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被抓
沈天离与傅小七此时才看见,昏迷不醒的蒋老夫人被两名御林军拖着在地上,二人脸色顿时黑沉下来,这是打算要了蒋老夫人的性命。
沈天离阴冷的眸光盯着御林军首领,怒斥:“皇上还没有判定康平侯府的罪责,你就这样虐待蒋老夫人,是想置她于死地吗?”
通敌叛国的证据都已经在康平侯的书房找到了,康平侯府将会是什么下场不是明摆着的吗?他是来抓人的,不是来伺候人的,老太太昏迷不醒走不了路,不这样拖着,难道还要背着抱着吗?
“晋王世子,这就有点冤枉末将啊,末将是奉旨来抓人的,至于......”老太太的是生是死与他何干。
沈天离不在跟御林军首领耍嘴皮子,走过去一只手将蒋老夫人扶起来,一只手拂开拽着老夫人的两名御林军。
御林军首领见此情景,连忙道:“晋王世子妨碍末将抓人,出了事情,末将可不会负责。”
“不要你负责,本皇子负责。”傅小七冷声道。
有了七皇子这句话,他也就不多加阻拦了,你们爱怎样就这样,他只要保证康平侯府的人都住进大牢就行了。
沈天离扶着蒋老夫人,走到蒋琅身边,示意抓着蒋琅的两名御林军放开蒋琅,两名御林军目光看向御林军首领,首领没有点头,他们如何敢放入。
沈天离见二人磨磨蹭蹭,抬起大长腿踹了过去,一脚一个,二人的身子迅速往后飞去,连带着蒋琅都往后退了几大步,差点就摔倒在地。
蒋琅站稳后,立即走到沈天离面前来,弯身将蒋老夫人背起来,眼眶里噙满泪水,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当两名御林军反手抓住他时,他直接就仓惶恐惧起来,周围母亲她们撕心裂肺的哭泣,呐喊声都听不见了。
他被乍然而至的灾祸吓坏了,将他平时引以为傲的冷静都丢失了,都不记得自己是康平侯府嫡长孙的身份。
蒋琅抬眼看向蒋少江,蒋少波以及蒋琦与蒋恪,他们都是惶惶不安,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
反而,比他小了几岁的蒋青是康平侯府最冷静的一个,他脸色苍白,精神疲惫,御林军反手抓住他的胳膊,他的背脊也是挺得直直的。
他还一力向御林军首领争取将祖母背起来,这时他才恍悟过来,作为家里的男子,不能就此倒下,哪怕明日就要砍头,也要撑到最后一刻,祖母母亲她们还需要依靠。
蒋琅背着蒋老夫人,一步一步紧紧跟在蒋青的身后。
康平侯府大门前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楚巍与廖庆八人也混在人群中。
御林军将康平侯府围起来后,康平侯府就不准人进出,当然,傅小七和沈天离要进侯府,守门的御林军还是拦不住的,毕竟身份摆在那里,就算是首领守在门口,也是无可奈何,得乖乖放行。
楚巍进不去侯府,只能焦急地在外面等着,廖庆几人得到消息后,也匆忙赶来,几人心急如焚,担心得要死,可是也无计可施。
凭他们的武功要闯进康平侯府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天子脚下怎能容得他们趁这个匹夫之勇,这种情况下他们不能给蒋青添乱。
“出来了!出来了!”有人大声喊道。
楚巍几人紧盯着大门口,只见御林军将康平侯府的人圈在中间,从大门口走出来。
看见蒋青好好的走在人群中,楚巍松了一口气,他适才生怕小师弟承受不住这一连串的打击,倒下去了呢。
可怜的小师弟,师兄这就将你救出来。
楚巍就要飞身而起,被廖庆一把拽住了,“你拽住我干嘛?我要去救小师弟!”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小师弟被抓。
廖庆沉着脸道:“蒋青如果想要逃走还用得着你去救吗?”
是哦,这些御林军怎么困得住小师弟,可是小师弟为什么不走啊?进了大牢可就没那么容易走了,楚巍焦急得大喊出声:“小师弟!”
廖庆连忙伸手捂住了楚巍的嘴巴,楚巍的一声小师弟淹没在四周嘈杂的声音里,并没有引起御林军的注意。
蒋青却是听到了混在杂乱声音当中的那声小师弟,循声望过去,看见了被廖庆捂住嘴巴的楚巍,楚巍正急得手舞足蹈,拼命地要推开廖庆。
蒋青给了楚巍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楚巍瞬息停止了挣扎,担忧的望着走在长街上的蒋青,眼泪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他没用!他不知要如何帮助小师弟。如果师祖师父他们在就好了,他们一定有办法救小师弟的。
楚巍灵光一闪,对了,二师兄在临安城,要二师兄想想办法救小师弟一家人,可是他不知道去哪里找二师兄呀。
楚巍宛若霜打的茄子一一蔫了。
楚岩杵在静雅斋三楼的一扇窗户前,遥望着从远处蜂拥而来的人群,眸光越来越阴狠,咬牙切齿,他们竟然动到康平侯府的头上来了。
得益于七皇子晋王世子二人的袒护,康平侯府的人没有被御林军反手抓住,而是行动自如的走进了刑部大牢。
康平侯府的主子全都关在一间牢房里,下人则关在另外一间牢房。康平侯府除了马厩里的马,以及饲养的家禽没有被御林军抓进大牢,有生命特征的个体都被他们抓起来了。
御林军闯进康平侯府时,小枣子刚好去了一趟茅厕正在回来的路上,小枣子见这些人凶神恶煞的样子,就知道不是好人,于是赶忙去找蒋青。
小枣子从御林军面前跑过去,御林军只是好奇堂堂侯府,竟然会让一匹马在府中肆无忌惮奔驰着。
不过他们是来抓人的,不是来抓马的。
小枣子找到蒋青时,蒋青已经被御林军抓起来了,小枣子仰头嘶吼一声,奔驰过去就要将蒋青身边的两名御林军踹开,蒋青呵斥住了它。
小枣子只能老老实实地退到一边去,御林军首领见到小枣子想要奋身救主的这一幕时,眼中绿光闪现。
这匹马,他要定了!
第92章 何其不公
就在御林军首领要吩咐手下将小枣子带上时,沈天离与傅小七来了。
之后的之后,沈天离将蒋老夫人扶到蒋琅背上后,小枣子就跑到沈天离身边,将咬在嘴巴里的缰绳甩到了沈天离手中,沈天离顺其自然地牵住了小枣子。
御林军首领欲哭无泪,他真的不甘心啊,“晋王世子,康平侯府已经查封,府里的任何东西都不能动,一切还得等皇上定夺。”
“哦?本世子没有动康平侯府的东西啊?”沈天离口气轻佻道。
御林军首领压住心中的怒气,伸手指向小枣子,证物都大喇喇的杵在这儿,还不承认。
“小枣子啊,它不是康平侯府的马,他是本世子买的马,不信的话,首领可以去马市调查一番。”沈天离如实说道。
御林军首领明明知道沈天离在强词夺理,但他也毫无办法,他没有这等本事,能够从沈天离手中将小枣子抢过来,如果事情闹大了,皇上也不会为了一匹马偏向他。
就这样小枣子跟着沈天离走出了康平侯府,看着蒋青在人群中走着,直至从它的眼前消失不见。
小枣子在沈天离身上蹭了蹭,眼眶含泪,祈求地盯着沈天离。
沈天离摸上小枣子的马脸,喃喃自语:“一定会将他救出来的,一定会有法子的。”
沈天离心中怒火暴涨,到底是谁在背后操纵这一切?
竟然将矛头对上了康平侯府,康平侯会通敌叛国,母猪都能上树啦!
刑部大牢里,蒋青用一丝内力帮蒋老夫人打通气脉,之后老夫人悠悠转醒,睁眼发现自己躺在蒋青的怀中,儿子孙子都围在她身边。
老夫人一时没有回神,纳闷今儿个是什么好日子,儿子孙子都围绕在她的身边,真是幸福满足啊!
不对,她的大儿子没在其中,老夫人神识回笼,她的大儿子不仅被人杀害,还被人诬陷通敌叛国,证据都放进了侯府。
几棵泪珠从蒋老夫人眼中滑落,想到自己的夫君戎马一生,为临澜国立下了不朽功勋,自己的儿子在临澜国建国前,在战场上冲锋陷阵,舍命拼杀。
建国二十余年,康平侯府对朝廷一直忠心耿耿,兢兢业业替皇上办事,如今康平侯府竟然落得个通敌叛国的下场,上天待康平侯府何其不公!
众人见老夫人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掉,除了蒋青与蒋琅,其余的人,有的默默流泪,有的轻声呜咽。
蒋老夫人撩起袖子将眼泪擦干,坐起身呵斥道:“都不准哭,咱康平侯府行得端坐得正,没有做过通敌叛国的事情,无愧于天地,就算明日被砍头了,到了地府也能理直气壮。”
康平侯府的女眷除了冯夫人与蒋媛二人在默默流泪,其他人都在小声哭泣,被蒋老夫人这么一吼,连忙拿手捂住嘴巴,止住哭泣。
媚姨娘更是怨念地看着老夫人,都要死了,连哭都不准他们哭。
康平侯府人口其实挺简单,大房,四个丫头,两个小子,一位夫人加上三位姨娘。
二房就更简单,蒋少江没有纳妾,只有一位夫人,两个儿子,女儿都没有生一个,蒋琅,蒋琦两兄弟又都没有成亲。
三房,蒋少波倒是纳了一名妾室,两个女儿都是夫人生的,一个儿子是妾室生的。
如今最闹腾的是最小的五公子,五岁的蒋翰。平常娇生惯养着,年纪小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这会儿被关在脏兮兮的牢房中,一个劲的哭着要出去。
众人如今那有心思去哄着他,蒋翰的姨娘进了牢房后,就一直瑟缩在角落里,理都没有理睬蒋翰,任其哭闹。
蒋少波狠心打了蒋翰一个耳光,哭闹不止的蒋翰才蜷缩在他姨娘身边抽抽噎噎。
蒋青望着牢房里悲戚的家人,喉头哽塞,父亲!您一定要保佑康平侯府度过这次劫难!
康平侯府的人被押进大牢后,楚巍立即想到去求沈天离与傅小七帮忙,他们二人一个是皇子,一个是晋王府世子,都能轻而易举的见到皇帝。
只要皇帝能多给一点时间,他们一定能够证明康平侯府没有通敌叛国,那份在康平侯书房找到的证据是假的。
在街道的转角处,楚巍找到沈天离。
沈天离牵着小枣子,心思深沉一步一步的走在长街上。楚巍走上去,直挺挺地跪在沈天离面前,哀求道:“请沈世子救救我小师弟,今后我必做牛做马,赴汤蹈火报答你。”
男儿膝下有黄金,憨厚耿直的楚巍,毫不犹豫为蒋青在大街上下跪求人,这个师兄可是疼蒋青到骨子里去。
沈天离连忙扶起楚巍,责怪道:“你这是何意啊,蒋青是我的~兄弟,我自然会出手相救,何须你跪下相求。”
楚巍闻言,泪光闪烁,他就怕小师弟出事了,沈天离他们就要与小师弟划清界限,以免连累了他们。
还好,不愧是他们结交了快一年的兄弟,沈天离没有离他们而去,还愿意出手相救。
沈天离没有回晋王府,去了他的一处私宅,与天香阁有地下通道相连的那处私宅。
子画已经在屋里等着,见楚巍跟在沈天离身后,愣了一下,公子还真是信任蒋青师兄弟。
待沈天离坐下后,子画即刻禀报刚刚得来的消息。
“何俊辉昨晚在客栈见了一个人,今早天一亮就匆忙离开了临安城,属下已派人跟在他身后,昨晚上那个人,出了客栈不久就甩掉了我们盯梢的人。”这一次肯定遇到了高手,要知道她派出的那两个盯梢的人是追踪能手,竟然在他们二人的眼皮底下逃脱。
遇到实力强悍的人,再多的技能在他面前也只是徒劳,沈天离眉头紧锁,示意子画继续说。
“是刑部侍郎于应平向皇上举报,死去的康平侯通敌叛国,证据就藏在康平侯的书房里。”子画愤恨道。
于应平表面上是皇帝的人,暗地里其实是平王的人,沈天离也是最近才查到于应平与平王暗度陈仓。
第93章 性命
于应平显然是受了平王的指使,向皇上举报。康平侯府通敌叛国的罪名一旦落定,于应平就立了首功。
平王与康平侯无冤无仇,也没有权势利益上的纠葛,为何要置康平侯府于死地?更何况康平侯已经去世了。
如今的康平侯府就是一只拔了牙的老虎,没有任何威胁。
“御林军从康平侯书房里搜到的证据,是一封康平侯与钟离国尘王来往的书信,与这次钟离国进攻颍州有关。”这个消息还是刚刚才传来的。
呵呵,沈天离冷笑两声,真是环环相扣啊!
“属下还查到,康平侯出事的那晚,陈正松是去巷子那头见一个人,那个人并没有现身见他。”
康平侯被一个人杀害了,陈正松要去见一个人,何俊辉见了一个人,又有一个人将证据放进康平侯的书房,还有一个人向平王提供了康平侯通敌叛国的消息。
这个隐藏在暗处的一人或许是几人,一步一步彻底将康平侯府推向灭亡的深渊。
“你派人去将康平侯的棺椁守护好,不得让人给破损毁掉。”虽说康平侯府已经贴上了封条,一般人是进不去的,但耐不住有些喜欢作死的小人,溜进去泄愤呢。
子画应下,准备退下去安排人手。
“等等。”楚巍喊住了子画。
楚巍看向沈天离,“已经有人在守护侯爷的棺椁了。”灵堂的油灯不能灭,蒋青他们做孝子的不能守在灵堂,总得有人替他们守在灵堂。
蒋青离开灵堂时,叮嘱在灵堂的黑子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要让御林军找到。御林军来查抄康平侯府,所有的东西都有可能翻动,唯独灵堂里的棺椁不去会动。
因为临澜国的人对死人很忌讳,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去开棺椁的。
御林军闯进侯府,肯定没有好事,蒋青未雨绸缪要黑子藏起来,怕他们一时回不来,没有人守灵堂。
御林军将康平侯府的下人和侍卫都抓进大牢去了,在牢房了还一一核对了名册,看有没有落下人没有抓到。
黑子与王小丫都不在这份下人名册上,蒋青只是让虎子保存下来黑子兄妹的卖身契,并没有去衙门去办理。
康平侯府也没有将黑子兄妹登记入册,他们二人其实还是有户籍的庶民,是蒋青私自请来帮工的。
黑子并不知道这些,还以为自己已经是康平侯府正式的奴仆。
楚巍并不知晓蒋青将黑子留下了,他说的有人在守护灵堂,是廖庆他们。
御林军将康平侯府大门小门都贴上封条,还留下一队御林军在大门前守着。
廖庆八人绕到宅子的后面,翻墙进了侯府,几人直往灵堂的的方向奔去,途中遇到从草料堆里钻出来的黑子。
廖庆八人,黑子虽没有见过,却是知晓的,因为王小丫如今就和他们住在一起。
廖庆几个糙爷们,一直是娘亲照顾他们的起居生活,如今出门在外,身边的一应事宜都不知要如何处理。
蒋青在他们入住半个月后,造访他们,到他们居住的屋子,推开门一股不可言说的气味扑鼻而来,蒋青以为走错了地方,这哪是人住的屋子,整个就是一个猪圈啊,又臭,又脏,又乱。
宅子里除了小小的庭院能立脚外,蒋青实在是找不到一处干净的地方。
这怎么行呢!以后,要是万一他要与他们共事的话,还得忍受他们身上的臭味,还得操心他们的生活自理问题。
蒋青在庭院里站了一会儿,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走了,留下廖庆几人站在庭院里风中凌乱。
蒋青一回去,就让虎子将王小丫送了过去,王小丫在廖庆他们这里,主要负责教导监督他们勤换衣衫,勤洗衣衫,勤洗澡,勤洗被子等一切清洁卫生问题。
小丫可不是来当丫鬟伺候他们的,顶多帮他们收拾整理一下房间。廖庆几人在小丫的调教下,如今他们个个走出来都清爽洁净,住的屋子里也没有难闻熏人的气味飘出来。
众人来到灵堂,廖庆几人噙着泪水跪在康平侯的棺椁前,迟迟没有起身。
康平侯是他们从小就尊敬仰望的人,并且誓死要报恩跟随的人,如今落得被人杀害,被人污蔑通敌叛国的下场,死后还有背上骂名。
“侯爷,我们穷其一生也要帮您洗脱污名,我们会尽全力保住世子的性命。”不会让您绝了后嗣,廖庆郑重许诺。
留下两人藏在暗处守护,廖庆带着其他人离开了康平侯府,现在的他们就像是无头的苍蝇到处乱窜,但他们还是期望能在短时间内找到有力证据,救出康平侯府一大家子。
他们还要做好劫法场的打算。如果皇帝一怒之下根本就不给康平侯府机会,两三日之内就结案,不是没有这种可能,钟离国已经攻打颍州,明日增援的军队就要从临安城出发。
现在的局势对康平侯府非常不利,皇帝极有可能拿康平侯府来泄愤,那他们只有一条路可走,拼死将蒋青从法场上救出来。
廖庆能想到的情况,蒋青心中也十分清楚明了。
如今他深陷牢狱毫无办法,就算他在外面,如果没有足够的时间,他也没有能力洗脱康平侯府的罪名。
就不知皇上对死去的父亲有几分情分,对祖父曾经立下的功绩还记得几分,哪怕皇上心中对康平侯府存有一丝仁慈,也不会草草结案。
昨日,沈天离与蒋青说起钟离国攻打颍州时,惋惜了一句,如果康平侯在世,带兵出战的就不是罗将军。
沈天离,你会帮我的,对吗?黑漆漆的牢房里,蒋青睁眼到天明。
翌日,天气晴朗,阳光明媚,城楼上,出征仪式如火如荼的进行中,皇帝亲自出宫为远赴战场的将士践行。
罗将军身着铠甲,望着匆忙集结起来的兵马,铿锵有力的声音,慷慨激昂的语气,一字一顿的大声吼着出征誓词,出征誓词一出,将士热血沸腾,士气高昂,誓死要打败钟离国,扬临澜国国威。
第94章 避嫌
祭祀仪式完成后,罗将军跟皇帝行礼告别,跃上马背,一马当先,率领大军,浩浩荡荡向颍州开拔。
皇帝站在城楼上,望着渐渐远去的队伍,目光坚定,临澜国军队英勇无敌,所向披靡,一定能以最快的速度将钟离国军队赶出颍州。
他就耐心地在皇宫等着将士们凯旋归来。
“回宫!”皇帝转身迈步走下城楼,文武百官唰唰跟在皇帝后头,井然有序地走下城楼。
官员门下城楼后,各就各位回到自己当值的岗位上,刑部尚书,大理寺卿二人则跟随在御驾后面进了皇宫。
皇帝回到皇宫,张公公赶忙吩咐内侍端水过来,侍候皇帝洗漱更衣。
皇帝更衣之后,喝了两盏茶,还吃了少许水果糕点,才让张公公将刑部尚书,大理寺卿二人宣进来。
七皇子此时也在殿外等着见皇帝,皇帝没有说要召见七皇子,张公公只能对七皇子歉意一笑,传刑部尚书,大理寺卿二人觐见皇上。
昨日,离开康平侯府后,傅小七就急忙进宫求见皇上,等到天黑宫门要落锁了,皇帝也没有见他,只能悻悻而归。
傅小七在殿门口踱步,他唯一能帮蒋青做的,就是求父皇彻查真相,不要冤枉了忠臣。
父皇大概知晓他的心思,见都不见他,是不想听他为康平侯府求情。
他怎能眼看着蒋青就要身首异处,而不作为呢?因为是蒋青,他相信康平侯没有做出通敌叛国的事情。
可是,他相信没有用啊,得要让父皇相信才行!
傅小七心不在焉地望向远处,看见沈天离正往这边走来。
“你来了。”傅小七蔫蔫地跟沈天离打了一声招呼。
沈天离脸色沉重,问:“皇上不见你?”
“嗯,昨日在这里等到天黑,都没有见着父皇。”说完,傅小七叹了一口气。
“皇上正在召见谁?”沈天离接着问。
“刑部尚书,大理寺卿。”
诶,这一时半会,皇上肯定没有功夫里他们二人。
大殿里,刑部尚书将从康平侯府搜出来的信件呈上给皇帝看。
信件就只有一封,是钟离国尘王写给康平侯的感谢信,感谢康平侯提供的信息,钟离国才能有机会向颍州发起进攻。
信上面既没有提康平侯的名字,也没有提康平侯的封号,都是以你代称,皇帝眉头紧锁,如果这封信件在他的御书房找到,信件的主人也可以变成是他。
这封信件是在康平侯的书房中找到的,出卖消息给敌国的人,理所当然就是康平侯了。
这件事情如果是栽赃陷害,这幕后之人也太不走心了。
“你们二人怎么看?”皇帝凝目看向站在殿中的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
“微臣已经核对过,信件确实是钟离国尘王亲笔写的。”大理寺卿如实禀报。
皇帝垂眸没有出声。
刑部尚书连忙道:“除了这封信件,在康平侯府没有搜到其它与钟离国有关的物件。”
“微臣觉得单凭这一封信件就定下,康平侯府通敌叛国的罪名,太过草率,微臣建议还需多番查证。”大理寺卿道。
刑部尚书听到大理寺卿的话后,连连反对:“皇上,钟离国尘王的信件在康平侯的书房里搜到,铁证如山,微臣觉得此案可结。”
大理寺卿与刑部尚书二人一正一反,在皇帝面前激烈辩解各自的观点。
你们二人是在演戏给朕瞧的吗?这一唱一和的默契,朕怀疑你们二人一早就商量好了。
咳咳,皇帝出声提醒,适可而止,别以为朕老了就好忽悠。
突然被皇帝出声打断的二人,愣愣地望着对方,妈呀,是不是演得太过头,皇上不耐烦听了。
他们也是没办法的事,皇上问他们怎么看,他们咋知道怎么看。
昨日,皇上乍然就下令御林军去查抄康平侯府,他们都是在御林军进了康平侯府才知晓此事的。
虽然他们也不太相信刚刚去世的康平侯会做出叛国的事情,可这又在康平侯府搜到了证据,这都证据确凿的事情,就有点不好说了。
皇上毫不留情的将康平侯府一家下了大狱,他们连皇上对这件事情的心思都没有摸透,哪敢有什么看法,二人只能配合一个唱红脸唱白脸。
“给你二人两天时间,将这件案子给整明白,到时候可别向今日这样在朕面前胡诌一气。”皇帝肃声道。
大理寺卿,刑部尚书二人急忙应声:“微臣领旨!”
大军紧急出征,各部都为出征事宜忙得团团转,虽说大军出征是户部,工部,兵部三部的事情,但集结大军是去打钟离贼子,其余三部也是倾尽全力去帮忙,在对抗外敌这方面,没有人会去计较得失的。
因此,昨日御林军将康平侯府的人关进大牢,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审讯查证,手上只有御林军首领呈上来的一封信件。
今日大军走后,张公公在城楼上叮嘱他们进宫一趟,唉,这案子还没有开始审,皇帝就要询问案子的进展。
二人退下后,张公公小声跟皇帝禀报,“皇上,七皇子与晋王世子还在殿外等着召见。”
皇帝眉头紧蹙,这两个傻小子还真是情深义重,就因为跟康平侯世子那点情义,不惜抱着惹怒他的危险,也要来为康平侯世子求情。
殊不知跟他求情是最愚蠢的做法,他是昏庸无道,耳根子软的君王吗?在他这里只看证据,问结果,不讲情分。
皇帝靠在龙椅上闭目养神,淡淡道:“随他们去。”
张公公退出大殿,傅小七连忙走到张公公面前,张公公无奈的摇了摇头,皇上不肯召见你们,杂家也没有办法啊。
“张公公,康平侯府的案子有头绪了吗?”沈天离问。
张公公叹声:“刑部还没有审查此案,皇上给了他们两天时间。”
“不好!”沈天离转身大步离去,傅小七见状追了上去。
张公公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直摇头,年纪小还是不懂事啊,康平侯府摊上通敌叛国的罪名,你们应该要躲得远远的,避嫌!
第95章 莽汉
大理寺卿,刑部尚书离开皇宫,立马分工合作,大理寺卿负责查阅与康平侯府相关的资料记载,刑部尚书负责审讯牢房里的相关人员。
二人回到各自府衙,马不停蹄,大张旗鼓的行动起来。
刑部大牢。
“父亲!”
“二叔!”
蒋少江被狱卒一把推进牢房,摔在地上,蒋琅蒋青几人连忙奔过去,查看蒋少江的伤势。
狱卒又把蒋少波带去了刑讯房!
蒋老夫人看见将少江身上几条鲜血淋漓的鞭伤,哽噎道:“老二,你受苦了。”
蒋少江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母亲无需担忧,这点伤儿子还承受得住。”
“二叔,他们是在你一进去就对你用刑,还是在问不出有用的证词后,才对你用刑?”蒋青问。
一进去,二话没说就用刑,这是不留余地的做法,对他们来说情况真的很不妙。
如果是后来不能从二叔嘴里听到有用的东西,才对二叔用刑,那他们的处境相对来说会好一点。
刑部还没有不留余地,将他们赶尽杀绝。
“他们逼问我之后,才抽鞭子的,我这还算轻的,大哥身边的那些侍卫可就惨了。”那些侍卫都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的,全身没有一块好地方,被狱卒拖着出来又丢进了牢房。
“他们有可能对你下手会重一些。”蒋少江不是恐吓蒋青,只是想要他心里有一个准备。
蒋青点头,进了牢房,严刑拷打这一关是躲不过去的。
只期望他们不要为难家中的女眷。
本来就是一件无中生有,飞来的横祸,就算将父亲身边的侍卫都打死,也得不到他们想要的口供。
蒋少波带着几道皮开肉绽的伤口回到牢房,狱卒将蒋青从牢房带走了。
冯夫人伫立在牢房的栅栏边,双手紧紧抓住木杆子,看着渐渐远去的蒋青,担忧不已。
冯夫人心里不停祈祷,夫君,你一定要保佑咱们一家人度过这场厄难。
于应平是这次刑讯的负责人,他阴沉的坐在刑讯房,康平侯的几位心腹侍卫,刑房的刑具对他们用了个遍,竟然没有一人松口,说出对康平侯府不利的供词。
可真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宁愿忍受酷刑,也不指证康平侯。
难道你们不知道,只要你们有人指证康平侯,就可以免除这顿酷刑?哪怕是胡编乱造出来的,也能逃过。
真是一群不懂变通的莽汉!
原以为能轻而易举的从这些侍卫的口中,得到想要的口供,现在看来还得费一番功夫。
“继续用刑,一定要让他们吐出有用的信息来。”于应平冷声吩咐狱卒,说罢起身向门外走去,他去看看那边审讯得怎样。
于应平站在对面刑讯房的门口,眉头紧锁,邓志东在干吗?他这是在刑讯吗?
一道干净清朗的声音缓缓从屋里传出:“大人,那封信件不是康平侯府的,是有人要栽赃陷害给康平侯府,大人可能认为我这是在狡辩,可事实就是如此。”
邓志东看着面前双脚带着脚镣,双手被束缚住的少年,白色的粗麻布孝衣已经染上了污迹,他美丽的容颜,清俊的气质丝毫没有被这一切掩盖住。
在他面前不疾不徐的为康平侯府辩解,其实,他也不相信康平侯会通敌叛国,出卖颍州的军事布防图给钟离国。
可抵不过实打实的物证俱在,人证吗,他与于应平正在竭力找寻,康平侯府这些人就是他们首要逼供的对象。
于应平抢先一步,进了逼供康平侯府下人的那间刑讯房,他只能退而求其次来审讯康平侯府的主子。
他实在下不了手对面前这个翩翩少年用刑,刚刚蒋少江,蒋少波二人,他都略微用了点刑,并没有下死手,不过是做个样子给刑部上司一个交代。
用刑逼供是刑部审讯囚犯最基本的操作,囚犯带过来,一般都是先过一遍刑,再来审问,不招认,就再用刑。
行刑的狱卒殷切的望着邓志东,快下令啊,他们有些等不及了,到手的玩物,不让他们玩耍,这种感觉很不爽快。
囚犯在他们手中痛苦挣扎,惨叫不止,那才是他们幸福的源泉。
于应平推开门,向屋里走去,看见蒋青完好无损的站在房中,嘲讽道:“邓大人原来就是这么审讯囚犯的?可否审出有力的证据来?”
邓志东无视于应平的讥讽,反问道:“不知于大人那边是否审出有用的口供?”
于应平一噎,目光阴鸷地盯着蒋青,歪着嘴巴笑道:“哟,这张脸还真是好看啊,怪不得邓大人会舍不得对你用刑。”
于应平垂眸看见蒋青一双手,眸光一愣,真是纤纤玉手,玉指如葱啊,不禁感叹,康平侯世子连一双手都长得这么好看。
让他们这些五官都没长端正的人怎么活!
今日他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家里的夫人妾室为啥子从来不主动出现在他的面前,为啥子从来不诱惑他,因为她们全都嫌弃他长得丑!
其实于应平只看到表象,如果他瞧见手掌上满是茧子的这双手,就不会感叹嫉妒了。
于应平恍悟,原来自己一直被家中的女人嫌弃,同僚们肯定也在心里嘲讽他长得丑,适才邓志东不就无视他吗。
于应平顿时怒气填胸,怒不可遏,他的凸嘴大龅牙招谁惹谁了!
“给他上拶子。”于应平怒道,废了这双漂亮的手才甘心,拶刑本来很少对男子使用,可耐不住这双手实在是招人恨。
狱卒眼神一亮,赶忙行动起来。
唉,邓志东叹气,看来蒋青这顿酷刑是逃不掉了,他没有任何理由阻止于应平对蒋青用刑,刑部尚书可是对他们二人下了令,想尽一切办法在两日之内将康平侯府的案子调查清楚。
两日的期限,时间太短了,唯一省时又省力的突破口,就在康平侯府这些人身上,严刑拷打一番,得到想要的口供,不会去管这份口供是真的还是假的。
熬不过酷刑的人,为了少受酷刑,主审给他一份拟好的口供,他也会画押,这类情况在刑讯房里已经是见怪不怪。
第96章 不是我
拶子已经套入了蒋青的手指,绳子两端拿在狱卒的手中,狱卒用力拉绳子,拶子紧紧收起来。
蒋青硬是生生的忍受住这一波十指连心的痛楚,一声都没有哼出来。
他真的想跃身而起将这些人都踹翻在地,可是他不是一个人,不到最后一刻不能做出鱼死网破的行为。
“哟,看不出你一个花架子,还是一块硬骨头,这么能扛,放心,这才刚开始,咱们一样一样的慢慢来。”于应平讥讽道,他就不信弱不拉几的蒋青能扛到最后。
“于大人悠着点,别把他的命给整没了。”邓志东慢悠悠说道。
“本官自有分寸,何须你来多嘴。”于应平怼了过去。
“本官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邓志东冷笑道。
“夹断他的十指,再上其它的刑具。”恶狠狠的声音从大龅牙的缝隙中挤出来。
狱卒又拽着拶子的绳子用力拉紧,就在此时,门砰地一声打开了,只见几道身影大步走了进来,其中一个人对着蒋青的方向一挥手,金光闪过,拶子两端的绳子,嘶啦一声断裂了。
嘭嘭两声巨响,拽着绳子的狱卒向地上摔去,地面都震动起来,套在蒋青手指上的拶子也应声落地。
狱卒手中的绳子突然被割断,拉绳子用的力量全都反噬到了他们自己身上,摔得他们眼冒金星,摔得他们不知身处何方,躺在地上半响没有反应。
房间里的人目瞪口呆地愣在那里,于应平更是惊愕得眼珠子快与凸嘴大龅牙齐平。
于应平既惊愕又气愤,看见走进来的刑部尚书,又只能将心中燃起的愤怒火苗扑灭。
沈天离与傅小七平时太低调,于应平只知其人,不识其颜。
于应平是最会看人下菜的主儿,能让刑部尚书陪同的人,身份肯定不一般,熄灭心中的怒火后,于应平看向刑部尚书,谄笑着问:“大人是来听审的吗?”
刑部尚书哼了一声,给一个男子上拶子,真是不像话,拶刑是专为女子设定的,你一个刑部侍郎都不知刑具的用法,真是给丢尽了刑部的脸面。
没有外人也就算了,可偏偏他身边跟着一位皇子,一位世子,这不就等于皇上也知晓了此事。
刑部尚书扭头往身旁看去,咦?人呢?
刑部尚书的注意力在于应平和摔倒的狱卒身上,根本就没有发现与他一路走来的二人,早就弃他而去。
沈天离傅小七二人一进屋,就向蒋青奔去,二人看着蒋青撒开的十根手指头,根根像萝卜一样肿起来,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沈天离生怕他一伸手碰蒋青,蒋青就会疼痛不已似的,愣是将双手背在背后,攥紧双手,不让它们伸出去将蒋青拉进怀中。
“你还好吗?”沈天离颤声问。
“嗯,手指头还没有断。”如果不是你们来得及时,它们可能就要断了。
沈天离眼底闪过一丝泪光,都说十指连心,这该有多痛啊!
沈天离余光看见倒在地上的狱卒正要爬起身,气愤地走过去,又将二人踹翻在地上,二人身上传出咔嚓咔嚓骨头断裂的声音,这会儿估计要在地上躺很久了,没人搀扶是爬不起啦。
沈天离转身望向邓志东,邓志东连忙摇头,同时手指指着于应平,“不是我,是他!是他下的令!”
沈天离的目光转向于应平,阴沉凛冽眸子直直盯着于应平。
于应平顿时全身发冷,宛若一条毒蛇正对着他吐蛇信子,下意识的抿了抿上嘴皮想将自己的大龅牙藏起来。
然而不管怎样用力抿嘴皮,他的上嘴皮也包不住那几颗大龅牙,此刻他觉得自己裸身站在沈天离面前,犹如他的大龅牙一样,一切都无处遁形。
傅小七见沈天离在收拾狱卒,歉意的看着蒋青:“蒋青,对不起!”身为皇子的他太无能,都不能帮到你。
“你道什么歉啊,跟你没有任何关系。”蒋青沉声道,这种时候你都没有避开我,足见你的真情真意。
怎么会没关系呢,他的父皇都抄了你的家,可能,有可能还要砍掉你全家的脑袋,想到这些傅小七背胸膛都挺不起来了。
咳咳,刑部尚书出声提醒,这里是刑部监牢里的刑讯房,不是你们报复叙旧的地方。
一个是皇帝的儿子,一个是公主的儿子,虽然他们二人在妨碍审案,但他又不能开骂,还得拜托二人给他一个面子。
想想还真憋屈,可又能咋办,他不过是皇帝任命的一个官员而已。
沈天离走到一旁记录口供官员的前面,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口供,一张张翻看起来,看完后,怒目看向邓志东。
世子!又咋了?邓志东云里雾里不明其意。
“口供都录完了,你还严刑拷打?”沈天离咬牙切齿道。
“不是我,是他!”邓志东求生意识极强,连忙甩锅,手指着于应平。
于应平一脸懵逼,他又干了什么?
不过,是他,就是他,又怎样?还能杀了他不成?站在刑部尚书身后的于应平瞬息有了底气。
沈天离没有理会于应平,冷声问刑部尚书:“刑部难道想屈打成招?”
什么屈打成招?这是刑讯囚犯的标配好吗!进了刑部大牢的犯人,不狠狠地揍他一顿,还以为刑部是他家,以后想来就来。
犯罪的门槛也太低了!
刑部尚书看了一眼蒋青,叹了一口气,不过康平侯府的这些人是例外,他们并没有实施犯罪,他们都是被牵连的。
罢了,看在才去世四天的康平侯的面子上,对康平侯的家人他就不严刑逼供呐,这是在他的权利范围内唯一能为康平侯做的。
“这边就交给邓大人负责,你去关注那边的进展。”刑部尚书扭头吩咐身旁的于应平,康平侯府的那些下人就不在他优待的范围内。
于应平一步三回头地向门口走去,他不是舍不得屋子里的这些人,尚书将他支走,肯定是要瞒着他干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是真的想知道这见不得人的勾当是什么!
第97章 暗语
于应平出去后,刑部尚书叮嘱邓志东:“老实交代,配合审讯的人就免了他们的刑罚吧。”
邓志东闻言心情顿时轻松起来,尚书的这一吩咐正合他的心意。
“这下你们二人总该放心了吧。”刑部尚书笑着道。
“多谢尚书!”
“多谢尚书!”
沈天离与傅小七纷纷道谢。
蒋青回到牢房,冯夫人与蒋媛看着蒋青红肿青紫的十个手指头,眼泪簌簌的往下掉。
“没事,不要担心,手指没有断,养几日就会好。”蒋青安抚冯夫人二人。
蒋青抬头看向其他人,道:“你们如实说出自己知道的事情,配合审讯,应该就不会受酷刑。”
“真的?”蒋少江疑惑问,他在刑讯房一点花腔都没耍,还不是被狠狠地享受了一番刑具的滋味。
“嗯,真的。”他们这些人是免除了严刑拷打,可是侍卫那边就没有他们幸运,也不知那些受伤的侍卫如今怎样呐。
蒋青闭目沉思,父亲的棺椁还停在灵堂,侍卫的伤得不到治疗,短时间内,廖庆他们也不可能找到什么有力的证据。
刑部与大理寺只会在已有的证据基础上,去查证去确认更多的证据,来证明康平侯府通敌叛国的罪名。
想要洗去康平侯府的罪名,只有靠他们自己,如今身陷牢狱的他,半点作为都不能,在牢里待得时间越久对他们就越不利。
他想让父亲的棺椁入土,他想救那些受伤的侍卫,他想将一家人带出牢房。
他需要机会!需要皇上给他一个证明康平侯府无罪的机会。
适才他从刑讯房出来时,对沈天离说了一句:“我可以代替我父亲。”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反正在场的人都是丈二和尚一一摸不着头脑。
“蒋青说的是啥意思啊?”傅小七迷茫地看向沈天离,一旁的刑部尚书目光也瞅着沈天离,靠后的邓志东更是侧耳静听。
沈天离望着蒋青离去的背影,道:“你问我,我问谁啊?”
“去问蒋青啊,这都不知道。”傅小七顺嘴就怼了过去。
刑部尚书眨了眨眼,原来你们什么也不知道,他还以为蒋青在与你们说暗语呢。
手指一阵阵的抽痛,拉回了蒋青的思绪,缓缓睁开眼瞧着已经变成青紫的手指,叹了口气,没有消肿止痛的药膏,只能生生扛着了。
哐当哐当,狱卒又将牢房的铁链锁打开了,栅栏门打开,一位背着药箱的大夫走进了牢房。
众人愣愣地望着大夫,身陷牢房还有大夫来看望他们?可是,他们都不认识这位大夫啊!
“谁是蒋世子?”大夫问。
众人扭头往蒋青看去,蒋青举了举双手,没错,我就是蒋世子。
大夫疾步向蒋青走去,蹲下身子对着坐在地上的蒋青道;“晋王世子命小人来给您治伤的。”
蒋青愣了愣,随即将十个手指头伸到大夫面前。
大夫把蒋青的每个手指都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确定十根手指都没有断,松了一口气,手指没断就好治了,涂上止痛消肿的药膏,养上几个月就能完好如初。
“蒋世子,这双手这几日千万不能再次受伤,也不能做任何事情。”大夫郑重叮嘱,眼里闪过一抹担忧。
这养伤的条件实在是太差了,不可控的因素太多了,他还真有点担心,这双手会废了。
十根手指骨头虽说没有断,但指骨却是扎扎实实伤得很重,需要时间慢慢恢复。
“多谢大夫!劳烦大夫替我二叔三叔治伤可好?”蒋青说道。
行,怎么不行,他就是专门来牢房为你们治伤的。
蒋少江蒋少波二人都是皮外伤,看起来挺惨的,大夫细心地为二人处理伤口后,将药箱里的药全都拿出来,交给了蒋青。
蒋青看着放在地上的一堆药瓶,试着问:“那边牢房还有我家的人,大夫能不能去那边看一看?”比起他们的伤,那些侍卫的伤才更加需要大夫的治疗。
大夫摇头道:“那边看得紧,不让人过去。”
蒋青了然,于应平这是将一赌气都洒在了康平侯府下人的身上。
大夫走后,蒋少江蒋少波各拿了两瓶伤药收起来,冯夫人则拿起蒋青要用的膏药放进了怀中。
“大哥你们几人分别将这些伤药收起来吧,要想办法将伤药给侍卫递过去就好。”放在地上挺打眼的,不能让狱卒看见,起了贪心。
“是得想办法,那些侍卫不知能不能撑过去。”蒋少江叹气道。
经过了一天一夜,康平侯府的人都接受了现实,他们的结局到底是死还是活,已不是他们能左右的事情,一切都得看天意。
女眷们心里一直都害怕的要死,听蒋青说不用受刑后,心中也轻松了几分,宁愿被一刀砍头,也不愿意受酷刑。
蒋翰的姨娘也能镇定自若的照顾起蒋翰来,五岁的蒋翰有了姨娘耐心的照顾,也不再吵闹安安静静地待在他的姨娘身边。
“大人!”过道上传来狱卒打招呼的声音。
众人都正襟危坐望向栅栏外的过道上,邓志东双手背在后面,晃悠悠地走过来,在蒋青他们这间牢房前停了下来。
蒋青站起身,走到栅栏边,恭敬的打了一声招呼。
蒋青双臂靠在胸前,微微举着双手,邓志东看着黑乎乎的十个手指头,眉头皱了起来,这涂的是啥子呀?黑黢黢的,一股冲鼻的气味向他扑来。
还是靠后一点,气味太难闻了!
邓志东捂住口鼻,蓦地往后退了几步,而后又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过分。
用力咳嗽了几声,来掩饰自己对蒋青的嫌弃,然而越是咳嗽,越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他就觉得越尴尬。
蒋青静静地看着邓志东自顾自的一番表演,所以,邓大人你是来逗我们玩的?
“大人没事吧?”蒋青关切问,咳个没完。
“没事,没事,本大人能有什么事。”邓志东连忙摆手。
倏然,邓志东发现牢房里的男女老少都直勾勾的盯着他看,顿时脸上的神色又尴尬起来。
他在干嘛啊?宛若一只惊弓之鸟!
第98章 好人
这都得怪沈天离,谁让他临走时,狠狠地用眼神凌虐了他一顿,害得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一惊一乍的。
“本大人要到那边牢房去视察,你......”有些话是不能说得太明白的。
蒋青会意,要蒋琅几人将刚刚收起来的伤药,拿出来给邓志东。
邓志东把药瓶一股脑地塞进袖子里,手臂都不敢垂直放下,微微抬起放在胸前,防止药瓶从袖子里掉出来。
“多谢,邓大人!”蒋青躬身郑重道谢。
邓志东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蒋青,转身离去。
“这个邓大人是个好人,这种时候还出手帮助咱们。”蒋老夫人说道,如今临澜国的人躲避他们还来不及,更呈论出手帮忙。
“嗯,是个好人。”蒋青点头,如果不是邓大人审讯他们,二叔三叔身上的伤就不会只是皮外伤了。
“邓大人是大哥的人?”蒋少江轻声问。
蒋青沉声道:“不是,咱们只要知晓邓大人是好人就行了,其余的,咱们无需明白。”
“对,记着邓大人的好就行了,期望咱们能有向他报恩的一日。”他们如今都被关在大牢里,活下去的希望渺茫。
“开饭啦!开饭啦!”
监牢里的人都走到栅栏边,等着狱卒分发食物。
一个馒头,一碗水,就是他们所得的食物,而且一天只能领到一次。
馒头也不是他们平常吃的精细白馒头,而是黑黄黑黄的,口感粗糙苦涩,难以下咽。
“母亲,您先吃。”冯夫人拿着馒头准备喂蒋青吃,被蒋青阻止了。
冯夫人没有反对,大口咬了一口馒头吃了起来,想尽量快点吃完。
“母亲,您慢点吃,会噎着的。”蒋青见冯夫人大口大口的吃馒头,连忙提醒。
话音刚落,“呃,呃。”冯夫人光荣地被馒头噎住了。
乌鸦嘴!蒋青很想拍自己一嘴巴,看向黑黢黢的双手,如果这一巴掌拍在嘴巴上,那就真的成了乌鸦嘴。
蒋翰困惑道:“大伯母怎么吃那么快呢?这种馒头一点也不好吃,不会有人去抢您的馒头。”
这个馒头他起码要吃上一个时辰,才能吃完,真的太难吃了,只想把它扔掉。
可是姨娘说他不把这个馒头吃进肚里,他就会活活饿死。
蒋翰这么一说,众人也没有心思吃难吃的馒头,都好奇地看向冯夫人。
冯夫人一边不断的打嗝,一边猛拍胸口,平常优雅精致的形象荡然无存。
他们还是第一次看见冯夫人在人前失态,噎着了,打嗝,拍胸口这些动作其实挺正常的,要怪就得怪冯夫人,平时在外人面前将温婉优雅的形象,保持得太好了,以至于他们才会认为这是她失态的表现。
蒋青和蒋媛都想去帮冯夫人拍拍后背,可是两人都行动不起来,蒋青的双手暂时是废的,没用!
蒋媛双手拿着三个大馒头,三个馒头可是他们三人活命的食物,肯定不能扔掉。
冯夫人被馒头噎得眼红脖子粗时,都没有顺手将手中难吃的馒头扔掉,而是小心翼翼地递给了蒋媛保管。
冯夫人好不容易止住了打嗝,从蒋媛手中拿起一个馒头,掰了一大块,往蒋青嘴巴送去。
蒋青瞪着大眼看着嘴巴边上的一大块馒头,母亲啊,不带这样报复儿子的呀!
......
沈天离回到晋王府,去了宁平公主的院落,宁平公主皱着鼻子往沈天离身上嗅了嗅,嫌弃道:“又脏又臭,衣裳都不换,离本公主远点。”
沈天离抬起手臂,左右闻了闻,厚着脸皮道:“不臭啊?我闻着还挺香的。”
“讨打是吗?”宁平公主咬牙切齿,佯装生气。
“说吧,找本公主有何事?”回府衣裳都不换,就急着来她这里,要说没事,鬼都不会相信。
沈天离正色道:“母亲,我想觐见皇上。”
“为了康平侯世子?”宁平公主问。
“嗯。”沈天离点头。
宁平公主笑打趣:“你这孩子,也不知跟康平侯世子是什么孽缘,小时候第一次见到他就喜欢得不得了,难道你想娶他进门,为你生儿育女?可他是一个男人啊!”
沈天离哭笑不得,也只有他的母亲敢胡乱瞎说,调侃他。
沈天离郑重道:“儿子一定要救他,不管付出任何代价。”
宁平公主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神色严肃:“你要牵扯到康平侯府这件事情当中,就会连累到晋王府,你要想清楚,即使母亲不阻止你,你的父王也会极力阻挠。”
“我会向皇上表明,我的一切行为都与晋王府无关,必要时,儿子自请脱离沈氏家族。”沈天离语气坚定。
宁平公主一愣,连家族身份都可以抛弃,还真是不惜一切代价,她的儿子何时变得这样强悍了呢?
“你,这是魔障了!为了康平侯世子,就要舍弃一切!”宁平公主怒声道。
见宁平公主动怒,沈天离赶忙安抚:“母亲,孩儿永远是您的儿子啊!”愿生生世世做您的儿子,孝敬您,保护您。
宁平公主呵呵道:“别油嘴滑舌,母亲就问你一句,康平侯世子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倾心相待。”
沈天离嗫嚅道:“他,他哪里都好!”
“真为你未来的媳妇悲哀,说起媳妇,再过几个月就要及冠了,你还是不准备成亲?”从小时候开始,沈天离就极力反对宁平公主为他说亲。
这么多年过去,以至于宁平公主都懒得去操心沈天离的婚事,今日会有此一问,这不是刚好说到媳妇二字上来了吗。
“成亲这事母亲无需担忧,时候到了,儿子自会娶媳妇进门。”沈天离胸有成竹的样子。
呵呵,媳妇的影子都不知在哪呢,竟然在这漫无边际的说大话。
宁平公主斜睨着沈天离,一脸的不相信。
“母亲,帮儿子想想办法,要怎样才能见到皇上。”娶媳妇那是以后的事情,当下救媳妇才是火烧眉毛的事情。
“你是要为康平侯府求情,才要见皇上的吗?”宁平公主问。
第99章 混账
沈天离一愣,先前确实有过这种想法,当看见傅小七被挡在大殿外,不能见皇上时,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皇上不喜他们为康平侯府求情!不希望他与傅小七参与到此事当中,才会避而不见。
沈天离摇头,“不是。”
宁平公主笑道:“既然不是去求情,这还不简单,让张公公传话给皇上,你不是来为康平侯府求情的,皇上自然就会见你喽。”
一语惊醒梦中人,真是特简单的一件事,皇上是因为认为他要给康平侯府求情,才让他在大殿外空等着,不予召见。
他只要表明自己不是来求情的就行了,皇上说不定还会因此好奇,他为什么要来求见呢。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已经深陷其中,考虑问题没有跳出来观望全局。
“皇上应该比谁都清楚,康平侯是不可能通敌叛国的,临澜国能顺利建国,康平侯府功不可没,蒋老侯爷跟父皇之间,那是有着铁杆的兄弟之情,当今皇上与康平侯也曾并肩作战过多次,康平侯是什么秉性,他一清二楚。”宁平公主不紧不慢说道。
沈天离沉声道:“就算皇上知晓康平侯是被栽赃陷害的,如果康平侯府的人不能提供证据,证明康平侯的清白,皇上照样会下旨砍了康平侯府几十口人。”
“对啊,能坐上那个位子的人,都是心狠无情之人。”宁平公主眸光幽深。
只要是证据确凿,哪怕知晓是栽赃陷害,背后有幕后黑手在谋划,皇上还是会毫不犹豫,斩了康平侯府几十口人的头颅,以平民愤。
如果哪一日幕后之人落网,大不了再给康平侯府翻案就是,皇上是不会去在意康平侯府被冤死的人。
在钟离国攻打颍州这个节骨眼上,爆出康平侯与钟离国私通,出卖临澜国,临澜国的百姓第一反应都会愤怒,恨不得手撕康平侯。
不会去在乎事情的真假,也不会记得康平侯府在临澜国的功勋和口碑,他们只知道好不容易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被康平侯毁了。
朝堂上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也会促使皇上尽快下旨处决康平侯府。
短时间内,如果没有找到有力证据,想要救康平侯府的人一命,难于登天!
“如果想要皇上给康平侯府一个机会,你得拿出皇上想要的东西与他交易,儿子啊,想好了再去见皇上。”没有能力就不要去做无用的事情。
“多谢母亲教导,儿子定会三思而后行。”
沈天离回到自己院落,进了书房后,一晚上就再也没有出来。
翌日,天色大亮,沈天离从书房走出来,大喊一声:“阿忠,沐浴。”
“好嘞,世子稍等,马上就给您准备妥当。”阿忠在走廊上连忙应声。
沐浴过后,随便吃了点食物,沈天离将子墨叫进了书房。
“三日之内调出三十万两现银出来,一个月内筹集二十万两军需物资,筹集到的物质直接运送到颍州去。”沈天离吩咐子墨立马去办,一刻也不能耽搁。
子墨急匆匆地传信给子画,沈天离给的时间太短,没有子画的帮忙,他一个人是很难办到的。
子墨走后,沈天离在书房坐了一会儿,才走出房门,准备进宫。
在院门口遇见了晋王身边的侍卫,“世子,王爷请您过去一趟。”
唉,父王肯定知道了他这几日的所作所为,趁着他要出门之际将他拦下来训斥。
晋王一见到沈天离,劈头盖脸问:“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知道。”
“呵,知道?本王看未必,平时你不着调,不务正业,只知道吃喝玩乐,本王也懒得管你,可是,看看你这几日都干了些什么,
御林军去康平侯府抄家时,你跑去跟御林军首领抢马,昨日在刑部大牢,你又将两名狱卒踹伤,这两个地方哪一个是你能去的,康平侯府出事,别人躲避还来不及,你倒好,一个劲的往上靠,
是怕别人不知道你与康平侯世子交情匪浅,是要将晋王府也拖进这蹚浑水当中吗?”晋王细数沈天离的不是,说到最后一句,厉声问。
“父王,我没想连累晋王府,我会向皇上禀明,这都是我个人的行为,与晋王府无关。”沈天离义正言辞。
晋王呵呵道:“与晋王府无关?你不是晋王府世子吗?”
“如果父王愿意,晋王府世子的身份我可以不要。”沈天离认真说道。
晋王怒声呵斥:“混账!这样的话也说得出口,本王这些年都白疼你呐!”
“父王,康平侯府的事我是不会置之不理的。”沈天离坚持己见。
“你是一定要一意孤行,哪怕脱离晋王府?”晋王不死心问。
“嗯。”沈天离态度坚决。
晋王闭了闭眼眸,这个儿子生来就是给他添堵的,从小到大就没有贴心过。
罢了,这么多年一直放任他没有多加管束,这一时半会儿,他怎么会乖乖听他这个父亲的话呢,再说,他还有一位公主母亲帮他撑腰。
“今日,你又打算去哪里?你母亲都知晓你做的这些事情吗?”晋王沉声问。
“母亲知晓,今日打算去皇宫求见皇上。”沈天离如实回答。
晋王沉默不语,半响过后,神色严肃:“你要一条道走到黑,本王也管不住你,既然你母亲已知晓,而她并没有阻止你的行为,本王也就不多说什么,不过,你要记得,不能将晋王府牵连进去,否则,别怪本王无情。”
“父王放心,必要时,我会自请脱离晋王府。”沈天离承诺。
“去吧。”晋王摆手道。
晋王望着沈天离离去的背影,情绪复杂,陷入了沉思。
......
早朝过后,皇帝回到御书房,批阅奏折,战事已起,奏折是一摞一摞的往上堆起,两鬓斑白的皇帝,脸上的皱纹又加深了许多。
南边突发水患,需要银子,西南爆发瘟疫,需要银子,......一份份奏折翻下去,皇帝脸色越来越难看。
第100章 不如何
“银子,银子,都是向朕要银子的奏折,天灾人祸也就罢了,这些修缮府衙,举行什么农耕节,什么神佛出世之类的,都跟朕要银子,难道他们不知道颍州在打仗吗?需要大量银钱支撑吗?”皇帝怒骂出声。
“皇上别为了这些个不懂事的官员气坏了龙体。”张公公连忙劝阻,适时端上一杯茶递给皇帝。
皇帝喝了几口茶,心中怒火慢慢熄灭。
“七皇子又在外面?”皇帝不经意问。
“嗯,晋王世子刚刚也来了。”
“这两小子是跟朕耗上了,难道他们不知道,朕不见他们,其实是为了他们好吗?”皇帝眉头蹙起。
“年纪轻,正是重情重义的时候,恐怕一时半会儿醒悟不过来,皇上......”张公公欲言又止。
皇帝放下茶杯,斜睨着张公公:“有话就说,吞吞吐吐,还在朕的面前玩起了这一套。”
张公公抬手打了自己一嘴巴,“奴才该死,奴才不该对皇上有丝毫犹豫,适才晋王世子让奴才给皇上传话,他不是来为康平侯府求情的。”
“哦?竟然不是来为康平侯府求情的?”皇帝好奇问。
“嗯,晋王世子就是这样跟奴才说的。”
皇帝沉吟半响,“宣晋王世子,七皇子还是让他在外站着吧。”
“喏。”张公公躬身退下,轻步向外面走去。
“张公公,父皇愿意见我了吗?”张公公一走出御书房,傅小七连忙跑上去问。
诶,张公公叹气道:“七皇子,皇上只宣晋王世子觐见。”没你的份。
啥?
父皇召见沈天离,却不愿意见他,为何?到底是为何啊?
傅小七傻愣愣地看着沈天离步入御书房,原来在父皇的心目中,他这个亲生儿子竟然不如亲外甥来得重要。
“说吧,有什么事情,非得在这个节骨眼上见朕。”皇帝浑浊的眼眸闪着精光。
“臣想出一百万两银子从皇上手中换得一次机会。”沈天离语气郑重,掷地有声。
皇帝眉梢微翘,肃声问:“想要朕给你一次什么样的机会?”真是后生可畏,竟然敢拿银子来跟他谈交易。
“给蒋青一次出征颍州,洗脱康平侯府罪名的机会。”沈天离顶着皇帝释放出来的威压,不疾不徐说出自己的目的。
皇帝呵呵笑道:“胆子倒是不小啊,这是你父亲还是你母亲的意思?”
皇帝心中其实明白,这既不是晋王的意思,也不是宁平公主的意思,如果是他们二人,还用得着沈天离来与他说道。
“回禀皇上,这都是臣一个人的主意,与父亲母亲无关,与晋王府更是无关,如有牵连,臣会自请离开晋王府。”
“哦?你连晋王世子的身份都可以抛弃,就为了帮助蒋青?”皇帝不确信问。
“皇上,臣这不仅仅是帮助蒋青,也是要为临澜国除去隐藏在暗处的忧患。”一手炮制出康平侯府通敌叛国的幕后黑手,没有谁比蒋青更想将他揪出来。
沈天离接着说道:“蒋青是一块将才,假以时日他的才能绝不亚于他的祖父,皇上也是爱才之人,难道忍心让临澜国未来的一员猛将,因为他人的栽赃陷害而就此陨落。”
沈天离顿了顿:“这次钟离国率兵出战的将领是欧阳彦洪,去世的康平侯曾与他交手过几次,没有败过一次,足见康平侯对欧阳彦洪了解之深,康平侯可是将他平生所学都传授给了蒋青。”
沈天离先是抛出一百万两银子出来,让皇帝能够静下心愿意听他说话。
而后,将蒋青推出来,蒋青既能去颍州打仗,也能将幕后之人揪出来。
一百万两银子并不能买下康平侯府人的性命,皇帝与沈天离都心知肚明,但如果是给蒋青一个机会,出一百万两银子也算是大手笔。
蒋青如没能在战场上立下军功,没能找到证据洗脱康平侯府的罪名,康平侯府照样是抄家灭族的下场,什么也不曾改变,只不过将行刑的时间推后罢了,皇帝白得了一百万两银子。
这笔交易,皇帝是稳赚不赔的。
皇帝目光犀利地盯着沈天离,沉吟不语,好似在思考沈天离话语中的可信度,又好似在计算整件事情的得失。
沈天离神情自若,任由皇帝一瞬不瞬地瞅着他。
一盏茶时辰过去,皇帝慢悠悠道:“朕再问你一个问题,你的银子是哪里来的?”
晋王府家底都掏出来,大概勉强能凑出一百万两银子来,可,沈天离一直强调这是他个人的行为,与晋王府无关,那这一百万两银子也肯定是他私有的。
沈天离挠了挠后脑勺,别扭道:“皇上是知道的,臣一直不学无术,游手好闲,文武都不成,臣在外面游玩时,一时觉得好玩就跟人学起了做买卖的营生,这么些年,好歹赚了一点银子,没有折掉老本。”
皇帝乜了沈天离一眼,真是没眼看,堂堂一个公主的儿子,晋王府的世子,多尊贵的身份,什么不好学,竟然学做买卖,去做一个名副其实的商人。
晋王和宁平公主知道吗?
以前不知,今日之后肯定就全都知晓了!
沈天离也知晓皇帝这会儿心里面在嫌弃他,不过,他自己觉得商人这个身份实用多了,能帮他挣很多很多的银子。
对了,千万不能让皇帝舅舅知晓他挣了很多很多的银子。
沈天离嗫嚅道:“皇上,臣有个不情之请。”
“既然知道是不情之请,那你还敢请求朕。”皇帝没好气说道。
沈天离嘿嘿笑着,“皇上也是臣的舅舅啊!”舅舅不是都疼外甥的吗。
皇帝一时恍惚,是啊,他除了是皇帝,还有舅舅这个身份,龙椅坐久了,只记得自己是临澜国的君王这一身份。
“油嘴滑舌,说吧,是什么不情之请。”皇帝脸上的神色柔和了许多。
沈天离神色尬尬:“呃,就是那一百万两银子,臣能不能分两次付清,先付五十万两,半年后再付剩下的五十万两,如何?”
“不如何!”皇帝冷声拒绝。
第101章 明日
“皇上,舅舅,臣一时真的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您就宽限半年时间吧,卖掉店铺都是要时间的,不可能一下子就能脱手。”沈天离尽可能的买惨。
皇帝无动于衷:“没那么多银子,还狮子大开口,张嘴就是一百万两。”
“皇上,舅舅。”沈天离继续不要脸的冲着坐在龙椅上的人喊着。
皇帝突然来一句:“蒋青将来真的能不逊于他的祖父?”
正在酝酿买惨情绪的沈天离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
不是在说一百万两银子的事情吗?这么乍然就跳到蒋青那里去了呢?
恍惚了半响,沈天离茫然道:“蒋青绝不会让皇上失望。”
“两年,打败钟离国,为康平侯府翻案,朕只给蒋青两年时间。”皇帝看似不经意说出的两年时间,其实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他就是要逼迫蒋青,看看他到底有多大的能耐,有多大的潜能。
沈天离一听,又要打仗,又要找证据,两年时间哪够啊。
就这一仗打下来,两年时间恐怕都不够。
“皇上!”沈天离焦心喊道。
皇帝摆手,正色道:“不必多说,朕什么时候看见你的五十万两银子,蒋青就什么时候从大牢里出来,三日期限,今日包括在内。”
银子和人都要尽快送去颍州。
沈天离知道这已经是皇帝的底线,不能再去触碰,只能躬身告退,赶紧去筹集银两。
“怎样?怎样?”傅小七一看见沈天离出来,就焦急问道。
沈天离一把拽住傅小七,问:“一天之内你能拿出多少银子?”
傅小七不明所以,“要银子干嘛?银子能救蒋青吗?”
“对啊,就是筹银子救蒋青。”
“要多少银子?”
“五十万两。”
“这么多啊!我没有诶!”
二人急匆匆地离开了皇宫。
刑部牢房。
又到了一日一次分发食物的时候,一碗清水,一个黑馒头。
众人将馒头掰成一小块放进口中,在嘴里嚼了半日才咽下去。
众人的精神头是一日不如一日,他们已在牢房里待了三日,蒋老夫人,冯夫人和蒋媛三人还能保持镇定。
剩下的十个女眷神情都木讷起来,精神萎靡。
蒋青手肘放在膝盖上,十指撒开,冯夫人掰了一小块馒头喂进他的嘴里。
有了昨日的经历,冯夫人如今掰着馒头,蒋青吃一口,她吃一口,母子两一块慢悠悠地吃着。
“咳咳咳!”蒋青他们抬眼看向栅栏,只见邓志东身着官袍站在栅栏边上,左手臂微微抬起,右手紧紧拽住左袖口。
蒋青连忙起身,往栅栏边走去,咽下口中的馒头,喊了一声:“邓大人。”
蒋少江几人也走过来跟邓志东打招呼,虽说深陷牢狱,手中还拿着黑馒头,但该有的礼数气度他们是不会丢掉的。
邓志东微笑着一一点头回应了他们每一个人。
“本大人给你们带来一点肉脯。”说罢,邓志东右手伸进左边袖子里,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站在蒋青身旁的蒋琅。
为了将这包肉脯带进来,他可是一直紧紧拽住袖口,生怕一不小心肉脯就从袖子里掉了下来,让狱卒给抓个现行。
他还特意选在狱卒去吃饭的时候进来,康平侯府有二十来个人,给他们带一包肉脯进来,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致。
这么多人,他可照顾不过来,如果只有蒋青一个人,兴许他还能在牢房过上舒适的日子。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于应平盯他盯得比较紧,总觉得他跟康平侯府这些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他跟康平侯府这些人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没进刑部大牢前,他一个也不认识。
其实他只是一个好人而已,简单的想要助人为乐。
呃,这话说出来他自个都不会信!
“多谢大人!”蒋青躬身道谢,本来是准备拱手道谢,可是十个肿起像萝卜的手指头,实在做不出这个高难度动作。
邓志东不甚在意道:“举手之劳,不必客气!本大人来只为了说两个字,明日。”
说罢,邓志东悠哉悠哉地走了。
“邓大人是说的是啥意思?”蒋少江愣愣出声。
蒋少波几人愣愣摇头,蓦然,几人同时看向蒋青,求解惑。
蒋青眨了眨眼眸,“明日就是明日的意思,难道还有别的解释吗?”
不是,他们是问明日的意思吗?他们是想知道邓大人为何特意来牢房,对他们说明日二字。
“明日,明日咱们要被砍头了!”蒋翰的姨娘惊呼起来。
“邓大人送肉脯过来给咱们送断头饭来了!”蒋翰的姨娘越说越恐惧。
“你再尖叫一声,老身现在就砍掉你的脑袋!”蒋老夫人横眉一怒。
蒋翰的姨娘哆哆嗦嗦的缩到墙角边,啃着手上难以下咽的馒头,她不要做个饿死鬼!
蒋青给蒋琅使了个眼色,蒋琅走到牢房中间,将油纸包打开,瞬间一股肉香楚飘出。
“哎呦,是牛肉!大家快过来拿,每人都能吃上一块。”蒋琅吆喝起来,即使是断头饭,他们也要开心的吃下去。
“还愣着干嘛?是想等狱卒过来吗?”蒋老夫人冷着脸训斥,这么多肉脯狱卒看到了不眼红才怪。
蒋姝,蒋妍以及蒋少波的两个女儿连忙起身,跑到蒋琅身边拿肉脯,蒋翰也迈着短腿向蒋琅走去。
对于已经吃了三日黑馒头加清水的众人,这一块肉脯简直是神仙美味。
“大哥,明日还有肉脯吃吗?”蒋翰左手拿着半个馒头,右手拿着一小块肉脯,如果明日没有肉脯,他就将这一小块肉脯留在明日吃。
蒋翰刚进牢房的那一会,吵闹不休,为此还挨上了一个耳光,然而,就这三日光景,如今竟然舍不得一次将肉脯吃完,要留下一点放到明日吃。
从未经历过苦难,也不知他们随时都有可能被拉出去砍头的蒋翰,在牢房待了三日,就知晓要为明日做打算。
蒋琅眼眶微红,“大哥不知道明日还有没有肉脯吃,不过,这块肉脯你还是吃掉吧,若不然晚上,老鼠会偷吃掉。”
“哦,知道了。”蒋翰又细嚼慢咽地吃起肉脯。
第102章 有仇
半夜三更,漆黑的牢房里,一道细若蚊鸣的声音响起:“母亲,明日,明日不出意外,咱们应该就可以回家了!”
翌日,太阳升起,监牢里渐渐地亮堂起来。
蒋青的十个手指头已经消肿了,手指还不能随意弯曲。
“多亏了大夫的药膏,若不然这双手不知道要受多少罪。”冯夫人帮蒋青涂着药膏,声音哽咽。
蒋翰短腿跑过来,看着蒋青的手,一脸忧心问:“四哥,你的手还疼吗?”
蒋青脸上浮起笑意:“不疼了,五弟是一个勇敢的小子。”
“真的吗?父亲总说我胆小如鼠。”蒋翰听到蒋青夸赞他,心中可别提有多高兴了。
“你父亲跟你开玩笑的,你是一个勇敢的孩子。”蒋青毫不吝啬又夸赞了蒋翰一句。
牢房里的日子有多艰辛,多难熬,五岁的蒋翰除了刚开始闹腾一顿,之后硬是懂事乖巧得让人心疼。
黑漆漆的夜里,他难道不害怕吗?啃着难以下咽的黑馒头,他难道不想哭吗?一天只吃一个馒头,他肚子不饿吗?
“五弟,四哥一定会带你出去的!”蒋青郑重说道。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望向蒋青,满怀希冀,咱们真的可以出去吗?
蒋少江两兄弟都知道,他们能出去的机会非常渺茫。
历朝历代繁犯上叛国的罪名,哪一家能逃脱抄家灭族的命运,其中又有多少家和康平侯府一样是被栽赃陷害的。
犯上了通敌叛国的罪名,那就是死路一条,世人都会远远避开,没有人会出手帮助深陷牢狱中的他们。
他们自己也逃不出去,找证据为康平侯府翻案。
如今从蒋青口中说出这样一句话,再加上这几日在牢房里的一些事情,心中不免燃起了希望的火花。
“蒋青出来!”狱卒打开栅栏门上的铁锁,大声喊道。
冯夫人连忙跑向门口,焦急问:“你们要带蒋青去哪?”
“这是你一个囚犯该问的问题吗?去,去,一边去。”狱卒抬手就要推搡冯夫人。
蒋青飞身过来用背脊挡住了狱卒伸出的手,将冯夫人护在胸前。
狱卒的手挥出去,其实用了几分力气,如果蒋青没来得及挡住,冯夫人极有可能被推到在地。
蒋青转过身,目光冰冷的盯着狱卒,“身为朝廷官吏,欺辱妇孺弱小,怎么对得起你每月拿的那份月俸。”
狱卒下意识地就要反驳,然而在看见蒋青那双冰寒的眸子时,打了个冷颤,目光连忙闪开,不再与蒋青对视。
“祖母,母亲,不用担心,我去去就回。”蒋青见狱卒没有反驳,扭头安抚蒋老夫人与冯夫人。
蒋青随着狱卒走后,众人坐在阴暗的牢房里,都担心不已。
尤其是冯夫人,心中不断地祈求还未入土的康平侯,保佑蒋青平安无事。
“父亲,四弟就这样被带走了,会不会出事?”蒋琅是真的忧心,他们已经都被审讯过了。
如今蒋青又被狱卒带走了,到底要去做什么,他们一无所知。
蒋少江凝目沉思,半响过后,莫测高深说道:“事,肯定是会出的,不过,说不定会是好事发生呢。”
......
走出刑部牢房,蒋青仰头望向天空,青天白日,光芒耀眼。
监牢里的狱卒自然不能押送蒋青进宫,刑部尚书接到皇上的旨意,亲自与宫里来的侍卫将蒋青押进宫。
皇帝昨日将翰林院修撰,新科状元楚岩,提调到身边侍候笔墨。
这对楚岩来说,是天大的运气,证明皇上看重他,有意培养点拨他。
今日下早朝后,楚岩就一直在大殿里侍候笔墨,皇帝坐在龙椅上兢兢业业地批阅奏折。
沈天离的到来才将大殿里忙碌的气氛打破。
“皇上,三十万两银子已交予户部尚书手中,这是户部尚书写的签收单,还有二十万两军需物资,半个月后向颍州运送,这是军需物资清单。”张公公取过沈天离手中的几份单据,连忙递给皇帝。
没有人比张公公清楚明了,这几日皇帝有多么多么喜欢银子!
皇帝翻来覆去的将几张纸看了几遍,心中甚是满意,这二十万两军需物资是真正的好,有时候有银子并不一定能买到需要的物质,尤其是战争发生期间。
这小子还是挺忧国忧民,二十万两军需物资直接送去颍州前线,比起给他二十万两银子要用得多。
看在沈天离这么懂事的份上,剩下的五十万两银子要半年后再付清,这件事朕就不跟他计较了。
“着人去刑部大牢提押蒋青。”皇帝吩咐张公公。
张公公应声,赶忙退下去,吩咐两名侍卫去刑部。
在殿中整理奏折的楚岩,听到提押蒋青,忙碌的双手停顿下来,抬眼向沈天离望去。
而沈天离的目光恰好看向楚岩,两道视线在空中交汇。
两人都大喇喇地看着对方,眼神没有丝毫闪躲。
虽说没有任何证据,但沈天离此刻百分之百肯定,楚岩就是蒋青极力隐瞒起来的那个人。
楚岩则惊讶于沈天离与蒋青的交情,得有多深厚的情义,在蒋青深陷牢狱之灾后,沈天离不但没有明哲保身,还尽一切力量帮助蒋青。
他身为蒋青的二师兄都自叹不如!
康平侯府一家人进入刑部大牢后,他愤怒过那人将康平侯府拉进来,而且还要置康平侯府于死地,但也只仅此而已。
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去将康平侯府的人救出大牢,也没想过帮康平侯府洗脱罪名。
他的想法很简单,此事既已发生,就无需再浪费精力去改变,反正康平侯府也不是那么无辜。
他只要在行刑前,把蒋青和蒋青的母亲救出来就行了,稍稍运作,这个对于他来说,还是做得到的。
因此,他一直在往将蒋青母子从刑部大牢救出来的方向去运作,偏偏没想到啊!竟然有人比他还努力。
以前真是小看了沈天离!
“你们二人有仇?”皇帝眯着眼问。
在他的面前也不悠着点,二人就这样怒目对视,当他这个皇帝不存在啊!
第103章 后悔
沈天离咳咳了两声,“回禀皇上,臣与楚修撰没有仇,巴结他还来不及。”
楚岩则躬身道:“微臣与晋王世子没有仇,微臣只是惊讶于晋王世子的绝世容貌。”竟然与他不相上下。
蒋青要是知道楚岩对容貌的想法,肯定会嘲讽楚岩臭屁,沈天离比你好看多了,你一个冰块脸有什么好看的。
“皇上,刑部尚书押着囚犯蒋青在殿外。”张公公尖细的声音在大殿里响起。
“宣。”
蒋青手脚都带上了镣铐,每走一步,就会发出铁锁链撞击的声音,他人还没有进来,晃啷晃啷的声音就先传进了大殿。
沈天离侧身过去,扭头望向门口,桌案后的楚岩,放下了手中的笔,用眼眸的余光盯着门口的方向。
须臾,蒋青双臂靠在胸前平举着双手,双脚拖着沉重的铁链,一步一步走进大殿。
他腰杆挺直,正气凛然,手脚上的镣铐丝毫没有压制住他与生俱来的的一身傲骨。
皇帝眼眸微微眯起,脑海中,老侯爷驰骋在战场上的身影一闪而过。
“罪臣叩见皇上!”蒋青双膝跪地,俯身参拜。
“案子查得怎样呐?”皇帝扬声问。
刑部尚书躬身道:“禀皇上,臣无能,刑部暂时还没有查到新的有力证据。”就算没有找到其它证据,在康平侯书房搜出来的那封信件,就足以定罪。
“呵,不错啊,挺有自知之明,知晓自己无能。”皇帝不遗余力的打击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额头上冒出了冷汗,皇上,您说什么都是对的。
皇帝见刑部尚书老老实实地杵在那,懒得再与他说废话。
“康平侯府的案子压在两年后再审,康平侯府的人让他们都回侯府住,朕会派御林军将康平侯府看守起来。”
“那刑部还要不要继续查找证据?”刑部尚书问。
不管是证明康平侯府有罪的证据,还是能帮康平侯府洗脱罪名的证据,有两年时间,刑部都可以慢慢地去查证。
“你不是无能吗?你们刑部还操这份闲心做啥子?”皇帝忍不住又怼了刑部尚书一句。
刑部尚书抬起手臂,用衣袖擦去刚刚冒出来的冷汗,他今日就不该抢了邓志东的活,赶着来皇宫见皇上。
皇帝倏然又冒出一句,“这没你的事了,退下。”
刑部尚书一时没反应过来,皇上是要他退下,半响过后,大殿里的几人,竟无一人动身。
就连跪在地上的罪臣蒋青,都直挺挺地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刑部尚书抬起手,手指指着自己,愣愣地望着张公公,眼神询问,退下的人是我吗?
张公公用力眨了一下眼眸,没错,退下的人就是你!
平时看着挺精明的一个人,今日被皇上怼了几句,脑袋里就全剩浆糊了,张公公看着刑部尚书离去的背影,心里忍不住腹诽。
皇帝与刑部尚书的这幕戏,大殿里几人,从头到尾就只有张公公一人在看戏。
沈天离目光一直盯着跪在地上的蒋青,恨不得跑过去把他拉起来,将他手上脚上的镣铐取下来。
可是,就算借他一百个胆,他也不能在皇帝面前放肆,只能在心中不断地怨念,皇上,您还有磨叽到啥时候啊?
而楚岩目光落在桌上的一堆文书中,心思却全都在蒋青的身上,蒋青带着镣铐走进大殿的一霎那,他就后悔了!
他后悔没有将那人一拳打死,后悔没有第一时间救出蒋青,后悔自己的自以为是,......
他的小师弟在受苦!他却视而不见!
蒋青跪在地上,低眉垂眼静静听着皇帝与刑部尚书的对话,他一个罪臣的身份最忌东张西望地去看戏。
听到皇上说,他们一家人可以回家时,顿时松了一口气。皇上给了康平侯府两年时间,确切的说给了他两年时间。
他就是抛却性命也一定要洗脱掉康平侯府头上的罪名!
刑部尚书走后,皇上给张公公使了个眼色,张公公会意。
扬声道:“罪臣蒋青,起身回话。”
“罪臣叩谢皇上!”一阵晃啷晃啷的铁链声响起,蒋青站起身颔首,等着皇上说出他的条件。
不知沈天离是如何与皇上交涉的,他只对沈天离说了一句,他可以代替父亲,代替父亲去颍州打仗。
他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没有名扬四海的名气,在临澜国毫无建树,皇上凭什么要用一个已经下狱的人。
如果没有沈天离从中操作,想要皇上给他这个机会,简直是痴人说梦。
“蒋青,念在老侯爷曾经为临澜国立下功勋,朕给你一次立功的机会,不过,就算你立下了功绩,也不能抵消康平侯府所犯的罪责,你还得查找出证据,证明康平侯府是被栽赃陷害的。”皇帝缓缓说道。
“多谢皇上恩典,给罪臣一个机会,给康平侯府一个机会。”晃啷晃啷的声音响起,蒋青双膝跪地,俯身叩谢。
皇帝眉头皱起,这晃啷晃啷的声音着实刺耳啊,侧头看了一眼杵在一旁的张公公,张公公立即会意。
二十余年的陪伴,张公公已经能游刃有余,接收到皇帝的每一个眼神指使。
张公公疾步向外面走去,顷刻,领进来了一名侍卫,侍卫是去刑部大牢提押蒋青的其中一位。
侍卫先躬身向皇帝行礼,而后走到蒋青身边,取下挂在腰间的铁钥匙,铁钥匙插入蒋青手脚上镣铐的锁孔,哐当两声,镣铐应声打开。
蒋青下意识动了动手脚,侍卫拿起两副镣铐退了下去。
沈天离长吁一口气,碍眼的东西总算是除掉了。
“皇上,七皇子在殿外求见。”张公公小声道。
皇帝一愣,这个老七,还真是不死心,这几日,日日准时来求见。
皇帝抬眼看着伫立在大殿中的蒋青,他真的有那么好吗?
让傅宸景和沈天离二人削尖了脑袋要帮助他,幸好他不是一个姑娘,若不然,三个人的兄弟情,最后变成兄弟阋墙,起内讧。
唉,这一恍惚,都想到哪儿去了,皇帝收回神识,罢了,就让既不听话又不懂事的老七见他一面。
第104章 共患难
据他得到的消息,沈天离这五十万两银子,还有老七倾箱倒箧出来的十万两银子。
“儿臣参见父皇!”傅小七进来兴致勃勃的向皇帝行礼。
皇帝瞅着傅小七,真是没眼看了,出了十万两银子还这样兴高采烈。
皇帝摆手,傅小七笑着自动靠边站。
“蒋青,你这次去颍州,竭力协助罗将军,尽快将钟离贼子赶出颍州,扬我国威,让他们以后再也不敢轻易侵犯临澜国边境。”皇帝肃声道。
“微臣领旨,一定不负皇上厚望。”蒋青拱手,声音铿锵有力。
“蒋青,你要去颍州?”傅小七茫然问,他错过什么?
沈天离不是说凑齐五十万两银子,父皇就会给蒋青一个证明康平侯府无罪的机会吗?
咋就变成奔赴战场了呢?
“皇上,微臣请示,愿追随蒋青去颍州为国效力!”沈天离郑重地向皇帝请旨。
大殿里的人都错愕的看着沈天离,这人是傻了吗?还是说胆大包天。
战场是随便能上的吗?宁平公主知道她生了一个这么不靠谱的儿子吗?你自己有多少斤两都没点数?
傅小七一听沈天离要跟着蒋青一起去颍州边境,想都没想,张口就道:“父皇,儿臣也要......”
“天离,你母亲知晓吗?”皇帝开口阻止了傅小七往下要说的话。
沈天离:“不知,这都是臣的个人行为,母亲不会反对。”
皇帝:“那晋王呢?”
沈天离:“父王更加不会管臣了。”
皇帝一听,好奇问:“这么说,晋王不疼爱你喽?”那有父亲会轻易让自己的儿子上战场的呢,像他不就立马阻止了老七,话都不让他说出来。
“父王怎会不疼爱臣,他只是放任臣自由,臣的事情一向都是自己做主。”沈天离如实说道。
“父皇!”憋着话没有说出来的傅小七,揪住机会大喊出声。
皇帝一冷目横过去,“你要大呼小叫就给朕滚出去。”这么大一个人呐还如此不会看眼色,真不知这么些年,他是如何在皇室生存下来的。
傅小七积攒起来的硬气顿时消失得无影踪,默默地退到一边站着。
皇帝看向沈天离,正色道:“如果你母亲不反对,你就去吧,但你要知晓上了战场就没有退路,只能往前冲,不能做逃兵。”
“谢皇上恩准,臣一定不会做一个逃兵。”沈天离语气坚定。
不管前面的路有多危险多艰难,他也要一直与蒋青同行。
“给你一天时间准备,后日一早就出发去颍州,朕会给你在罗将军身边安排一个身份,去颍州这件事情,暂时不要在外声张。”
皇帝顿了顿,语气带着威压:“蒋青,你和康平侯府身后已经没有路呐,前面有没有路可走,就得看你走不走得出来一条路!”
“多谢,皇上指教。”蒋青躬身答谢,皇帝已经说得很明白,康平侯府是存活下来,或是彻底湮灭,就在于蒋青有没有能力走出一条道出来。
“皇上,微臣想明日将父亲下葬,请皇上恩准。”康平侯府的人虽出了大牢,但还是没有人身自由。
皇上不下旨,看守的御林军是不会让他们走出大门的。
总不能将康平侯直接葬在府中,或是偷偷地将棺椁抬出去,蒋青想让康平侯在人世的最后一程,光明正大地从侯府大门走出去。
皇帝不假思索就答应了蒋青的请求。
随后,皇帝摆手让他们都退下,傅小七在转身之际,不死心,又喊了一声,“父皇。”
皇帝一冷眼打过来,傅小七又泄气了,老老实实地走出了大殿。
傅小七心灰意冷地追上了蒋青二人,眼眸斜睨着沈天离,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蒋青要去颍州?”
“嘘,小声点,皇上不是说要保密吗?”沈天离答非所问。
“哦。”傅小七后知后觉,对在大庭广众之下还是不要谈论这个话题。
三人一路走出皇宫,沿途有不少人指指点点,大多人好奇七皇子为啥跟一个脏兮兮的公子走在一起。
少数几人,蒋青带着镣铐进宫时,远远地看见过,因此知晓这个脏兮兮的公子刚刚还是一个罪犯,而如今就同七皇子走在一块。
他们比那些不知蒋青是罪犯的宫人,心中更加好奇,这为公子是如何脱险的。
“你的手好了一些吗?”蒋青双手不自然的垂在身体两侧,傅小七担心问。
“好多了,过两日应该就没事了。”蒋青轻描淡写道。
说话间,三人走到马车旁,蒋青就要一步跃上马车,被沈天离拽住了手臂。
蒋青回头一望,笑道:“我几日没有洗漱换衣,身上又脏又臭,沈兄还是离我远一点好些。”
“你双手不便,我扶你上马车,再说,我们以后是要同甘苦共患难的,这点脏臭就不足挂齿。”沈天离侃侃而谈。
两人身后的傅小七,迷惑地望着二人,上个马车而已,他们二人到底在干吗?
蒋青也不知道沈天离要干嘛,又甩不开他的手,只能乖乖地让他扶着自己上马车。
待沈天离也上了马车后,傅小七抬腿就要迈步跨上马车。
“坐你自己的马车。”沈天离看也没看傅小七,挑开帘子走进了车厢里。
车夫挥鞭,驾的一声,马车向前驶去,留下傅小七一人在风中凌乱。
这还没有去颍州呢,就将他排斥在外,等他们从颍州回来后,他还能在他们身边有一个立足之地才怪。
沈天离不是好人,他就是一个大坏蛋!
一门心思想破坏他和蒋青的兄弟之情。
傅小七望着远去的马车,气愤不已。
几日之前的康平侯府门庭若市,如今却是门可罗雀,人们避之不及的地方。
大门两侧分别站着一名御林军,见一辆马车在康平侯府门前停下来,连忙跑上去,呵斥车夫:“赶快离去,马车不允许在这里停留。”
“口气蛮大啊,本世子今日就要停在这里,看你们能把本世子如何?”沈天离掀开帘子,走到外车板,直接跳下马车。
歪着头杵在御林军面前,挑衅地眼神,十分讨打。
第105章 污垢
这两名御林军参与过几日前查抄康平侯府的行动,因此知晓沈天离是晋王世子,尽管他这幅嘚瑟模样很讨打,他们也不敢出手啊。
那日,他们的首领大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糊弄过去,此时,他们得两只眼都闭着,暂时性失明。
两名御林军返回自己的岗位,目不斜视,目空一切。
沈天离将碍眼的打发走了,回头对刚下马车的蒋青灿烂一笑,“走,咱们回家。”
是我回家,不是咱们回家。
这人脸皮实在是厚了一点。
蒋青看向沈天离,认真说道:“感谢沈兄帮我在皇上面前斡旋,感谢沈兄送我回府,如今府中不方便待客,沈兄就送到这里吧。”
沈天离听到蒋青连连感谢他,立马就炸毛了。
脸上笑容收敛起来,沉声道:“不是叮嘱过你,不要对我说感谢之类的话吗?还有,怎么又对我生疏起来,名字都不叫,又喊起沈兄来,你这样,我很不高兴呢!”
蒋青愣愣地看着沈天离,他真的在生气!漂亮的脸蛋都泛起了阴郁的神色。
因为他说了感谢二字?叫了沈兄二字?没有喊他天离?
蒋青不知该说什么是好,总之,是他错了,一切都是他的错。
人家才刚刚帮他们一家走出牢房,他不能过河拆桥,忘恩负义啊。
“对不起,以后我会改正的。”蒋青诚心道歉,尽管蒋青不知自己错在哪里,道歉这份心是真的。
“嗯,这还差不多。”沈天离满意一笑,阴郁的神色消失得无影踪。
二人来到侯府侧门,侧门是打开的,侯府里面的一幕让二人愣在原地。
只见侯府的人都杵在侧门入口的地方,焦急地望着门口的方向,一见到门外的蒋青,众人顿时开心起来。
“青儿回来了!”
“四弟回来了!”
“......”
蒋青被簇拥着走了。
沈天离被康平侯府的人遗忘在门口,此时,他才清醒过来这里还不是他的家!
没有人会将家人遗忘在门口!
沈天离意兴阑珊,垂头丧气地上了马车,老老实实地回晋王府,自己的家。
蒋老夫人领着全家人去了祠堂,女眷都跪在祠堂外头,男子则在祠堂里叩头跪拜。
求蒋氏祖宗保佑康平侯府能顺利渡过这次厄难!
随后,女眷都回各自的院落换洗,洗去浑身污垢。
蒋青与蒋少江几人往灵堂的方向走去。
楚巍从沈天离那里得到消息,康平侯府的人今日会出狱,就去车市租了几辆马车等在刑部大牢外面。
众人走出刑部大牢,还以为要步行回府,当看见高大魁梧的楚巍站在马车旁边,等候他们时,众人都热泪盈眶。
尤其是女眷,她们根本就没有信心还能走回康平侯府。
那日从康平侯府走到刑部大牢,就已经要了她们半条命,那时,她们都是在吃好睡好的状态下。
如今她们是站着腿都在哆嗦,那还能去走路,从刑部牢房出来,她们都是一路搀扶着走出来的。
蒋老夫人是蒋少江,蒋少波兄弟二人轮番背出来的,在牢房里熬了几日,每个人都是眼里冒油花,腿脚发软。
此时,楚巍就像天神一样,降临在他们身边,帮他们解决了这个寸步难行的问题。
楚巍只租了四辆马车,这么多人坐还是有点挤,但不管如何,不要他们走着回府,那就是好的。
楚巍本来也打算和他们一起在庭院里等着蒋青归来,可他们这一群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实在是难以言喻。
楚巍想远远地一个人站在一边,但耐不住,康平侯府的人都是懂感恩的人,一个一个地硬要拉住楚巍表示自己的感谢之情。
楚巍受宠若惊,他在康平侯府住了这么长时间,从没有受过如此待遇。
不禁疑惑,他怎么一下子就变得这么受欢迎了呢?
楚巍最后仓惶而逃,小师弟的家人太热情了,他承受不住。
楚巍逃走时,心里面还为自己找了借口,这么多人在这里等着小师弟,小师弟一踏进家门,他们就蜂拥而上,小师弟哪里还看得见他。
因此,他还是去灵堂等着小师弟。
这几日,廖庆他们晚上在灵堂守着,白日就在外面到处奔波。
他们在临安城没有势力,朝堂上也没有后台,他们只是几个才出山不久,没见过世面的山里人。
他们唯一能做的,凭着蛛丝马迹去找证据,希望能尽快将康平侯府的人救出大牢。
昨晚上,楚巍告知他们,今日康平侯府的人会出狱。今日他们就都没有出去,全都守在灵堂。
昨日天黑之前,廖升抵达临安城,翻墙进了康平侯府,见到康平侯棺椁的那一刻,铮铮铁汉也止不住泪流满面。
本来廖升还要早来一日,因为要安葬廖老爷子,才晚来了一日。
康平侯被杀,廖庆第一时间就将消息传回廖家村,廖家村自然是满村缟素,村民们恸哭不止。
廖老爷子本来已是行将就木,风烛残年,乍然得知康平侯被害的消息,便倒下了,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然而,第二日傍晚,信鸽又送来了消息,因康平侯曾通敌叛国,康平侯府的人全都下狱,被关在刑部大牢。
就算证据确凿摆在廖家村人的面前,廖家村的人也不会相信康平侯会通敌叛国。
退一万步讲,就算康平侯真的通敌叛国,他们也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为康平侯府保留一丝血脉下来。
奄奄一息的廖老爷子,听到这个消息后,一口气没有喘上来,瞪着大眼去世了。
廖升办理了廖老爷子的后事,连忙就赶来临安城。
此刻众人都守在灵堂,等着蒋青到来。
蒋青来到灵堂上香跪拜后,起身向廖升见礼。看见廖升右臂挂着麻布手卷,身形晃了晃。
“世子,属下父亲已去世!”廖升声音沙哑,哽咽。
蒋青喉头哽塞,无需廖升说明,廖老爷子肯定得知康平侯府的遭遇,才突然离世的。
“廖叔,对不起!”因为康平侯府,导致廖老爷子离世。
廖升眼神悲伤:“这又不是你的错,道啥子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