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稷王庙
1985年春,雨水非常的充沛,农民最是盼望这一年的开头是个风调雨顺的好时节,田里的秧苗贪婪的吸收着甘甜的雨水,殊不知这雨竟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照这么下去,田里的苗都该烂根了。”夏老六皱着眉头在查家大院里抽着闷烟。要说这几年整个浙西北的发展势头都还行,县城里的变化是一个月一个样,四车道的大公路听说准备一直修到省城,就连镇上卖菜的小摊位也都给安排进了顶上有玻璃的农贸市场。
“这次来找你,还有另外一件事,”夏老六说道:“村里有些人信风水,说是打算拾到拾到那废弃的老庙,想请你去给瞧一下地基,再给选个日子。”
洪村原来有两座老庙,一座是龙王庙,一座是将军庙。查文斌特地因为这两座庙去问过风起云,基本可以断定的是龙王庙是他们某代先祖修的,而将军庙则属于他们牵走后再由其它人修缮的。如今这两座庙都已破败不堪,听说当年我曾祖父那辈刚过来的时候,两座大庙相邻,残留下来的院落足足有几十间。
而在洪村出口不到四里地,还有一座庙,反正啥也没留下,就一孤零零的大屋子。早些年里面堆的是一些集体里留下的干稻草,后来一些农民嫌家里堆放棺材不吉利,就把尚未下过地的棺材也堆在那,所以那座庙得了个名字叫作棺材庙。НёǐуапgeсОМ
这棺材庙地处洪村进出的必经之路,而且是和隔壁一个村的交汇之处,从地界上来说,两个村都能沾点边,可要真说谁去管那又找不到头儿。以前查文斌看过,他说那是一座稷王庙,里面供奉的原本应该是后稷。后稷是谁呢?他就是周朝的始祖,黄帝的玄孙,姓姬名弃,被尧举为“农师”,被舜命为后稷。后稷善于种植各种粮食作物,曾在尧舜时代当农官,教民耕种,被认为是开始种稷和麦的人。所以,这位后稷也就成了主管农业的一位神,他的庙宇通常就被叫作稷王庙,这种庙并不是很常见,大多数的农村地区一般也仅仅是供奉个土地山神,年代应该是相当久远了。
八十年代中期的浙西北依旧是个彻头彻底的农业社会,土地对于多山的地区而言显得非常珍贵,而粮食的收成更是关系到农民一年的生计。这几天不是干旱就是洪涝,吃不饱肚子的大有人在,就连条件比较充裕的老夏家也得时不时用一两顿红薯代替大米。那年月,你有钱除非高价买黑市粮,米和油灯基本生活物资都还是按需凭票购买。
所以,这地里的庄稼要是长不好就得饿肚子,两个村的人一合计,说要不把村口那座稷王庙给修修,保佑这一块地方的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主意大家都是赞成的,可修缮房屋总得有花费吧,那年月家家户户基本都是勒紧裤腰带在过日子,谁家也没有余粮啊,隔壁村就打了退堂鼓。这不,洪村的人一商量,你们不修我们修,到时候修好了把门关上弄一把大锁挂着,就是不给隔壁的人进去。
修缮庙宇在哪朝哪代都是积德的事情,村里人自然看得也很重视,都知道五里铺有个查文斌最近已经闭门不出,这不夏老六与他多少是有些交情的,便委托他来说说看。
他出面讲,查文斌自然是不好推脱,这修庙算不得是犯什么阴阳不吉利的事情,于是便点头答应,约定第二天一早过去先瞧瞧。
第二天等他到的时候一帮子人正在那里搬运东西,一些好久不用的双轮车架子,晒谷大筒子,基本都是一些家里不方便安置的大件农具。余下的便是还有十几口棺材,这都是有主的,各家请人拉各家的,一上午的功夫也都清理的七七八八了。
这洪村人出面修庙隔壁村的就自然是来凑热闹了,不过向来都是出钱的才是大爷,洪村人领了头那腰杆子就直,免不了会说上两句风凉话。隔壁村的人听不惯就开始嚷嚷,这大家心里本就有些不舒服,一来二去这又干起仗来了。
与洪村相邻的几个村落互相之间都有些矛盾,尤其是和洪村闹得最凶,这是为啥?还得从那条河说起,自狮子峰发源的一条大河贯穿了整个浙西北,最终一直流到上海的黄浦江,说是黄浦江的源头一点也不假。那时候农村里普遍缺电,洪村人比较聪明,沿河修了不少堤坝,建了总计四座水电站,外加最上面的水库,不仅自己电够用还能并网发电卖点钱。可这样一来就苦了下面的几个村,没水的时候吧,上游蓄水,来山洪的时候吧,上游还拼命放水,为了这点事,大家心里早就互相有意见了。
干仗这种事那向来就是说来就来,锄头棍子一窝蜂的就互相招呼,这下可好,庙还没修呢,庙门口就先用人血做了祭司。镇里、派出所都来人调解,这种邻里矛盾大多也是劝和为主,听着那些粗鲁不堪的言语,查文斌又开始沉默了,这就是真实的农村生活,难道他就打算这样过一辈子嘛?
下午的时候总算是清了外村人,洪村的人负责去做打扫,也不知道多少年没人修缮过,那庙里原本铺着得地砖破得破,塌的塌。好在原本用的木料都很结实,除了一些瓦条需要重新铺设之外,大的框架不用动太多。
早些年里面是供着一尊神像的,得有约莫两米高,可惜文革的时候一并给砸了。原来墙壁上还有好些彩色的神仙绘画,如今也都成了大字标语,那些曾经历史的痕迹,就是短短十年的功夫,现在看起来却是那般的刺眼。
依照查文斌的看法,这庙的地基不用大改,无非就是修修整整,到时候去请一尊神仙挑个好日子便就算是行了。其实他能派上的用处真不多,建筑修复交给泥瓦匠和木工,墙壁上的绘画交给村里几个擅长丹青的老人,余下的妇女们负责打扫卫生,估计能有半个月的功夫就能做完。
查文斌也给请了个日子便就回去了,这一趟顶多算是出来放风,他已经在家里憋了很久了。
胖子自打走了以后就鸟无音讯,风起云也是一样,临走的时候听说风氏已经准备迁徙了,大概是短时间内怕都不会有什么联系。这日子越过越平淡,生活没有激情,他也就越来越沉默,沉默的让钭妃心急如焚。
在过去一些老庙里都会画上一些壁画,乡野小庙比不了名寺古刹都供奉着雕塑,壁画便宜,施工也方便,洪村有两位书画有些功底的人,一个与夏老六年纪相仿,另外一个则是一位小学老师,已经快要到退休的年纪。
这白天大家都要干活,进庙复原的工作自然就是放到了夜里,挑一盏煤油灯,两张凳子,一坐就是一整晚。画画的人特别容易入神,尤其是面对着老祖宗留下的笔墨,那墙壁上的人物油彩大多脱落,还有部分又被大字报给遮挡了,这份工作不算轻松。
老师姓候,解放前念过新式学堂,听说要不是因为战乱,他是可以到更远的大城市里求学的。高中的学历在当时已经是非常罕见,又画得一手好国画,算是我们当地比较难得的人才,兼职教学校里的数学和美术两门课,戴着一副大框眼镜,喜欢穿一套灰色的中山装。
还有一位过去是个漆匠,漆匠姓高,一手油漆功夫在当时很是吃香,一般的百姓家具都是自己砍木头请木匠打,打完了就得请漆匠来上色。过去漆匠不同于现在,他们是需要作画的,一些老床老箱子上都能瞅见他们的手艺,龙啊凤啊鸟啊花啊,多半是一些吉祥的图案。
候老师是一位无神论主义者,他坚信马克思和列宁思想,认同唯物主义价值观和世界观,他认为这个世界是没有神灵的。来这里作画纯属因为他德高望重,这是对他绘画艺术的一种认同;而高漆匠则完全相反,因为漆匠除了家具之外,另外一件事就是给棺材上大漆,这份工作一般人是不乐意接的,东家除了要给正常工钱之外通常还得加上一份红包,说是用来冲喜。这两个人也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不过搭伙在一起作画也是自己顾自己那块。
前两天两人都是吃罢了晚饭就过去,六点多的功夫干到十点左右收工,第四天的头上,候老师因为要批改考卷,所以来的时候晚了一些。高漆匠以为候老师当天不来了,一瞧到点了正准备收拾收拾走人,恰好迎面就两人相遇了。
高漆匠说道:“这么晚了还来啊?时候不早了,今天就算了吧。”
候老师是个严格的人,讲究当天事当天毕,他是这样教育学生的,也同样是这样要求自己的。于是他笑着说道:“我得把今天的活儿给干完了,要不然延误了大家的好日子不是罪过了。”说罢他就自顾自的进去了。
三月份的天还是有些冷的,高漆匠比他要年轻,转眼一想还是回头好心说道:“候师傅啊,有个事,我们手艺人呢有个规矩,晚上过了十二点是不能在这墙上作画的,您自个儿多注意一下时间,可千万别超了。”
第三章:画中画
老手艺人们相信,画是有灵气的,尤其是画人物,那些惟妙惟肖的人物鼻子眼睛耳朵眉头都是他们用心去勾勒出的,赋予他们生活在墙壁上也同样洋溢着灵动的气息。古有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有自己的规矩,这些规矩都是一代又一代的手艺人摸索出来的,你说不能信或者是不灵,其实谁也说不好。
候老师听闻高漆匠的劝阻也只是一笑而过,后半夜的他在宣纸上作画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次了,这大概就是两个人的区别,一个是手艺人,另外一个则是艺术家。
两人平日里就没有什么来往,即使到了这里工作也是各干各的,老实说,侯老师不怎么瞧得上高漆匠,他认为高漆匠的作画水平并不是科班出身,草班子终究是上不了什么台面。后者见人也不怎么待见自己,便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离了去了。
候老师是个仔细的人,作画的时候全身心投入,有时候他甚至会忘了吃饭,平日里没啥爱好,闲暇的功夫邀上几个好友喝茶品画便是他最大的爱好了。这稷王庙里原来的图案多是一些人物,两边的墙壁上充斥着一个颧骨吐出,张牙咧嘴凶恶状的小鬼,这些小鬼通常在这种土庙里承担的是守卫的作用,它们有的手里拿着法器,有的则拿着接受贡品的托盘,也有互相调笑和攀谈的,每个人物的表情、个性、神态和动作都是各不相同的。нéíуапGěсОМ
这种地方通常都是被渲染成恐怖的,所以平日里鲜有人进去,孩子们路过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加快脚步,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候老师摆好颜料,他已经复原好了两幅人物,鲜艳的色彩让墙壁上原本的斑驳顿时充满了生命,而今晚他打算复原的则是左边数过来的第三幅。
从经验和已有的轮廓判断,这应该也是一个小鬼肖像,侯老师预估可能需要三四个小时。老伴给他准备了点心,那是用玉米面放在铁锅上烙的菜饼。夜里空旷的大庙散发着颜料和菜饼的香味,夹杂着的是久未开过过而弥漫的发霉味,不过他已经习惯了。
那些没有清理干净的稻草里时不时发出“嗖嗖”的声音,侯老师知道那是老鼠,十一点多的功夫,轮廓大致已经被描了出来,接下去便是上色。放下画笔,他觉得肚子有些饿了,打开香喷喷的布袋取出了一块饼塞进了嘴里,看着前两天完工的图案,候老师颇有些得意,这些画当年一定是出自一个丹青高手的画笔,无论是造型还是场景都是那么的优美。
一边吃他就一边感叹道:“真的是漂亮啊。”这时几只胆大的老鼠从草堆里钻了出来,它们细长的鼻子挺得老高,贪婪的搜索着空气的香味。候老师见状觉得十分可爱,便掰下一点碎末丢到地上道:“吃吧,难为你们陪我一块儿做个伴,瞧你们那小鼻子小眼的,前有齐白石画虾,等我忙完了我就画鼠,你们呢就给我做个模特怎么样啊?”
这侯老师便是如此的一个人,吃完饼,喝口茶,刚准备落笔只听到身后幽幽的传来一声“谢谢。”
这大晚上冷不丁的忽然听到有人说话,侯老师也是心头一惊,那头发皮子嗖嗖的往起立啊。他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一个人走夜路从未怕过,进了这稷王庙压根都没仔细打探过,对他来说仅仅是换了个环境作画而已。这一下让这心扑闪扑闪的,四周的空气一下子就凝滞了起来,他慢慢的转过头,一切都是那么的正常,几只老鼠还有些意犹未尽的看着他。
见四周并无异常,候老师摇摇头自言自语道:“兴许是有些太投入了,怎么年纪越大反而还越胆子小了呢。”
接下来倒也正常,不过侯老师却发现有些不对劲了,这个不对劲并不是刚才那个小插曲,而是他做的画上面。前面说了,这地方文革的时候遭过一次罪,不少墙壁上被涂上了打倒封建牛鬼蛇神的标语,后来这次修复的时候那些个标语就需要被清理。
原本没有画的地方清理起来是简单的,只需要刷上新墙面即可,可有画的地方那就是一种技术活了,就是剥离。用小竹片沾上水慢慢的剥离那些涂抹上的标语,尽可能的显露出原本被遮挡的画像,然后根据这些残存的痕迹复原,既是个仔细活儿又是个技术活儿。
侯老师怎么发现不对劲了呢?他发现今晚自己经手的这一层画,也就是个小鬼,在剥离了一块大字标时稍微用力了一点,竟然露出了另外一种颜色。从原本的残存来看,这个小鬼当时用的应该是朱红色,而他刚刚剥离的时候竟然发现了一点绿色,而且这绿得非常翠!
因为好奇,所以侯老师继续又把原来的墙壁微微剥离了一点,接下来更多的翠绿色开始显现,并且轮廓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好奇怪,难道这层小鬼下面还有一层画,是不是原来作画的画匠觉得画的不好,又给粉刷了一遍重新再画的?”不过出于职业的敏感,他觉得里面那一层绿色颜料其手法和工艺与这外面的小鬼并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而壁画通常是一次性完成,为了保证画风的一致性,又往往是只用单个画师来作画,这样才能统一整体的风格。
这个意外的发现让侯老师既惊喜又纠结,他惊喜的是里面的翠绿因为外面这层粉刷所以让原来的颜料保持的非常完美,而纠结的是如果想要完全让里面那一层展现出来的话,这外面那层小鬼就需要被整个剥离,这便就与他接手的复原工作是产生了冲突。
好奇心驱使着候老师,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那就是先用随身携带的粉笔先把外面小鬼的轮廓标出来,然后尽可能的去分离外面的涂层。这项工作十分考验他的功底,这时间也就这样一分一秒的过去了,越来越多的翠绿让候老师越来越兴奋,一直到第一抹的红色出现。
这红色红的十分鲜艳,如同刚刚用鲜血抹上去一般,用手轻轻触摸还有些温润的感觉。侯老师从未见过这种色彩,于是他加快了清理的速度,随着墙壁不断被剥离,那抹红色也开始逐渐显露出了原来的模样,长条的形状,中间的舌苔都被画的栩栩如生。第三种色彩开始显露的时候,这面墙上有多了一抹白,是牙齿嘛?候老师十分期待……
候老师的爱人是个基督教的忠实信徒,对于自己的爱上跑到寺庙里去绘画,她心里是有些不舒服的。农村里的基督教比不上城市里那般的正规,用我们当地人的话来讲,他们信教有些偏左,就是过分的依赖和相信主的力量。这让候夫人产生了一种厌恶,她认为自己的丈夫怎么可以去到供奉着魔鬼的寺庙里工作呢?她规定,若是侯老师回家以后第一件事情一定是得洗澡,否则就不让进房门。所以,侯老师一夜未归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第二天一早,侯夫人照例起床,敲了敲隔壁的房门,她以为老伴是不是昨晚回来晚了就直接睡在了隔壁,这种事情时有发生。里面没答应,是不是昨晚累了,那就让他多睡会儿吧。
因为要带学生,所以侯老师起床是很准时的,六点起来到院子里打会儿太极,然后喝一碗自己老伴磨的豆浆,吃两个饼子,几十年来雷打不动。灶台里咕噜噜的冒着热水,候夫人看着外面的天已经大亮,怎么老伴还没有起来。于是她便去推门,门没有上锁,是开的,床上的铺盖都还是完整的,用手一摸,床也是冰冷的,难道老头子昨晚没回来?
一种不安的情绪开始涌上侯夫人的心头,她顾不得锅里的饼子已经熟了,连忙离开家门去找,一路上遇到早起下地的人都说没见过侯老师,而当老太太到达稷王庙的时候,那些准备白天修房的人也都陆续到了。这些人里头不少都是侯老师的学生,如今他们虽然早都成家立业,可是见着老太太依旧会喊一声师母。
他们很奇怪,村里人都是了解侯太太的宗教信仰的,她怎么会上这儿来呢?
“师母,早啊。”
“早,有没有见着侯老师啊?”
几个工人互相看看都是摇摇头,一早的他们到这儿的时候稷王庙门是关着的,这都还没进去过呢。有人说难不成昨晚太迟了,老师是睡在庙里了?
于是大门被吱嘎噶的推开,一阵尘埃迎着早上的太阳顿时腾空而起,那道光柱不偏不倚的射进了大门,整个稷王庙里一片安静,空荡荡的还弥漫着昨夜留下的颜料味儿……
第四章:失踪的侯老师 一
追溯稷王庙的历史得要专业人士来解答了,我们当地普遍认为它应该是在明代中期,因为根据县志的记载,明中期的时候,洪村一代曾经有过相当的繁荣,那稷王庙上原本一些老木头的雕花也都具备明显的明代风格。
候老师用来作画时坐着的长条板凳还在,几盒颜料已经凝固,毛笔被横七竖八的丢在颜料盒上,地上还有一个碎花布手工缝制的小布袋子,那是他老伴给他准备点心时用的。屋子里空荡荡的,昨夜他描的那幅画只完成了很小一部分,不知道为什么,墙面上多出了一抹漆黑,而且图画的非常潦草,感觉就像是小孩子拿墨汁水乱涂的。
候夫人是非常介意自己来这种地方的,处于宗教信仰的关系,她让几个工人代为进屋寻找侯老师,得知庙内无人之后,老太太这才在门口先向自己的上帝忏悔,而后再也跟着进去了。
手里拿着侯老师的东西,老太太在出门的时候嘴里还念叨着老不死的这是去哪里了,一个马上就要六十岁退休的小学老师一夜未归,这个不正常的事件显然还不足以让她的老伴放在心上。因为候老师曾经也有过夜不归宿的经历,大约是去了朋友那儿讨论画术,这一谈就在别人那住下了。
洪村不大,谁家有点事谁家都知道,候老师的活动半径也仅仅限于那几位绘画爱好者,除此之外,诸如夏老六那样的粗俗农民他是没有交往的欲望的,话说不到一块儿去。老太太离开庙就直接奔着候老所在的洪村小学,不管他昨晚去了哪里,这早上都得去学校上课啊。柏渡亿下潶演歌馆砍嘴新章l节
一路上,学生们见到她都跟着问好,可候夫人却没了那个心思,她的脚步不知不觉的就加快了,嘴里念叨着的也是一些祷告语。办公室里其它几位老师都到了,候老师是带班的,一早上得安排孩子们早读和领着出操,他的办公桌上空荡荡的,新来的报纸压着的是昨天剩下的一杯茶。教室里也没人,孩子们叽叽喳喳的闹得正欢,这不,候夫人又折出门去到他经常到的几位朋友那转转。
很可惜,几位老友都是摇头,见老太太的神情越来越慌张,他们也都帮着开始张罗起来寻人。村子里屁大点事情那就马上传开了,本就是鸡犬相闻之所,候老师好赖算是个不多的知识分子,大多数洪村人都受过他的教育,这一下子就陆续忙开了。
高漆匠,这个侯老师的最后一个目击者被围了好一些人,他手里捧着一碗稀饭正在不停的跟来打听消息的人重复描述着自己的看法:“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昨晚上我还提醒过他来着呢。我们师傅每一代都要跟徒弟立下规矩,过了午夜不可作画,他非不信,哎,我看一定是出事了。”
村民们爱看热闹,爱嚼舌头,在没有娱乐的农村里,任何一点新闻都能让人把脖子伸得跟河里的老鸭子似得:“能出啥事呢?高漆匠你给我们说说呗。”
高漆匠故作神秘的连连摇头道:“不能说,不能说,这是秘密!”任凭别人再怎么挑逗和追问,他只是把脑袋别过去扒拉着自己的稀饭。觉得无趣的人离开了,觉得有新闻可挖的又跟着靠了过来,一直到候老太太被人簇拥着也来找他了。
见到人家属,那嘴里话是不敢乱讲了,老实的交代了昨晚最后分离的时间,高漆匠在候夫人犀利的眼神下不得不拽着自己的老婆作证,最后拿了儿子赌咒道:“我真没骗您,我走的时候他就在那画画呢,我还让他早些回去,他一个大活人,我总不能给藏起来了不是。”
侯夫人那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找不到别人了,就一口咬着高漆匠不放:“一定就是你,肯定是你害了我家老头!”
“凭啥说我男人啊,你嘴巴放干净点,不要为老不尊!”那高漆匠的婆娘见到男人被怀疑自然也看不下去,这女人们一吵起来那就是没完没了了,侯夫人在地上撒泼,高漆匠的婆娘则甩碗喊冤枉,闹得那是一团麻。
这候老师原先有两儿一女,他是跟着大儿子一块儿生活的,女儿早就出嫁了,小儿子则是当年为数不多被送出国深造的高材生,后来听说就留在大洋彼岸的美利坚没回来了。大儿子呢,命不太好,结婚不到两年就得了病去了,儿媳妇也改嫁了,这老两口说起来是有儿有女,其实就是俩老的相依为命。
夏老六和查文斌去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女人们之间的战争永远是靠女人来调节的,这种事交给妇女主任去处理就得了。稷王庙里里外外,前前后后被翻了个底朝天,几窝还没睁开眼的小老鼠都被拎了出来,屁大点个地方,一个大活人怎么还能说没就没了呢?
村里临时开了个小会当即决定兵分几路,一路顺着洪村出去的唯一公路寻找,沿途打听,还有一路则在稷王庙的附近寻找,特别留意什么水井水沟和废番薯窖,还有一路则在村里继续寻找可能在的地方,周遭几个村也都派人去捎了口信,谁发现候老师第一时间都会来反馈。
眼下正是农忙的时节,让这些村民们全都发动起来丢下手中的活儿算是不容易,这事儿怨不得谁,高漆匠一看见夏老六就跟见到救命稻草似得,牢牢抓住道:“六叔,你可得帮我说说话,现在那老婆子赖我身上了,我都好心提醒过侯老师了,他不听我总不能陪着他熬夜到最后吧?”
“小高子啊,你要理解,侯老师好歹也教过你的嘛,这是你师母,怎么能让她躺在地上呢?”夏老六也是头痛这些个女人们,但是往年一直在村里干事儿,邻里纠纷就瞧得多了。侯夫人呢见到他也就给一把拽住了,左一个老六你要做主,又一个老六你得给我找人,那现场就甭提有多乱了。
倒是查文斌,他除了第一日来瞧场地之外,这便是第二次来,一进这稷王庙他的目光就被那几幅已经完成的壁画给吸引住了。
夏老六进来找他,瞧他正在那看得出神,一头大的夏老六叹息道:“文斌啊,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看这个呢,要不就跟叔一块儿出去找人得了。”
“等等,六叔,”查文斌指着那墙壁上被涂得乱糟糟的一块墙说道:“这地方是不是昨晚侯老师负责作画的?”
“得问高漆匠啊。”没一会儿,高漆匠就被找了进来,一瞧那墙壁他也是懵了,他和侯老师都是负责壁画修复的,如此乱涂一气,这不是完全破坏了壁画可循的痕迹了嘛?
“没错,昨儿个,我是负责右边的,左边这块就是侯老师的,”高漆匠说道:“来的时候我还瞧过他这块轮廓,是个手拿蒲扇的小鬼,怎得会给涂成这样了!”
这事儿蹊跷的地方就在这里,查文斌认为,候老师是一个有着专业素养的美术教师,他断然不会去刻意毁坏一副精美的古代壁画,而且从前几幅壁画的修复来看,他是十分用心的,怎么到了这里就突然会发狂选择了涂黑呢?
从那墙壁上的黑色大块来看,涂抹的时候,侯老师是十分狂躁和不安的,落笔没有顺序,完全是乱涂一气,零星的还有不少地方没有涂抹到,所以还能瞧见那么一丁点的翠绿色。
大约是那绿色过于耀眼,所以查文斌也下意识的低头瞧了一下侯老师留下的颜料盒,匆匆撇了一眼,颜料里没有这种色彩,查文斌这就有些纳闷道:“高师傅,这绿色怎么看着这么新啊,您是行家,给瞧瞧,是不是昨晚上画的?”
高漆匠用指甲刮了一点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道:“不是,要是新的得有味道,这恐怕是老料子,咦,我怎么没发现这块墙上还带着这种色呢。这一扇墙不都是一些脱落的只剩下灰白的轮廓嘛……”
饶是查文斌有了这个发现却也无可奈何,新涂上的是墨汁水,这玩意可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去除掉,他的直觉告诉他,这面黑墙可能隐藏着什么,于是便问道:“可有办法把这些墨汁水给消了?”
“办法是有,得花上不少功夫。”高漆匠道:“用汽油沾布慢慢擦,这时间不长或许能有效。”
“那您给弄下试试,尽量不要破坏那些被遮挡的绿色。”
“没问题,但是我那工可就耽误了。”高漆匠看向夏老六,这意思无非就是给自己的加钱,夏老六说道:“我回头去跟村里所说,你就按照文斌的要求去做。”
第五章:失踪的侯老师 二
出了稷王庙,查文斌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夏老六见他肩膀不哆嗦,笑道:“怎么了,你这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还冷上了?”
查文斌想说的是里面阴气太重,他对于阴气是十分敏感的,这种屋子不知道多少年没人打理了,要说干净那也干净不到哪里去。但凡是有经验的人都知道,一座房子长时间没人住就八成会出事,容易被一些乱窜的“朋友”们占了做窝,庙宇也是一样。
“没事,可能是屋内太久没见过阳光,有些冷。”迎着太阳,查文斌觉得有些刺眼,回头望了望那已经残败的庙宇,他忽然冒出一句:“叔,这庙要不就不修算了吧,让人给拆了拉倒。”
“咦,你这孩子,”夏老六说道:“怎么可以在这门口说拆庙呢,你们不是最信那些个东西,也不怕里面的神灵怪罪你。”
查文斌没有再作答,外面的人很多,各种议论也是七嘴八舌的,一直到下午的时候才终于传来了消息。彼时查文斌正在村委会里休息,一些人正在讨论着各种方案,发现侯老师踪迹的是那波在村里周边寻找的人,等到查文斌跟着撵到门口的时候,双轮车上侯老师的两条腿已经笔直了,身上盖着一床花棉被。
候夫人饶是信教的也在此刻扑上去哭得死去活来,一旁的妇女尽管是拉扯,被掀开一角的被子可以看见睁开眼睛,舌头突出的侯老师,他的脸呈绛紫色……栢镀意下嘿眼哥关看嘴心章节
“怎么回事,人在哪里找到的?”
“还真是没想到,”来人说道:“老奶奶坟那土梁子边上,去的时候没见着,回头的时候才发现那堆茅草后面好像有个人挂着。”他比划道:“就这么点高一棵歪脖子树上,用自己的裤腰带吊在比大拇指粗一点的小枝桠子上,他脚尖就离开地那么一点点,真是没想到啊,咋就那么想不开跑去上吊了呢……”
上吊!自杀!这个消息瞬间就如同炸弹一般引爆,人们开始猜测侯老师为什么会自杀,又为什么会到那个地方自杀,各种小道消息顿时满天飞,村里说这事儿得让警察来处理。派出所的同志接到失踪也在村里,跟着过来看了一下,果然脖子处是有一道勒痕,那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自杀嘛。
那自杀总得有个理由的吧?哭得都要晕过去的候夫人似乎是唯一能够解开这个谜团的人,现在可不指望那老太太能张嘴说点什么了,她女儿女婿已经给架到一旁医院里挂点滴去了。
死了人,那工程也就停下了,大家伙儿得去帮丧啊!侯老师桃李满天下,洪村谁家没给孩子不经他手的?傍晚的功夫,棺材就已经给卸下来,院子里的帐篷也已经生了起来,锅碗瓢盆被陆续从挨家挨户送了过去,这些事儿都是自发的。
因为女主人是基督教的,所以查文斌这个道士自然就不用去了,人家有一群教友在那做祷告,他呢,跟人打听了一下老奶奶坟的所在地就直奔现场而去了。
奶地儿为什么叫老奶奶坟呢?这事儿还得往以前说,洪村有块不错的地方,三面环山,一面临水,是个朝阳的好地方,坐北朝南,背靠大山,这样的地方往往是建房子的首选。
解放后,六十年代初期,洪村人丁开始增多,男人们娶妻生子之后就要自立门户,那就得盖一间房子,于是很多人就把目光投向了那块地。
那块地算得上是平整,地面上没有庄稼,除了茶树之外基本是属于种啥死啥。最当中的位置原来有一大土包,得有三四米的高度,直径五六米,有人说那是一座坟,也不知道是谁说坟里埋着的是一位老奶奶,于是老奶奶坟这个地名就这样被叫起来了。
后来平整土地的时候,那土包就被铲平了,有人相中了那块地要盖房子。盖房子得打地基吧,往下挖,结果挖下去的不是人骨头就是烂棺材,各种坟包让人目不暇接。这种情况在洪村不算少见,好些人家现在的地基打下去依旧是这样的情况,那仅仅是一些胆子大的或者是地段特别好的,老古话都说,但凡这种地方盖房子是不发家的。
于是选择在那建房的都放弃了,改种茶树,分田到户的时候一人分点茶树,几乎洪村家家户户都能在那块地沾点边。
查文斌去的时候,茶叶嫩芽已经出了,周遭都是一片青草覆盖的模样。那颗歪脖子树不难找,就在一堆茅草的后面,那是一棵枣树,大部分的树体已经老死了,新抽出来的枝桠也不过一人多高。其中有一根枝条被压得有些下垂,想必这就是侯老师自尽的地方。
地面上没有挣扎的痕迹,枝桠上连磨损的痕迹也难以找到,这说明侯老师死的时候很从容,他是一心想寻死的。站在这棵树下,查文斌却皱起了眉头,为什么要死还选一个枣树呢?
因为枣木可以辟邪驱鬼,所以有不少道教法器都会选择这种木料,和桃木属于齐名的材料。而上吊的选择了枣树或者是桃树,其结果往往都是不好的,因为人的鬼魂很有可能被这些树木所困住,并且是越老的树越是厉害。
看这棵枣树怕也有不下百年了,它的模样的确是一副风烛残年,见证了这座村庄的兴衰却又老树发芽,查文斌抬起脚尖用随身携带的黄纸在那树丫上扎了个结叹了口气便自顾自的回家了。
晚上七点多,哄着儿子已经入睡了查文斌刚准备去洗澡,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打开门,是夏老六跟一位三十岁的男人,那男人的眼睛红扑扑的,头发上还有不少的纸灰,这一瞧他便明白了。
这男的正是侯老师的女婿,这侯夫人是信教的,在我们村那,但凡是信教的都不兴在家里烧纸。可是人闺女说了,老爹又不是信教的,碍于尊重侯夫人的个人信仰,两口子只在老爹上吊的那棵歪脖子树下面祭奠。
两口子到的时候已然是那已然是天都大黑了,六点多的光景夫妻两人一边烧就一边哭,嘴里念叨的都是对父亲离开的不舍和不解。他女儿名叫候翠翠,嫁到镇上已经有几年了,平日里老候很是心疼这个小女儿。翠翠哭着哭着就抱着那棵树,把它当作是自己的父亲,那指甲都深深掐到了树皮里,恍惚间她仿佛看见了父亲吊在树上的样子,老实说,侯老师的死相比较难看,眼珠子到现在都闭不下去。村里的人说,他肯定有心愿未了,是不是远在美国的那个儿子没回来啊,又或者是死的不那么甘心。
他女婿一抬头发现树梢上挂着一张黄纸,这就有些奇怪了,怎么纸会在那上面呢?取下来一看,这纸上竟然隐约有一个图案!这图案一出现可着实是让这男人吓得不轻,为啥?他下面在烧纸,那指定是有烟子往上升啊,升起的烟子是黑色的,会留下烟熏的痕迹,可这纸上却显示出一个人的模样来!
拿着纸,这男人也顾不得媳妇儿的啼哭,赶忙去打听,一问傍晚的时候查文斌曾经来过。查文斌是个道士,这其中会不会是有什么蹊跷?又去托夏老六陪着一块儿来到五里铺,道出其中缘由后,查文斌接过那张黄纸后说道:“没错,这是我留下的,本就是一张普通的纸,算是留个心意,我没有在上面作过什么手脚。”
“您看这儿。”那男人指着查文斌看那纸,后者接着灯光果然是看见纸的一面染上了一些烟熏的痕迹,“您看,这不是一个人头嘛,我怎么看都觉得这还是一个女人呢!查先生,您的大名我是早就知道了,若不是岳母跟您信仰不同,我也想请您过去个做个法事。
被他这么一说,查文斌仔细瞄了一下,还真如他所言,的确像是个人头,若是再仔细一点,眼睛鼻子嘴巴,还有耳朵那都是可以分辨的,更加重要的是下巴上还有一道长长的东西拖在外面。
“我听老人讲,这人死后要是有冤屈,就会借着法子告诉亲人,查先生,我也不懂,就想问问这里面有没有什么讲究,是不是我岳父想告诉我们什么?”
查文斌还真就被问住了,你要说这纸上的图案是巧合吧,那也有些太巧了,如此惟妙惟肖的烟熏真的是天然形成的嘛?他也没有把握,思量了一下说道:“要不这样,晚点待你岳母休息了我去看看侯老师的遗体,应该还没入馆吧?”
“没有,您要是觉得不方便,等会儿我让媳妇儿给她接走去镇上,明天早上再给送回来,反正晚上守夜的都是自己几个亲戚,没人会说三道四的,那这事儿就劳烦您了。”
第六章:舌头
这丧事呢,头一晚也叫做帮忙场,主要是负责搭建灵台,确定一下各自的任务,跑堂的,买菜的,洗菜的,做饭的,厨房的,送信的,现场指挥的,总之一下子要应付几百宾客,这全都靠年复一年大家自发形成的规矩。一般而言,过了七点钟大部分人就都散场了,因为侯夫人,所以这灵堂布置的也很简单,没有香烛,没有纸钱,只有一些花圈。
查文斌到的时候,人已经散的差不多了,灵堂里几个手臂缠着黑纱的都是侄子辈的,还有学校的一个领导。这儿子不在家,当然女婿就能做主了,见是查文斌给领回来了,大家都还有一些诧异,不过查文斌只露了一手就让这些人彻底打消了疑虑。
此时的侯老师已经换好了一身寿衣平躺在门板上,身上盖着一层薄丝辈,衣服的领子特地被竖起来遮挡那勒痕,之前他侄女用遮瑕的粉给抹了一下,好赖不那么明显。
他的嘴巴还是微微张开的,即使已经把舌头往里面塞了,可还是有一小截顶在嘴唇上,只要嘴巴一下子不闭,那舌头就会往外伸出。眼珠子瞪得就跟个铜铃似得,睁的老大,这在场的虽说都是亲戚,可私底下都说侯老师的死相有些让人害怕。
查文斌过去后,用手轻轻在他眼睛上抹了一把,口中说道:“侯老师啊,这尘归尘,土归土,及尽繁华,不过一掬细沙;这天上天,人上人,待结硕果,已是满脸皱纹,不管因为是啥,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若有不舍,但凡可以委托晚辈,就先把眼睛给闭上吧。”НёǐуапgeсОМ
坐在一旁的人都把脖子伸得长长的,大家都想看看这道士叽里咕噜一通后到底有用没用,当查文斌的手离开的那一刻,果然,他的眼睛已经闭上了!顿时,那些守陵的人一个个都开始窃窃私语,纷纷讨论着这其中的古怪来。
这时其中一个亲戚起身道:“查先生,您这么有本事,我姨夫他那嘴巴老合不上,我们一给合上不一会儿就自己张开了,他那舌头就往外突,您能不能给想个法子?”
查文斌道:“你去找个鸡蛋,要半生的,去掉壳塞进他嘴里,什么时候等鸡蛋咽下去了,他嘴巴自然就闭上了。”
那人结结巴巴道:“死人还能吃鸡蛋呢?真能咽下去?”
“你试试就知道了。”“我不敢,小姐夫要不你来?”
候老师的女婿贴着查文斌的耳朵小声道:“有没有发现什么?”
“瞧不出,这里人太多,你要不把他们先请出去,我想一个人单独和侯老师呆一会儿。”
借口让查文斌给侯老师用鸡蛋,所有人都陆续退了出去,他们猜测那个过程一定是令人恐怖的,这些后辈来坐灵堂本也就是迫不得已,巴不得早点回家呢。按规矩,他们可是一直要守到十二点才能走的。
屋内顿时只剩下查文斌和候女婿两人了,大门也被缓缓的合上,这空气骤而就开始变得阴冷,查文斌瞧了一眼这里的布置,除了四周墙壁上几幅国画外,最中间的位置还有一副基督耶稣的受难图。对着那副图,查文斌让侯老师女婿找了一副帘子给遮挡了起来,这也是出于对宗教信仰的一种尊重。
“我也需要出去嘛?”其实从他的脸上,查文斌读出了一抹紧张,虽说这躺着的是他岳父,可终究是有些渗人的。
“出去吧,院子里坐着等我就行。”
东西都是查文斌自带的,先给点上了一盏长明灯,这长明灯要放在死者的头部正下方,据说这样才可以在黄泉路上照的亮。他要的鸡蛋已经拿来了,查文斌轻声说了一句:“得罪了。”然后便用双指夹着侯老师的腮部轻轻一捏,这时他的嘴巴便就张开了。
通常上吊死亡的人,大脑已经死亡,支配舌体肌肉和骨骼肌的控制中枢也就失去控制了。此时舌体内的肌肉表现为软弱的松弛状态。加之颌部受勒,口腔张开,舌就自然受重力影响滑出体外,所以民间一般描述吊死鬼的时候通常都是配上一条长舌头伸出在外,不过也没有那么夸张。
把鸡蛋轻轻塞进侯老师的嘴里,然后用手拖住下巴往上一抬,接着用手指透过颈部的肌肉往下做顺捋的动作,不多久,咽喉处微微一抖,那鸡蛋便是下去了,有了这个吞咽的动作,舌头自然就往回收,也就不会再那么容易往外伸出了。
现在的侯老师除了面色难看之外和睡着了没什么区别,查文斌拿出辟邪铃,点了一根清香插在枕着头部的门板缝隙里。轻轻摇了一下铃铛,清脆的声音顿时在这屋内响起,手指迅速的顺着升起的香雾切了三下,这叫断魂。
此断和“断案”的断是同一个意思,这炷香应该是侯老师死后的第一炷,头香被人为是代表着死者的灵魂升天的动作,查文斌的三指断下就是去看一看他的三魂是否已经入土。若是有一魂还在的话,其中一段会出现短暂停留不散开的情况。
可这三指下去,烟柱立刻就成了三截完全保持着完整的形状在,这个结果的出现有些让他意外。查文斌掐指一算,心中一惊,出现这种情况的只有两个可能:第一个是人还活着,可眼下侯老师的身体都已经冰凉了,自然是不能活着;第二个则是意味着人的魂魄没有散尽,尚在人世中,而出现三段皆在的只有一个结果,那便是,魂魄被拘禁了!
推开门,候女婿紧张的想知道结果,查文斌说道:“你晚上且也先回去吧,锁了门再说,你岳父极有可能不是自杀的。”
“不是自杀?”候女婿大惊道:“难道他是被人?”
“或许不是人,用我们的话说,是让脏东西害了,可能被做了替死鬼之类的,待我回去再仔细想想。”说完他便径直离开了。
这阵子的查文斌无疑是清静的,但那仅仅是在表面,钭妃知道两个月以来,这是第一次看见他的眼神里闪烁着光芒。那间小屋子他已经很久没有去了,就连往日里早晚必修的课也放下一月有余,这人一旦失去了目标无疑是可怕的,今晚看见查文斌重新进去收拾了一番,她的心里反倒是觉得有些放松了。
为了查清楚侯老师是怎么死的,高漆匠已经在稷王庙呆了一整天了,傍晚他媳妇儿喊他回去,可是高漆匠却拒绝了,他说他要给自己一个清白,他们怎么能怀疑自己呢?
媳妇说没人怀疑你,警察都说是自杀了。可是高漆匠不信,他虽然是个手艺人,却很是尊重侯老师,因为侯老师画的画,两边墙一对比,即使是临摹,也比自己要高明的多。所以他说,他得抓紧时间把这幅图复原了,满屋子里弥漫的都是汽油的味道,第一遍用汽油,第二遍则用他们漆匠特用的一种消除剂,这是很需要考验耐心的活儿,为了不破坏他们想要的那层底色,高漆匠不得不用棉花棒沾着一点点的慢慢擦。
八点多的功夫,那些墨汁已经越来越淡了,高漆匠聚精会神了一个下午人也有些累了,不过他也觉得奇怪,随着越来越多的翠绿色开始慢慢浮现,隐约的他注意到这是一幅人脸。
按照往常的作息时间,再有半个小时他就该回去了,看着临近收尾的工作,高漆匠决定休息一会儿再加一把劲。因为犯困,所以他拿了一根烟,右手的手边放着的一个塑料瓶子,那里面还是上回人家喝剩的废可乐瓶,他捡回去用来当外出做工时装茶水用的。
墙壁上开始出现了一抹红,高漆匠从未见过这种红,鲜脆得如同鲜血。
“咦,这是什么?”他不禁的开始加快了速度,随着手里的清洗剂越来越多的去除掉那些黑色的墨汁,一条长长的舌头开始在这墙壁上显现了出来。此时,整个人物已经出现了,这是一张身着翠绿衣服的女子肖像,这女子瓜子脸,丹凤眼,若是只看上部分绝对是个倾国倾城之辈。可是那自从鼻孔以下的位置就不那么让人觉得舒服了,那长长的舌头一下子就吸引人的眼睛。
高漆匠就像是着魔了似得盯着那墙壁上的女人,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过去了,他下意识的去抓了一把身旁的水瓶,眼睛却始终注视着那墙壁。等到茶水喝到嘴巴里,他还没有察觉出异样,而接下来的一个动作则彻底要了他的小命……
大概是很长时间没有细手上的那根烟了,慢慢的抬起胳膊把烟屁股塞进了自己的嘴里,那时候的烟大多数是没有过滤嘴的,也叫做平烟。高漆匠才把烟屁股放进嘴里顿时觉得一阵烫,燃烧的烟丝瞬间和他嘴里的汽油发生了化学反应……
第七章:傻子
高漆匠刷了一辈子的油漆,临到末了却没分清茶水和汽油的味道,有人说他是被鬼迷了心窍才会灌了汽油还抽烟,不管怎么样,悲剧终究还是发生了。
汽油烧坏了他的口腔,烧坏了他的食道,呼吸器官也受到了极大的损害。如果不是他的媳妇晚上去找他,剩下的那半条命应该是捡不回来了,也有人说不如不捡回来算了,他那样还是死了痛快。
这话虽然难听却也不假,高漆匠基本失去了生活自理能力,不能讲话,眼睛视力也受到了损伤,因为呼吸道受损严重,所以几乎不能出门,只能依靠氧气和粥来维持生命。更加蹊跷的是,后来他们去查看过,那面由高漆匠负责修缮的墙整面都给熏黑了,就好像是有人把汽油泼上去用火点了一般,整面墙壁都是焦糊糊的,查文斌怎么也没想到后来竟然会发展成那样。
在大多数的眼里,稷王庙成了不详的预兆,工人们开始不愿意再去上工,原来积极想牵头办事乘机捞点好处的人也开始紧闭了嘴巴。一夜之间,一条半的人命让稷王庙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凶庙,晚上胆子小的已经不敢从那条进村的必经之路通过了,胆子大的也会下意识的加快脚步匆匆小跑,谁都觉得那座曾经经历了百年风雨飘摇的老庙有些碍眼。
稷王庙是两个村交叉口的必经之地,原本洪村抢到了这块属于自己的“风水祠堂”,可没想到现在却成了烫手山芋。这下倒是隔壁村不干了,他们以这座庙晦气为由,坚决要求拆除,一时间,稷王庙现在竟然变得尴尬无比。輸入網址:НёǐуапgeсОМ觀看醉心张節
“庙是不会有错的,”查文斌道:“它本来就是供奉神灵的地方怎么会有错呢?错的恐怕另有缘由,它的位置地处两条河两座山的交叉口,是镇守两座村庄的玄关处,那个地方我建议拆可以,但是需要重修,可以修一座塔。”
“修塔?”村委会的人立刻开始在下面议论纷纷了,他们今天把查文斌请来原本是想讨论一下拆庙的事情,没想到竟然还要继续搞建设。
老支书道:“文斌啊,你也是我们村的老熟人了,这修塔不是个小工程,我们村偏僻,没有什么集体经济,老百姓手上也不宽裕,没那个能力啊。我们是打算拆了的,又怕有些老古董有意见,说什么会破坏风水。”
“再等等吧,”查文斌起身道:“或许也不用拆,反正先停工一阵子。”留下那些继续叽叽喳喳讲个不停的委员们,查文斌自顾自的先走了。
候老师家的葬礼已经到了第二天,来往的宾客络绎不绝,听说他的小儿子昨天就接到电报了要从美国飞回来奔丧。白天的这种场合查文斌是不会去凑热闹的,他仅仅以一个晚辈的名义的去送了个份子钱,那些唱诗班的让他听得头疼。
回到稷王庙,昨夜的大火彻底浇灭了这座古刹给人最后的希望,轻轻推开大门,岁月的斑驳随处可见。那地上是大方块的青砖,砖面上雕刻着莲花似得纹路,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它们依旧保持着原本的整齐和光顾。庙内的视线是比较昏暗的,墙角边堆放着准备修缮的材料,蛛网和稻草还有那些新上的壁画形成了剧烈的反差。
用手轻轻触摸那焦黑的墙壁,那一点绿色是再也找不到了,不知道怎的,查文斌从指尖忽然觉得传来了一阵冰凉,这凉意让他冷不丁的收回自己的手指。
“怎么,就那么不愿意见人嘛?”他孤独的对着那墙壁说道:“同样一件事在一个地方发生了两次,你怎么要我相信这真的是个意外呢?”显然,冰冷的墙壁并不会给他回答,他也不需要回答。
来回踱步在这空荡荡的稷王庙里,或许曾经这里也有几个仆从侍奉着香火,人们举着新收的稻谷和刚刚酿出的美酒祭司他们的神灵,如今再也不会有那般的场景了。查文斌闭上眼,他想感受,感受曾经这里的香火是何等的鼎盛,只可惜任凭他如何的努力,鼻子里传来的就只有那昏暗的霉味儿和刺鼻的汽油。
“或许这里曾经有过什么故事呢?”他自言自语道:“那抹绿,你让我有些惊艳到了,终有一天我会让你现出原形!”轻轻的,那扇大门被合上,里面似乎有一双眼睛一直在死死盯着刚刚离去的那个年轻人……
洪村有个傻子,其实他很可怜,原本傻子并不傻,四五岁的时候感冒得了一场高烧,父母因为忙着农活,那会儿子女又多实在顾不上,等烧到不行送到外面医院里抢救回来的时候人就傻了。医生说是烧坏了脑子,他全年只穿一件棉袄,夏天是那个,冬天也是那个,这个傻子不害人,整天笑呵呵的力气还特大,一顿饭能吃五碗。说他傻他也不是全傻,能帮着家里干重活,二三百斤的木头杠肩膀上坡都不带喘气,平时没活儿的时候他就喜欢顺着路来来回回的走,有人说他才是最熟悉洪村的人,每天得溜达上四五遍。
傻子三十多岁了,身边的同龄人早就结婚生子,那年月的光棍比现在要少,只要你不懒有手有脚基本饿不死,家家户户的条件都差不多,傻子自然没人愿意跟他的。三十多岁的傻子有一天在村里看热闹,吉普车上走下来一个身穿红色旗袍盖着盖巾的新娘子,傻子被人起哄起掀那盖头,掀开了自然是被新郎一顿很揍,可是傻子却忽然像是石头缝里蹦出的小花儿,开始思春了。
于是傻子喜欢跟着一些姑娘后面,他不知道怎么表达,那些姑娘被他跟着都觉得害怕,起先的时候是跑,后来则是骂,慢慢的就发展成拿棍子和石头砸。其实傻子从未有过伤害姑娘们的行为发生,他只是想知道那些漂亮的姑娘什么时候也能跟自己做朋友。
因为这件事,傻子的名声开始走下坡路,人们叫他花痴,男人们见到他会调笑“傻子你想媳妇了?”傻子咧着嘴嘿嘿直笑,然后他们会怂恿他去撵小卖部的老板娘或者是菜摊子上的李寡妇,惹得那些女人跳着脚骂,也惹得那些男人哄堂大笑。
以前傻子最爱溜达的地方就是小卖部,那里是女人们最集中的地方,无论是嫁过来的小媳妇还是尚未出阁的小姑娘都是傻子眼中的西施。他每天准时去报道,又准时的离开,每到夜里傻子还会去一些他所知道的老主顾家去趴墙根。可是最近傻子却很少出现了,他是欢乐的源泉,人们忽然发现少了傻子会少了很多乐趣,有人说最近傻子变了,他经常一个人去到山间田边自顾自的和空气对话,于是又有人说傻子大概是命不长了。
傻子能叫出名字的不多,但是他却记得查文斌,这是因为以前胖子在的时候经常会给他一点吃的,偶尔还会教训一下那些欺负傻子的人。这是因为查文斌说,傻子本身已经够可怜了,就不要再去剥夺他那最后一点尊严了。
他跟胖子一样,管查文斌叫查爷,这个查爷只要见到自己都是笑呵呵的,还会变戏法似得从兜里拿出好吃的。那天查文斌从稷王庙离开后,准备再去老奶奶坟,村里的大部分人都在侯老师家帮忙,而傻子显然是不会被请去的。
老远的,查文斌见到老奶奶坟上的山坡边站着一个人,浑身的翠绿让他忽然心中一颤。这翠绿色怎么那么熟悉呢?
见过翠鸟吗?就是那种翠绿,鲜艳无比。抬头一看天空,这都还是大太阳挂在上面,白天怎得也能见鬼了不成!查文斌立刻加快了步子,或许是他有些急了,那个山坡上的翠绿色发现了他,隔得老远的,查文斌就看见他在跑,一边跑一边开始脱掉身上的衣服,他这时才看清原来是那个傻子。
傻子家住的偏僻,家中有两个哥哥都已经单过,傻子跟着父母住在老宅里头。查文斌过去敲门的时候,傻子却从墙头上冒了出来,要是往常他看见查文斌一定会很亲切的喊一句查爷,可是今天他却没有,把脑袋一缩回去就像是进了壳的乌龟连门都不给开。
敲了半天门始终没有回应,这让查文斌多少觉得有些意外,傻子家里只有他一人,若是强行进去被人见到了那还真扯不清楚,傻子爹其实也不比傻子强多少,他爹小名叫“好人”,其实就是一车头彻底的愣种,压根不会讲理,就连人话都说不顺溜,张嘴不是问候人家父母就是嘴巴喷火,别人见到都绕着走的。
第八章:娶媳妇
傻子躲着查文斌,这本就不是正常的,查文斌呢在门口转悠了两圈也就离开了,谁还能跟一个傻子玩躲猫猫不成?
傻子爹,也就是好人十分想给傻子说一门亲,可谁愿意嫁给傻子呢?就是他出钱也没人同意,好人听说镇下村也有个傻姑娘,已经盘算了好久了,傻子配傻子,他认为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人家就算是个傻姑娘也开口不小,张嘴管好人要两千彩礼,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寻常人家也就要个几百块。可人傻姑娘家里说了,反正她将来也不会回来养老,就当是卖了。
为了这两千块钱,好人已经琢磨了好一阵子,这几年傻子做工挣的钱都在他那收着,也有五六百了,加上自己存的,外加他两个哥哥一人支援一点,再去借一点,心想着要不托个媒人再去说说,省的傻子整天在村里花痴,惹得背后老是有人指着自己说三道四。
下午好人先去了侯老师家里送份子,虽说他也是村里的一员,可挨着那脾气,就没给他安排什么工作,好人觉得这是村里人故意瞧不起他,一咬牙索性回家取了钱跟着媒人一块儿上镇上了。
镇下村的那户人家是个认钱不认人的主,好人从怀里拿出一包钱搁在桌上的时候,他们连话都没有多说就把那傻姑娘给牵了出来。傻子在婚姻法是不认可结婚的,可这是在偏僻乡下,好人可不管那么些,反正当着媒人的面儿双方签订了个合约,付钱走人,连茶都没喝一口就把傻姑娘给带回去了。輸入字幕網址:нeìУаПgе·Сом觀看新章
傻子要娶媳妇儿了,这个消息一下子就炸开了锅,洪村从不缺新闻,昨儿个还是悲伤遍地,今天可就是大喜了,这喜大家伙儿都是带着看热闹的心态。
有好事的小痞子已经忍不住了,说道:“好人叔,傻子娶回去知道咋用不?你要不要手把手的教他啊?”这惹得好人那头皮一下子就红了,他脸上有疤瘌,那红起来叫人觉得可怕。捡起地上的石头就冲着痞子砸过去,小年轻跑得快,好人就开骂,问候他祖宗十八代。
一回家,推了门才发现是锁着的,好一通吼叫,傻子总算是屁颠颠的过来了。好人见着这个傻儿子,眼里有一阵说不出的感觉,他把身边那个嘿嘿直笑的傻姑娘往跟前一推道:“从今天起,这个就是你媳妇儿了,领回自己房间去。”
傻子不好意思的咬着手指头,这如花似玉的一个姑娘就摆在自己跟前,可他却不敢放肆,平日里好人可是会揍他的,只好怯生生的问道:“领回去做啥?”
好人暗暗的骂道:“真是个傻子,领回去睡觉!不给老子睡个小的出来你就等着跪搓衣板。”
一堆好事的早就一路跟着了,他们把脑袋伸进院子门里喊道:“傻子哎,让你爹和你娘给你示范,再不行,我们教你也可以啊。”
好人那是气的胡子都要登天了,抄起院里的扁担就冲了出去,人一边跑一边喊:“好人叔,我们是来道喜的,咋不给喜糖呢……”
“滚回去问你妈要喜糖去,再敢来,打断你们的狗腿!”尽管好人在那里叫骂,可是傻子呢却只会和那个傻姑娘嘿嘿对笑……
后来听说是傻子娘实在看不下去了,把两个傻子一块儿送进了房间,这事儿办得成没办得成最后是谁也不知道,总之天黑后不久,傻子就又出去溜达了,这是他每天必做的功课。
傻子爹拿他没办法,乘着儿子出去了就跟老伴提议让她进去看看那姑娘怎么样。后者悄悄的摸进门一瞅,好家伙,那傻姑娘就坐在床上呢,不知道怎么回事换了一身绿色的衣服,那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看得傻子娘有些心里发毛。
傻子娘就是一般的农村妇女,嘴巴算不得灵巧,不想倒是那傻姑娘先起身了,微微对着鞠了一躬道:“娘,进来了就过来坐会儿吧,儿媳给你泡碗茶。”
“哦……哦……”傻子娘有些愣住了,这端庄的模样,这懂礼数的话语,这怎么看着也不像是一个傻姑娘啊,她寻思着老头是不是把一个好姑娘给拐到家里来了。
那傻姑娘让她坐下后,恭敬的泡茶上茶,然后又端坐回了自己的床铺上轻声道:“娘,我还不知道夫君叫什么名字呢?”
这一直都在观察着,傻子娘越发觉得这姑娘不仅长得大气,而且非常懂礼貌,难不成是老天爷开眼了,给自己家里送来个好媳妇?她连忙说道:“胡友德,小名德子。”
“德子他出去耍了,娘,您吃饭了没?要是没吃,我来做。”说罢那姑娘就起身,傻子娘这才反应过来领着那姑娘出了门。
见到好人,她就张口叫爹,进了厨房不多会儿一桌子菜就给端上来了,这好人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啊,领回来的时候明明就是个傻姑娘,那哈喇子都挂到脖子上了,咋这一进屋就成了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这傻姑娘说自己叫秀儿,看着他们老两口嘴巴都笑出花儿来了,秀儿也仅仅是拣了一些饭菜回了自己屋里。这个表现让好人更是满意的不得了,如此的媳妇他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喝着酒那是感叹一准是祖坟山冒青烟了,这傻姑娘一到他家就变正常了还!
不过好像归高兴,但是傻子娘却有一些担心了,这姑娘是好人花了钱买回来的,人家当作是傻子处理给了他们。这要是让他们娘家人知道姑娘到这儿后居然变好了,那会不会反悔?
这个节骨眼上,好人也被说的是非常担心,于是老两口商量了一下,一定不能让这媳妇儿出去露面,村里人多口杂,这真要传出去人家指定会翻脸。
不过不一会儿那姑娘就进来了,她轻轻擦了擦自己的嘴唇对二老施礼道:“爹,娘,明儿个能不能找一些针线活给我干干,我也好补贴个家用,女人家既然嫁了人就该三从四德不能再出去抛头露面,还望爹娘能够帮忙张罗着。”
这个回答简直是正中下怀!人家现在正常了,总不能拿绳子绑着,没想到她自己竟然提出来不出门,那还有啥说的,好人牙齿都想要笑脱落了。
傍晚的时候侯老师家里也都在谈论着这桩婚事,有人说两个傻子生出来的也肯定是傻子,其他人马上说道,那傻子知道啥叫生孩子不?生出来的恐怕也是好人干的好事,又是一阵哄堂大笑,与那灵堂里的庄严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查文斌吃过晚饭就又走了,他回到了稷王庙,一个人。
彼时的查文斌是落寞的,遥想几个月前哪次出门他不是三兄弟一块儿,可如今却也落了单。好在他并不是一个适应性差的人,慢慢的竟然也开始习惯上这种单调而朴素却又平凡的生活。
他为什么会来这个地方,因为他相信那面墙上会有他想要的答案,查文斌是个执着的人。一盆清水,一块海绵,一条毛巾,他小心翼翼的点着煤油灯擦拭着那面焦黑的墙壁,他想要知道那抹翠绿的真实面貌是怎样的。
夜,寂静让人有些寒冷,屋外老远的传来一些人的嬉闹声,这是侯老师家的晚饭结束了,今天晚上也叫作帮忙宴,是为了感谢那些前来帮忙的村民们。人群到了这稷王庙的时候就自发的停止了,所有人都对这个不祥之地有着特殊的敬畏。
他听到有人说里面有灯,其它人赶紧说不要多事,匆匆的脚步显示出人们的恐慌,查文斌没有多想,他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八点多的光景,屋外又传了一阵脚步声,破旧的木门被推开了,转头一看原来是侯老师的女儿和女婿。这两个后辈算是非常孝顺的,他们手里拿着香烛纸钱和贡品,看样子是打算在这个地方也祭奠一番。
“你们怎么来了?”查文斌转过头去说道:“你们不该来,他不是死在这儿的。”
那女子啜泣道:“村里人都说我爹是在这里丢了魂,要不然高漆匠不会也差点送命,他们说要来供奉一下这里的神灵,不然我爹在下面还会被欺负的。”
查文斌点了点头,两个人开始跪在地上,也许那些人说的有道理吧,权当这些后辈买个心安。
烧完纸,那女婿又起身站到查文斌的身后看了一会儿道:“查先生,你昨晚后来有没有发现什么?你不是说我岳父他……”
第九章:端倪
屋里此刻只有一盏煤油灯,地上已经烧完的纸钱还残留着暗红色的余烬,查文斌低头,只见煤油灯中的火光猛地一缩,就好似是有人拨弄了那个进风口的小开关,但是他确定没有人动过。火光现在已如同蚕豆一般大小,颜色从之前的明黄也成了淡绿,这自然不是一个好征兆。
“嘘”查文斌把手指放在嘴边对着那夫妻二人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然后对着他二人招手轻声道:“过来,站在我身后。”
屋里的光线一下子就暗了下去,这屋子里出过事儿,又赶上家里刚有亲人过世,夫妻两人说不怕那是假的,迎面的阴风吹得查文斌都不禁的眯了眯眼睛,抖开包袱他拿出一件明黄色的道袍来往那两人身上一披道:“什么都别看,要是怕就闭着眼。”
微微整了整身上的衣服,这里有些灰,沾到了查文斌那身蓝布灯芯绒的褂子上,他轻轻用手掸了掸对着那大门入口的位置道:“做人要有做人的规矩,做鬼要有做鬼的规矩,住在庙檐下,听得是经文典籍,吃的是百家香火,你就不该为难这些供你敬你的人。你若坏了规矩,我便给你讲讲规矩,你害人谋命,我便叫你以命相抵。”
脚上一双云雷纹路的布鞋,轻轻往前踏了一步,他在等待。任何鬼物想要出来害人,都一定会有一个过程,这就好比是从阴过到阳要出界限,这种细微的变化对于道士而言并不是靠眼睛,以往他们可以根据罗盘上因为磁场变化而导致的指针变化来判断,而到了一定程度单凭感觉就可以把握。柏渡亿下潶演歌馆砍嘴新章l节
不知道是否是他的气场起了作用,常言道,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其实这阴间的东西并没有那么可怕,只是主观上人对死亡有着天生的敬畏,这种敬畏演变成恐惧之后反而会降低了自身的气势,用这个行当里的话说,叫火焰变低,可以理解为认怂了。
“呼”得一声,煤油灯的火焰一下子就重新旺盛了起来,周遭先前那骤冷的气温也迅速回升,查文斌怔怔的站在原地好一会儿终于是放下了那左手一直提着的七星宝剑转身说道:“你俩且回去吧,你们家中信仰与我有别,我也就不给你们画符念咒了,若真是晚上睡得怕去拿本圣经放在床头也是有用的。”
“当真嘛?”
“当真!”查文斌肯定的说道,那夫妻二人自是感激不尽匆匆的走了,其实查文斌明白,《圣经》也好,求的符卦也罢,大多数的时候都是没用的。可人就是这样,越是胆小就越是会来事,只有给自己壮胆,反倒也就不过那样罢了,多数的时候所谓的平安符都不过是个心理安慰,人只有说服自己或者是找到依靠才会有信心。
为什么杀猪匠从来就是被视为民间第一辟邪人物,古往今来的门神也都是一些驰骋沙场的将军们,因为这些人他们从不知道害怕,手中沾过血,死亡这种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是敬畏的事情,可是对于他们而言只不过是生活中最正常的那一部分罢了。
凝视着那面墙,已经有好一些熏黑的部分已经被去除,看着外面的时间也不短了,查文斌决定今晚还要再去老奶奶坟上走一圈。捉鬼,并不是哪里有鬼就上哪里一定捉得住,这玩意来无影去无踪,一阵风过了就是过了,得找到源头。
查文斌在老奶奶坟那块儿简单的摆了一些贡品,点了清香四处拜了一拜说道:“山前香烟透几天,飘飘渺渺南海边;红光冲起三千丈,循环围绕落香山。作恶之人走不脱,右手持剑把他拦。亡人生前多行善,奈何桥上把他搀!各位地主们,打扰了,小道路过此地想来坐坐。”
老奶奶坟离着傻子家并不远,直线距离不过百米,中间隔了一片田,一条小河。抬头望去,黑漆漆的夜只有那一家院子门口有一盏昏暗的灯,孤零零的在这夜里十分扎眼。才把手中的香按照梅花阵插进土里,这是用来问凶吉的一种办法,忽然间查文斌听到黑夜里传来一声惊叫,那叫声是那般的歇斯底里,让他不得不皱着眉头望着远处的那户人家……
“救命呐!”查文斌看到了有个人从屋子里跑了出来,这大晚上的天气很冷,那人身上穿着的衣服并不多,只是很快就又有人从屋里出来了,门口的那个人并没有跑远就被拉了回去。起初,查文斌心想这该不是人两口子打架,这要真是那就是家事,自己一个外人可管不着。
不过一想这又有些不对味儿了,那一句“救命”,这甭管是搁在哪里,人家家事再闹那也不能闹出人命来不是,而且方才听那声音是个男的,那沙哑的男中音分明又是上了年纪的。转眼一看,那是傻子家,傻子的声音是细而且尖的,平日里说话咬词就是个不清晰的主儿,难不成是傻子爹好人在求救?
傻子爹是一家之主,他能遇到什么事儿?查文斌这又开始担心起来,虽说那家人各个脑子都有问题,可他还是决定去看看。走到门口抬头望了一眼那昏暗的路灯,门是半掩着的,院子口的泥巴地上有两道长长的登踏痕迹,家里人打架会闹成这样嘛?
把头伸进去轻轻问了两声:“家里有人没?刚才谁喊救命呢?”
里面没人回应,查文斌想走,这家人实在不好惹,可一转头又觉得还是要进去看看。院子内都是黑的,窗户里没有透出任何光线,他走了两步凑着鼻子闻了闻,职业的敏感当即让他察觉到了那一丝异样,这院子里不干净!
“叔,有人没?”查文斌故意提高了嗓门,他手里点了一根火折子,院子不深,四五米的宽度,那正门也是敞开着的,他决定进去一探究竟。
才走了不过两三米远,迎面从屋子里就走出来一个人,从这人摇摇晃晃的步子查文斌便知道这人是傻子。果然还没碰面他就冲着查文斌嘿嘿直笑,乌漆墨黑的也瞧不清他那张脸,只能听到个声音。
“傻儿啊,刚才是不是你爹再叫啊?”查文斌问道:“他人在哪呢?”
“查……查爷,”傻子说道:“没,没事,我爹他喝多了嘛。”
喝多了,原来如此,查文斌不想多事,这傻子你说他傻吧确实傻,但是基本沟通也能有个明白的。刚想走又不放心,毕竟那感觉他不会错,就又说道:“你娘呢?在屋里不?”
“娘?”傻子这会儿愣住了,他一时间竟然卡壳了,不停的用手摸着脑袋时不时的往后看,查文斌也跟着把目光投向远处的黑暗里。黑暗里依稀好像看到了一个黑影,这农村人一般只要院子里进了人都不会不出来招呼,那是不礼貌的,他刚想进去,这时一个女人从屋里走了出来。
这女人的大半个身子都在门里面,只能瞧见那娇小玲珑的轮廓,只听她说道:“今天是我们结婚的日子,晚上家母和家公都多喝了几杯已经睡下了,敢问来的客人可是村里的?”
若是常人听了这声音那是再也正常不过了,一个挺会说话的农村新媳妇儿,可是查文斌是什么人,这立刻就听出来里面的不对劲了,这声音虽然是女性的,可是却太空洞,幽幽的节凑被拉得很慢,一个字一个字的吐词很清晰却显得是那么的没有感情。这是因为,但凡是中了邪的人说话都不是由着自己的,据说是鬼缠在人身上,用它的舌头跳动着人的舌头,因为有这段挑着动的时间差,所以舌头节奏的变幻会比正常经常下更慢,而感情本身就是发自内心的,没有心那就是行尸走肉罢了。
虽然说听出了这讲话的女人有些不对劲,查文斌还是没有敢轻举妄动,他闹不清这户人家发生了什么,这傻子又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媳妇儿呢?
“哦,我找好人叔有些事儿,刚才路过听到家里有人喊救命,那如此说来定是好人叔喝多了,我先前有个东西被他借回来,现在我要用,得拿回去,那就劳烦弟妹给找一下成不?”
“我刚刚嫁过来,不是很熟悉,要不这位大哥还是等明天吧。”那女人这话的意思就是要送客了,可查文斌偏不,他上前一步猛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用力一吹,“噌”得一团火苗就在傻子的正前方亮了起来,那小子以为查文斌变戏法呢,“咯咯咯”拍着手笑个不停。
手里拿着火折子的查文斌不停的转动着,嘴里轻轻说道:“来,盯着这烛火看,你看它等会儿会变成什么?”那傻子觉得好玩就照着做,不一会儿的功夫只听傻子说道:“我头好晕啊……”然后那眼皮就忍不住的闭起来,慢慢的身子也就往下瘫倒了下去。
这是一个小小的催眠术,傻子跌倒的那一刻,查文斌再抬头去看,原本一直靠在门里面的那个女人已经不见了,果然有问题!
第十章:血豆腐
傻子只是被催了眠,查文斌确认他没有什么事之后便闪进了屋内,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这个小小的农家院子内,那时候灯的开关一般都会放置在进屋的墙边,手拉绳的开关。查文斌很快便摸索到了,依靠在那门框上他便没有放松,捏着七星剑的手心不停的往外冒着汗。一个人不比以前一群人,不是他的胆子变小了,而是实力变弱了。
“啪”得一声,屋内的白炽灯眨了一下后终于是亮了起来,这是堂屋,当中的位置放着一张餐桌,上面还摆放着没有来得及收拾掉的剩菜剩饭。四条长腿板凳斜歪着,主位上一只被打翻的小酒盅里还残存着好人叔没有喝完的白酒。
“家里有人吗?”查文斌又试着喊了一声,这屋子的左右两侧各有一个房间,墙壁靠里最左侧则有一条走廊是通向厨房的,那个时候的农村建筑大多是按照这样的形制。左侧的房门上贴着个大大的红色“囍”字,上面的金粉在灯光的照射下熠熠生光,最靠后有一座神龛,神龛的正上方悬挂着一男一女两幅黑白人像,想必这应该是傻子的爷爷和奶奶。
供桌上摆放着水果,插在倒头饭上的清香还未有燃尽,半生的公鸡把脑袋别进空空的肚子里,咧着嘴笑的猪头看上去是那么的有喜感。这一切都说明,今天好人家的确是发生了什么,那满满堆堆的一大桌子菜,眼下并不是什么重要的节日,在这种青黄不接的日子里,吃顿肉都是很奢侈的事,一想到那个女人的身影,查文斌心想莫不是傻子真娶媳妇了?醉心章&节小說就在嘿~烟~格
左侧的厢房查文斌是万万不敢擅闯的,进屋拐进厨房,锅里的热水还在冒着热气,地上的木盆里几扇还未整理好的猪肉正安静的躺在里面,旁边的一个水桶里是已经凝固了的猪血,看到这个,他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晚上杀了猪,怪不得会有血腥味儿呢。
这家中无人,查文斌虽然知道可能是发生了什么,但这毕竟还是别人的家,擅闯进来已然是有些唐突,细下一衡量决定还是去村里找人一同前来查看比较妥当。他走到还躺在地上的傻子跟前在他耳边打了一个响指傻子便醒了,瞪着眼睛看着查文斌道:“你干嘛!”
“好好在这里呆着,哪里都别去。”说罢查文斌在地上画了一个圈儿对傻子说道:“我跟你打个赌,要是你能站在这个圈里一个小时都不动的话,我明天就给你买两只烧鸡。”
“当真?”傻子一听到烧鸡那口水都要往外流了,伸出手指来对查文斌道:“拉钩拉钩。”
傻子就那样站在圈里,这个圈是一层灰白色的粉末,用的是香炉里的底灰。这香炉可是有来头的,乃是天正道历代供奉三清和历朝先祖们牌位用的,最下面的香灰从来都不是倒掉的,而是要细细过筛用容器储存起来,有些小儿受惊或是简单的中邪,用这香灰泡水便有意想不到的结果。当然,普通的香灰各位读者就不要去尝试了,人家那是供奉的法器!
查文斌去找的自然就是夏老六了,才走到他家的桥头处便看见远处的灯火,熙熙攘攘的嘈杂的人群中互相有交谈的声音,原来他们也刚刚是从候老师家回来,见到查文斌在那站着,夏老六也是一愣道:“文斌,你怎么来了,找秋石嘛?”
一旁人群里的那个人便是曾经的小忆,现在的秋石,他穿着一件黑色夹克,原本细腻的皮肤因为劳作而变得黝黑,胡乱打理的头发和唏嘘的胡渣都让他的脸上不再有当初那个阳光少年的痕迹。他是第一个逃离出命运的人,查文斌不想也不会再去打扰他。
“叔,我找你,刚才路过好人叔家听到有人喊救命,寻思着我一个外村人过去不是很方便。”他话还没说完,一行人里面就有人说道:“文斌啊,你这个傻孩子,他家甭说是喊救命,就是喊杀人也不稀奇啊,一家的都是神经病,没事的,估计又是好人酒喝多了再打老婆孩子。”
“就是,没跑的。”其它人也跟着附和,这种故事在洪村好比就是狼来了,因为好人一家特殊的性格,大多数的人是不愿意去管他们家的闲事的,这当然包括夏老六在内。
“可是六叔,我听到那个喊救命的人好像是好人叔,其实我进他们家看过了,除了傻子在家,其它就没人了,屋里的饭菜都还堆放着……”
这时有人提醒道:“今天他们家不是从镇下村买了个傻姑娘回去做儿媳妇吗,会不会是犯病了,我听说神经病可是要砍人的,难道……”
如此一来,夏老六倒有些担心了,于是便和那些朋友们一块儿,这都是村里的邻居,真要发生点什么事,谁心里也都会过意不去的。
到的时候傻子果真还在那个圈里,而圈的外面却散落着不少脚印,见到查文斌来了,傻子拍着手道:“查爷说话要算话,烧鸡!”
蹲下身去,查文斌用手量了一下,那脚印窄而尖,一看就知道是女人的脚,傻子脚上穿着的是一双解放鞋,显然这些脚印不是他留下的。于是查文斌问道:“傻儿,你媳妇儿是不是叫你出去来着?”
“媳妇儿?”傻子东张西望了一会儿道:“媳妇在屋里。”
旁边的人顿时哄笑道:“这傻小子娶个媳妇儿也是白搭,新婚夜居然跟文斌玩这个,白花花的姑娘独守空房真是糟蹋了。”“哎呀,那也是个傻子,傻子配傻子能干嘛啊……”“哈哈哈……”
“好人哥!”夏老六在屋外喊道:“听说你家儿子今天大喜,我们哥几个来讨把喜糖吃吃,在家里不啊?”
没有人回应,除了傻子的嘿嘿笑声之外,院子里就只有外面一干人的嬉闹声,查文斌同时注意到那屋里的灯这会儿是灭的,他分明记得刚才走的时候自己并没有拉那电闸,而傻子又站在这圈里没出去,那是谁干的?
圈上的鞋印都只有前半截而看不到后半截,这是典型的鬼脱人走法,据说鬼上身的时候是把脚伸到人的脚背地下的,其实是鬼抬着人的脚走路,所以但凡中邪的人走起路来都是晃晃悠悠的,若是用这种香灰,前半截人的脚印便会留下痕迹,而后半截是鬼的脚掌自然便什么都留不下了。
夏老六皱着眉头道:“是有些不对劲啊,今天他们家按理是个好日子,怎么着好人嫂也该出来吱个声,咱进去看看吧。”
这乡里乡亲的进屋串门那都是很自然的,摸了摸电闸,夏老六发现那拉绳已经卡死了,有经验的都知道这时候要猛地向下拉一下,让电闸里面的弹簧复位,只听“啪”得一声,电灯再次亮了起来。前脚夏老六刚进屋,后面那灯就跟着又熄灭了,周遭一边“哎?咦?”的各种质疑声,就在这时查文斌依稀察觉到眼前有一阵风吹过,而瞬间之后屋里的灯再次亮起。
“没事,刚复位,估计有些接触不良。”夏老六安慰他们道:“里屋里进去两个人,后面还有个柴房也找找看,看样子好人哥今天喝了不少酒啊,别不是栽倒在哪里了。”
“就怕栽倒在他家儿媳妇儿的床上呐!”跟着一群人又开始哄笑起来,农村男人开玩笑多半都是这点话题,沾点荤腥,大家平日里都这么说也就习惯了。房子不大,几个人很快就一圈儿找下来了,其结果就跟查文斌之前看过的那样,空荡荡的屋子只有傻子一个人在外溜达。
空气中那股血腥味始终是在飘荡着,厨房里的猪血块温热的还在冒着热气,这时有个人说道:“这腥味儿怎么那么冲,有些不对劲啊。”说话的这个人就是村里的屠夫老张,老张今天是去侯老师家帮忙处理杀猪的,一年到头干这个活,杀完猪放血做血豆腐都是他的拿手手艺,单凭闻味道就能判断豆腐好不好。
他弯下腰去看着那桶里表面结了一层蜂窝状的血块道:“这颜色也有些不对劲,猪血是暗的没这么鲜亮,”他望向木盆里的那几扇猪肉道:“一条猪咋就杀这么点血?”
“别他娘的神神叨叨的,”有人骂道:“这几天渗人的事儿没少出,那不是猪血是什么,难道还会是人血啊!”
老张依旧相信着自己的判断,出于职业敏感他把手指伸进了桶里沾了一点血块放在手上轻轻碾了一下,又放到鼻子下面嗅了嗅,最后用舌头舔了一下立马“呸”了一口道:“我敢打包票,这里面绝对不是猪血,他娘的好人到底在家里搞什么名堂!”
第十一章:诡异的一晚
“是人血!”查文斌的脸色一阵阵的开始发青,手上碾碎的血块让他嗅出了不好的预感,而连同着那些血块还有一根长长的花白头发一并被从桶里面拉了出来,这显然是来自于某个女人,而且是上了年纪的女人。
这个消息一下子就炸开了锅,人们不再去管这是那个难缠的好人家,飞奔着冲向那两个紧锁的房门,门是锁着的,钥匙也不知去向,傻子一个人还在门口研究着查文斌画的那个圈儿傻笑。有人开始踹门,拿着板凳狠狠的撞击,木门开始逐渐被撕裂,木屑在这屋子里到处横飞……
门被打开了,屋内的惨象叫人忍不住开始呕吐,房梁上,傻子娘的头发被分成了两股打结,整个人就那样吊在上面,她的嘴唇上还挂着长长半凝固的暗红色血痂,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这些闯入者们,微张的嘴巴和略带凶煞的表情让人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地上有一滩血,还有一圈红色的轮廓,想必那是刚才接血用的木桶,喉咙处已经被割断的气管向外翻着,而在不远处的床头一把砍柴用的刀子柄上错乱分布着血手印。墙壁上是飞溅而成的点状斑驳,倒在一旁的木梯下面压着浑身不停瑟瑟发抖的傻子爹好人,夏老六想去掀开木梯,但是傻子爹却发出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哀嚎!
“杀人啦!”,一声尖叫划破了夜幕,有人开始逃离,像疯子一般奔驰在乡间的小道上,很快那些已经熄了灯的屋子又重新亮了起来,男人们交代女人们在家看好孩子,他们合着衣服从温热的炕上爬起来匆匆赶往那个离着老奶奶坟一田之隔的傻子家。輸入字幕網址:нeìУаПgе·Сом觀看新章
从现场来看,刀距离傻子爹只有一步之遥,人应该是顺着那木梯子拖到上面进行悬挂的,而查文斌当时听到的求救声到离他进屋前后不会超过十分钟。看着眼前的景象,他心里那股难受无以言表,“若是我早点过来或许就不会……”
“等下,还有个人呢!”有人说道:“今天傻子不是娶了个媳妇儿嘛!”那人去拉扯扑倒在地上狠狠大哭的傻子,他虽然是个傻子,但是同样懂得悲伤与亲情,母亲这幅惨状怎能让傻子不觉得撕心裂肺。
“隔壁!”夏老六也想起来那上面贴着红囍字,马上几个人又掉头去砸那扇门。屋内一个批头散发的女子正用手指扣着那些被砸烂的门板嘿嘿傻笑,斜歪着的嘴边口水条子拉的老长,这果然是个傻姑娘,比傻子还要傻的厉害的傻姑娘……
查文斌挤过人群,那姑娘穿着一件红色格子棉袄,这是她娘家人数年来第一次给她买的新衣裳,算是嫁妆。屋内的门窗上贴着到处都是囍字,鲜红的龙凤被褶皱的很是扎眼,桌上的果盘里一片狼藉。傻姑娘直勾勾的看着这些人,一会儿伸手去掏人家的鼻子,一会儿又自个儿在那转圈……
至少她没事,人们长舒了一口气。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涌向傻子家,人们猜测这个小家在今天夜里发生了什么,被放下来的傻子娘身体还是温热的,厨房里的那桶人血豆腐成了最为被关注的焦点。傻子爹被绑了起来,他自然是被怀疑的对象,在这个家里,似乎只有他才会有杀人的能力。有人开始说傻子爹喜欢酗酒,一喝多了就会打老婆,这回准又是发酒疯把人终于是杀了。也有人说,咋还会把人挂在那里呢,这不昨天侯老师才上吊死了,今天又来了一个,是不是村子里真的有那么不干净啊?
人心最怕的就是乱,乱加上猜测,这种非正常的死亡本来就是充满着诸多的想象,闪烁的警灯和穿着白大褂的法医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有人去给傻姑娘的娘家报了信,可人家说了,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这是她自己的家事,与娘家无关了。
很多人猜测傻子夫妻俩会不会饿死,这种事别人是没法帮忙的,凶杀案呐,谁敢去招惹!
只有查文斌心里在猜测,他觉得不是,如此诡异的杀人手法会是一个喝醉了酒的老人所为嘛?而且自己分明是听到了那声救命,那声音来自于男人。调查情况的警察同志那也是老熟人了,查文斌交代了一些线索也保留了一些,诸如他想说这是个灵异事件,但是他不会说,没有证据的话不能讲,这是他做人的规矩。
夏老六说道:“有的忙了,明天还要给老候出殡,文斌啊你也早点回去,钭妃跟孩子两个在家,这大晚上的,多顾着点。”
“叔,谢谢,我知道的。”走在洪村通往五里铺的小路上,这条路也只有他敢走,从大会堂后面山上的那条小道可以眺望到远处的老奶奶坟,他叹了一口气依旧还是走了。
前面说了,洪村有很多坟,一层叠一层,这些坟多数不知道是哪朝哪代留下的,一般来说除了位置特别靠近生活区域,否则当地人还是恪守着让先人们入土为安的规矩。其中那条由洪村通向五里铺的小道两边更是分布着为数众多的坟包,再过几天就是清明了,这条道上查文斌来来回回走了太多次,不用点灯他也可以安然无恙的走回去。
翻过山头就是往下的一段路,路很窄,弯弯扭扭的像是一条蛇,两边的茅草得用胳膊肘子拦着才会不刮到脸。茅草这种植物最是喜欢伴随着坟墓,由茅草的萧瑟和隐藏在其中孤单的坟包构成了让人最落寞的画面。
在这条下山的路上是可以看见五里铺的,最靠里面那盏昏暗的黄色应该就是自己的家吧,想着襁褓里的儿子,查文斌不禁脸上微微露出了笑意,他想快点回去。
半山腰的位置有一口水塘,多年前搞集体的时候这水塘主要是用来灌溉山上的玉米地,后来废弃了也有人养过鱼。水塘不大,一亩地左右的面积,一条小水沟会引着里面的水通往不远处的小溪里,老远的查文斌就听见水塘里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
经过的时候,查文斌瞥了一眼,那晚上的月光不算亮,隐约的好像见到水塘边有个人。这么晚了,谁在那儿呢?查文斌估摸着是不是村里的人又上来摸黄蛤了,那是一种生活在山林里的蛤蟆,和癞蛤蟆非常相似,不同的是它的皮呈金黄色,这个季节正是黄蛤到水塘里产卵的时候。有人说那东西的味道极是鲜美,尤其是孩子吃了可以祛湿祛毒。
既然想着是五里铺的人,那自然便会打个招呼,查文斌说道:“摸蛤蟆呢?”
对方也没回应,查文斌顾着往前面走,两人隔着得有十来米远,就在擦肩而过的那一刻,忽然“噗通”一声传来,查文斌转头一看,水面在月光的倒映下传来了一圈圈的涟漪。
“不好,有人落水了!”这是查文斌的第一个反应,那山塘里的水可不浅,夏天的时候有些倒霉孩子在里面骑着水牛,据说淹死个把成年人没问题。
水塘边的确是有一道浅浅的失足落下去的痕迹,可是等他赶到的时候那水塘里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一般来说有人掉进水里肯定得要扑腾几下,哪怕是个旱鸭子。查文斌有些奇怪,塘边上也没有留下任何工具,他便把目光投向了那水塘里,死死的盯着,毕竟人命关天啊!
“有人在水里吗?”查文斌对着水面喊了两声,从这下到五里铺还有两里路,自己的水性是不可能让他能够跳进水塘里去救人的,他寻思着能不能找跟树杈之类的工具。
就在这时,水面上又荡起了一阵轻微的涟漪,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浮在水面上来回的荡漾着,查文斌又把身子往前探了探,那堆东西离着自己不远但是也够不着。
接着月光,他好像觉得那是一团头发,人的头发!没错!是头发!它就像是一块漂浮在水面上的浮萍,任由的摆动着,随着荡起了涟漪,那头发开始慢慢向着岸边飘来。
难道是村里的哪个妇女跑来自杀了?这种事并不是没有发生过,女人们受了委屈就会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水塘里类似的事情发生过多起,最后一次是在十年前,也就是从那次过后这口塘就再也没有人管了,不过落水的人都被救了起来。
查文斌也是有些急了,蹲下身去就用手去抓,胡乱的还真就让他够着了,一扯那头发下面沉的很,果然是个人!
第十二章:原来是她
查文斌是个旱鸭子,他师傅曾经交代过,他是五行忌水之人,其实那就是大人怕孩子去河边玩失足而编的这么一个谎言,可怜他还真就信了一辈子。长头发落水那自然是个女人了,这大半夜的跑这儿来莫非是哪家的女人想不开跑这儿来寻死的?
拽着那头发勉强又够着了衣裳,这季节人穿的本来就多,经水一泡那分量“蹭蹭”的就往上涨,查文斌本不是个肌肉男,屁股坐在地上使处了吃奶得劲才好不容易把人硬生生给拽上了岸,而自己也是累的瘫倒在地大气连连了。
过了一会儿有些缓过神来,这才想起那女人到现在连动都没动一下,莫不是要出什么意外了?查文斌赶紧起身去看,这大晚上黑乎乎的,女人湿透的头发披在脸上也瞧不清这谁是谁,查文斌伸手去谈了一下鼻息,还好,还活着。
回顾了一下四周无人,查文斌准备对她进行压胸,这呛水的人都得把肺里的水给挤出来,一翻过身来怎么瞅着那身酱红色的外套有些眼熟……查文斌心里一惊,祈祷这总不能是真的吧,紧张着胡乱去翻开那女人脸上的头发仔细一瞧,这不是钭妃还能是谁?
查文斌那脑子里“嗡”得就是一下,怎么钭妃大半夜的跑这儿来了,还莫名其妙的掉进了这个水坑!一边用巴掌拍着钭妃的脸查文斌一边就大声喊着她的名字:“钭妃,醒醒!醒醒啊!你可别吓我!”潶し言し格醉心章节已上传
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蹲下去又是朝她嘴里呼气又是不停的压胸,折腾了好一会儿,几口清水从钭妃嘴里“咕噜”得就冒了出来,接着便是好一阵的咳嗽,那眼珠子慢悠悠的也开始张开了,只不过翻了两下过后又再次闭了回去。
查文斌抱着钭妃那是一路小跑,当时整个五里铺唯一四个轮子的就是一辆手扶拖拉机。查文斌敲开那人的门,眼下这天气早晚可还是凉的很,钭妃的嘴唇泛着一层白白的霜色,马不停蹄的就被送到镇上的医院。
输氧,点滴,医生们的眼神让查文斌觉得惭愧,那是明显一副家里吵架了让女人受委屈的表情。等到钭妃有些缓和过来查文斌这才想起孩子呢?他立马又折回去,回到五里铺都要是下半夜了,这家里没个人照顾便是这样,闯开房门,好在查良睡的正香,这又选了一些衣服和铺盖带着孩子重新折返回去。
回到医院,钭妃除了还有一些低烧之外基本没有大碍了,摸着爱人冰冷的手,查文斌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说一千道一万,他这个丈夫是有着极大的责任的。看着查文斌内疚的眼神,钭妃却是一副浑然不知的表情,她伸出手摸着查文斌脸上的胡渣轻声说道:“文斌,我怎么就在这儿了?我记得我是打算去地里拔两颗青菜准备晚饭煮年糕的。”
查文斌惊愕道:“你不知道?”
钭妃有气无力的摇摇头道:“医生刚说我掉进水里了,我怎么会掉进水里呢?”
她是不会撒谎的,至少对查文斌不会撒谎,后者心里微微有些发毛,对着病床上的钭妃道:“你躺着别动,眼睛睁开让我瞧瞧。”说着查文斌就拿起从家里带出来的手电,这种老式手电虽说亮度不高,但是对着人眼直射却也叫人受不了。灯光骤然亮起,查文斌翻开钭妃的眼皮,她的眼珠子竟然是一动也不动,这明显是有问题了!
放下手电,查文斌低声问道:“你知道我在哪碰到你的嘛?村后那条往洪村去的小路边有口水塘,恰好我经过的时候你跳进了水塘里,现在想想这恐怕不是个偶然了,你应该在那儿等了很久才对。”
“今天孩子有些闹腾,把他哄睡着外面天已经暗了,我就去后院……”说到这儿,钭妃那眼泪就不争气的开始往外淌,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的跑到那地方去了呢!
一般来说,中邪的人身体反应最为明显的一点就是持续低烧,这种低烧用他们阴阳先生的理论来理解便是:人的魄受到了邪物的侵入,魄主管人的身体机能,而外在的一个表现就是眼珠子对光的反应不强烈,身体进入迷糊状态的低烧,思维和身体将不会受到大脑的控制。
查文斌自然知道这不是巧合,搞不好又是针对他来的,罗门?好像不太可能,罗门知道他的底线是什么,那便是家人,有什么事他们自然会来找他,不会为难钭妃一个女人。而从她现在表现出来的症状来看,倒很像是被脏东西给附了体,又恰好在他经过的时候闹这么一出,这不明摆着是要给自己警告嘛?联想到近日自己一直关注的那件事,查文斌猜想八成就是那个玩意了,只是没想到那东西不光凶残居然还会懂得敲山震虎!
从古至今,没有比道士这个行业和鬼怪一类的打交道的还要多的,而那些因为驱邪除魔而受到报复的道士也是大有人在,只不过他们多半讲究冤有头债有主,极少会去连累家人,这便是规矩。如今既然坏了规矩,查文斌自然是不肯善摆甘休,可是钭妃一个弱女子还要带孩子,立马撒手那便是不合适,可要是不管那以后断了线索可就真的是没好办法了。
算了,陪她到天亮吧,医生说没有大碍,配点药可以回去村医务所继续挂点滴,主要就是肺部消炎。查文斌同意了,签完字,他才知道责任远远比一纸婚姻要沉重的多。只不过,这一次意外也让钭妃本来就不好的身体雪上加霜,从此以后她的咳嗽就断断续续的没有怎么好过。
回到家,一碗黑乎乎的符水混合着焦味儿被递到了钭妃跟前,“喝了它,然后再去睡一觉。”
那玩意很难喝,她知道自己的丈夫不会害了自己,硬着头皮喝了一点不剩,床上铺着用七枚铜钱摆成的北斗星状。查文斌要她躺上去不准翻身,床头上插着一把干艾草,这是驱邪除湿的一种草本植物,轻轻的关上门,钭妃知道他要走了,侧脸看着那个躺着的孩子,她的眼泪忍不住再一次流了下来……
今天是侯老师出殡的日子,他的葬礼是素雅的,没有唢呐没有锣鼓也没有漫天飞舞的纸钱。送行的人们排着长龙,啼哭声也都是小而富有节凑的啜泣,查文斌站在山脚下,等到他们忙完的时候也该要去做另外一件事了。
一大早的,查文斌就跑去找到了夏老六,他提出一个要求,今天要去动了老奶奶坟上的那个土堆。昨夜里,好人家的惨案还让人心有余悸,今天一早有些消息灵光的人已经开始四处说道:好人疯了,听说在派出所里根本关不住,已经给送去精神病院了。
大部分的人等下还要转身去傻子家,那边傻子娘的尸首还冰冷的躺在木板上,若说侯老师是横死,那么傻子娘就是凶杀,好不容易平静了的洪村再次陷入了恐慌。查文斌的出现让村里人更加相信这是一起鬼物作祟的结果,人们激情愤恨的拿着锄头和铲子,势必更随着那个道士降妖除魔。
晃晃悠悠的人们无精打采,连续几日的帮忙和不好的消息折磨着每个人的神经,妇女们即使在侯老师家敢多言,可是到了傻子家都忍不住要闭嘴。那地上的血迹还未干透,有人进去瞧了两眼就忍不住冲出去呕吐,也有些人开始反悔,找个借口先溜之大吉,的确像这样的家庭这样的事情,谁也不愿意多停留。
村里几个有头有脸的人出来好说歹说,傻子的两个哥哥跪在地上表示愿意出双份的烟酒,只要能让他们的老娘走的体面一点。中国人讲究人情,讲究面子,活的时候为了这些东西活,死了还得继续让后人来继续维持。
一田,一河,有人拿着柴刀,那是侯老师家的亲戚,那棵歪脖子树跟前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砍了它,然后烧了!”“不能砍吧,说不定老侯的魂还吊在上面呢!”“砍!就是这些个东西作祟坏了风水!”……
迷信和没有根据的推论,这才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依旧充斥着广大的农村,即使是查文斌这样真正的道士,在多数人的眼里,他并不是什么宗教信仰者,而是一个“先生”。
终于有人说道:“问道士问道士,这东西他最懂了!”
“不能砍,”查文斌终于是努力的挤过了人群道:“先留着,今天招呼大家来是想请帮个忙,最近村子里不太平,大家伙儿也是人心惶惶,我琢磨了两天,这地方原本有座老坟可能有些问题。属鸡的、猴的、龙的、马的请回避;家里面有六岁以下孩子的请回避,妇女们请回避,五十岁以上的,二十岁以下的请回避,大家伙儿听我一句劝,这东西容易起冲子,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要回避的请先退到公路对面去。”
第十三章:出师的考验 一
大部分人都还是选择了后退,其中夹杂着一两个符合条件却不肯走的那也没办法,很多人会奇怪为什么这种事总是发生在农村居多,而城市里却少见,仅仅是因为农村人受到的教育水平比较低嘛?其实并不这样,大多数东西都是千百年流传下来的规矩,这些规矩在农村地区被得以保留下来的概率远远大于城市,而城市因为楼房集中,人口密集,相对而言阳气则更重,所以单元房里极少会遇到什么脏东西。而农村土地宽阔,人口相对稀疏,自然地理环境造就的不同风水更是数不胜数,也就同意符合鬼怪精灵一类的东西混迹了。
老奶奶坟很多年前曾经有过一次小规模的迁坟,不少老人都还有记忆,那些个人骨头用双轮车推着到公社统一安排的一处废弃坑中掩埋,这都多少年过去了,想不到那个道士竟然说是这里出了问题。
和一般的道士不同,这一回查文斌并没有开坛,甚至就连衣服都没有换,因为这是白天。离着那棵歪脖子枣树不远,查文斌手拿着罗盘计量着可能存在的位置,田埂上有几处散落的大石头,上面布满了苔藓,更多的则早就被泥土所掩盖。有人说当年这个地方可是有一大块石头的,互相之间都是用糯米稀浇筑而成,搞迁坟那年用撬棍都不好使,得上炸药,勉强处理掉一部分后因为太耗人力物力,就改用泥土掩埋了,所以那块地明显要比周遭高上不少。潶し言し格醉心章节已上传
围观的人得有二三十,夏老六喊了几个年轻力壮的,大家伙儿就着锄头铲子,不到一个钟的功夫,上面附着的泥土层就被扒拉开了。说来也怪,这地方吧,寸草不生,挖开的土层带着一股霉味儿,被清理出来的石块面积加起来得有二十来方,这还是早些年被处理过了,可想原来这地方还是非常巨大的。
查文斌着人买了好些米醋,一口大缸里盛了一半,他用木瓢舀醋顺着那些石头缝里浇灌,他说这样便能够融化糯米稀的粘合性。有些石头上还刻着一些花纹,年代绝对不算短,少说估摸着也有几百年吧,看热闹的人们窃窃私语,都在猜想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宝贝?
有收到消息的已经来了,一个头戴棒球帽的中年人贼头贼脑的窜了进来给查文斌递烟,一口一个查爷那叫的亲热。
“来来来,查爷,咱这边请。”那人查文斌见过但是不熟,以前胖子在的时候跟他打过交道,镇上负责收破烂的,也喜欢到乡下去倒腾点瓶瓶罐罐,说白了,就是最低等级的文物贩子。
“查爷好眼光啊,这个墓子依我看,明代洪武年间的没跑,里面出的东西给我咋样,价格您放心,绝对亏不了您。”
查文斌是个做人做事都光明磊落的人,所以他特地叫了村里的民兵在一旁守着,万一真要有东西出土,那就谁也别惦记了,统一上缴让政府去处理。他指了指夏老六道:“这东西我已经给六爷了,真想谈生意,你得问问他们手里的土铳干不干。”
棒球帽自知没趣,这年头乡下收货也越来越难了,还想要继续争取一下,却听查文斌说道:“我看你最近脸上的气色不太好,家里面西北角有个东西不太干净,劝你要么找个寺庙供奉起来化解一下,要么就等着三个月内必见血光之灾。”
棒球帽猛然想起家里面前不久还真就有个东西,那是一个四方窄口的宋代罐子,罐子口是给密封着的,他当时听人说这是个老酒坛子,摇晃之下里面的确是有液体的声音。前几天他家小外甥被女儿给送过来了,那孩子才八个月大,一进屋子就哭得欢实,出了屋子就好了,这么一想莫不是那罐子有问题?
棒球帽有些心虚道:“查爷,可不带吓唬人的,我和你兄弟石头那可是过命的交情。那地方我放了一个酒罐子,才收上来没多久还没出手呢。”
“去年十一月董家浜那个墓子里出来的吧。”查文斌说道:“我听石头讲过那事,他说你让人摆了一道,弄了个骨灰坛子回去还以为捡到宝了,现在那坛子里的主已经缠上你了,这也算是自作孽。”见棒球帽那脸已经成了苦瓜了,查文斌先封口道:“对于这种事我是不会同情的,去找个好地方供着吧,初一十五记得去烧香添油,多说说好话指不定人还能原谅你。”
棒球帽悻悻地走了,那玩意他还当个宝,现在才知道是捡了个炸弹,早就把那几个合伙的给骂了个底朝天,用胖子的话说,就他那水平也就是一辈子收收破烂了,想玩古董真的是太嫰了点。
话说那醋对付糯米稀这种原始粘合剂还是有着非常理想的效果的,石头之间的缝隙开始慢慢能够被撬棍所夯动。这种石头墓一般就是起到保护的作用,缺点是目标太明确,而好处则是坚固耐用,所以查文斌料定这土层绝不会太厚。
不到中午的功夫整片石头就被扒拉的差不多了,下方的土层接着挠上两米多深就开始出现了一个个的坑,看来这还是一个合葬墓。最中间的位置棺材最大,左右两边又各有两副棺材,总计五副,其中连同那大的在内,四副棺材已经腐烂的差不多了,唯独最左边的一口棺材上面还漆着金色的凤凰,剥开上面的泥土,下方的棺材木闪闪发光,还能闻到油漆的气味儿。
这口棺材与其它四口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这也就一下子吸引住了众人的目光,那些腐烂的棺材里面堆满了黑乎乎的泥土层,有胆子大的用锄头扒拉了两下,骨头都已经散架了。
“所有的棺材全都抬走,”查文斌道:“破损的就先搁到大会堂里,下午我会去重新收拾找地方安葬,那口没烂的就不要先动它,弄雨布给盖上,晚上的时候大家伙儿再来。”
除了棺材,这口规模比较大的合葬墓里还是一块儿出来了不少东西的,听后来的人讲光是铜钱就足足装了两箩筐,还有一些瓶瓶罐罐,一些玉器和金器,那些个东西都被整齐的堆放着,不过也都一块儿给交了公。老洪村人仗义,实诚,不是自己该拿的他们绝对不会拿。
下午的时间查文斌都在大会堂里,这地方之前可是出过马家小孩那幺蛾子,之后就一直锁着门不见天日,那墙壁上的五角星着实让人觉得有些讽刺。棺材里的遗骸小的多已找不到了,大的查文斌按照记号分类,这是出于对先人的尊重,得用棕包裹好哪些骨头,他得找个日子挑个地方让他们重新入土为安。从里面陪葬的东西和骨骼的大小来看,这应该是一个男主人外加三个人,过去搞一夫多妻,有钱人都有好几个老婆,那么剩下那口上面漆着凤凰的棺材也就不难断定同样是这个男人的妻妾中的一员。
“文斌啊,”夏老六一整个下午都陪着他,看着查文斌的眉头从早到现在都没舒展过,心事重重的样子,他问道:“你跟叔所说,是不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看你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没事,”查文斌勉强挤出一抹微笑道:“真没事,您老就别瞎猜了,回头忙完这件事我还打算带着钭妃出去走走呢。”
“你瞒不了我,”夏老六道:“不然你不会这么急着要去动那个坟,老祖宗的东西埋在地下你说过就让他们安息便好,平日里最是反感开坟的人怎得会?可别说是因为老候和高漆匠,就算是傻子家那事儿人也没请你不是。得罪神鬼太多了,终究对你自己是没啥好处的。”
查文斌顿了顿道:“昨晚钭妃差点淹死,本来这人家的事儿的确不该我强行插手,这不躲着也躲不过,还是绕了过来,那只有过过招了。”
夏老六瞧他说的还挺轻松,其实他已经看出来了,查文斌现在非常紧张!
“那棺材是不是有啥毛病,那么新,一看就是有古怪的,老实跟叔说,你要是没把握的话,叔再去请几个人帮你,现在又跟以前不同,石头跟秋儿都不在了……”
“他们不在了,我也得活下去不是?”查文斌起身道:“打从我师傅走了以后我就一直跟他们在一块儿,以前跟小忆石头,后来又有秋儿,遇到什么事都有他们替我扛着。说起来我还是第一个做爹的,现在也该轮到自己来面对了。人都说要出师出师,我师傅走的早也就没人准我出这个师,我寻思着这晚上就算是个出师的考验了,是骡子是马也拉出来溜溜,好让我清楚知道自个儿离了他们究竟还剩下几斤几两。”
第十四章:出师的考验 二
道士是中国道教的神职人员。
《太霄琅书经》称:“人行大道,号为道士。身心顺理,唯道是从,从道为事,故称道士。”
他们依教奉行,履行入教的礼仪,接受各种戒律,过那种被世俗之人视为清苦寂寞而实际上高标清逸的宗教生活。现在,有很多的道士已经流入了民间,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这些民间的道士们一方面同样离不开油盐酱醋家长里短,可是他们另一方便却恪守着门派留下的规矩,这些规矩没有人对他们进行强制,完全是自我精神上的约束。
以前未出师的道士得束发,加以一根发簪,只有那些出了师的才可以批发。古代男子蓄发所以才有这样的规矩,到了查文斌这一代自然就没有发型上的说法,事实上他已经是一派掌门,可是在他心中师傅对于他在道法上的认可却远远没有达到想要的要求,起码要真论开山立派,他还需要做一些什么来证明自己是可以的!
傻子家的院子里帐篷已经搭好了,这事儿全得仗着村里人帮忙,好人被送精神病院去了,傻子夫妻那是更加不用说主事儿了。加上晚上都知道查文斌要去摆弄那口棺材,这几乎村里的人都到齐了,老奶奶坟上是灯火通明,人们用电线接到这头挂上了白炽灯,下午的时候就有人已经给查文斌搭好了案台,这晚上他得走两场,前半场是这边,后半场是替傻子娘超度。擺渡壹下:嘿||言||格即可免費無彈窗觀看
打从天亮起查文斌就开始禁口了,一整天的功夫只喝点水,道士认为与神灵沟通是一件神圣的事,要排除自己的污秽之物。沐浴更衣后的查文斌换上了对开襟的道袍,里面是白衫褂子,外面是两层袍子,里头一层是紫金色的,外面那层则是明黄色的。这道袍延续的是汉代服饰特点,宽口大袖,所以道士们老是变戏法似得会从袖子里面掏出各种各样的小玩意。
小孩子们挤着往前要看热闹,这道士捉鬼那都是从老爷爷的嘴里听说过的,谁不稀罕?可惜大人们逮着自家孩子那就是一顿狂拧,谁要你们这些小兔崽子来看这些玩意的?女人们退到外面嚼舌根,东家长西家短,平日里喜欢迷信的那更是神神叨叨个没边,而男人们则是一种期待又紧张,就好似产房里的老婆要生了,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就等着一声啼哭后知道到底带不带把!
夏老六带着一群人维持着现场的秩序,其实要按照查文斌的意思晚上别来那么多人,最好是清场。可这年头看热闹的永远不会嫌事儿大,就算是传言中有危险,可有那么多人不是,总想着未必就会轮到自己。
案台上是一只牛头,这是今天特地买来的,生牛头,眼珠子瞪着,不是都说地府里勾人的那俩大哥一个叫牛头,一个叫马面嘛。棺材依旧是被塑料皮盖着,查文斌见时间也差不多了,那些不肯散的依旧是不肯散,他也不愿意再多说什么,伸手过去对着那俩蜡烛就是“呼呼”两掌,那火苗顿时就往外窜的老远拉出一条火龙来,看的那些人是啧啧称奇。
抓起案台上放着的两面三角小旗,查文斌脚踏天罡步,在那棺材的左右两侧各插了一枚旗子,口中念道:“五雷猛将,火车将军,腾天倒地,驱雷奔云,队仗千万,统领神兵,开旗急召,不得稽停。急急如律令!”一个翻身跃起,手中一把朱砂朝着那塑料布面上“噼里啪啦”就砸了过去,懂点的人这时就有了谈资,对着身旁那个瞪大着眼睛的小伙伴说道:“不懂了吧,他这叫打鬼,这棺材里的鬼要被打服气了开棺才不会有危险。”
重新折回到案台前的查文斌拿起了一方戒尺,此尺便是大名鼎鼎的天蓬尺,算是道教法器当中仅次于剑的第二类,通常是用来镇坛的,不可以胡乱使用。这东西明清以后的在世面上比较常见,元代往前的就极其稀少了,对于道士们而言,能够获得一柄年数久远的天蓬尺那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事情,这东西通常都和香炉一样呆在法坛上,越老威力也就越大。
查文斌这杆尺子自然是个老物件,乃是师祖凌正阳传下来的,不过听闻这东西比凌正阳要早的多,也不知道是他从哪里顺来的。这尺子乃是桃木所制,质地坚硬,又做过防腐处理,总计是四棱六面,分别刻有二十八宿,日月,中极紫微大帝的名讳,天蓬元帅的名讳,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即南斗星君、北斗星君的名讳,大家可千万别被《西游记》里那位憨厚的二师兄给搞混淆了,天蓬真正的身份那可是相当的高级。
拿着尺子,查文斌快步走回到方才的地方,用尺子轻轻敲击被盖着的棺材四个角,然后一把扯开塑料布,掩盖了一整天的棺材依旧还是那般的光亮,这油漆的表面比不少人家里的家具还要光鲜的多。
“有相冲的人请保持回避,退到三十丈以外,”查文斌不得不再次重复了一回白天曾经交代过的,所谓不见棺材不掉泪,这话用来形容现在也挺恰当。这么一口新棺的出现让一些后来过来看热闹的人心里有些犯了嘀咕,莫不是这玩意真有那么邪门,一些胆子小的开始拉着自家的男人胳膊往外走,孩子们也都被大人们蒙着眼睛往回领,这一下子人还真就少了不少。
查文斌用手轻轻触摸着那棺材,意思凉意从指尖逐渐开始传递,这里面究竟是一副怎样的场景呢?他缓缓走过,这口棺材并没有厚重的历史感,仿佛是昨夜里刚刚下葬的一般,这未免也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这时夏老六发现了一些异样,在棺材盖板的正下面有一道暗红色的火漆,火漆的里面则是一块巴掌大的金属薄片,那薄片上刻着好些花纹,看着和他们用的那种道士符十分相似。
“文斌,你看那棺材盖头下面是不是有道符啊?”
根据夏老六的提示,查文斌蹲下身去果然发现了,那符他认得,这便是镇尸符!此符最早相传乃是钟馗所创,和一般的符不同的是,它通常使用的是公鸡血为墨,符分九尺和十三尺两种,自然也是画在符纸上。而眼前的这么符显然是个金属薄片,上面写着“敕令大将军到此”,单凭这符中的符文也断然是可以确定为“镇尸符”无疑。查文斌又更加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那符文的图案凹槽上的确是有一层暗红色的东西,轻轻刮擦之下便呈粉末状,不知道是不是当年涂抹上去的公鸡血。
回过身,查文斌对夏老六说道:“六叔,这怕是有些麻烦了,如果是镇尸符说明下葬的时候前人们料到里头可能会有尸变,现场这里这么多人,万一要整出个幺蛾子怕是不好控制,让乡亲们再散散。”他抬头,夜空中那轮明月皎洁的就跟个大圆盘子似得,今儿个是月中,怎么算都不得是啥好日子。
“得行,只要你有把握,要不就索性一把火烧了算了。”
“烧不得,”查文斌道:“万一鲁莽烧掉了外面的符,里头的东西反倒给放出去了,现在最好是用天罗地网困住,若里面有尸的话,必须用桃木楔子钉进她的咽喉,化解那股卡在喉咙里面的那口气,只有破了那口气才有可能没事。”
夏老六点了头这就去安排撤退,从他的凝重的表情里,脑子灵活的人已经瞅出来异样撒丫子先溜了,这可不同于一般的帮忙,谁愿意把自己的小命给搭进去。听闻棺材里头可能要诈尸,这下倒好,原本应该留下的那些青壮年们也都相继撤离,不到一根烟的功夫现场只剩下了夏老六的两个铁杆,其中就有那个张屠夫。
“也好,这下倒安全了。”查文斌拿出墨斗盒递给夏老六道:“叔帮我弹线,棺材全身横着弹七道,四个面各弹六道,总计是二十八道,前后尾巴横三梳三是九宫道,所以咱得把棺材架起来。”
眼下连同查文斌在内总计也就四个人,用绳索穿过棺材底部上大木头,四个人一起发力竟然起不来,好似这棺材得有上千的分量似得。
“等等,”查文斌叫停了还要再试试的夏老六,他对张屠夫道:“张叔,你那把平时用来放血的杀猪刀在哪?”
“搁在好人家呢,今儿不是帮他杀办事猪嘛?”
“帮我取来,”查文斌道:“最好上面沾点气味,总之不要洗的那么干净。”
不一会儿,张屠夫就送过来那把单刃的尖刀,那刀子看上去油腻腻的却也是异常锋利,查文斌接过二话没说照着那棺材板狠狠用力的一刀就扎了下去喝道:“吾含天地,咒毒杀鬼方,咒金金自销,咒木木自折,咒水水自竭,咒火火自灭,咒山山自崩,咒石石自裂,咒神神自缚,咒鬼鬼自杀,咒祷祷自断,咒痈痈自决,咒毒毒自散,咒诅诅自灭!”
第十五章:意外
这是《太上正一咒鬼经》,道士认为这个世上有有法力强大的尊神,不断把秘藏在天上的咒语传授下来,念动咒语即有几万乃至几百万的天兵天将来服役。因此,咒语在道法中越出越多,应用范围越来越广。从这个意义上说,没有咒就没有道教的法术,可别小瞧了这些听上去非常古怪犹如诗歌一般的咒语,其作用往往并不是可以小觑的。
这不,查文斌念完咒,插完刀后轻轻一拍那棺材板对着夏老六几人道:“几位叔叔,劳驾再试一次。”
“一、二、三,起!”随着号子的落地,四个人一起开始发力,果不其然,肩膀上的分量顿时就减轻了不少,虽说比起现在一般的木棺还是要沉不少,那会儿用料远比现在扎实的多,可毕竟还是离了地。把棺材移动到事先准备好的长条板凳上,查文斌拔出杀猪刀递给张屠夫道:“你这东西可是个辟邪的厉害之物,对付那些凶神恶煞之辈还是这杀器最为管用。”
“这么厉害?”张屠夫笑道:“那赶明儿我也可以跟着查先生一起混迹江湖了,遇到个什么邪物老子就冲上去照着扎几刀便是了。”
这会儿的气氛还算轻松,毕竟谁也没太把眼前这口棺材放在心上,都是经历过风浪的老人了,胆子小的早就自动退出了不是。
查文斌和夏老六拿着墨斗盒子,这玩意据说是鲁班发明的,至于有些人误以为鲁班是木匠所以鬼怪就怕这玩意那是错误的。鲁班厉害是因为后来成了仙,位列了仙班,而墨斗能够制服邪物乃是拜茅山派所赐,只不过此墨斗非彼墨斗,墨斗的关键是里面的墨汁,这里面添加的大量了用以辟邪的朱砂、公鸡血,饶是普通的墨斗便也起不了那么大的作用了。нéíуапGěсОМ
夏老六看棺材上布满了线格便问道:“看着意思是不打算现场开棺了?”
“开,只不过换个法子开,若是里面有尸那指定是不能见月光的,月光是阴气精华,所以我打算从这儿下手。”查文斌用手敲了敲棺材的底部比划道:“在这儿用锯子开一个小口,然后进去摸索是否有尸骨,即便是要起尸,脚部威胁也是最小的,人在棺材里面不能弯曲,用绳套拉着从这儿往外拖,整个过程保证不让她见光就行。”
这个法子不是查文斌想出来的,而是胖子曾经告诉过他,他们那些土夫子有时候遇到棘手的棺椁,如果判断里面可能存在着要诈尸的粽子那就用掏底检查的法子,好处是安全,坏处自然是费时费力了,不过那也仅仅是对土夫子而言。
这口老棺材就这样被打开的确是有些可惜,查文斌选择好了位置后锯子开始划拉着木屑响起了富有节奏的声音,下层的棺材板有足足六七公分厚,可见当年这棺材的确是用的上等好料,表面还做了一层防水防虫的保护层,用了差不多二十来分钟,他想要的位置已经漏出了个大洞来。
查文斌伸手进去摸了一把,才一进去就觉得棺材里面幽冷幽冷的,手掌在里面才一探就捏到了一种光滑类似于绸缎的布料衣服,顺着衣服捏了一把,那个位置应该是脚踝和小腿的连接处,竟然还有弹性!
估计的没错,里面果然是有问题的!查文斌很快两只手都同时伸了进去,那感觉就跟抓到了一个躺在里面睡觉的人似得,接着他便想拉着那腿顺着开口往下走,可是那腿却如同水泥柱子一般僵硬无比,无论他是如何用力,丝毫都不得弯曲。
“难道里面是个僵尸?”查文斌顿时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了,僵尸断然是不会有鬼怪作祟的,更加做不到来无影去无踪,不可以做到诸如附体还有勾魂等灵异事件。这尸体拉不出来可不是办法,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又把破损的位置进行扩大,可是棺材里面的尸体就是硬邦邦的纹丝不动,任凭你是如何用力。
“文斌,要不行咱挪个地方吧,”夏老六提议道:“这地儿太空旷,要真如你所说里面的东西能动的话那万一跑出来岂不是放虎归山?”
“不能轻易动了这地气,”查文斌道:“任何尸体不腐都跟这儿的土壤风水有关,动一下触碰了生气反而容易遭炸,这样,你们都退后点,我一个人用捆尸索,掏一截棺材绳子捆一段,料定他就算是要起尸也不会炸窝。”
查文斌非常谨慎,用棉花塞住自己的鼻孔和耳朵,眼睛也得闭上,这叫封住七窍。人的七窍都是出生气的地方,尸如果要炸,一定得有个前提,那就是遇到生气,比如人的呼吸或者是新鲜的血液,甚至是一些动物也极有可能能让尸体起变。
这活儿不算轻松,隔一会儿他还要跑到远处换气,锯子大量的消耗着体力,这也就意味着时间比原本想象的要花费的更长。时间不知不觉的就过了几个小时,夏老六脚下的烟头都被攒了快要有一堆了,他焦急的看着查文斌不停的来来回回,每隔一分钟就得换气,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等到棺材下方被锯的位置足够可以挪动里面尸体的时候查文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可以了?”
“可以了,”查文斌伸出手来对夏老六道:“这里面不仅干净还带着一股香味儿,老实说,这样的东西除了它还真有些于心不忍。”
“不是说越好看的就越是危险嘛,”张屠夫笑着道:“查先生你可不能被鬼迷了心窍,万一真是个美女尸首可千万不要手软啊!”
查文斌也被逗得有些乐了,这些五大三粗的汉子都是自己的叔叔辈儿,也正是这些人给了他足够的勇气。尸体开始慢慢的被绳子牵引从棺木里拉扯出来,首先是一双异常精美的布鞋,这个女人的脚不打,接着便出现了让查文斌一直放不下的那抹翠绿!
那绿的如同翡翠一般,上面颜色略深的条状竹叶绣花好似真的叶子,光滑而又细腻,典型的江南丝绸,手工工艺的巅峰,单从色泽上看,这恍如是昨夜刚刚摆放进去的,以至于旁边观看的人怎么都不肯相信。
查文斌的捆尸手法非常巧妙,一环扣着一环,这是茅山捆尸法的诀窍,尸体若要起变越是挣扎那绳套就会收得越紧,一切看似都是那么的正常,完全按照他们想要的节奏。可就在这时,外面忽然呼啸着来了几辆大车,明晃晃的灯光刺得人睁不开眼,马上跟着就听到一群噪杂的声音,大片的手电晃悠着开始走向这片老奶奶坟。
一大波穿着制服的男人呼啦一下就把现场给包围了,还有几个穿着白大褂带着手套的,其中一个人上来就亮出了手铐道:“接到群众举报有人在这里盗墓,我说你们胆子还真大啊,上头电灯泡挂着,这就在马路边上竟然闹这个,把手放在头上蹲下去!”
“同志,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夏老六解释道:“我们找出来的东西可都上交了,咱这是在迁坟。”
“少废话!”那制服道:“全部拷走,现场封锁交给文物局的同志和法医。”一瞅到那棺材里露出的半只脚,几个戴着厚眼镜的男人一下子就围了过去,他们看见棺材底部竟然被掏了一个大洞,气的那叫一个牙痒痒,指着查文斌的鼻子骂道:“你们这些可恶的盗墓贼,竟然如此毁坏文物,你们实在是太过分了!”
瞬间这场面就不是查文斌能够控制的了,他们也的确是百口莫辩,那年月政策管得还是非常严格的,盗墓这种事得根据破坏的程度定罪,万一里面发现了国宝级,那进去关个几年是没跑了。在场的所有人都给上了铐子,不分由说的全往车里送,也不知道是哪个狗娘养的干的好事,不过查文斌大致已经猜想到了,八成就是白天来过的那个收破烂的棒球帽做的。
“那个同志,”查文斌喊道:“我想提醒你们一句,那口棺材里面有些古怪,最好不要去碰里头的尸体。”
一个巴掌扇到查文斌的脑门上,顿时叫他一阵嗡嗡,“迷信头子你给我最好老实点,张队,现场可就交给你们了,这几个人我先带回文侦队去。”
那个被称作张队的就是县文物保护局的,他一早就听说浙西北有不少墓葬,今天看到如此场景除了让他大呼可惜之外,更多的则是震惊。一个有经验的考古人都能明白,一处古墓里出土了如此精美的棺木意味着什么,而那截露出来的小腿更是然他欣喜若狂,这里面竟然还有完整的古尸!
第十六章:审讯
安县文侦队的办公室里,四个人被铐在一块儿连成了一串,文侦队的头儿叫齐援朝,大概是抗美援朝的时候出生的,所以得了这个名字。他本人过去还是有些能耐的,只可惜做人太较真了,不够圆滑,三十来岁勉强混到了文侦队这个清水衙门做了个队长。安县在富裕的江南并算不上是文物特别多的地方,加之历史的断代,这个部门的工作算是比较清闲的,一年到头难得有几次可以办案的机会,他一早就听说过安县有个叫查文斌的人,神神叨叨的,作为一个坚定的共产主义无神论者,他认为查文斌是打着道士的幌子干着盗墓的勾当。
整整一个小时了,查文斌重复着的就是那口棺材非常危险,他要立刻去处理那口棺材,这激怒了齐援朝。
“啪”得一巴掌拍到了桌子上,齐援朝掐断了手中的香烟贴着脸喝道:“查文斌,不要以为你什么都不说就可以逃过法律的制裁,这是公安局,不是你的道观!你今天是人赃并获被抓了个现行,和组织对抗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劝你老实交代所有的罪行争取组织给你宽大处理!”
“齐队长,那口棺材真的有问题,如果让人碰了是会出人命的,洪村已经出了几条人命了,都和那东西有关系,如果您不相信我也没关系,劳烦您派人去通知文物局的同志,教他们千万不要去碰里面的尸体。”树如網址:НёǐуапgeсОМ关看嘴心章节
“怎么还惦记着你的赃物呢!”齐队长还没见过这么能熬的嫌疑犯,那个领头的查文斌简直就是个神棍,而余下的那三个更是铁嘴一张,说什么反正都不张口,好像就是事先串通好了的。
“行啊,不交代也可以的,小李把他们几个带到禁闭室,不给水不给食物,我看你们能熬多久。你们这些可恶的地老鼠破坏了多少国家财产,今天我就要和你们斗到底!”
齐援朝是一个正义的人,既然代表着正义他怎么会轻易放过这些“恶势力”“顽固分子”们呢?他以前干过刑侦,有的是手段撬开这些人的嘴,只不过现在组织上有规定不能使用暴力,那边只好用一些软暴力了。
所以的禁闭室是齐援朝特地设立的,这个房间没有窗户,里面有四盏高亮度的白炽灯泡,分别从四个方向对着人直射,无论你朝哪个方向转动眼睛都会被刺的发毛。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人和人贴着死死的,灯泡的高温和刺眼的光线冲击人的神经,只要被关进这个屋子,再老实的人都熬不过一整天,你想睡觉?没关系,这屋子里还有装着一个大喇叭,我给你不停循环的播放治安条例,这总不算违法吧?只不过那声贝可就堪比男高音了,外加是不是传出来“滋滋”得干扰音,简直能叫人发狂。
饶是查文斌这种修道心静之人也没法无视这些无形的骚扰,起初的时候还能挺着,很快那心里的烦躁就出来了,夏老六更是把那群人的祖宗八代都给问候了一遍。大约半小时会有人开门上的一个小孔来问你们想清楚了嘛?得到的回答是摇头,铁门就会被关上,下一次则是一小时后,逐渐递增,慢慢彻底击垮你的心理。
对于自己创造的这一套审讯手法,齐援朝非常得意,他在办公室里翘着二郎腿,虽然现在已经是子时,可是那股心中的成就感却让他毫无睡意。
忽然的,桌上的电话铃响起来了,“喂,文侦局,哪位?”
“齐援朝吧,你今天是不是去洪村抓了几个人回来?”
这声音一听,齐援朝便听出来是副局长王小华的,这是自己的直接主管上司,他心中暗想到果然今天是办了个大案,这领导竟然大半夜的还来电话关注此事。
“报告王局,嫌疑犯正在审问,我保证明天天亮之前口供就会送到您的桌上供您批阅!”
“混账东西!”电话那头的声调立刻高了八度道:“你知不知道自己捅了多大篓子,赶紧他妈的把人放了,明天早上来我办公室好好做一份检查。还有,”王小华用命令的语气道:“你马上派车把人给我送到县文物局,那边都已经炸开锅了,就因为你这件事搞的现在是一团糟,我看你这个队长也他娘的好给老子滚蛋了!”电话随即传来“啪叽”一声,接着就是无情的“嘟嘟嘟……”
小李正提着宵夜进来,他特地买了酒准备晚上庆祝一下,“齐队,来,这可是上好的杜康陈酿,我还买了卤猪头肉,咱晚上好好喝几杯就陪着那群孙子们玩……”
“吃你妈了个逼的!”齐队忽然一把抓起小李手中的宵夜狠狠的砸到了地上,刚才王局电话里的语气简直是对自己恨之入骨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好不容易抓了一伙儿盗墓贼竟然还成了烫手山芋,顶头上司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
小李完全是一脸惊呆了表情,他从未见过齐大队长什么时候如此失态过,这是一个相当有学问和修养的领导。“齐队,怎,怎么了?”
“放人!”重重的关门声在空档的办公室里响彻,小李看着一地的残骸连大气都不敢喘。
而此时查文斌他们也几乎到了极限,张屠夫已经开始用脑袋撞墙了,那种烦躁简直让人能够生不如死,查文斌也没好到哪里去,头上那点头发都快要被扯烂了,额头两边的青筋高高的隆起,你不得不佩服齐援朝的手段,他们的确是坚持不住了。
“哐当”一声,门开了,张屠夫看见怒气冲冲的齐援朝立马鬼哭狼嚎道:“警察同志,交代,我全都交代,您赶紧把我弄出去,我什么都说……”
“查文斌,我……”齐援朝关了喇叭又关了几盏灯,现在站在他跟前的查文斌是双眼通红憔悴不堪,他虽然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可终究还是张口了,“你现在可以走了,跟我去一趟文物局。”
可怜老查同志的大脑里现在全是那嗡嗡不停循环的治安条例,整个人被折腾的丝毫不能集中注意力,他甚至没能听清楚齐援朝在讲什么。
“哎呀,”齐援朝终究是放下了架子,叹了一口气进屋拉着查文斌的手道:“行,我给您道歉了,对不起了,查文斌同志,请您现在配合一下跟我去一趟文物局行吗?”
“文物局?”查文斌终于是有些反应过来了,他一下子就意识到可能出事了,立马冲了出去,而齐援朝则紧跟其后……
警灯呼啸着的吉普车在深夜里狂飙着,文物局距离文侦队得穿过整个县城,安县刚刚建完了县博物馆,琉璃瓦外加青色的仿古砖,那是两幢三层结构样式漂亮的建筑。
齐援朝车子到的时候已经进不去了,各式各样的车辆把文物局附近给围了个水泄不通,“来,让一让……”他不得不用自己的身份开出一条道路,查文斌钻进人群的时候恰好遇见了戴着白手套的李成功,那位安县刑大的大队长,曾经和查文斌一起处理过麻风村案子的那位哥们。
理论上,刑大和文侦队是一个级别,可是论实力后者就要差的远了,李成功见到查文斌那副模样便知道他吃了苦头,也没什么好脸色对待自己的那位同事齐援朝,连忙问候道:“查先生,你可算是来了,他们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一见到刑侦的人,齐援朝终于是明白自己可能闯了大祸了,这个道士一整晚都在强调那口棺材有问题,难道……
“来,您跟我进来。”李成功带着查文斌开始往里屋走,这座博物馆地上建筑有三层,主要供展览和办公,而地下还有一层则是仓库和工作间,主要是一些文物修复和清理。
今天晚上那口棺材被发现之后,文物局的领队张队长异常兴奋,从他的专业角度一眼便能瞧出这口棺材的确不是凡品,只不过查文斌的破坏让他心痛万分。而精通考古知识的他知道,棺材里面的尸体如果接触空气时间久了就会氧化,那看似保存完好的衣物会在短时间内被毁,诸如此类的事故已经发生了多起,在野外自然是不具备开棺的条件的。
所以,张队第一时间派人把棺材保护了起来,并且查文斌拖出来的半截女尸用绳子固定又给塞了进去,车子第一时间把棺木送到了这座博物馆的地下室。
这么重大的发现自然是少不了加班,文物局的同志们大多都在现场,地下室最左边的尽头有一间特殊的实验室,刚刚引进的设备和技术可以保证在最短的时间里提取棺木中的东西,时间紧迫,处于文保的考虑,他们决定连夜开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