个月,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完成计划中的护山大阵,所以正式的建府工作只能明年入夏后开始。
在孤岛上建府渡劫的计划已经确定不变,为完成这个目标他有许多事情要做,千头万绪归结到一起首要的是弄到足够多的材料。他花两天的时间研究今后建府及晋升劫的细节,将所需的材料列出清单。
准备材料最简单快速的方法无疑是购买,紫雾荸芑上赚到的八万块灵石到现在仍剩六万七千左右,清单上的材料能花掉一大半,于文不是坐吃山空的人,灵石是修仙者的硬通货,修炼之路很漫长,一次渡劫就将灵石花光那么下次怎么办?经过深思熟虑他在采购清单后添加了更多的内容。
清单上的东西大部分是灵性材料,也有些不是,比如建造府第要用到很多普通的木石材料,此外还有大量木炭、生铁、铜、白银、黄金以及一些普通的稀有金属,比较而言这类材料在落阳山脉边缘的城市购买更加划算。
于文启动仙骡遁符里的最基础功能,直接遁回家乡青叶镇附近。
不知不觉离家三年,或许该回家看看吧。看见亲人后会怎样?他肯定会忍不住现身见面,泷川李家三少的势力在金阳城比较活跃,玄阳宗曾经派人来青叶镇考察过他的家庭,现在暴露形迹很不明智。
于文站在高处呆呆地眺望着青叶镇,叹口气掉转身,拿出叠好的仙骡遁符,吹一口气,遁符飞起来在半空中鼓起,落到地上时就是头活生生的骡子,他跨上骡背骑着它往金阳城而去。
进城的第一件事,先找间客栈住下。采购物资的事一天办不好,反正时间并不紧,可以好好了解一下这座城市,他上次只是匆匆来去——居然连家乡的城市都没完整的逛过,还谈什么游历天下。
住了一夜,先跟店里的伙计混熟,从他们嘴里打听到不少有用的信息。第二天早起,于文骑上骡到附近街上雇一名本地的向导,让他领着自己不急不慢地将金阳城,包括麓阳坊市在内好好逛个遍。
此举当然不是贪玩,杜希言所赐的万里木遁符经过陶勋的改造之后功能大大增加,其中有一项非常实用,叫做“散行图”。散行图就是当他骑在仙骡背上的时候神识中出现的一幅巨大的地图,最初的时候图上除青叶镇和落阳山脉深处的草庐之外漆黑一片,每当他骑骡经过一地就会将所在地点的地形显示在图上。
于文骑骡逛遍金阳城,则金阳城的完整地形图就出现在神识里,随时可以放大缩小,他将所有有用的地点、店铺等信息用神识标记在上面,凭借此图接下来的几天办起事来就要轻松方便得多。
金阳城紧挨着落阳山脉,这一地段山脉边缘出没的妖兽等级普遍非常低,以一级为主,二级很少,三级就很罕见,一、二级的妖兽价值很低,对修士的吸引力不强。
低自有低的好处,落阳山脉的森林和矿产资源异常丰饶,妖兽弱则意味着人类对资源的开采风险和难度很低,所以金阳城是吉武国边境上最重要的木材以及铜、铁、铝等金属矿石的产出地之一。
在麓阳坊市的时候他特意到坊市的汇兑局将一百块灵石换成一半金一半银的小锭,购买凡人的材料时还是真金白银更可靠。
进城的第三天,于文换过一身打扮,雇辆两轮华盖马车来到城南。城南是凡人的商行集中的地方,主要经营大宗商品买卖。
于文买东西讲究货比三家,先列出一张简单的单子,几种主要材料、数量都写在上面,进店后询问价格,通过观察店家的反应来判断其商品和服务的质量。
就这样逛一整天,每家商行都进去过,他分门别类的将采购的大致价格以及采购地、供货期等情况整理清楚。
次日再来时就直奔选定的商行。进去的第一家是木材行,他要建的房子是木结构,材料中以木材为最多。
于文将掌柜叫过来,拿出一份清单给他。
掌柜看过之后放下单子,问道:“贵客休怪小老儿多嘴,请问此单是房头师列的还是您自己列的?”
房头师就是建房时的总指挥,一座房屋如何建筑、如何下料、如何施工都由房头师决定。
“怎么,有不妥吗?”于文心里没底。
“我粗看了一下,好象同平常人建房下料颇有出入,有点担心贵客吃亏,这样吧,恰好我的一位当房头师的亲戚来作客,请他帮您看看如何?”
于文大喜:“如此就有劳掌柜,我愿另出一份工钱请他指点。”
掌柜领来一名老者,是本地颇有名气的房头师,他先向于文讨要房屋图纸。
“咦,这种建筑式样老夫是第一次看见,你这图纸是何人画的?”
建筑物样式来自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当然没有,于文含糊应付过去,只追问建房时的细节。
老房头师道:“老夫见猎心喜,看到新颖的样式就想学习,这张只是外形草图,内部结构如何、具体尺寸都不甚明了,如果你愿意拿出详图让我抄一份,我们一道研究,我根据自己的经验将揣摩出来的建造此房的一般过程、注意事项、经验决窍告诉你算作交换,如何?”
于文说到底只是个铁匠而非建筑师,没有任何建房的经验,占地七亩的大建筑群要由他一个没有任何经验的门外汉建起实在是件非常非常困难的事,能够得到有经验的人传授指点当然再好不过,他赶紧满口答应。
于是连续五天时间于文同老房头师一起详细研究房屋详图,在这个过程中学习房屋建造的常识和实用经验。另一边,店家按照老房头师重新开出的清单、尺寸准备木料,于文甚至将建房所需的石灰、油漆、铁钉等各种配套的材料以及整套的木工工具都委托给此店代买。
木材店事毕后的几天,大有收获的于文继续在城南区采购,主要购买工坊提炼好的现成铁锭、铜锭、铝绽等十余种普通金属,总共十万余斤。
进城第十五天,于文牵着骡子直接来到麓阳坊市一家中等规模的商行。
“道友需要点什么?”掌柜很热情地上前招呼。
“你这里收不收妖丹?”
“当然收购,你有何种妖丹,拿出来让本店的朝奉鉴定一下。”
于文拿出一枚一级妖丹:“请您给估个价。”
“咝,不象是山林妖兽的妖丹。”
“的确不是,我从别处买到的,看看能不能赚点差价。”
商行的鉴定师走过来将妖丹接在手,用专用的器具检测一番给出结果:“这是一级中阶沼泽妖兽腥水蛭的妖丹,市价十块下品灵石。”
“沼泽妖兽妖丹本地不多见,冲这个我可以多出一枚灵石,你看怎么样?”
“多谢掌柜慷慨,我还有些腥水蛭身上的材料你收不收?”于文将剥取的材料,包括部分剧毒脓水都取出来。
剧毒脓水在阴凉处气味很淡。
“您看。”于文倾出一丁点落到店里专用于演示的青石上,脓水很快在上面腐蚀出一个小坑。他说道:“这种东西对普通动物见血封喉,对低阶妖兽十步毒杀,听说沼泽周边的人都喜欢将它涂在兵器上。”
“这样的毒药应该有市场。”掌柜的眼睛一亮,手在鼻前轻扇,“可惜有一点臭,动物的嗅觉很灵敏,妖兽更甚,只怕没毒倒猎物先熏跑它们。”
“正常情况下它的确有一点臭味,暴晒在阳光下会很快挥发并散发恶臭,往里面兑进一定比例的石灰水可将臭味减到极淡,不会引起猎物警觉,遇血后臭味有所加重,有助于猎人追踪。”
“毒性呢?”
“丝毫不受影响。”
“先试验一下可以吧?如果确如你所说我再出价。”
“请便。”于文将东西交给掌柜,然后拿出一张单子,“我想买一批材料,您看看贵店有没有货。”
掌柜的接过来扫一眼变得发自内心的热情:“你这单子上有灵药、有矿石还有妖兽材料,我这儿只有两种没有,另有三种材料你要的量不小店里现货不足,但可以帮你调,须得累你多等点时间。”
“贵店没有的两种在哪里可以买到?”
“这两种材料比较稀少而且量也不小,别的地方我不敢打保票,泷川李家的店子肯定能一次性买齐。”
“泷川李家?”于文低声念着这四个字。
午后,于文从店铺出来,清单上的二十六种材料扣除出售腥水蛭材料所得,总共花费掉他一千一百三十九块灵石,这些材料只是他长长清单上的十分之一,并且是等级和价值最低的那部分。
修仙,真他妈烧钱!于文一边感叹,一边找到泷川李家的商行。
李家的商行在整条街上位置最好,店铺的排场最大,不愧是吉西第一的修仙世家,在边境小修仙门派的地盘上还能保持一定的威风。
于文新写一张清单,不光那两种,另外添加进两种相对普通的以及三种稀少且价值不菲的材料,反正是要买的,不如多买几样。
就象前面那家的掌柜所讲,李家的店铺果然有他要的材料,七种中有四种柜台上就有足够的现货,两种要进仓库调,一种暂时缺货。
店员们备货的时候于文被请到贵宾室里奉茶等候。
“大掌柜,快出来,三公子和江小姐到了。”一人兴奋地冲进来大嚷。
“李砂来了,江雾寒也来了!”于文端茶杯的手轻微抖动一下,第一个反应是悄悄往身上洒了点能遮掩气味的东西,江雾寒的鼻子很灵,他可不想被认出。
店里的掌柜、伙计大部分放下手中的活跑到门外迎接少主,李砂既是少爷,同时也是这家店的直接管理人。大门外声音渐近,于文隔着贵宾室的竹帘看向门口,在手下人的一片阿谀声中,李砂携着江雾寒的手在众人簇拥下走进来。
说来真是很奇怪,于文同李砂结仇三年,打交道不止一次,居然今天是头一次看到他正面的相貌。
李砂约二十六、七岁模样,相貌英俊,身材挺拔,仪表堂堂,用汉文书籍里的词语讲就是“生就一副好皮囊”,声音温和很有亲和力,举止行动优雅从容,接人待物彬彬有礼,要不是于文有过亲身经历,凭第一印象是很难相信他行事时的阴狠毒辣。
再看江雾寒,将近两年不见美丽中更添一分成熟,被李砂牵着手眸子须臾不离开他,杏眼里眼波流转千种风情,流淌出心中的无限幸福。
目送他们被众星捧月地拥往后院,于文心中暗暗叹口气。
不久后,于文带上买到的材料飘然离开李家商行,离开麓阳坊市,离开金阳城,下一站是南边四百多里外落阳山脉边缘的另一座城市垆陉城。
第55章 乔老太爷有请
金城阳到垆陉城直线距离四百里,走官道弯弯曲曲路程多出一倍接近千里,最省时省事的方法当然是直行,问题是于文没去过那里,散行图上没有坐标无法准确定位,贸然直线飞遁有可能出错,万一撞进某个绝地、凶地甚至高级妖兽的地盘就要倒大霉,所以他选择骑骡沿大路而行的方式。
慢行状态下仙骡的步伐频率不快,每跨一步移动三、四丈左右,理论上一个小时能走两百里以上,考虑到道路不熟、野外地形复杂等因素,于文将实际速度再降不少,计划三天走完全程。
头两天路上很顺利,半道遇见南来北往的商队、散修团队时他远远绕开,避免发生意外,第三天上路后他遇到了状况。
为躲避一只修士小团队,他离开大道截弯取直隐遁潜行,结果在偏离大道五里远的地方翻越山岭时听见山的另一面隐约有打斗声,一时好奇潜行靠近观看。
果然山背面深谷中两队人马正斗得不亦乐乎,战斗双方都是修士,一方十七个人,都是四到九级的炼气期中阶好手,兵器精良,攻防时配合默契训练有素;另一方只有八个人,有老有少,从炼气二级到八级不等,装备比对方更胜一筹,仗着这个优势才勉强以人少抗住人多。
显然他们已经打了很长的时间,八名被围攻的人体力方面出现了问题。
“哈哈哈,千洊老兄,你的人快撑不住了,我还是那句老话,留下乔家的小妞放你们一条生路。”一个大胡子一边指挥手下人攻击一边大声喊话。
“阴老大,你的为人和名气我千某不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讲话算过数,今天不幸被你们包围,不论为私为公都没想过活着要离开。”一名中年汉子保护着身后一名炼气二级的少女边战边答。
“哼,乔家给了你多大的好处值得这样拼命,我的雇主可以给你双份,你我算是多年打交道的老朋友,对你我是不会失信的。”
“鬼才信你!想要杀光我们你也得付出沉重的代价。”
“你非要拼个鱼死网破,就不为你的弟兄着想留下条生路?”阴老大看来不愿意损失太大,继续相劝,“我们都是受雇佣的散修,本就没有非得为雇主拼到死的义务,况且我的雇主不是要乔家小妞的性命,只想借她请乔老爷子帮忙炼制几件兵器罢了。”
“不要再说,我千洊组建护卫队一直靠声誉吃饭,如果出卖雇主求生,声誉尽丧将来还怎么接任务?”
“真是愚不可及!”阴老大恼了,“劝你这么久都听不进,你非要寻死就去死吧,老子还他妈不信了,耗都要耗死你!”
在阴老大的指挥下攻击方的火力骤然猛烈,被围攻者处境更加艰难。
于文藏在山腰远远地看清楚下面的状态,被千洊的义气所打动,打定主意出手救人,脑中飞快地盘算行动计划。
阴老大的人正在猛烈攻击,突然斜上方破空声起,十几道冰刀、风刃、飞石劈头盖脑地打过来,威力上比普通的五级攻击性灵符要强上一些。
“妈的,什么人?胥十二你他妈怎么警戒的,快去看看谁来捣乱。”阴老大一边出手帮助手下截击来袭的东西,一边大声发令。
攻击方肯定设置了外围警戒哨的,问题是于文将飞骡收起为符,借符遁行悄无声息,而且没有太接近战场,没有触碰他们的机关,自然骗过外围岗哨。
五条人影从山顶、山坡的大自然背景中冒出来,分成两队分别往攻击来自的的方位迅速包抄。在他们接近之前,原来的位置又是三道黑影射出,飞到半路变成十几道攻击性法术攻向阴老大一伙。
包抄的暗哨鼻子都气歪了:还敢张狂,这压根儿就没将我们放眼里嘛!
五个人气势汹汹地飞快靠近,队伍散开来互相掩护着发动法术攻击,目标处很快变成火海。
“咦,难道没人?”胥十二有点糊涂,从第二轮攻击后他一直全神贯注地盯住那里,没发现有人逃跑啊。
两名手下在他的手势指挥下包抄着靠近火堆,到达约三丈范围时忽然空气中扭曲一下,两人象是走进水滴里,然后不见了。
“不好,幻阵!”胥十二大吃一惊,幻阵设置起来需要点时间,什么时候被人摸到身后的?
“啊!”一声尖叫从另一个方位传来,是他的一名手下。
胥十二身体半猫下,护身法器全力张开,四面出现层石盾。
“啊!”又是一声惨叫传来,他的另一名手下看来也中招了。
胥十二掉头撤退,没走几步看见前方两个黑影正催动法器对他发动进攻,他毫不犹豫地举兵回击。
于文从五十丈外一棵大树后钻出来,看着山坡上正在窝里斗的三个人轻蔑一笑,突破到谷虚期第五关后他制符的能力大为提高,奇门阵的迷幻威力更进一层,已经能轻松使炼气五级的人着道了。
嗖嗖嗖,又是三箭从林中发出,变成二十几块直径六寸的石头集中砸向一名主力攻击手。这是六级土系飞石灵符,不可能等闲视之,那人不得不转为防御。刚将飞石击散,又有一轮二十几道青色风刃袭到。如此连续三轮,此人终于吃不消放弃阵地机动闪避。
于文连续三轮的攻击都在同一个位置,马上有四个人在阴老大的指挥下转身围攻上来,一出手全是中阶的法术攻击,火力比他的更猛。只见绿光一闪,于文钻进身边的树干,四人的攻击随即准确击中它,将三人合抱的参天大对轰倒。
不待这几个人松口气,于文从其中一人的背后的树干里钻出来,手执中品法器的宝剑发动剑中九级破法符阵一剑刺出。
他的动作迅捷无比,破法青光威力强大,被攻击者也算反应很快的,可惜护身法器不及完全展开就被破法青光击破,身上几个要穴一麻,经络一窒,晕了。
于文一击得手,迅速展开身法几个跳纵消失在树丛。
另外三人赶紧各施遁术猛追进去。
在另一头,一名仍在猛力攻击千洊的炼气七级好手忽然间察觉到身后异常,猛回身看见三丈外一名蒙面人高举宝剑,剑上灵气迫气,冰风冰刃凝聚成形,一剑劈了过来。
灵器的攻击,尽管只有正常威力的不到一成仍非常可怕,此人匆忙间催动最强的防御法器形成一面火盾,轰的一声爆炸,火盾湮灭,人被撞飞十几丈,落地时脸色煞白、气息紊乱暂时失去战斗力。
于文得意地收起宝剑,拿出铁弓瞄准另一个位置的目标,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从侧后方飞来,快得令人咋舌,拦腰一下将他斩成两截,不过没有血光溅出,只是两截新鲜的树枝掉在地上。
偷袭出手的人是阴老大,他是所有人中修为最高的,炼气九级,使用的是威力接近于灵器的强大武器,居然也失手了,在他因诧异而微微愣神的功夫,身边木系灵力凝聚,于文从绿光中出现,拿着泛蓝光的三棱刺猛刺向他。
于文借遁符和甲马符之力,速度快得难以想象。阴老大发现避不开,不过他身为一队的首领身上当然会有点特别的门道,就见金光闪动,一件半身铠甲浮现在身上,从其气机上判断达到了初级灵器的级别。
灵器级铠甲防御力当然很强大,可惜他撞上于文注定要倒霉。
“叮”的一声脆响,三棱刺钉在铠甲上,于文撒手拔出昆庐灵剑,反手一削直取阴老大脑袋。
阴老大狞笑着一挣,表情随即变成惊骇,灵器铠甲象是被焊在空气中,根本撼不动分毫,连带将他身体死死卡在里面,这一变故令他来不及用遁术脱身。
于文的剑扫过阴老大的脖颈,并没有砍下脑袋,他到现在仍没有杀人,这一剑也只割破其皮肤,顺手拿走三棱刺蹿出十丈开外,冷冷地道:“我要是你就马上去找解毒高手,你只有三个时辰的时间。”
阴老大恢复了行动自由,脸上蒙上一层淡淡的绿气,一抱拳:“多谢阁下不杀之恩,但是今天这个梁子阴某只要活着就不会忘记。”
“滚吧,我平生最看不起你这样的人,下次我要是再撞见你为恶,手臂就往前多伸长一尺。”
“走!”阴老大自己的小命要紧,不敢废话耽搁时间,招呼手下抬起受伤的同伴迅速撤走了。
于文扯下蒙面黑巾走向被围攻的八人。
千洊护着乔家小姐和同伴结仍成防御的队形,当他看清楚于文后不禁一愣:怎么才炼气二级?
入夜前,一支九人的队伍来到垆陉城北门,于文骑在骡背同千洊有说有笑,一行人在城门口遇见一只打着“乔府”灯笼的队伍。乔小姐认得为首的老人,两队合成一队一直将她送进城内乔家大宅门内。
千洊拿到乔家所给的完成任务的信物后对于文道:“朱实兄弟,我先去公会交任务,今天幸亏有你,我们请你到冰火楼酬谢大恩大德。”
“今晚就算了,明天吧,我要找地方住下。”于文笑着拒绝,他现在已经有点后悔救人后现面太冒失,人心难测,孤身在外不能不谨慎再谨慎。
千洊如何肯答应,同手下弟兄一起苦苦相邀。于文只是不肯,最后见时间已晚,城里的公会很快就要关门,千洊只能留下三名弟兄继续苦劝,自己带另外四人往公会交差去了。
于文心意已决,打听清楚千洊这个小队在城里的居所后,施展点小手段乘三人不备溜之大吉。
垆陉城是吉武国西部偏南边境上的重要城市之一,它的格局跟金阳、临山两城差不多,城外的落阳山脉边缘资源丰富,小修仙门派、大批低阶修士驻扎在城西形成独立的坊市。
于文找到垆陉城的飞垆坊市,在坊市的修仙者客栈投宿,这里有本地小修仙门派的保护,相对比较安全。
次日一早,于文到修士冒险团的专供客栈找到千洊小队。
千洊闻讯后带着手下从楼上跑下来,抓着于文的胳膊好一顿责备。
于文并不解释,任凭他们说了一气才道:“垆陉城我第一次来很想到每处逛逛,如果方便的话请派位兄弟替我做向导吧,中午我请大家到冰火楼打牙祭。”
“我很想亲自带朱实兄弟游览,无奈公会刚好今天发布新任务,我得盯在那里,否则好活都被人挑走。让老七当你的向导,这顿饭原该我们请你,还是定在晚上吧,白天你好好玩个痛快,晚上我们一醉方休,这次你可不许溜走啊!”
于文满口答应。
垆陉城是千洊小队的根据地,成员对城市非常熟悉,老七地理烂熟、口齿伶俐,一个白天游下来将全城,包括飞垆坊市在内,全部领于文游遍,并将他最关心的一些信息介绍得清清楚楚。
晚上大家在飞泸坊市内的冰火楼聚会,千洊包下楼上最好的包间,摆下异常丰盛的一桌,灵兽、灵果、灵药、灵酒等等果蔬菜肴于文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冰火楼开在飞垆坊市里,自然以招待修仙者为主,消费都用灵石结算,于文虽然不懂这里的消费水平几何,可一看到满桌的酒菜就知道肯定得花不少灵石,不禁辞让道:“千大哥,大家挣钱不易,如此破费,我于心不安。”
千洊哈哈大笑着拍着他的肩膀道:“说句实话吧,这桌酒席有人买单,我们请你的那顿改到明天,可能寒碜一点,到时候兄弟可不要见怪啊。”
“有人买单,是谁?”
“还能有谁,当然是乔家的老太爷。”千洊想起一事,“对了,他家让我带个话给你,乔老太爷有请,明天在家静候台驾光临。”
第56章 插上翅膀
进还是不进?这又是一个问题。
有过上回进江家的深刻教训之后,于文现在对于进不进乔宅疑虑很深,万一乔老太爷是另一个江阔渚该怎么办?最后是千洊帮他下定决心,次日一早千队长堵到他的门口将他连拉带拽送进乔府。
乔老太爷名叫乔毅飞,筑基后期修士,吉武国西部最有名的炼器大师,乔小姐闺名静,是他最疼爱的重孙女——乔家四代当中唯她有灵根。
炼器师,尤其是有名的炼器师,一般比较富,当然了,所担的风险也很高,万一遇上不讲理的大修士翻手就能将炼器师灭了,乔毅飞能够积下偌大的名气并且屹立不倒自然有其独特之处。
乔毅飞满头银发,精气神很健旺,自信从容,气度优雅,不卑不亢,某个角度讲有杜希言的一丁点的风范——也许这就是炼器大师们共有的气质使然。
乔静侍立在曾祖父的身后眼睑低垂一言不发,整个人恰如她的名字——静。她长相一般,跟美貌很难沾边;身材苗条,就是曲线嫌平直了些;声音么,从昨天到今天只听她讲过三句话……真是静啊!
“咳!”乔毅飞一声咳嗽将走神的于文拉了回来,“讲句冒昧的话,朱实小哥的脸上是不是戴了层易容膜?”
“是的,家师教导晚辈孤身行走应该处处小心谨慎,并非晚辈刻意无礼。”于文坦然承认。
“呵呵,老夫的意思是你现在用的这件品质太一般,遇到炼气期大圆满以上的人便不起作用。老夫自问炼器上略有心得,易容膜练手时做过一些,如果小哥不嫌粗劣就请拿几张去耍耍。”
“多谢前辈,昨晚已经承您盛情享受一顿丰盛的大餐,晚辈不敢再平白接受您的馈赠。”
乔毅飞面露不悦:“怎么,我乔毅飞重孙女的性命只值一桌五十块下品灵石的酒宴吗?”
“晚辈不是这个意思,有师有严训,知足常乐,所以晚辈从来不敢收取过分的馈赠,免得心变得越来越贪。”
“好个知足常乐啊!”乔毅飞忍不住击节叫好,“你师父一定是个非常睿智的高人。你救了人,进城后半个字没提便悄然而去,若非老夫问起小静路上详情,都不知道平白欠下你这么大恩情。”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举手之劳,主要是令重孙女和千洊大哥他们拼死反抗使贼人露出破绽,小子才有机可乘。说实话要是当时贼人实力太强、战况不利我一定会扭头离开的。”
“哈哈,小哥说得真实在。”乔毅飞手指敲着桌几,“你知不知道你给我出了个很大的难题。”
“不知道前辈指的什么?”于文有点糊涂。
“老夫今年两百一十岁,近年为了冲击金丹大关已经封炉,可总有些人用歪门邪道逼迫老夫破例,这次若不是你出手静儿就要遭人毒手。可是你却不肯让我报答,假如老夫有幸冲击金丹,渡劫的时候过心魔那关弄不好会送命呀。”
于文听他讲得严重,赶忙起身道:“前辈这样讲晚辈万万承受不起,要不我厚着脸皮讨要您一张易容膜吧,再多不敢了。”
“你还真是不贪。”乔毅飞笑了。
东西拿来,一个匣子盛着十张易容膜,一看就知道是相当高级的货色,他接过匣子开始挑选。
“你挑什么挑,全部拿走,都已经接过手的怎么能退回来,你当我乔毅飞的面子那么不值钱吗?”
“不是……要不多出来的我用灵石买。”
这一回连作陪的千洊也看不下去:“朱实小哥,你这样做就真的不对了,乔老爷子是本省有头有脑的人物,送几张不值钱的易容膜都遭拒绝,传出去还不被天下人笑话死呀。”
于文实在推托不了只好收下。
乔毅飞冲千洊使个眼色,千洊知机地起身邀乔静领自己参观乔家大院,客堂里只剩下一老一少两人。
“听静儿讲起,前天你击退贼人时有一柄寒冰宝剑非常厉害,可否让老夫见识一二?”
于文爽快地答应,以乔老太爷的身份和背景绝对不会贪图区区一件灵器。
乔毅飞手拿寒冰宝剑仔细看过一阵,抬头问道:“小哥是江家的子弟吗?”
“哪个江家?”于文吓了一跳。
“当然是吉南排名第一的修仙世家江家。”乔毅飞见他满脸紧张防备之色便笑着解释,“这柄剑出自老夫之手,早年应江家之请炼制,镶嵌中品灵石的装置就是老夫设计和制作的。”
“晚辈不是江家子弟。”于文小心地回答,“至于此剑的来历很清白,绝对是正规途径拿到的,没有任何问题。”
“老夫只管炼器,不管它如何经手在不同人手里流转。”乔毅飞将剑抓在手里道,“此剑炼制的时间早,当时有些不完善处,我帮你改进它吧。”
“不必,不必,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于文再次拒绝,“东西太好更容易遭人觊觎,晚辈修为有限,它改进得再好也很难帮我保住它,反而加大了丢掉小命的危险,所以不用改进了。”
“真的不用?”乔毅飞反复问几次,见他态度坚决只得无奈归还,同时很不高兴地道,“不知道有多少要想方设法让老夫替他们炼器,你倒好,老夫倒过来求你你都不肯。”
“呵呵,知足常乐,知足常乐。”于文笑嘻嘻回答。
“你知不知道,静儿是我的后代中唯一身具灵根的人,而且是非常难得的火金双属性灵根,乔家继续兴旺下去的希望都落在她身上,你救她的恩情我怎么报答都不为过,但你总是如此推三阻四真的很令我为难呀。”
“晚辈做善事不为图报,前辈的好意我心领了。”
“不行,老夫冲击金丹期大有希望,必须了结这桩因果。”乔毅飞不容拒绝地对他道,“你自己提条件,不能太简单,不然老夫不放你走,是说真格的。你在这儿好好想想吧,想好了叫下人通知老夫一声。”说完后乔毅飞甩手走了。
于文愕然,想要走出去,客厅门窗果然都启动了禁制,禁制弱得可怜并且没有任何攻击性,说白了这就是个姿态。
总不好将好事变成坏事吧,思来想去于文还真想到了点东西。他叫来乔家的下人带领自己到后面见乔老太爷。
“呵呵,你终于想通了啊,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乔毅飞笑着说。
于文拿出一件硕大的东西,是一对完整的肉翅,完全展开加起来达六丈余,还有一只从废弃洞府拿到的破损灵器药锄。
“成年的四级飞翅铁信蛇翅膀,可以用它为主炼制出中品甚至上品的灵器。你有什么要求?”
“晚辈资质驽钝将来成就不高,不过一直有插上翅膀翱翔天空的愿望,别的不需要,只求飞高、飞远、飞快。”
“那么药锄呢,只需要修理好吗?”
“晚辈希望能将它改造一下,主要用于挖掘山洞、铲平地面,以方便在外旅行时能快速布置出安全的藏身处所。”
“我知道了,一个月后你来这里。”乔毅飞强调了一句,“不许跟老夫提经费的事,这是老夫报答你的。”
两天后,千洊的小队接到新任务启程离开垆陉城,于文乐得无人关注,开始了他的采购计划。
垆陉城这一段落阳山脉边缘的妖兽以二级和三级的为主,这意味着当地出产的灵药、灵性矿产的等级相应要高一点,于文清单上的材料主要在本地采购。
从乔毅飞处新得到的十张易容膜马上派上用场,接下来的半个多月时间里,于文不断更换易容膜频繁出入于飞泸坊市的各个大小商行、店铺、散摊,很快将清单上的材料采办得七七八八。
在众多收获当中最让他满意的是从当地一家名叫金盾阁的阵盘专卖店买到的护府阵盘,一只脸盆大小、纹饰复杂的铜盘,七十二杆配套小旗,依靠灵脉或者灵石驱动,具有隐形、迷幻、防御等强大功能,覆盖面积极限情况下达到三十亩,能防御普通筑基中期以下高手攻击,折算成妖兽相当于四级上阶。
阵盘对于文非常有用,他建府前后都可以用它防止妖兽和陌生人入侵。可惜它是活动式的,即可重复安装拆卸使用,否则永固式的阵盘防御能力会更强,不过也好,以后行走天下在野外宿营时有此宝则安全性大大增强。
好东西价格自然贵,讨价还价后总共一万零三百块下品灵石,宰得于文差点吐血:这他妈何止贵,简直他妈贵得死。
接下来十来天,于文用新建筑的图纸为饵花重金请来一位老房头师,虚心学习建房的知识,毕竟自己要在那里住上数年时间,总不能才住进去不多久房子就坍了吧,就算是漏水、变形、起翘之类的小问题也不行呀。
一个月时间很快在匆忙而充实的生活中过去,到约定的那一天,乔府派人来将他请去。
乔毅飞仍在内宅相见,乔静随侍在旁。他先拿出药锄交给于文:“炼器一般是功能越单一其力量越集中,你只求它能迅速挖掘洞窟,所以我将它改造成专用的短铲,级别仍然保持在下品的灵器,并加装一个附属灵力转换阵,你用下品灵石就可以驱动它。”
于文接过来连连道谢,灵铲不算什么,飞翅才是重头戏。
乔毅飞将一副六寸长的翅膀拿出来,其形貌比起原貌有不小的改变。
“飞翅铁信蛇的优势在于小范围内的灵活变向,而非以飞行见长,它的飞行速度不快,更不能及远,距离你的要求比较大。所以我对它的外形进行了一些修改,将部分骨架换上雷鸟翼骨,在外面加入风鹏羽毛。”
于文听到他的介绍身躯微微一震:雷鸟翼骨、风鹏羽毛都是非常珍稀的高阶妖兽材料,非常非常值钱,远比飞翅本身值钱许多倍。
“雷鸟翼骨能使它更加坚固,飞得更高、更远,风鹏翅膀使它更能借用风力,飞得更高、更快、更远。原翅的灵巧变向能力大部保留,双翅击发毒气和冰风冰刃的法术攻击也都保留,只不过毒气是从妖兽的毒腺中产生,所以你必须自己添加毒液。”
于文顺着他的指点仔细翻看贮存毒液的机关。
“老夫惭愧,竭尽所能只能将它炼制成上品的灵器,为了方便你使用,已经加装灵力转换装置,是老夫最新改进后的版本,对灵石灵力的利用率提高七倍,所以即便用下品灵石也能催动它,只不过持续的时间不会太长。你将此器炼化之后,它会在你后背变作刺青,随时可以展开、收起,也随时可将它取下。”
“这……这太贵重了,不敢令前辈破费,晚辈一定要偿付多出来的费用。”
“不是早讲过不准提此事吗!”乔毅飞故意跌下脸,然后温和地道,“你安心收下吧,老夫其实有事想拜托你。”
“请您吩咐。”
“老夫的后代中只有静儿身具灵根,所以我身边的人,包括弟子、门客都是外人,天下最难测的是人心,很多人都在觊觎我的财产,譬如静儿这次外出历练遇袭肯定是有内鬼出卖。冲击金丹期是件九死一生的事,我想为身后预做安排。”
于文的表情凝重:“晚辈道法微浅,恐力量有限。”
“呵呵,老夫确实没太指望你,只希望多留一招闲棋。你禀性纯良、人品厚重,我非常放心,希望万一将来我家发生大祸,你得到消息后能看在这今天这段交情的份上赶过来,只求你尽可能搭救我的重孙女静儿一人就行了。呵呵,老夫一生结识朋友无数,却没几个能真正放心。”
话说到这个份上,于文只能长揖道:“晚辈一定竭尽所能,乔老爷子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第57章 小灵脉
垆陉城外,于文展开新得的飞翅飞翔在天空。他在乔毅飞的指点下花三天时间将这件灵器炼化,然后又花三天练习飞行,材料已经全部买齐,算算时间三个月将满,赶紧启程回山。
原本六丈宽的巨大肉翅现在缩小到三丈,展开后自然有风力聚集,轻轻一扇即乘风而起,最高可以到两千丈高空,理论上一昼夜能够飞行一万里,实际上最快速度下一颗中品灵石做动力源最多飞行约一千八百里,在中低速度下飞行距离最多三千里。
于文出城后飞出百十里降落地面,收起飞翅钻进山林仍然使用仙骡遁符。飞翅虽好,可惜是要烧钱滴,而用遁符有散行图随时查看,不怕迷路,不走弯路,速度不逊飞翅,安全性上更有绝对保障,并且不耗灵石。
私离玄阳宗将近三个月,总共花费掉三万一千七百多灵石,于文的家底空掉一半,这才只不过从谷虚期晋升到旋照期,往后烧钱的数目会呈几何数级递增,节流和开源一样重要。
天黑前于文顺利回到玄阳宗北部边界的樟尚镇,镇上休息一晚,次日清早展开遁符的潜行功能沿外山纵穿玄阳宗地盘到达南边边沼分堂地界。
于文没去找陈柖棠,也就是分堂的胖子管事,直接悄悄地登岛,看看太阳的位置,时间刚刚好。
离开两个多月,孤岛上恢复了荒芜的景象,当日留下的打斗痕迹犹在,碎石丛中、石头缝里,沼泽地区特有的耐毒植物从凡是有泥土的地方长出来,一丛丛一簇簇开着鲜艳的、带毒的小花,抓紧夏季最后的时间尽情绽放出生命。
于文小心地绕到东南面的岸边,捡块石头扔向陡峭岸壁上一个略微往里凹陷的位置,石头撞在上面发出正常的撞击声然后弹进水里,再捡一块石头砸向旁边另一个略微凹陷的石壁,仍旧一切正常。
一连扔了十七块石头,全部正常,于文看着石块在石石壁上留下的微白的磕砸痕迹露出喜色,如果将十七个印痕用直线相连的话,就会发现它们非常巧妙地围出五个巴掌大的空白区域。
于文拿出五张灵符,金、木、水、火、土五系各一道,都是最简单的一级灵符,作用是在发动的地点增加五系灵气的凝聚度。他施展法术将五张符隔空粘到空白区域,然后按照一定的顺序和时间间隔将它们一一催发。
灵符的功效耗尽后符纸化成灰烬散落水中,岸壁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于文起身跑到哨所洞窟,洞窟内石壁上并排有五个信笺大的区域颜色比周围稍亮,它们一直都在,据说是以前的哨所守卫粘贴哨所条例或者练功图解留下的。
于文再次拿出五张一级灵符,按照另一种排列次序粘在上面并启动。做完这些后他走向洞窟靠西的那一面,手在石壁上摸索一阵,摸到一块凸起的不规则六边形石块后用力摁下去。
面前的石壁渐渐变有点变化,如同水面般泛起波纹,于文双手结出某种手印摁到壁面,壁面随之往里凹陷并不断地扩大、延伸直到形成一个长长的甬道。他踏上的甬道走出一段距离后,前面的凹陷底部打开形成洞口并透出亮光。
穿过洞口,身后的凹陷甬道早已经复原,面前是一个一丈高、三丈进深的厅堂,两侧各有一扇门,正面近墙的位置一道石质屏风,屏风后一扇门,这是一个完整的洞府,使用灵光石照明。
厅堂左右的门后是大小形制相同的两个房间,大小比外面略小,不同之处是左手房间沿墙三面开有五排橱架,正中约半尺直径的圆形区域内地面光滑明亮如同琉璃;右手房间是三面沿墙开凿三层书架,正中一套石制的书桌椅。
屏风后的门内是起居兼练功室,正面顶墙的位置一眼小井,小灵脉的出口就在里面,井前不远处一张石质的云床,床上一只小石几,几上一只扁圆的容器。井沿贴地的位置左右各开一个小三寸方洞,各有小暗渠通往其他各个房间。
于文讶异地将整座洞府参观完毕,然后回到厅堂的石质屏风面前,按照吕斌遗书的交待将手按进右上角的手掌形状凹痕中,只见整张屏风很快亮起来,几十行字迹显现在屏风上。
“啊!”于文看到屏风上的字后跳起来。
汉文,起首的几行字是汉文,笔迹再熟悉不过,是他师父杜希言的手迹。汉文部分写道:“余受伤遁此,觅灵脉而建行窝,愈后,不忍此居湮灭,遂建机关,留付有缘。”落款是“杜希言于某年某月某日”。
对照年号表,是四千多年前,那个时候杜希言已然参悟透异世修炼昆庐仙术的方法,整体实力恢复到相当高的境地。
汉字后面是杜希言用本地的文字留言,非常简单的几句,劝勉进来的幸运儿要珍惜难得的机缘,要保护洞府的秘密。
杜希言留字的后面有首位进入此洞府的本界幸运儿的留言,也很简单,只说道机缘巧合下发现这个地点,感谢前人,并希望后来人遵从叮嘱共同维护此府,最后是建议每一代的有缘人在屏风上留下姓名和第一次进来的年月,从其留下的年号看,是两千三百多年前,也就是说此洞府空置了一千四百余年。
屏风上已经留下了四十一个人名,吕斌的名字在最后一个。
于文此刻异常激动,这里是师父亲自建造的,难怪从打开机关开始一直到打开屏风前总觉得很多东西似曾相识。
他从至灵心戒取出笔墨,挥毫在师父的留言底下用汉文写下:“饮水思源。徒儿于文遥拜,叩请师父金安,三顿首。”并且端端正正地跪下来朝师父的手迹磕了三个响头,最后才在吕斌的名字之后用本地文字签下姓名和时间。
花了些时间将心绪平复,于文再次检视整座洞府。
杜希言完全用昆庐门的仙法兴建的临时避难所,只有灵脉灵气在两个体系下通用,其他的一应设置、器具对灵根体系下的修仙者而言全都无法认识和使用,而在于文眼中就非常有讲究、非常有用处。
譬如厅左房间,灵根体系下的修仙者不可能确切知道这里是炼器房。仙缘体系下炼丹、炼器都使用鼎器,而不象灵根体系下炼丹用炉、炼器用鼎。灵根体系下无论炼丹、炼器普遍使用地火,高阶的修士才会使用自己修炼多年产生的本命真火。
仙缘体系下初始低阶鼎火可用木柴、木炭,稍微高级一点就开始使用本命真火或者是用聚灵阵聚集天地灵气直接将灵气当作燃料点燃仙火。仙火在使用过程中或多或少会有火力上的泄漏,炼器房地面的琉璃圆斑就泄漏出来的仙火火力烧就的。
炼器间里,三面的橱架是炼器或者炼丹时摆放原材料以方便取用而设的。还有起居间小石几上的容器叫做钵盂,是另一个世界盛装食物的碗,它在灵根体系的修仙者眼中就是一只模样新奇的普通石制容器。
于文注入昆庐仙力后它很快变成紫玉材质,晶莹剔透、灵光四射。他激活钵盂将神识浸进去读一会儿,叹道:“是仙器,最初仅仅下品下阶,搁在此地四千多年久受灵气蕴养已然自行进化到中阶,只差一步就晋入到上阶,若能炼化,它的威力只怕比乌荆刺发簪更强,师父真的很奢侈呐。”
再深想一层他便释然:一部分替劫用的器具仅对品级有要求,师父将这类仙器做成生活用具,省事省力省材料,还兼顾日常生活方便,估计这只钵盂是当年做得多了富余下来的,因为不怕这个世界的修仙者看破,所以都懒得带走。
于文根据现场印痕推测,师父遗留的物品应该不止一件,能搬得动的东西只剩下钵盂,他判断前面的人出于对创始者的崇敬没有动洞府的固定设施,但拿走了非固定的东西,他们期待拿走的东西是是某种宝物。实际上大部分应该是,可惜仙缘体系下的宝物对他们而言是彻头彻尾的凡物,没有任何激发、使用的可能性,唯独钵盂因材质太普通又不怎么实用才无人拿走。
唏嘘感叹一番后,他开始重新布置洞府,洞府的各项功能在他手中充分地利用起来。他不必靠灵脉修炼,也没有养伤的需要,所以将起居室腾出一半炼丹,厅堂用作制符,将至灵心戒里不太要紧的图书放进书房以腾出部分储物空间。
炼器材料可放进橱架以腾出大量储物空间,橱架里有特殊功能,启动后能够有一定的空间储物功能,能保证材料的安全稳定,并且主动以灵气润养它们,使材料在被投进鼎器前保持最佳状况。
起居间的云床、炼器间的地面都有一些看上去象是装饰用的花纹,实际上这是聚灵阵阵符,比他目前掌握的等级要高。
于文在洞府忙碌数天,按照昆庐门的规范布置完毕,看看计时的装置,已经过了三个月期限两天。他收拾一下出来,到烽火台启动报平安的讯号器。
三个小时之后,陈柖棠乘着小艇登上孤岛。
“哈哈哈,于师弟三个月去哪里快活了,真的半点踪迹都找不着,看你红光满面的模样,一定大有收获吧。”胖子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师兄说笑吧,我不敢呆在山门内,在外面随便找个荒山野岭住下,风餐露宿的怎么可能面带红光。”于文笑着迎上前塞只小瓷瓶给他,“一点小礼物不成敬意,请师兄笑纳。”
陈柖棠打开看过一眼,是二十枚上等的金坤丹,市值二十块灵石左右,他一边塞进袖兜一边道:“你太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呢。”
“这里的事情也还顺利吧?”
“很顺利,你走后第三天,上面派的人就上岛现场看过,他们回去后上面一直到现在都没任何消息传来,我报你重伤濒死也没人来查。”胖子故意道,“你现在已经回来,我回去就报你伤愈上工,以后你的月份灵石和灵药自己领吧。”
“不行,说好了归师兄拿的。”于文断然拒绝。不是他害怕,而是的确有这方面的必要,胖子报他重伤并领走他的份银,三个月后再报他伤愈仍然领他的份银,这样一来一去就让人确信陈管事在吃空额,胖子在边沼分堂的权势极大,外人会将孤岛视为其保护下的地方不敢靠近,可以省掉很多骚扰和麻烦。
于文进一步补充道:“如果以后有收获,我仍会继续孝敬师兄的。”
“呵呵,师弟总是太客气。”胖子理所当然地不再提此事,问道,“你接下来常住此岛吗?你的资质很一般,不收月份钱修炼怎么能有提高呢?”
“我打算以后靠在山门外设陷阱猎取妖丹混日子,此岛当作回山时的住所,等两年后风头过去再正式回分堂,那时节还请师兄多多照顾。”
“好说,好说。”还有两年的空额可拿,陈管事心情不错接着道,“对了,你不在的三个月,有位曾师兄来寻过你一趟,还有位晏师姐寻过你两趟,他们都留下话希望你回来后同他们联络,你要不要联络他们?”
是曾武和晏影,于文很想念他们,却只能坚决地道:“算了,他们是金丹长老的真传弟子住在内山,我去见他们不方便,更不想打扰他们的静修。”
“那就好,”陈柖棠笑着道,“以后师弟来去孤岛,还是跟我打个招呼吧。”
“一定。”于文陪笑着道,心里将省略的两个字补充:“才怪!”
第58章 母鼎
“老虎来啦!”
森林深处的一个伐木场上,随着这声尖叫响起,人们慌乱地抛下手头工作,拿起专门防猛兽的器械往空场地上聚集。
五十步之外的树林里,一头高大的吊睛白额斑斓猛虎正在窥视。
伐木工散落在木场周围,总有人离得远、跑得慢,有个工人落在后面距离大队伍尚有六十步左右,被老虎截住。
“坏啦,是小林子,他会被老虎叼走的!”人们认出来,有人惊恐地大叫,有人因此哭泣。
猛虎找到目标,两三个纵跃追到慌了神扭头逃向森林深处的小林身后,正要从后面扑倒他。
三个拳头大的冰团从侧面飞过来击中老虎的眼皮、顶额和鼻子,力道不小,打得它半空中滚落到地上。接着又是三块拳头大的石头砸向它,速度和力度比刚才的小一些,老虎跳避躲开。第三轮飞来的是三个火球,老虎躲开了两个,被第三个打在后腿上烧起来,吃痛后放弃捕食掉头逃进森林。
“是朱实仙师,朱实仙师来啦。”
人们发出欢呼,纷纷迎上前,于文手拉惊魂未定的小林同他们会合,笑着接受人们的欢呼和感谢。
那天同陈柖棠会过面之后,于文再次潜行离开玄阳宗,一头扎进东边的原始森林深处。内地与边境的一大差别就是内地的森林不是每一座有妖兽,玄阳宗外东边的原始森林就是这种。
普通森林深处一般有伐木工场,于文找到其中一座借住并建炉炼铁,他的目的自然不是给伐木工人打造工具,而是为制作一只母鼎做准备。
建造替劫仙府的工作千头万绪,归结起来有大量的炼器工作需要完成,而且必须使用标准的昆庐门炼器鼎炼制。由于法则体系的排斥性,用于旋照期以后的替劫器物必须保证纯正的仙缘体系器物性质,这也就排除了他购买这个世界的炼器鼎作为替代品的可能。
其实于文也不愿意购买炼器鼎,一方面是因为这种东西价格巨贵,另一方面基于法则等级上的差异,仙缘体系下的鼎器可以兼容灵根体系下的炼器,反过来则不行,所以直接制作标准的昆庐门鼎器是最优选择。
昆庐门的功法从炼器中修道,制作鼎器是一门基础课程,于文已经学习过基础鼎器的制作方法,要制作出正宗的昆庐门标准鼎器就必须先制作一只母鼎。
母鼎,顾名思义就是鼎器之母,是用于制作鼎器的鼎器。在仙缘体系下,高阶的修仙者可以跳过这一步,于文的道行太浅只能从最基础的工序做起。
第一步是提炼材料,简单讲就是用普通铁炉提炼出初步材料,制造出一只初级提炼鼎器;然后用它进一步提炼材料,制造更高一级的提炼鼎器;如此重复,直到提炼出来的材料达到制作母鼎的标准。
第二步是分步铸造,一只标准母鼎共有八十一个部件,每一个部件都要消耗掉数只分级提炼鼎才能铸成。
第三步是合铸,就是将铸造成功的部件合铸成一只完整的鼎器。
三个步骤都使用普通凡火完成,提炼材料和打造部件的过程中会运用大量仙家炼器手法和法诀,由此最终成型的母鼎才能够经受住最低级别仙火的火力。
当能够运用仙火炼器的时候,器物的品质、等级马上跃升一个层次,使用母鼎可以直接提炼出符合仙家鼎器要求的材料并铸造成部件,由此组合铸造的鼎器才是标准的仙缘体系下的鼎器。
可以想见鼎器的实际制作过程非常复杂,制作要求非常精细,任何一个小暇庛都将使最后的组装失败,它的成功率很低很低,这意味着他可能要经过无数次失败、浪费许多材料、搭上大量的时间及精力才能取得成功。
对于文来讲,制作母鼎的过程既是他修炼昆庐门仙法的最佳途径之一,也是他提升昆户门炼器技法、积累经验的重要方式,更重要的是母鼎将为他打开铸造更高等级鼎器的大门,给他未来亲手炼制仙器打下基础。
普通木材燃烧产生的火是天地间最基本、最普遍的能量释放形式,它不因不同世界下法则的差异而不同,唯有用它铸成的母鼎才可以排除法则差异的因素保证纯粹性,这样一来就需要大量的普通燃料,所以于文才会进山到伐木场居住。
老虎袭击的危机过去,伐木工们很快散开,拿起工具继续自己的工作。有几个孩童跑过来热闹地竞相叫嚷:“朱实仙师,你烧的炭快好了。”
于文道声谢跑回自己的住地,木炭燃烧产生的热量很高,能够提升提炼材料的效率,所以他一边制鼎一边烧炭,有时候不能两头兼顾,就委托伐木工人的小孩代为看顾烧炭场。
跑到烧炭场边观察火焰颜色等要素,果然火候快好,稍等一会待火候刚好时他迅速盖灭明火封堆,几天之后便会有数千斤上好精炭可用了。
这边刚做好,炼铁庐那边设置的装置发出警报,他马不停蹄跑回去,是用混元葫芦浸泡的铜、铁等等材料的时辰到了。
提炼材料和铸造部件这两个步骤是纯粹的水磨工夫,没有任何投取巧机或走终南捷径的可能,只能按部就班地一步步来,耐下性子不断地做重复的工作。如果非要说有特殊之处的话就是用混元葫芦的水浸泡材料一项,于文实在无法放弃加入这一道特殊工序的念头。
祖叔陶勋之口已证实混元葫芦出自天界,那是下层世界的源头,所以它的特殊功能应该对制作母鼎有利。于文将买来的铁、铜、金、银等等金属材料切割成两三分大小的细块,按照提炼时的配比放在同一只容器里用葫芦里的水浸泡。
这样做的效果并不能直接缩短每一次提炼所需的时间,但是却大大地提高了提炼的效果,产品的品质普遍能保持在一个相当高的水准上,无形中减少了因为产品不合格造成的时间浪费。
按照一只母鼎八十一个部件、每个部件最少经过三级提炼计算,光是三个等级的提炼鼎器就有两百四十三只,平均每只消耗材料重量按照一百斤计算就是两万四千三百斤,如果考虑到某些批次提炼的产品或者铸造部件不合格的因素,他采购的那十万余斤金属材料或许还不够用。
夕阳西下,伐木场收工,食堂敲响开饭的铁铛。
“仙师大哥哥,吃饭了!”小孩子们在屋外叫。
“来喽。”于文放下手中的活,拿起紫色的钵孟一溜烟跑进大食堂。
伐木场的工人都已经在食堂坐好,奇怪的是大家都端着碗没动筷,看见于文进来后一个个热情地招呼:“化我的缘吧,我的饭菜足。”
于文笑嘻嘻地同大家打招呼,来到其中一名妇人面前,捧着钵盂道:“吴嫂子,求您一碗饭食,化您一场机缘。”
吴嫂子开心地答应,将自己碗里的饭菜使劲往钵盂里划,直到他叫停不止。
于文拿着化来的大半钵盂饭菜找个空位,将它放在桌上,双手合什,一边闭上眼口中念念有词,一边冲它连鞠三躬,眼开眼后又在钵盂上方双手比划似在画图形,做完这些才坐下吃饭。
吃完一钵,到外面冲洗干净再进来,食堂里的人再次竞相邀请他来自己处化缘。如此重复三次,于文化足三钵盂饭菜,大伙儿这才放心吃自己的。
有人笑道:“朱实仙师真是有趣,每回吃饭都要化缘,弄出这么多花样,一日三餐,每天化缘八次,也不嫌麻烦。”
不少人附和,以此为谈资议论半天。于文只笑着埋头吃饭并不接话作答。
他这样做自然有番道理,紫玉钵盂是件下品中阶的仙器,要将它收为己用就必须真正启动它,启动有两种途径,一种是炼化,另一种就是现在这个方式——化千家缘,吃千家饭。
钵盂本是一种食器,在仙缘世界的僧人手上它是乞食化缘的工具,所以“化千家缘,吃千家饭”也能启动它,当然每化一次缘都需要进行特殊的仪式并施展特定的法诀。
原本这种方式有个讲究,必须是不同的家庭和不同的饭菜,还有一定的时间间隔,在这个异世却有了变化,于文第一天无意中发现哪怕是向同一家重复化缘也可以,只不过每天有总数十次的上限。
饭中饭后伐木工们总喜欢聊天扯谈。有人向于文道:“仙师,我下午不小心将大锯折断了,您能不能给修一修?”
于文点头:“没问题,等会儿拿到我那里连夜给你弄好。”
“仙师,我家的三儿被虫子咬了,全身起疹子。”
“我有草药,饭后你来拿吧。”
有个妇人道:“小仙师,我的五妞儿下个月满十二岁,许给你做老婆吧。”
人们哄堂大笑,你一言我一语地打趣于文。
“怕你们了,我吃完了。”于文狼狈地收起钵盂逃也似跑开。
“哈哈,小仙师脸皮薄,脖子都红了哟!”在他身后是人们的善意哄笑。
枯燥、单调、重复的工作日复一日地继续,入冬不久大雪封山,木场停工,伐木工们大都选择住在工场,在暖和的木屋里烤火或者到打铁庐里给于文打下手,今年的漫长冬季比往年多了点乐趣。
于文的制鼎工作进展顺利,冬季即将结束的某夜,伐木场的人们被一声巨响惊醒,开门看见于文房屋方向红光冲天。
“走水啦,快救火呀!”人们呼喊着拿起家伙奔过去。
到近前一看,哪曾有火?只见打铁庐的屋顶不知怎么被掀掉,四壁墙往外倒得只剩一小半,于文正抱着一只三尺高、通体发红光的三足鼎傻笑不已。
“仙师你怎么啦?”人们关切地问。
“成功啦,我要做的东西终于做出来了!”于文笑得喘不过气。
“恭喜,恭喜。”人们纷纷道贺。
忽然有人冒出一句:“仙师事情办完会不会离开我们?”
于文的大笑一下子凝固,入秋进山到现在冬季即将过完前后六个月多一点,同这群伐木工住在一起朝夕相处,他已经被这些纯朴的人们所打动,突然间发觉要离开时心里很不是滋味。
“深夜吵扰大家,实在过意不去,大伙儿快回去睡热炕吧。”
“你的房子都垮了,寒天冷冻的怎么办,到我家将就一晚,明天大伙儿给你修好它。”
“我是仙师,自己能弄好,明早你们再来看,我的房子就已经复原了。”于文婉言谢绝。
大伙儿在他的力劝之下渐渐散去。
第二天一早,人们早早起来拿起工具来到于文的屋子前,惊讶地发现房子真的修好了。
于文从屋子里走出来,笑着说道:“你们不是老问我为什么每餐吃饭要拜饭碗吗?”
“是啊,为什么?”
“我今天就告诉你们答案。”
于文从怀里掏出钵盂,用右手托起举过头顶,左手并指如剑猛地往斜上方一指,大喝一声“咄”字。钵盂放出耀眼的紫光,然后一道彩虹从钵口飞出,另一端罩住一里外的一座小山头。
“收!”随着他吐出真言,彩虹带上被虹光罩住的小山头收进钵盂里。
人们看得目瞪口呆,有人不禁道:“我的妈呀,用这个伐木,咱们都不用做事了。”
“感谢各位半年来对我的照顾,今天是我离开的日子,在我的屋子里给大家留了点小礼物,以后大家要多多保重,如果有缘再会吧。”
于文眼中噙满泪水,他大声地说完这些话后背上衣服爆裂开,一对三丈长的翅膀伸展开,轻轻一振腾空而起,转眼间插上云宵迅速消失在天边。
第59章 建府的基础工程
于文回到边沼分堂后立即找到陈柖棠。
胖子热情地道:“于师弟呀于师弟,你老人家神龙见首不见尾,想找你都找不着,你究竟藏哪里去了?”
“我偷偷溜出岛在外面瞎晃荡,有急事找我吗?”
“倒没啥大事,两个月前总部的人来查你的身份牌,幸亏我有远见让你将它放在我这儿,我帮你应付过去了。”胖子说得很轻松。
身份牌是每名正式弟子唯一的身份标识,只有脱离宗门或者死亡才销毁,上面查身份牌意味着有人想要核实他的生死。胖子说已经应付过去,那么于文在玄阳宗的正式外门弟子的身份就仍然有效。
“辛苦师兄!”于文赶紧拿出个小袋子,“不成敬意。”
这次仍是二十枚上品金坤丹,陈柖棠满意地收起来:“师弟,我有个问题一直很想问你。”
“师兄想问什么?”
“玄阳宗是个大门派,山门警戒森严不是谁都可以任意进出,你总能不声不响地自由来去,究竟怎么做到的?”
“呵呵,插上翅膀飞出去的呗。”于文开了个玩笑,真真假假地道,“其实宗门里面这么大总有地方可以藏身。”
胖子见他口风紧,便道:“你忽然回来找我是有什么打算吧?再过不久冰雪一开始融化毒瘴就会封岛,要不要我为你安排一下?”
“我想提前同师兄打个招呼,毒瘴封岛的三个月我会想法到外面猎妖丹,有点积蓄后,打算隐居岛上潜修一段时间。”
“好啊,我提前帮你做准备。嘿嘿,如果你在外头猎到不错的妖丹记得给我留一份。”陈管事拍着他的肩膀笑着补充,“这趟出去别再苦着自己,看你现在这副又黑又瘦的模样,真让人替你担心。”
冬雪在立春之前便开始融化,随之沼泽的水面毒瘴渐起,大白天也覆盖着厚厚的淡绿色的浓雾,孤岛更是整个被这种毒雾覆盖。
于文在毒瘴封岛之前悄悄上岛住进小灵脉洞府,有母鼎在手他的建府大计终于可以正式启动,正好利用这段时间炼制自己的第一只鼎器,然后开始炼制替劫和护山大阵所需要的各种器具。
炼制鼎器的过程与制作母鼎差不多,区别在于鼎火直接使用仙火。昆庐门记载的鼎火种类很多,于文目前只能勉强催动最普通的文武火,而且是其中火力最弱的等级。
洞府炼器房地面保留着当年杜希言刻画的炼器专用聚灵阵符,只需要启动即可正常运转,难的是发动火诀。
母鼎摆在琉璃圆斑正上方,聚灵阵启动后将灵气聚集到器内,于文掐出文武火的火诀运转道力,结印,发诀,鼎内灵力一阵扰动,火焰却没有产生,他的法力差了一点点冲不破临界点。
于文接连试几次都没成功,就象隔层薄薄的纸而他始终捅不破。着急上火的时候他忽然灵机一动,想到自己身体里其实有顶级的仙火,就是他的筑基仙器五色火龙,那可是天地本源的仙火之一。
于文在控制台上闭目凝神,将太元混一心法一遍又一遍地运转起来,杜希言曾经讲过此功法只在筑基时有效,之后无需再用,就算用也不会有用,事实似乎果真如此,功法的运转没有在体内产生任何的灵力变化。
在上次抗击心魔的经历当中,于文用亲身经历发现反复运转此功法,有某概率能够触动他目前还无法催动的筑基仙器。这一次,当他锲而不舍地运转到第九十一遍时,沉睡在他紫府内的五色火龙轻轻动了一下身体。
顿时一股热力从紫府内涌出来,毫无滞窒地快速转遍全身经络,于文抓住机会尽力控制它遵循文武火诀的线路流转,果真水到渠成,一直突破不了的临界点一下子冲过去,呯的一声响,从母鼎中冲起三尺高的火焰,一半明黄耀眼疾速喷涌,一半淡蓝舒展好似轻烟飘荡。
随着火焰冲出,四周空气的温度骤然升高,反将于文烫了一下,他赶紧施展控火印诀将火焰压回到鼎器内,刚才被一下子烧红的鼎身渐渐恢复常态。
在聚灵阵的保障之下灵力源源不断地燃烧成文武火,于文将准备好的材料投进鼎中开始炼制正式鼎器的部件。
用仙火的效果就是不一样,速度比用柴火木炭烧不知快多少。然而问题也来了,他第一次用仙火十分陌生,而炼器一旦进入到使用仙火的层次,仙缘体系下成功率极低的问题冒出来,在将昆庐门炼器术的部分原理应用到灵根体系炼器时能收到大幅提高成功率的效果,然而现在是实打实的昆庐门炼器,没有半点取巧的可能,所以失败接连而至。
两个月后,在消耗掉超出一倍的材料和时间之后,于文的第一只正式鼎器终告炼制成功。尽管只是一只仙缘体系下十分低级的丹器鼎,这只用无数次失败经验和昂贵材料堆出来的鼎器还是让他非常自豪。
他在第一只丹器鼎上印上汉字“肇”,以纪念肇始之功。肇鼎最高只能炼制仙缘体系的灵器,灵器是残次品的下品下阶下等仙器,威力很低,甚至比不上这个世界的灵器。
不过于文很满意,本次替劫使用灵器已足矣,并且只在品质的纯正性上有要求。此外,仙缘体系的阵法威力来自于组阵器物整体协调所调运的天地之力,对阵法之器的品级和威力的依赖程度不象灵根体系下那么深,所以灵器也能够实现设定的护山大阵的要求。
因为买到阵盘的意外收获,于文对护山大阵的紧迫程度没有最初那般高,所以他的炼器计划有所变化,头一批炼制的只是大阵最核心的阵器和替劫灵器中最核心的几件,由此他可以在品质上提高要求。
再一次付出比预计中多出一倍的材料和时间,于文将头一批昆庐灵器炼制成功,时间到了入夏后的第二个月。
于文先去找到陈柖棠。
胖子看到他迫不及待地道:“于师弟晚来一个月,一定是收获丰盛舍不得回来,有什么好东西快让我看看。”
“惭愧,这我趟出了意外,受伤耽搁了时间,收获为零,只能用陈货孝敬师兄了。”于递上一个小袋子。
“师弟受伤了,不太要紧吧?”胖子一边关切地问,一边打开袋子,里面是五枚二级沼泽妖兽的妖丹,这是去年妖夜的收获,值五百块灵石,他的脸上堆起了笑容,“回来就好,你在岛上休养的事我已经安排好,不会有人打扰你的。”
“岛上太荒芜,住着不舒适,我打算稍微收拾一下,应该没关系吧?”
“哈哈,你尽管放手折腾,就算拆掉整座岛也不会有人管你,最多我上报此岛在妖夜中被妖兽所毁。”
“对了,今年的妖夜在哪天?”
“入秋后第二个月圆。”陈管事精神一振,亲热地拍着他的肩膀道,“你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做准备,好好干,我很看好你。”
看好个鬼,是想坐等着分钱吧!于文肚子里暗骂,脸上装出愁容道:“去年妖夜我九死一生差点挂掉,现在有伤没好利索,今年妖夜只能到岛外躲一躲。”
陈胖子笑容僵住。
于文赶紧道:“好在沼泽的妖夜不只一处地方发生,也不只一个时间发生,等养好伤我与师兄联手另找时间地点干一票。”
“呵呵,”胖子干笑,“只能如此了。”
得到分堂管事的口头保证,于文放开手脚实施建府计划。
他选个吉日良辰动工,将灵铲取出往灵石槽一次性塞进十枚下品灵石,催动灵诀。灵铲飞到半空变成铲口阔达一丈的巨物,铲口金光四射坚硬锋利,切割岛上的青石就象切豆腐一般,在他的指挥下一铲过去就铲掉一丈见方的土石。
于文以岛岸南端的高点为基准水平,从南面向北铲成平面,直达北端的哨所峭壁脚下,将孤岛三分之二的区域削成一个高出沼泽水面四丈三尺的大平台。
接下来以平台外缘为基准往内平行一丈画线,沿这条线将线内的地面整体挖下去两丈,形成一个近二十亩的巨大深池,贴池底掏出十八个倾斜的排水沟。
然后他拿出混元葫芦,用水反复冲刷和清洗整个岛屿。要知道沼泽生物不只在妖夜才登陆,过去无数岁月中有无数登上孤岛的沼泽生物死在岛上,尽管它们的尸体在第二天的太阳下化成剧毒脓水后被彻底蒸发干净,地面终究被浸染过,长年累月下来土壤、岩石已被侵蚀得很深。
替劫府第很有讲究,包括护山大阵在内的整个建筑群的地基不能建造在被污染过的土地上,所以他在正式建府前首先要做的事就是用洁净的水反复冲洗消毒,在用来冲洗的水中他掺进了边沼分堂特有的专用消毒药粉。
反复冲洗消毒三遍,将污水排干,于文开始做另一件体力活——回填挖出来的巨坑。先往坑底填上一层碎石,再撒上细沙石,湿水沉降,用法术夯实。如此反复填料、夯实,当填埋到离地面五尺距离,于文将护山大阵的最核心压阵灵器施法安放在预定的位置,再在预定建造房屋的位置立起上百根底桩。
接下来又是填石、填沙,直到恢复到平台平面。这两个土方工程耗费掉于文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石头、砂石都得从玄阳宗山门之外采取,他的将所有能用的储物容器都用上,包括至灵心戒、师父留下的储物指环和紫玉钵盂,来回跑了十数趟,历时一个多月。
但这还不是全部的土方工程。接下来于文在大平台的基础上填高三丈,使用的是经过简单削面处理的方形大石和细沙、泥土,中心部分用法术作整体石化处理,越往上垒泥土的比例越高,最终将孤岛改造成下大上小、形如高背靠椅的坐北朝南的梯形台,顶端平台紧贴北面的哨所峭壁,面积共约十亩多一点。
于文还沿平台外缘建起宽三尺、高四尺的石头矮墙,形成巨大院落,只在正南面中轴线上开一张大门。
院落偏北预定建房的位置,留出四个五尺深基坑,埋在最下方的底桩刚好露出一截。于文在基坑里施法安置好护山大阵的第二级核心压阵灵器以及替劫仙府的核心灵器,再用特制木构件和符篆将房屋基桩牢牢固定到底桩上。
计算日子,妖夜应该到了。
于文提前五天停下工作在院内设置阵盘、阵旗,阵盘覆盖范围最大三十亩,能够完全保护新建的院落以及北面的峭壁,尚不能完全保护整座孤岛。护山大阵的几个最核心的部件已经装好,可以产生大阵约一成半的防御力,两套装置互不干扰又能同时发挥作用。
作为补充,于文在院落之外的护坡上用昆庐灵符大量设置奇门阵和法术陷阱。前两个多月铲出来的被污染土石都被他填在孤岛南面,使孤岛往南面往外推出几亩,这块填出来的缓坡上则没有布置。
月圆之夜,于文手执铁弓在石墙上巡逻,漆黑的夜幕下孤岛周围传来阵阵喧闹声,时不时有妖兽的气息飘过,好在由于准备充足普通沼泽生物最多爬上南面填出来的缓坡上,没有沼泽妖兽登上本岛地面。
吵嚷一宿,岛上安全。
第二夜基本上仍如前晚一般,唯独后半夜有只可能是三级顶阶的妖兽试图冲击新建的院落,被阵盘和护山大阵的双重防御挡住没进来得,遂在阵法保护不到的地方闹腾一阵后悻悻而去。
翌日天亮,于文下去察看,新建的护坡下端被妖兽刨掉一大块,所幸情况不算严重,很容易就修补好了。
第60章 沼泽中的天堂
冬去春来又一年伊始,孤岛一如往常地被毒瘴淹没,入夏之后覆盖大沼泽的毒瘴消褪,笼罩孤岛的浓雾淡了一些却没有散尽。
难道孤岛被外来的妖兽或者人类修士占据?边沼分堂渐渐传出议论,分堂管事陈柖棠坐不住了。
陈胖子在一个晴朗的早晨乘艇驶到孤岛,从水面靠近看视线仍然被薄雾阻挡,他按照习惯绕到岛的南面,惊讶地发现岛南多出一块碎石填就的缓坡滩涂。
下艇登陆穿过滩涂,透过雾气隐约看见原来渡口被拓宽的台阶,陈管事打起精神进入雾中走过去,走了一会居然没能走完短短的十步距离,周围雾气越来越浓,很快三步之外不能视物。
陈柖棠明白自己中招了,马上停下并拿出一只长柄斧,催动起来斧上灵力聚集发出明亮的金光逼向雾气。
雾气仅被逼退三步距离再不退让,胖子急了,浓雾中辨不清方向,神识感应受到压制,出于对未知的恐惧,他将长斧进一步催发,此物是灵器,斧上发出可怕灵压,金光耀眼,雷霆一击即将发动。
“是陈师兄吧,我马上来接你。”一个声音冷不丁地冒出来。
“于师弟,你搞什么鬼?”胖子辨出声音,长斧的法力反而加大几分。
周围的雾气潮水般往两旁分开露出两端的景象,胖子发现自己面对的方向居然是来时的碎石坡,台阶其实在身后。他转过身不禁呆住,孤岛已经大变样,平空长高七丈变成一座小山,渡口台阶长长地延伸向山顶。
于文跑到面前:“呵呵,太忙了,没及时看见师兄上岛,别见怪。”
“你真的是于师弟?”胖子收起斧子,语气仍有点不确定,“搞什么名堂?”
“只是在岛上建了座宅子,这件事你同意过的,择日不如撞日,正好请师兄到我的新家坐坐。”
“你当时只说随便弄几下的。”
“最开始确实只随便收拾,去年得知宗门决定放弃所有沼泽里的岛屿后才开始动大工。”
两人边说边拾阶而上,爬上二十级台阶穿过雾区后眼中景象立马大变,身后哪有半点雾气,视线无遮无拦、沼泽清晰在目,上方阳光直落照遍全岛。
台阶两边是树林和灌木丛,这些植物和景象不应属于沼泽所有,而应当出现在深山森林,唯一不太协调的是所有的植物看上去象移植不太久。
台阶尽头迎面一扇宽大木门,八尺高的石墙在两边树丛的掩映下伸向远方。
门后是木桥,石墙内侧沿墙脚挖掘宽一丈多的沟渠,水流淙淙,沿岸用不大的圆石垒边,栽种花草、垂杨等植物,沟渠两端伸到远方的峭壁下。
走过木桥就踏进巨大的前院,前院被中轴线上宽阔的条石路一分为二,两边都有碎石曲径穿插其中。
左边院以花草坪为主,设有几处石桌石凳,靠外侧一口七分大的池塘连通墙脚沟渠,池边三座小型风力水车,半借风力半以法术驱动将池塘里的水提升到一丈高,以竹管引到石墙顶端的引水沟渠,由此形成整个院内水流循环不绝。
右边院近侧栽种四季鲜花、香草,远侧开辟出大片整齐的田地,种植粮食果蔬和一些常见的灵药植物。
院子的正面是一座宽达七丈的房屋。数十根粗大的木桩扎进碎石地基,房屋建在木桩上,地板离地四尺,屋顶离地三丈多,顶部稍短的屋脊和不高的屋檐之间形成的长而陡的斜坡屋面全部用厚厚的茅草铺就。
屋檐离地板仅七尺高,四面墙多推拉门,横向开窗,推门打开则四面通风透光。拾阶走进屋内,进深五丈,内部空间高阔,十余根粗大的承重木柱撑起屋顶三层梁檩斗脊,室内地面铺上草席,中间空旷,东西两侧用推门隔开,屋内仅设很少的固定式家具。
这栋建筑物无论从外部还是从内部看都透露出简朴、自然、舒服的特质,在它的后身两纵一横还有三座相同样式的房子,但规模要小些,各屋之间廊桥连接,环抱出一个不小的内部庭院。
内院斜挖一口小水池,池中和池边散置五座两到三尺高的山石,水面莲叶飘摇,院子中央栽种一棵古树,树冠亭亭如盖覆盖大半天空,树下一口石井,旁边一张小桌、两只躺椅。
北屋后面到峭壁下是座别致的园林,花溪、假山、奇石、小径错落有致,花草之间穿插种植某些稍珍奇点的灵药,最宽的石径通到北面峭壁上的哨所洞窟,此处的地面已经与入口平齐了。
陈管事参观完毕回到南屋客堂时仍赞不绝口:“于师弟懂得享受,我曾到过内山师叔、长老府第,论房屋样式与环境的协调以及居住舒适度都不及你。你一年的工夫建起如此规模的府第,简直就是沼泽中的天堂。”
“哪里,第一次建造房屋生疏得很,很多地方做得不好,要被建房的师傅看见会嘲笑死的。”于文话是这么讲,脸上颇有几分得意。
“所有的活全是你一个人做?”
“是呀,一年来白天晚上做不停,到现在仍没完工,你看油漆都没刷。”
“你真的只是炼气二级?是不是有高人在帮你?这么大的工程没有哪个炼气二级的人能在一年时间里独力完成,换作我绝对做不到,我都有些怀疑你是用秘术隐瞒修为混进玄阳宗的大修士。”
于文仰天大笑:“哈哈哈!我是经过重重甄选才被收录,怎么可能瞒过那么多师叔、长老甚至老祖?师兄太看得起我。”
“呵呵,其实是与不是都不关我的事,我犯不着操心。”
“师兄怎么这样讲?”
“唉,被伤心了,泄气了。”胖子流露出郁闷的神情。
“怎么回事?”
“去年秋天上面的朋友给我传信说总部要对部分分堂的人事作调整,我将主要精力放到这上面。”
“难怪,去年师兄约好选个妖日猎取妖丹,后来没了下文,原来为这事。这是大事,马虎不得。”
“想我陈柖棠为宗门服役二十年,当年边沼分堂没人愿意来,上面指派我,说好了有机会调我回内地,我殚精竭虑主持分堂的事务,为宗门做出了不小的贡献,为了办好差我连自己的修炼都给耽误,同一批任差的师兄弟现在全都炼气十级以上,就我仍停留在九级。”
“有所失必有所得,师兄不要太丧气。”
“得个鬼,历次人事调换都没我的份,反而一有狗屁倒灶的活便交到我这里办,去年到今年我托关系、跑门路活动半年,结果他妈的还是不予理会,我这辈子都耗要在边沼分堂这个边荒之地了。”
“哦,原来是这样。”于文明白他怨念的原因,劝道,“凡事要分两面看,师兄在边沼分堂位高权重一言九鼎,这里的人、这里的事你门清,真要是换个新的环境,人生地不熟的做起事来只怕没这里顺利。还有,凡油水大的地方那些大人物有几个不会往里安插自己亲信的,在那种环境下做事,动辄得咎,没被害死也被憋死。”
“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现在争的不是利,而是名,这么多年没升迁、没挪窝,在同年的师兄弟面前抬不起头。”
“人生在世图的是快活,快活的途径有很多种,举世闻名、天下敬仰固然是一种,但是风险太大、压力太大,还不如得实利快活些,宁做鸡头不当凤尾,师兄在边沼分堂要名有名要利有利,何必在乎外面的虚名。”
两人闲扯了许久,陈柖棠的心情好了不少:“于师弟真会解劝人,同你聊这么久我心里舒坦多了。前年他们把你弄来我这儿,我一看就知道你将来会是个人物,好好努力,我真的很看好你。”
“师兄怎么突然冒出这样的话?”
“你很聪明看透一些事情,懂得进退取舍,不然你早被弄死,这就是我看好你的原因。”
“师兄说笑了,总部那边还得靠您继续照应。”
“放心吧,正如你前年的预料,你对他们已经不重要,不会再费心思针对你了,下个月开始你正常到分堂领月份灵石和灵药吧。我已经绝了调动的念头,往后精力放到修炼上,看能否走运冲进筑基期。”
“师兄的资质也算不凡,只因俗务缠身耽搁修炼的时间和精力,如果能专注金丹大道必能有大成就。”
“大成就?三灵根能有什么成就,没筑基丹想筑基就他妈是做梦。师弟,你的好友晏影是方毓芷长老亲传弟子,方长老是丹库房护法长老,你能不能帮我托晏师妹弄一颗?”
“我会尽力,可不能保证,毕竟这两年同她生疏……”
“我明白,我在宗门混了三十多年都没能混到筑基丹,这种东西太抢手,不是绝对的关系确实很难搞到,只求你能尽力就行。”
“那是自然。师兄今天特地上岛不是光为聊天吧?”
“有两件事要同你讲。”胖子郑重地道,“头一件事,你用阵盘弄出大雾笼罩孤岛的做法太扎眼。”
“为什么?掌门宫下发的命令不是讲门下弟子可以自愿留守吗?”
“你知道为什么突然有这道命令?”
“不知道。”
“因为四位老祖根据种种迹象推测十年内沼泽必定会爆发一次空前妖夜,宗门不愿白白损失弟子,允许自愿留守只是走形式,就算留守也必须经所属分堂的批准并听从号令。你将北面的雾撤掉证明服从命令,然后尽快补办正式手续。”
“好吧。第二件事呢?”
“今年是吉武国各个修仙门派选青之年,入秋后就会举行,总部要从各分堂抽调人手负责接待、警戒方面的事务,你愿不愿意去见识见识?”
“什么时候,多长时间?”
“九、十两个月。选青大会是件盛事,每次都有数以千许的有灵根的凡人和已经踏上仙途的散修集中于此,宗门从总部、分堂抽调大批人手接待、甄别和考核、选拔他们,你可以借此机会结交总部和其他分堂的同门,有可能结识未来同门,积累人脉,对将来的发展很有好处。”
于文有点动心,可一听见时间长达两个月就打消了主意,目前替劫府第的灵器完成百分之八十,护山大阵完成百分之六十,不知为何两套东西一天没完成他的心里总是不踏实。
陈管事继续道:“选青的时候举办持续两个月的大圩集,本门师兄弟、外来的散修会到圩集上交易各种物品,说不准能淘到好东西。”
这个有点诱人,于文思忖一阵仍然放弃了:“算了,我是炼气二级的五灵根废人,谁肯浪费时间同我结交,如果只为淘到好材料就要受两个月的气那实在太不值得。况且总部有人看我不顺眼,我刚刚熬过来,还是缓一缓的好。”
“你说得也对,下次再参加更妥当。”胖子凑近道,“你神神秘秘不声不响挣下这么大的家业,身上肯定有不少好东西,要不要我帮你拿去换宝物?”
“也好,那就有劳师兄了。”于文知道这是管事大人老毛病发作变相索贿,因为目前仍需要他的帮助所以没有拒绝,取了几种沼泽妖兽的材料交给他。
“我最喜欢同你打交道,爽快、不用讲废话。”胖子乐滋滋收好东西,“吉武国的修仙门派有个传统,选青后次年各门派派出青年子弟集中到一地交流切磋,这届轮到玄阳宗东道,明年四月开始历时半年,外山将迎来吉武国大半的青年精英参观学习、斗法论道,你要做好准备。”
“他们会来边沼分堂?”于文吃惊地问。
“这种荒僻的地方谁愿意来,就算有,总部也不会同意,免得丢宗门面子,你心里有数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