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蚯蚓
禤苎煋一路很少说话,因为他工作的时候也不喜欢被人打扰。
一分心,思路可能就中断了。
“哼哼……哼哼……”
草丛中传来声音。
听上去像是猪叫。
“野猪?”
禤苎煋想起野猪的獠牙,还有那身皮糙肉厚就觉得头疼。
能月下清闲散个步,谁愿意大半夜林子里头跟野猪打上一架呢?!
果然,一只野猪从草丛里钻出来。
“哼哼……哼哼……”
还是头巨型野猪。
似乎这两人打扰了它睡觉,猪大爷现在十分不高兴。
禤苎煋甩开扇子严阵以待。
尘小禾却不慌不忙,伸手从树上摘下片叶子来。
她把叶子一边贴在娇嫩的唇畔,徐徐吹响。
竟然是还蛮悦耳的旋律。
禤苎煋恍惚中看到了他妻子尘小禾吹奏树叶的情景。
她脸上永远带着娴静,恬淡,还有处事不争。
她似乎集中了世上一切的温柔与美好。
与温柔款尘小禾吹奏不同,魔女殿下这树叶曲毫不拖泥带水。
她的曲调,沧桑中透着铿锵有力。
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凉落寞。
听得野猪都愣了。
半晌之后,一曲终结。
野猪大哥竟然萌呆萌呆地扭扭腰,甩着尾巴转头钻回草丛里去了。
“你怎么也会?”
禤苎煋惊讶道。
这是林大哥教给他妻子尘小禾的。
魔女冷哼一声:“我为什么不能会?”
“尘小禾是跟姓林的学的,姓林的也是跟别人学的。他在我面前,不过是个玄孙子辈。”
换成别人这样说,禤苎煋可能会觉得它在吹大牛。
可是魔女殿下的语气相当自信沉稳。
让鉴谎无数的禤苎煋一点破绽都看不出来。
她说的是实话。
而且,禤苎煋看出来,她杀心也并不是那么旺盛。
刚才魔女殿下本来可以一扇子解决掉那野猪,顺道吃顿野味烧烤。
可是她却选择了劝返。
人常道第一印象是耐久的,这话怎么放在这魔女身上怎么却是南辕北辙?
禤苎煋对她的第一印象是蛮不讲理、幼稚、暴力狂、目中无人、还带着浓重的神经质。
可从她行为做事,你又能看到她的分寸。
真是个奇葩。
“女王陛下,怎么称呼?”
禤苎煋突然想到,人都应该有个名字。
“小粲,尘小粲。”
尘小禾,尘小粲?
禤苎煋陷入了沉思。
尘小粲道:“别多想,只是个巧合。”
“世上名字相像的人多了,都姓尘并不代表就有什么血缘关系。”
禤苎煋:“你们俩就没有哪里像的好不好?”
“我的白月光老婆哪哪都好,而你就是个缺点集合体。一个一点都不温柔的霸道女王。”
尘小粲反驳道:“女人要温柔有什么用?”
“就因为你们男人喜欢舔着脸趾高气扬,所以女人天生就应该温柔体贴,扮演俯首称臣的角色,满足你们无耻且龌龊的虚荣心?”
禤苎煋:“我可不是那种人,我没什么男尊女卑思想。只是个人比较欣赏温柔恬静型的而已。”
禤苎煋可不想没事跟女王大人吵架,那就是在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他今天自找的不痛快已经够多了。
“你怕鬼吗?”尘小粲突然说。
“嗯?”
禤苎煋还没反应过来,突然他脸前边倒吊下来一张惨白的脸。
一副死不瞑目相,舌头伸出嘴外。
她长发倒垂,就冷冷地看着禤苎煋。
禤苎煋激动的差点跳起来。
他本来是不怕。
可这东西怎么出现的这么突然?
尘小粲很不厚道地已经退后八丈远。
“恭喜你,这天大的好事儿,就被你给赶上了。”
禤苎煋:“……你说啥?”
尘小粲:“此物名为寻夫贵,她可是很粘人的呦。”
尘小粲难得放下冷笑,改为了看热闹的邪笑。
“相公……”惨白的脸说话了。声音飘飘渺渺,有气无力。
“我不是您相公,姑娘你认错人了。”
禤苎煋刚要撤退,白衣女鬼舌头突然变长,变成了一圈圈绳索。
这绳索像长了眼睛一样,去缠绕禤苎煋。
禤苎煋爆发力惊人,瞬间弹跳出去,撑开扇子,“咔嚓”一声,将舌头割断。
掉在地上的断舌足有十几米长,像一条大肉虫。
它竟然还能动。
继续上来缠绕禤苎煋。
“擦!这什么鬼?”
尘小粲做壁上观:“我都说了,这位根粘人的。咯咯咯……”
禤苎煋的扇子飞舞,瞬间将舌头切成无数截。
尘小粲瞪大杏仁眼。
幸灾乐祸地拍巴掌道:“兄弟,你好像惹祸了。”
禤苎煋:“……我去!我怎么从你嘴里听着的话就没好事儿。”
紧接着,麻烦来了。
碎成数截的舌头像蚯蚓一样,全都各自为阵了。
每一截都有鲜活的生命力。
每一截都在迅速变长。
禤苎煋心道,不好。
他把扇子丢给尘小粲。
“知道不能切,你怎么不早说。”
尘小粲接住扇子,撑开,给自己扇扇风。夜凉如水,只是她看热闹看的有点小激动。
“你手太快,我还没来得及说。”
禤苎煋:“……”故意的,你一定是故意的……你个坏心眼子。
舌头绳缠上了禤苎煋的两只脚,将他绑了个结结实实。
又有舌头围绕上来,把双腿也捆住。
禤苎煋拽也不敢拽断,甚至都不想用手去碰它。
舌头上带着丰盛的口水,实在太恶心了。
“尘小粲,它怕什么?”
尘小粲摸摸脖子,似乎是有些乏力,给自己放松揉揉。
“你如果态度好点,或许我可以告诉你。”
禤苎煋:“……”我擦!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能别跟我逗闷子吗?
尘小粲冷漠,不回应。
“小粲姐……”禤苎煋不情不愿地叫了声。
“我不是姐,我还小呢,人家才19岁。”
禤苎煋:“小粲?……小粲粲?”
那舌头已经攻击向禤苎煋的脸了。
恶心感让他窒息。
“不要见死不救啊,扛不住了。”禤苎煋最后求饶。
“它怕火。”尘小粲说。
禤苎煋忍着恶心,拨开舌头,从腰带上抽出火折子。
禤苎煋躺倒,滚着去找干草。
干草“滋啦”一下引着了。
“啊……”倒吊女鬼发出惨叫,藏进黑夜里去。
舌头却并没有松开。
禤苎煋拿了把手机火干草,朝着舌头烧。
第九十一章,她的人生
“相公,你怎么对我这么狠心。”女鬼撕心裂肺地惨叫。
“你已烧死过我一次,为什么还要第二次将我烧死?”
禤苎煋看尘小粲。
尘小粲说:“她被她老公和小三联手烧死的。”
禤苎煋突然心软了:“有方法可以超度吗?”
“有!不然你以为我是来干嘛的?”尘小粲说。
尘小粲右手上的扇子打在左手心。
说了句:“前世之因,后世之果,前尘往事,一探究竟……”
禤苎煋发现尘小粲的眼睛,从琥珀色,变成了浅金色,闪着淡淡的光晕。
他看着那光,就被那光芒吸引进去。
接下来,万千世界仿佛被定格住。
禤苎煋呆若木鸡,尘小粲整个造型仿佛也变成了一副雕塑,那女鬼嚎叫声音瞬间停止。
禤苎煋从尘小粲的眼眸中恢复神智,已经置身于一座大宅之中。
“又穿越了?在穿越中穿越?”还能这么玩?
禤苎煋看到尘小粲就站在他旁边,手上把玩着那把铁扇子。送了他一个“你真孤陋寡闻”的眼神。
他们面前,是一个小男孩,一个小女孩。
两人都差不多八九岁的样子。
女孩看起来是个穿金戴银的富家千金,男孩一身奴仆打扮,被女孩当马骑。
“驾!快跑!快跑!”
男孩子也不生气,笑呵呵驮着她满院子爬。
禤苎煋安静地看着,那女孩有一些娇纵蛮横,不高兴了就对这男孩子又捶又打。
自己不喜欢吃的就让他来吃。
呼唤他就跟呼唤一条狗一样。
“阿黄,来,把我不喜欢吃的油条吃掉……”
“阿黄,把我不喜欢吃的塞牙鸡腿吃掉……”
“阿黄,把我不喜欢吃的油饼吃掉,快点吃,我娘看着了又要说我……”
男孩每次看到吃的都两眼冒光,直接下手,两三口塞进嘴里。
吃完抹抹嘴,笑呵呵说:“菲菲大小姐,你对我真好……”
男孩和女孩渐渐长大了,她的脸越来越像那只白面鬼。
“是她?”禤苎煋看向尘小粲。
“这个阿黄就是烧死她的人?”
尘小粲:“继续看吧,我也第一次看。没法给你剧透。”
禤苎煋跟尘小粲,就像正在看电影,还是9D沉浸式观影。并且是包场子。不用担心有熊孩子在背后踢你凳子。
人生如戏,你在看着别人用一生演绎的故事,熟不知,可能有人也在这样看着你。
那男孩阿黄一家三口都是府上的奴仆,渐渐长大的阿黄,开始对府上的小丫鬟芹儿贼眉鼠眼想入非非,有时候甜言蜜语哄对方一阵就上手揩油,芹儿也不拒绝,半推半就两人就腻歪在一块。
被阿黄娘撞见一回。
她用笤帚疙瘩狠抽阿黄一顿,阿黄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雷声大,雨点小,笤帚还没落身上他就哇哇喊疼:“啊!疼死了!疼死了!啊……”
阿黄娘从打改成训:“我叫你不听话,我叫你没出息!”
“你勾搭一个丫鬟有啥用?一辈子没出息!”
“我让你勾搭大小姐!大小姐!懂吗?咱们家成为上等人就靠你了!你不想吃香的喝辣的,你也得为我和你爹考虑考虑啊……”
“你想让我们俩七老八十还给财主家砍柴禾、挑柴禾?你个没出息的!”
阿黄连滚带爬,“娘,我也有生理问题需要解决啊……那菲菲她不愿意跟我睡。”
阿黄娘:“那你就硬来啊,生米煮成熟饭就是你的了,这还用我教你?死废物!”
阿黄听了他娘教诲,开始更加勤勉巴结大小姐菲菲。
给她打洗脚水、穿鞋、穿袜子。
采野花送她。
每天低头哈腰甜言蜜语,鞍前马后。
大小姐菲菲是个直肠子,她哪能理解阿黄这些弯弯绕绕背后的目的。她只把阿黄当做心腹,一个陪她解闷,哄她开心,知冷知暖的好奴才。
菲菲甚至想,以后出嫁都要带上阿黄,因为他懂她,知道关心她。
菲菲手持纸鸢:“阿黄,走咱们放风筝去……”
菲菲笑颜如花,是那么的无忧无虑。
可阿黄已经做好了准备,四下无人的郊野,只有两个人,这机会就来了。
阿黄用强染指了菲菲。
她看着衣裙上凌乱的血迹,靠在一棵大树上抹眼泪。
阿黄跪在菲菲面前,指天发誓,他是真喜欢她,他从小就喜欢她。
他刚才是一时忘情。
他虽然没钱没势,但是他可以替菲菲挡刀子。
菲菲没把这件事告诉家里人,一旦说了,阿黄一家三口都会被驱逐出去,到时候只能冻死街头。
阿黄爹娘知道儿子得手了,乐的合不拢嘴。
禤苎煋看见,阿黄爹把门,阿黄娘偷偷钻进老爷夫人的房间,悄悄换了老爷的茶叶。
当晚,老爷夫人突然暴毙。
菲菲像个泪人一样,趴在父母棺材上嗷嗷痛哭。
阿黄轻轻拍着菲菲后背。
“菲菲,你还有我呢,今后我就是你的家人。”
阿黄一家三口对菲菲嘘寒问暖无微不至,菲菲觉得她不缺钱,找个有钱有势的,不如找个对她好的。
她不知道,自己只是在被阿黄一家三口层层套路。
菲菲嫁给了阿黄。
没有三金、彩礼、聘礼。
阿黄成了入赘女婿。
他们一家三口都一跃成为上等人。
菲菲甘愿做个贤妻,一改大小姐脾气的任性,也学着煮饭、做衣裳、织布绣花。
可是阿黄却变了,他不再给菲菲打洗脚水。
甜言蜜语也变作了冷漠。
他一看到菲菲,就能想起来那些不堪的过往,他不愿意回忆起,自己曾经给这娘们当牛做马。
现在他是上等人了,上等人就要吃的好、穿的好、三妻四妾。
他经常跟狐朋狗友喝到半夜,也成了怡红院的常客。
菲菲偶尔抱怨几句,阿黄理都不理她。
“你个死鱼,老子对你提不起兴趣!呼呼……呼呼……”接下来就是鼾声如雷。
阿黄越来越过分,后来直接把怡红院的头牌绣儿带回家里来。当着菲菲的面满院子嬉戏。
“相公,你太过分了!”菲菲搅紧手上的手帕。
“怎么样?你个熊娘们,不打就上房揭瓦,……”阿黄一杯酒泼向菲菲。“滚!别耽误老子跟小绣甜甜蜜蜜。”
“你说过,你会对我好,你说过你不会负我……”那些海誓山盟还在眼前。
给她当大马,给她打洗脚水,葬礼上抱着她哭……那个男人,怎么说变就变了?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心思单纯的菲菲,怎么会知道阿黄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型号的龌龊。
菲菲拿起桌上酒壶,冲衣衫不整得小绣儿泼过去。
“啊!你干什么?……”
小绣儿冲阿黄嘤嘤嘤……“官人,你看这泼妇,她好凶,她还要打我呢,……”
阿黄上来甩了菲菲一巴掌。
“熊婆娘,敢动老子的女人,……”
菲菲被这一巴掌打楞了,“你敢打我?”
“我有什么不敢?”
“啪!”又是一巴掌。
“咯咯咯……”小绣儿在一边乐呵。
“打的好,让你看看谁才是一家之主。没人爱的黄脸婆!”
菲菲一气之下跑回卧室绝食,没人来哄她。
她盼着她误会了阿黄,盼着她相公一时糊涂,过会儿还会来哄她。
可是她饿了三天,阿黄对她不闻不问。
菲菲自己走出房门,要看看她相公到底在做什么。
结果,他在寻欢作乐,他从怡红院点了五六个姑娘,光天化日在庭院中做那恶心的游戏。
小绣儿看见气急败坏的菲菲。
“呦~黄脸婆来了。”
阿黄:“哼!别理她,来,咱们继续。”
小绣儿:“我可不敢,你家黄脸婆那脸色是要吓死谁?”
阿黄:“她敢?看老子不打死她!”
菲菲怒火攻心,我在生气挨饿,你们却在我家里不三不四!
“给我滚!”菲菲大声咆哮道:“这是我家!你们都给我滚!”
“呦~你家呀?你叫它一声,你看它答应你吗?咯咯咯……”一个头上插着大红花的青楼女嬉笑道。
菲菲执意跟阿黄成亲时,得罪了姑姑、姨娘等亲戚。他们当时恨铁不成钢地不再跟菲菲联络。
现在,家门不幸,没一个人来帮她撑腰。
她在家里也全无地位,丫鬟跟阿黄偷情,护院也不敢得罪男主人阿黄。
菲菲转身走了,她去厨房拿了把刀,回来只是想吓吓这些青楼女,把她们撵走!
结果她寡不敌众,被几个凶悍的青楼女用花瓶砸晕。
醒来时,她被捆绑在柴房里,
“咳!咳!”
浓烟滚滚,有人放火要烧死她。
“救命啊……救命!”
“咳!咳!”……
小绣儿搔首弄姿挂在阿黄身上,两个人在被窝里。
“黄脸婆烧死了吗?”
阿黄:“肯定死了!现在没准都变成烧鸡了!”
小绣儿亲了阿黄一口:“官人,那你娶我的时候就该到了。”
“娶!你个磨人的小妖精,爷已经离不开你了,呵呵呵……”
禤苎煋:“又一个始乱终弃的人渣。”
尘小粲:“现实中能有几个像你这种痴情专一的高富帅,人渣谈恋爱,还不都讲求个目的。……你能给我什么?你能帮我什么?要么给我钱花,要么在事业上帮的上我,要么能解决生理问题,反正你得占一样,纯凭爱情在一起的,哼哼……”
禤苎煋很看不惯感情中不负责任的行为。
他不会去乱撩,心动了,表白了,那就是慎重考虑好了,要奔着负责任去的。
“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负不起责任的就不该去撩。”禤苎煋看着熊熊燃烧的烈火。
想救又不能救,心里有些堵得慌。
“谈恋爱之前,应该先问问人家择偶标准,看看你自己配不配。”
“你有一点喜欢人家,或者觉得撩她能带来好处,就去撩,真撩心动了,你又负不起责任,就想跟人家随便玩玩,那你就是渣”。
“始乱终弃的根本不配做人。”
尘小粲打了下响指,“说得好。”
“我怀疑你在影射我。”
禤苎煋:“我哪敢?”你借我八个胆子我也不敢。
尘小粲一耸肩:“我偶尔是会间歇性抽风……”
禤苎煋:“有吗?”他突然想起来,尘小粲好像亲过他的下巴,还主动投怀送抱。
顺带着,它说话方式也确实有些不正经。
尘小粲说:“我那就是随便嘚瑟一下,你要觉得我是撩你或者骚扰你,我也不反对,不过……我对你还真没那意思。”
“就像看见可爱的小孩想捏一下脸,看见蠢萌的狗子想撸一下脑袋瓜子,并不代表我想跟你怎么样。”
禤苎煋:“……”狗?熊孩子?我真谢谢你了!
禤苎煋:“我知道了。是我想多了。我的错,我连给您提鞋都不配!”我哪配得到您的骚扰。
尘小粲点了下头,对禤苎煋狗腿的自谦基本满意。
“不做人,做个什么好呢?蟑螂?臭虫?屎壳郎?”
看尘小粲这幅胸有成竹的姿态,说的仿佛她真的可以决定那渣男的前世今生一样。
尘小粲道:“不如,问问她吧。”
尘小粲从院子中石榴树上摘下一片叶子,徐徐吹奏出旋律。
这音律入耳,让人身心陶醉。
禤苎煋听醉了。
天空似乎都听哭了。
“哗啦啦……”天降暴雨。
浇灭了那柴房中火焰。
从黑色灰烬中,走出个白衣身影。
她焦黑的尸体还蜷缩在火堆里。
她的魂魄已经脱离躯壳,向往永恒的自由。
她朝着尘小粲飘过来。
用挂着血泪的眼神看向她。
尘小粲停止吹奏,对菲菲的魂魄道:“给你个机会,淋漓尽致地去复仇。”
他们走向渣男和青楼女寻欢作乐的卧室。
菲菲想要打开门进去,可是她推不开,也进不去。
试了几次都是徒劳无功。
禤苎煋:“魂魄不是会穿墙吗?”
尘小粲掏了掏耳朵:“这是她初始的样子,当时还没什么法力。”
“人居住的入户门,就是一道禁制屏障,法力低微的邪祟根本进不去。”
“同理,也是在怨念刚刚行成时,才最容易超度。”
尘小粲对着菲菲一招手:“过来……”
菲菲一回头,与尘小粲四目相对。
尘小粲咬破食指,把一滴鲜红的血印在菲菲额头上。
她半透明的身体,开始变得真实。
短短半半分钟之后,菲菲已经恢复了有血有肉的模样,就像她生前一样。
第九十二章,山高路远
尘小粲一挥手:“去吧!冤有头债有主。今天你要怎么报仇都不会有人拦着你。”
菲菲转身推门,这次真的被她给推开了……
“啊!她竟然没死?”床上一对鸳鸯吓得差点滚下床。
尘小粲靠在门上看热闹:“呸!死人渣!”
禤苎煋:“对!人渣。”
他抬头看了尘小粲一眼。
没想到,几个小时之前还嫌弃的要死的这个女人,现在竟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就像是失散多年的挚友,想法、行为举止都出奇的默契。
菲菲大概这辈子从来没这么泼辣过,她在火场中煎熬的最后几秒钟,已经把她死里逃生会做的事全都滤了一遍。
人生除死无大事,死都死了,还怕什么?
掀被子,把人渣拽下来,掐啊挠啊,用力扯头发,扇耳光。
一个弱女子,爆发出母老虎的嚣张。
禤苎煋看着菲菲从柜子底下掏出一把剪子。
小绣儿已经吓得没穿衣服跑出去。
路过尘小粲,被她伸出腿拌了一跤。
“让你走了吗?”
“啊!……”小绣儿摔了个狗啃屎,却没看到周围有人。
她爬起来刚要再跑,又被尘小粲踹翻在地。
这次她相信她撞邪了,开始跪下嘴里嘟嘟囔囔求各路神仙放过她。
“都是气老黄,他勾搭我,我就是个做皮肉生意的,都与我无关,与我无关啊,放过我,我没有错……”
“要惩罚就惩罚他……冤有头债有主。”
尘小粲冷哼一声,“没你怂恿能有今天这事?杂碎你洗不白了!”
禤苎煋:“她看不见吗?”
尘小粲:“当然,没点隐身的本事,老娘早就被仇人追着砍了。”
禤苎煋听着女土匪的口气,竟然觉得很有道理。
照她这么多管闲事,肯定得罪不少杂碎。
“啊!……”屋里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传来。
尘小粲、禤苎煋、地上跪着的小绣儿扭头一看,满地是血,菲菲手上拿着剪刀,手在颤抖,满脸是泪。
尘小粲:“呵!干得漂亮,渣男变公公了。”
菲菲故作坚强,用袖子抹了把眼泪,“我不要你死,你不配解脱,我要你活受罪,再也不能勾三搭四。”
“你说过,要对我一心一意,你就要信守承诺。”
阿黄抽搐一阵,就晕死过去。
菲菲丢掉剪子,走出门来。
小绣儿吓傻了,连滚带爬退后好几步,生怕这疯婆子也伤害她。
“与我无关啊,都是你男人干的,他早想杀了你侵吞财产了,我就是个借口……”
菲菲懒得理她。
她跪在尘小粲面前,给她扣了三个响头。
看在小绣儿眼里,她确是像疯了一样在对着空气磕头。
“疯了,疯了,这娘们疯了,啊!……杀人了啊!……”
小绣儿整个人没穿衣服,打开门就往街上跑。
尘小粲面对菲菲,语气软了下来。“出气了吗?”
菲菲点头:“嗯,不怪别人,要怪就怪我自己傻。”
“他背叛我第一次的时候,我就该知道他是个怎样龌龊的人。”
“可我傻天真的以为他还爱我,他玩够了就会回心转意。”
“我要去见我爹娘了,这世界不值得。”
菲菲平静地闭上眼睛。
尘小粲柔软纤细的小手伸出,在空气中轻轻一抓,菲菲额头上那滴血就回到尘小粲手上。
菲菲渐渐变成黑色,然后碎裂成了无数黑色羽毛,飘飘洒洒升上天空。
尘小粲转身走了,禤苎煋跟上。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成了跟班的,而且还是心甘情愿的那种。
这女人怎么可以如此强悍。
她身上能带给禤苎煋太多的未知和新鲜感。
尘小粲跟禤苎煋出了菲菲家的门,下一步,就踏进了夜晚的山间树林。
舌头不见了,白面鬼也不见了。
禤苎煋看看四周,“所以,这单任务算完成了?”
尘小粲摇头,接着往山上走。
“这单是免费送的,谁让碰上了呢。”
禤苎煋:“……”哦,原来正主不是她。
顺带着,禤苎煋也猜不透尘小粲这个人了。跟着她是为了找到尘小禾。可是,她现实中并不是个傻不拉几又神经质的女人。
禤苎煋还掂的轻自己几斤几两重,算计她?可能出师未捷身先死。
“尘小粲,我们谈谈。”
尘小粲:“说!”
“我要怎么样才能找到小尘?”
尘小粲:“去死!”
禤苎煋:“……”怎么又骂人?
尘小粲:“字面上的意思,好好活着吧,等你死的时候就能见着她了,人生不过几十年,一晃就过去了。”
禤苎煋陷入沉默。
几十年见不到她,谁来照顾她?
小尘她在另一个世界过的好吗?
尘小禾的软萌性格,会不会又被坏人或者坏鬼欺负?
她等我太久会不会伤心,……会不会改嫁?
如果那边有别人追我老婆怎么办?
禤苎煋低头沉思的时候,被尘小粲一脚踹飞。
他一个后滚翻之后利落地站起来,刚要兴师问罪,就看到尘小粲跟什么东西打了起来。
那俩动作太快,禤苎煋眼神再好也只能看到影子在晃啊晃。
尘小粲突然把她的扇子扔向禤苎煋:“有一只朝着你去了。”
禤苎煋刚接住扇子,就感觉背后凉嗖嗖的。
他凭借直觉出扇子,砍到了,又跑了。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禤苎煋一回头,一个黑毛坏张牙舞爪袭击向他。
这东西个头不大,也就一米三四左右,全身黑毛,没有眼睛。
它用来攻击禤苎煋的是两只爪子,禤苎煋的扇子刃能戳破他一点皮,再要往深里切却切不动。
他被黑毛怪的反作用力冲击回来,手腕生疼。
禤苎煋并住扇子,当做短棍用,打头,插喉、接一个腾空后踹。
黑毛怪没踹出去,禤苎煋被反作用力撞飞出去好几米。
这东西底盘怎么这么硬?像是个千斤秤砣。
没多一会儿,尘小粲那边因为有神衣护体,毫发无伤,禤苎煋已经被打毛了。
衣服被撕碎,脸上也有几道血痕。
而那黑毛怪越来越嚣张,张开嘴咬住禤苎煋肱二头肌,怎么都不肯撒嘴。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禤苎煋对这孽畜是一无所知啊。
“尘小粲,它怕什么?”
“不知道。”
尘小粲表示,她也不是万能的。
过了一会儿,周围“吱吱”声不断。
尘小粲说:“遭了,来了一群。”
禤苎煋:“我去!两只就要了亲命了,你说来了一群?”
也好,很快就能去见我老婆了!
禤苎煋竟然升华到了视死如归的境界。
尘小粲朝着禤苎煋移动过来,“你招架一下,我想办法。”
“我来?俩?”
开玩笑嘛?
“想让我死的快点儿,你就直说。”
尘小粲:“你闭嘴!男人就是矫情。”
禤苎煋吹胡子瞪眼,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人说矫情。
去追赶尘小粲的那只黑毛怪被禤苎煋拦下。“冲我来!有本事打死我,不然一会儿把你们都烤了。”
尘小粲三下两下爬上了树梢,从树上摘下片叶子来,发动丹田之力开始吹奏。
“吱吱……”
“吱吱……”
三五十只黑毛怪在靠近。
尘小粲的音律未停,禤苎煋相信这黑毛怪长得这么像黑猩猩,一定是会爬树的。躲那么高也没用。
他被两只左右夹击,八块腹肌已经遍体鳞伤。
“尘小粲,它们为什么不听你的?”
“因为这东西是聋的。”尘小粲回了句,继续吹奏树叶。
“啥?”禤苎煋这才注意到,这东西既没有眼睛,又没长耳朵。
眼看三五十只黑毛怪就要将禤苎煋撕碎。
“嗷……”树林中传出一声狂吼,地动山摇。
是狮子叫。
尘小粲搬救兵了,这丛林之王可不是聋子。
它的吼叫声在极速靠近。
要攻击禤苎煋的黑毛怪停顿了几秒钟,似乎是在考虑,冒着生命危险饱餐一顿,还是立马撤退。
“嗷!……”白色雄狮蹿出草丛,扑向一只黑毛怪。
想开狮口,一口咬断黑毛怪脖子。
“果然,努力在天赋面前不堪一击!”禤苎煋全身乏力,瘫软在地上。
他伤口密集,失血太多,虚弱感侵袭着他。
狮子一口一个,伴随着几声狮吼,黑毛怪死的死,逃的逃。
收拾完战场的大狮子,冲着树梢尘小粲的方向吼了一声。
尘小粲跳下来,撸着狮子脑袋:“多谢了,兄弟。”
禤苎煋也想撸狮子,可是他现在软脚虾一样,站起来都难。
尘小粲:“你还好吧?”
禤苎煋:“让你失望了,不怎么好。”
换成在尘小禾面前,禤苎煋就算体力不支,也会装一装,在尘小粲面前无所谓,他又不跟她谈恋爱。
禤苎煋赤着膀子,漂亮的肌肉上遍布伤痕,触目惊心。
他想捂伤口,都不知道捂哪一条。
尘小粲:“给你个机会,你现在可以回去。”
禤苎煋:“嗯?跟班不要了?”
尘小粲:“要个废物有什么用?累赘。”
禤苎煋嘴角勾起,你说谎,刚才你明明很需要我。
而且,禤苎煋觉得尘小粲是善意的,只是她这个人性格有点扭曲,不太喜欢说人话。
“我决定留下。”
尘小粲:“傻子!”
禤苎煋:“别误会,我有私心。跟你混,我可能能尽快去见我老婆。”
“听说自尽的人上不了天堂。”禤苎煋指指头顶上边。“我老婆那么善良,一定在天堂,我就跟你一道继续作死吧”。
尘小粲憋不住笑了。
“大傻子!”
禤苎煋:“尘小粲,你能说句好听的吗?怎么你嘴那么刻薄?”
尘小粲:“就这样,不爱听把耳朵割掉。”
禤苎煋:“才不!老子耳朵长得这么好看。”
两人在前头走,大狮子跟在后边摇摇晃晃。
遇到上坡路,禤苎煋走的力不从心,牵动了全身伤口,疼痛感让他觉得酸爽。
尘小粲一点同情心都没有:“白长那么大个,墨墨迹迹跟个老大爷一样。”
禤苎煋:“女人,你的名字叫心狠手辣。”
有了这狮子保驾护航,一路上妖魔鬼怪都只敢远观,不敢靠近。
尘小粲走累了,盘腿坐到狮子背上去。
竟然如坐莲花台,四平八稳。
“尘小粲,咱们还要走多久?”
禤苎煋身上的伤口凝结又破,破了又凝结。满身血腥味,让他自己很难受。
他怕一会把十里八村的苍蝇蚊子都招来了。
尘小粲看了下禤苎煋。
“你没糖尿病吧?”
禤苎煋:“你才糖尿病呢。”
尘小粲:“怎么听不懂好赖话呢,你前头有个蜜蜂窝,我还不是好意提醒你,怕你被蜜蜂蛰。”
禤苎煋一转头,果然,好大一坨蜂窝。
他看不得这东西,密集恐惧症都快犯了。
禤苎煋:“谢了!我收回刚才的话。”
尘小粲盘腿,手撑着头:“嗯,我原谅你。”
禤苎煋:“……”要不是你能打,早就死了八百回了。
这山比禤苎煋爬过所有的山都要山高路远。
没有直上直下的台阶,只能盘旋着自己找路。
从天黑走到天亮,又从清晨走到傍晚,禤苎煋抬头一看,半山腰都没到。
他撑不住了。尘小粲跳下狮子,打算安营扎寨,吃点东西。
“禤苎煋,我饿了。”
禤苎煋说:“我也饿了。”
尘小粲:“我的意思是让你做饭。”
“我?我是伤员哎,女王陛下,你能不能照顾一下老弱病残?”
尘小粲摇头:“不行,知道什么是重男轻女吗?”
禤苎煋险些炸毛:“怎么这又扯上重男轻女了?”
尘小粲一本正经地说:“重男轻女就是重的东西男人拿。干活,男人来干。煮饭,男人来煮。女人只负责轻的,例如张开嘴巴等着吃。”
禤苎煋:“……”真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他真拿这位没办法。
禤苎煋拖着疲惫的身体,逮了几只山鸡回来,架上柴火开始烤。
尘小粲就真的双手不沾阳春水儿,酱油瓶子倒了就不扶。就坐那儿,半倚靠在狮子背上等着吃。
禤苎煋想起了他好逸恶劳的老妈,每次涂了指甲油,也是沙发上一瘫,就指挥她忠实的奴仆禤蓝给她拿这拿那。
还是尘小禾好啊,有尘小禾在,禤苎煋永远能吃上热气腾腾又美味可口的饭。
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尘小禾真是个天使。
第九十三章,百花窟
吃饱了,尘小粲倚着狮子呼呼大睡。
禤苎煋坐在火堆旁看着漫天繁星。
空气质量好,星星也特别大,特别亮,一闪一闪的。
禤苎煋看着天空,却看不到尘小禾。
她在哪?
她过得好吗?
“小尘,我想你了。”
本以为可以一生一世不分开,携手到老,没想到一天时间,从新婚燕尔到天人永隔。
他又看看睡得正憨的尘小粲。
太有违和感了,他连睹物思人都做不到,明明就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
禤苎煋身上的伤口,由于血小板凝结,已经不再出血。
疼还是很疼。
疼的他随手添柴火都有些半身不遂。
这时候温柔的尘小禾一定会给禤苎煋包扎伤口吧。
只有冷漠无情如尘小粲才会说:“男人就是矫情。”
一个人有心事的时候是睡不着的。
禤苎煋感觉虽然身心俱疲,就是睡不着。
他又勉强自己把眼睛合起来,“万一能梦见小尘呢。”
“哎!醒醒!”禤苎煋听到尘小禾在叫他。
睁开眼,看到了尘小禾,可下一秒就知道这个人是尘小粲。
尘小禾不会用脚叫他起床。
尘小粲把禤苎煋踢醒,就是因为她想吃早饭。
“禤苎煋,我饿了。”
禤苎煋躺倒:“吃点草嘛,满地都是。”
“老子不是兔子。”尘小粲用杏仁眼瞪他。
“那就喝点西北风咯”。禤苎煋现在不是不想起来。
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浑身哪哪都痛,他已经咬着后槽牙在强颜欢笑了。
这世界没有破伤风针,弄不好真的要去见他老婆了。
尘小粲指着自己:“这个皮囊,是你亲爱的小尘的,饿瘦了你会心疼的呦。”
禤苎煋:“行!服了你了。”
这个威胁很管用。
禤苎煋强撑着爬起来,去溪水里摸鱼。
尘小粲脱掉靴子,把白嫩小脚泡在冰凉的溪水里。一甩一甩,还蛮可爱。
禤苎煋受伤之后手臂不太灵敏,抓鱼有些力不从心。
好半天才抓了一条。
尘小粲:“啧啧,老大爷,你该补钙了,是不是有骨质疏松症啊。”
禤苎煋:“尘小粲,你行你来!”
尘小粲:“我来就我来。”
尘小粲吹了声口哨,大狮子“噗通”一声跳进溪水里。
“嗷呜!”一只鱼被它咬住,甩上岸来。
“嗷呜!……”又是一条。
“扑腾……扑腾!”不大一会儿功夫,岸上已经硕果累累,仿若鲫鱼开会。
尘小粲:“怎么样?说你冤不冤?还不如个动物。”
禤苎煋爬上岸:“谢谢,我也是动物的一种。”
还是只负伤半身不遂的动物。
禤苎煋一边烤干衣服,一边宰鱼。
尘小粲在一边撸着狮子脑袋瓜。
这狮子跟只金毛似的,一脸傻憨憨任凭她团来团去。
看着尘小粲发自内心地在笑,禤苎煋想,这要是他老婆尘小禾多好。
双宿双飞,拖家带狗。
“禤苎煋,你快点,别墨迹,我饿了。”
一句话把禤苎煋从幻想打回现实。
“知道了,不过你能不能别光玩,来帮帮我。”
尘小粲:“不能,我不喜欢做饭。”
禤苎煋烤一条,尘小粲吃一条。
又一条烤好,又被尘小粲吃掉了。
禤苎煋干脆多弄了几个烤架,同时烤六条鱼。
结果一转眼,尘小粲在那打饱嗝,禤苎煋一条都没吃到。
“尘小粲,你能不能照顾一下别人?”
“嗷呜!……”大狮子冲着禤苎煋咆哮。
“还不能说了?”
“嗷呜……”尘小粲的“萌宠”又是一嗓子。
“你们……”这两头,禤苎煋哪个也招惹不起。
尘小粲接了下句:“真是好人和好狮子……”她揉揉狮子脑袋瓜。
“你就助纣为虐吧。”禤苎煋指着狮子脑袋。
这次狮子酱没呕吼,说它可以,反正不能当它面说尘小粲。
尘小粲那么瘦的人,那么小的胃,竟然吃鱼吃了19条。
禤苎煋吃了点剩下的。
他突然想到封建社会不许妇女上桌吃饭,别人吃剩下的她才能躲在厨房悄悄吃点。
禤苎煋现在的处境就像是不让上桌吃饭的受气老太太。
何时吃过这种苦啊。
他禤苎煋虽然不是妈宝男,也是财大气粗,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头一回这么鞍前马后伺候一个女人。
尘小粲不给他饭后休息时间。
“禤苎煋,把火踩灭了,上路。”
禤苎煋不吭不哈开始干活。
他不想跟尘小粲吵架,吵架的结果只能是给自己添一肚子气。
尘小粲又坐到大狮子背上去,盘着腿,造型看起来相当舒服。
禤苎煋身上几条伤口又撑开了。
“禤苎煋……”
“在!”
“你要不要找个兽皮穿上?”
“不好意思,我怕伤口感染。”不干不净,穿了生病。
尘小粲:“啧啧,人傻血多,当我没说。”
她刚说完,就从狮子背上跳了下来。
顺手撑开扇子飞向禤苎煋。
“哐当!”一个女人被砸中头,捂着流血的额头倒在地上。
“啊!好痛!”
禤苎煋看了半天,这是个人类,穿着粗布衣裳,背后背着个筐子,筐里面是野菜。
“尘小粲,你干什么?”禤苎煋把姑娘扶起来:“没事吧?”
“好疼!”姑娘可怜兮兮,把手拿下来,看到手心里的血就是一哆嗦。
扇子飞回尘小粲手上,她拿着扇风。
“对不起,我朋友她可能紧张过度,把你当成野兽了。”禤苎煋替尘小粲道歉。
“我就是上山来采药的,你们是谁?”
禤苎煋:“上山逛逛,路过。”
“哦!”姑娘站起来,禤苎煋给她拍拍衣服上的土。
尘小粲眨眨眼:“还挺怜香惜玉。”
禤苎煋撇嘴,他不想当着外人骂尘小粲,显得很不给她面子,可是她刚才太过分了。
她这扇子可不是一般的扇子,一般的小女子怎么承受的起?尘小粲一个用力过猛,这姑娘脑袋瓜就一分两半了。
“我走了。”姑娘转头就走。
尘小粲冷哼一声,一点要道歉的意思都没有。
看着那姑娘消失在树林里,禤苎煋才开始兴师问罪,“尘小粲,你能不能用眼睛好好看看再下手?”
尘小粲:“我……算了,你会后悔的。”
她爬上狮子的背,继续懒洋洋盘腿坐着。
禤苎煋一路阴沉着脸。
他错把尘小粲当好人了,她还是那么刁蛮任性,果然第一印象是耐久的。
“斯斯……”草丛中有动静。
突然一条毒蛇朝着禤苎煋蹿过去。
尘小粲嘴角上勾,也不帮忙,就是看热闹。
禤苎煋掐住蛇七寸,将它一分为二。
又来一只。
草丛中“嘶嘶”声不断。分不清到底有多少只蛇。
禤苎煋疑惑:“尘小粲,他们怎么都生扑我?你独自用了蛇药?”
尘小粲:“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龌龊。我是那种人吗?”
禤苎煋:“……”你就是个坏心眼子。
尘小粲把扇子丢给他。
“自己玩吧,我睡一会儿。”
禤苎煋:“……”?
“哎!你不搭把手吗?”
尘小粲躺在柔软的狮子背上,还抱着狮子大脑袋:“你自己解决。”
禤苎煋有了顺手的兵器,砍蛇如砍瓜切菜。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捅了蛇窝。
同款青蛇前仆后继冲向禤苎煋。
满地蛇尸体,尘小粲也睡得下去。
白狮子也被尘小粲感染,它打个哈切卧下,也开始睡。
禤苎煋把蛇处理完之后,活动活动背膀,筋骨舒展开了,反而没有之前那么疼了。
“啊!”一声惨叫传来,听上去像个女人。
尘小粲一只眼睛睁了一下下,又悄不可闻闭上。
禤苎煋朝着声音来源走过去,拨开草丛,看到个女孩子。
是之前被尘小粲发疯打伤的采药女。
禤苎煋说:“姑娘,你还好吗?”
她捂着腿,紧咬着下嘴唇:“我……被蛇咬了。”
禤苎煋:“得罪了。”
他撕开女子裤腿,看到了蛇咬的伤口。
都说毒蛇出没之处,七步之内必有解毒良药。
禤苎煋很快找到那草药,拔下来,放在嘴里咀嚼。
“忍一下。”禤苎煋用手按压,将毒血挤出来。
把咀嚼碎的草药贴上去。
女孩疼的倒吸一口凉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有手帕吗?”
“有!”女孩掏出手帕递给禤苎煋。
他绑在女孩腿上,末尾系了个蝴蝶结。
“好了,这山上危险,你早些回家吧。”
女孩站起来,跳到禤苎煋身边,抬起头来看他。
“你为什么上山?”
“尘小粲要我来的。”禤苎煋说这话时像个机器人,连语气都是僵硬的。
“尘小粲?狮子上躺着的那个女人?”
禤苎煋:“对!”
“她来这里做什么?”
禤苎煋目不转睛看着前方,有问必答:“她接了一单买卖。”
“买卖?买的是什么?”
禤苎煋:“我不知道。”
“哼哼,来了可就别想走了。”她笑容自带阴霾。不似刚才那幅楚楚可怜相。
“我看你长得不错,留下来给我当个压寨相公吧。”
禤苎煋:“不行,我结婚了。”
尘小粲:“呦~那可太好了,我就喜欢有主的。”
她摸上他伤痕累累的胸肌。
“真漂亮,这身材、这脸,比我后院里的癞蛤蟆不知道强上多少倍。”
少女用手抚摸禤苎煋下巴。“吻我。”
禤苎煋:“我不能,我只亲小尘。”
“死心眼子,你怎么这么不懂变通?我允许你左拥右抱,享受齐人之福。”
禤苎煋:“不行,此生唯小尘一人。”
少女踮起脚尖,打算你不主动,那我就自己来。
“咳!”
少女一回头,就看到了尘小粲。
“你在干什么?哎我去!少女思春啊?”
“妹妹,我可告诉你,他是有夫之妇,别让他给骗了,到时候被原配手撕可不好玩。”
尘小粲一副自己是好心好意提醒的样子。
“是吗?他有家室啦。”
少女把鬓边碎发别到耳后,说话唯唯诺诺的。
“我想你是误会了,我被蛇咬了,这位大哥他刚才帮我解毒来着,我们俩真的没什么,不信你问这位大哥。”
尘小粲:“……”我问他?他都被妖精迷了眼睛了。
禤苎煋如梦初醒:“尘小粲,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尘小粲:“我就随便鄙视一下,你们孤男寡女,可不要随便犯错误哦。”
尘小粲说完就走,也不给禤苎煋机会解释。
禤苎煋:“龌龊!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别怪刚才那位姐姐,刚才……确实容易引人误会。”
禤苎煋:“……”别怪她?凭什么不怪她?别人不了解我也就算了,她应该知道,我心里只有我老婆。
这姑娘不肯回家,一瘸一拐跟着禤苎煋。
“你救了我,我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
尘小粲从两人中间钻出个脑袋:“妹砸,你是不是想以身相许?”
禤苎煋:“尘小粲,你又开始抽风了。”
尘小粲:“心虚了吧,你急什么眼,还不是心虚。”
禤苎煋转头看这姑娘:“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换个人也不会置之不管的”。
“姑娘,我们要去的地方可能很危险,你不适合跟着我们。”
“啊?很危险?你们说的,难道是山顶的百花窟?”
禤苎煋:“……”那是什么地方。
尘小粲托着下巴点头:“没错,就是那儿。”
“啊!那你们可别去,听说那洞窟里有杀人不眨眼的妖精,所有人都是有去无回。”姑娘说的一脸善意。
“多谢提醒。”
禤苎煋不打算知难而退。
“你早些回家吧,有缘下山的时候再见。”
禤苎煋跟尘小粲,带着狮子转头走了。
尘小粲:“呦~没看出来,你挺会啊。”
禤苎煋:“你说什么?”
尘小粲阴阳怪气道:“有缘下山再见。”
“只要长得帅又有钱,跟谁都有缘。”
“尘小粲,你能不能正常点?要吃醋也轮不到你吧?”
尘小粲:“我可不是尘小禾,会喜欢一个绣花枕头。”
她哼了禤苎煋一声,还加上两字评语:“废物!”
离山顶越近,香味越浓烈。
“阿嚏!”禤苎煋已经被花粉折磨的不轻。
这百花窟真应景,山顶几乎全都是花。
千奇百怪争奇斗艳。
“阿嚏!……尘小粲,你闻不到吗?”
尘小粲盘腿坐在狮子背上,转过头来,鼻子里塞着两团棉花。
看上去有些滑稽。
可是至少不用打喷嚏。
禤苎煋有些羡慕。
第九十四章,花海
一个巨大的洞窟被掩映在百花之中。
禤苎煋看到它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那里面黑漆马虎的,就像是一张邪恶的嘴,似乎可以吃人不吐骨头渣子。
尘小粲一点紧张意识都没有,还盘腿坐在狮子背上打瞌睡。
“尘小粲,能不能跟我讲一下,你这次的目标是个什么玩意儿,让我好有点心理准备。”
尘小粲一扭头:“是个半人半妖。”
禤苎煋:“哦,还有呢?”
尘小粲挠挠头:“我接这单生意是在几十年前,这么久了,我不记得了。”
“这你都能忘?你是只收了定金还是……”
尘小粲:“当然是一次结清啦,钱我早就花完了。”
禤苎煋:“你真行。”
这活干成这样,也不怕雇主退货。
尘小粲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账本。
“不过,我应该有记录。”
尘小粲沾着点唾沫翻了翻。
“有了,百花窟半妖,性别女,爱好男。热衷劫持良家妇男。”
禤苎煋凑过来看,“只有这么几句,没啦?”
尘小粲一扭头,差点跟禤苎煋脸贴脸,禤苎煋急忙退开一个头的距离。
尘小粲:“这就不少了,还要啥自行车?”
禤苎煋说:“真够可以的,这点线索好像起不到什么作用啊。”
尘小粲一耸肩:“我客户那么多,要多写几个字,这便签册子写不下。”
禤苎煋伸出大拇指:“好理由,别告诉我,这册子上都是收了钱没干活的。”
尘小粲:“对啊。”
禤苎煋:“……”你怎么说的毫无负罪感的?
禤苎煋:“所以,买主是被百花窟女妖祸害的良家美男子?”
尘小粲摇头:“我隐约记得,雇主是个女的,好像是她相公被抢了。”
尘小粲朝着禤苎煋看。
禤苎煋也打量一下自己没穿上衣的膀子,肌肉分明。
“你……是不是觉的我也很危险?”
尘小粲一点头:“啊!我觉得可以拿你去当鱼饵。”
禤苎煋:“我拒绝。”
尘小粲:“拒绝无效。”
禤苎煋:“为什么?”
尘小粲:“还用问吗?现场只有你一个男的啊。”
又是个让禤苎煋无法反驳的理由。
“女王大人,你那么强悍,还需要用美人计吗?相信自己的实力,你可以直接叫门,把妖精约出来单打独斗,打她个落花流水。”
尘小粲一边听,一边点头。
禤苎煋正以为这事有谱,尘小粲不咸不淡说了句:“不行。”
合着他半天唾沫星子都白费了。
大狮子看着他俩斗嘴,已经窝地上睡了。
“乖,在这里等我。”尘小粲揉揉狮子脑袋。
狮子哼哼了两声算是回答她了。
“走走走……”
尘小粲前边走,禤苎煋后边跟着。
他现在除了防备妖精和毒蛇猛兽,还要防备这个自己人。
尘小粲没准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冒坏水,拿他当祭祀猪头。
刚走到洞口,禤苎煋就看到洞顶上黑压压一片蝙蝠。
“咳!”
禤苎煋停住脚步。
“女王大人,要不我在这等你。”
尘小粲一回头:“嗯?为什么?”
禤苎煋的洁癖和强迫症,让他对脏乱差的环境相当反感。
“有蝙蝠就会有蝙蝠粪便。”
“里面没准还有多倒胃口的东西呢。”
尘小粲:“让我一个弱女子自己进去?禤苎煋,你是男人吗?”
禤苎煋举起双手:“其实,也可以不是。”
尘小粲叹了口气,往里走。在黑暗里说了句:“这皮囊可是你老婆的,大不了玩坏了我再换一身皮就是了。”
“哎!我说,你能不能道德点,怎么老威胁人?”禤苎煋不情不愿地几步跟上。
尘小粲早猜到他会来,也没什么意外的。
跟他老婆比起来,洁癖什么的根本不算什么。上刀山下油锅他都会去。
路过一小段黑暗之后,这山洞渐渐亮了起来。
周围全是奇花异草,还有亭台楼阁。
那阁楼上,竟然有人在唱戏。
禤苎煋:“这里,还是那座山上吗?”
尘小粲摇头:“这是结界。”
“我们之所以能进来,就是百花窟的窟主让我们进来的。如果她不想让我们来,在洞窟中兜兜转转走一辈子也到不了这儿。”
禤苎煋以前挺自信的,打从认识尘小粲之后,他才觉得自己就像个傻子。
这世上还有太多未知的东西。
尘小粲看透了禤苎煋稍显自卑的心态。“小废物,跟紧了,离我远了可照顾不到你。”
废物?
尘小粲你礼貌吗?
禤苎煋撇撇嘴:“尘小粲,你张口闭口把废物挂在嘴上,在你眼里,有谁不是废物的吗?”
“这……”,尘小粲陷入了沉思。
半晌,“呃……,这……可能也有吧。”
禤苎煋:“哦?那还我真想见识见识,那个人到底是谁。”
尘小粲手指鼻子:“……我自己。”
禤苎煋:“哼!自恋狂!”
尘小粲看都不看他,因为看他费脖子,还要仰起头。“少没事找事,好像你吵的过我似的。”
尘小粲走进那花海里。
她一踏进去,就听到了“哈哈哈”的笑声。
禤苎煋:“尘小粲,你听见了吗?”
尘小粲说:“我又不聋”。
禤苎煋:“那你退回来。”
尘小粲:“我不要。”
看着尘小粲继续向前走,禤苎煋叹了口气,“淹死的都是会水的,就你这么作死,早晚死我前边。”
禤苎煋也踏进那无边无际的花海,朝着阁楼走去。
“呵呵呵”的笑声越来越密集,听得禤苎煋心里瘆得慌。
再看尘小粲,155的身高,走出了两米五的气势,雄赳赳,气昂昂,丝毫不带胆怯的。
尘小粲的扇子一路晃啊晃,一边走,扇子一边开路。
走了好一会儿,尘小粲终于停下来:“这路刚才走过。”
禤苎煋点头同意,他们看那高楼的方向一直是这么远,就没变过。
尘小粲一把拧下旁边月季花,花苞被利器砍断一半,禤苎煋记得,是刚才尘小粲用扇子切的。
尘小粲:“我们一直在原地打转。”
禤苎煋:“所以,这百花窟的窟主,把我们放进来,是为了制造鬼打墙,困死我们?”
第九十五章,盲走
尘小粲丢掉花苞:“百花窟主,也或许是想等你又累又饿,疲惫交加,毫无还手之力的时候,再对你霸王硬上弓啊。”
“尘小粲!你能不能正经点?”
一个大姑娘家的,胡说八道一点都不害臊。
她顶着尘小禾的脸说这种话,让禤苎煋每次都火冒三丈。
尘小粲不以为然道:“正经是什么东西?好吃的?”
禤苎煋:“是人类最基本的操守。”
尘小粲:“哦,那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钱花?”
禤苎煋现在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跟尘小粲说话,能分分钟被她气死。你还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
“我一个直男,你不要成天臆想我,给我乱组cp,更不要把我祭妖精,老子宁死不从。”
尘小粲:“你个大老爷们,成天想着一哭二闹三上吊,不好不好……自尽可是上不了天堂的呦~你自己说的。”
“所以,别管发生什么,请舔着脸,勇敢地活下去!”
禤苎煋拳头握紧,真想学学黑猩猩,来一场捶胸顿足。
窝火!
禤苎煋:“我现在就想跟你翻脸,就怕打不过你。”
“蒜你有自知之明。”
尘小粲从头上解下绑头发的绸缎,踮起脚尖来,把禤苎煋的眼睛蒙上。
禤苎煋:“你干什么啊?”他虽然不愿意,还是站着没动。
尘小粲绑好之后,小手拽上禤苎煋的袖子:“走吧,导盲犬。”
禤苎煋:“尘小粲,你太过分了,听说过导盲犬是盲的吗?”
尘小粲:“啊哈~就那么个意思吧,走走走,开路,我勤劳的小狗狗。”
禤苎煋迈开腿开始走。“尘小粲,你能不能口下留点儿德?”
“你嘴这么臭,死后会不会下拔舌地狱也是未可知。”
尘小粲:“不会的,我心眼儿好,做的善事多。”
禤苎煋:“功是功,过是过,功过不相抵。”
尘小粲:“你知道的倒是不少,那你知道我在地府那边也混了个一官半职吗?同行会给我些薄面的。”
禤苎煋:“……”吹牛的吧?
尘小粲:“我说话就这样,不习惯你就忍着,你还指望我为了你改了?……你是我什么人啊?……你对我来说是有多重要呀?……禤苎煋,你配吗?”
这三个问题,禤苎煋的答案皆是:“我不配。”
真是现世报啊。
禤苎煋高冷的时候,也没少这样怼别人。
尤其是那些莺莺燕燕、叽叽喳喳的异性追求者们。
禤苎煋说过她们:神经病、
臆想症、
脑子不正常、
人傻事还多、
整天黏黏糊糊不学无术、
脑子被驴踢过……
现在想想,人家是女孩子,撇下面子来搭讪你,可能已经用尽了她全部的勇气,你却冷着脸,对人家说些刻薄的话,实在是太不地道了。
要不是认识尘小粲,禤苎煋可能还发现不了自己犯的错误。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那位老前辈说的果然没错。
就这么走着走着,禤苎煋觉得唱戏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尘小粲大大的杏仁眼看看这,看看那。
现在走的路,和他们刚才走的完全不一样。
虽然现在也是乱走,刚才也是乱走。
但是刚才通过视线分辨,更趋向于走平坦、障碍物少的路。
现在禤苎煋蒙起眼睛来带路,踏着一路的花根蔓藤,走到哪算哪。
禤苎煋手臂上被带刺的植物划出一道道浅浅的口子,也没有停下。
这点小伤,对于他来说都是小事。
玩跑酷和练兵器的时候,禤苎煋没少给自己身上添伤。
反正他反应迅捷,被花根绊到,也不至于绊倒。
尘小粲突然问禤苎煋:“你觉得你前边有人吗?”
禤苎煋:“有,十米外,有人的气息,……”
尘小粲:“跟我感觉的一样,可是我没看见。”
禤苎煋把绑带摘下来,果然,除了花就是空气,那高楼还有一段距离,唱戏声却已经清晰入耳。
是个男人的戏腔。
“他过来了”。禤苎煋说。
尘小粲扇子撑开,朝着空气中划拉了一下子。
突然一股鲜血喷向含苞待放的牡丹花。
“正中目标。”
“哪路朋友?这么缩头缩尾的?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无人应答。
话音未落,尘小粲扇子飞出去,攻击向禤苎煋的脖子。
禤苎煋动都没动,只是眨了下眼。
下一秒,他也跟那牡丹花一样,被喷上一臂膀鲜血。
他嫌弃地抹掉。感觉那气息离开了他的身边。
只是他看不到,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追。
尘小粲:“你就这么信得过我?”
禤苎煋:“你要杀我,随时都可以杀,不用等刚才。”
禤苎煋适才站着不动,就是信了尘小粲不是没事杀生的人。她对野猪尚且手下留情。
“尘小粲,你为什么打伤那采药女?”禤苎煋终于问出心中的疑惑。
尘小粲趾高气扬地哼他:“现在想听我解释了?你刚才不是还说我坏心眼子?”
禤苎煋:“你先告诉我为什么,然后我考虑要不要向你道歉。”
尘小粲说:“哼,弱女子会来这种地方吗?”
“弱女子常来这里采药还能有命活着吗?”
“弱女子肯定是住在附近的,这座山吃人不吐骨头的名声这么恶臭,就算是再缺心眼弱女子也不会轻易上来吧?!”
这些禤苎煋都考虑过,“可那姑娘又不具备妖累属性,她还被毒蛇咬了,伤口我处理的,是货真价实的伤口。”
尘小粲指着自己:“看看我,如果尘小禾的皮囊被蛇咬了,你说我会不会心疼?”
禤苎煋:“你的意思是,夺舍?”
尘小粲:“没错,不过是一张随时可弃的人皮罢了,被咬一口,不过是装样子给你看看的。”
禤苎煋也觉得怪怪的:“你在草丛里看到我跟她的时候,为什么用那种鄙视的眼神看我?”
尘小粲:“因为我看着她想亲你啊。”
禤苎煋:“我怎么不记得?”
尘小粲指指脑袋,“你的记忆有时候不一定是真的。”
禤苎煋:“也有可能你记错了。”
尘小粲:“不会,我跟你不一样,没人能改变我的记忆。”
第九十六章,百花窟主
禤苎煋感觉到,刚才那个气息还在附近,似乎一直在盯梢他们,久久不肯离去。但是慑于尘小粲那把扇子的威力,它不敢再次靠近。
尘小粲用绸缎把长发重新绑住,已经看得见高楼了,没必要再盲走。
禤苎煋:“绑松点,高马尾绑太紧容易脱发,发际线也会后移。”
尘小粲:“多谢关心。”
禤苎煋:“我是在关心我老婆。”你什么时候能物归原主?
两人走到亭台楼阁下,看到一男子在唱戏,一女子懒洋洋躺在罗汉床上,品美酒欣赏伶人带给她的服务。
他们朝着楼下看了一眼。
尘小粲就发现禤苎煋的眼神变了。
他的瞳孔竟然变成双瞳?
尘小粲手在禤苎煋眼前晃了晃。
禤苎煋:“你干嘛啊?”
尘小粲:“看看你魂魄被吸走了没有。”
禤苎煋:“我还没有那么意志不坚定吧?”
尘小粲:“不好说,你对一个人完全卸下防备的时候,就很容易中招。”
禤苎煋看楼上那女人是有些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她大概四十来岁,皮肤保养的很好,几乎没皱纹,身材婀娜,肌肤雪白无暇。一看就是具养尊处优的皮囊。
她对着禤苎煋微微一笑,伸了下酒杯,像是在说,这杯酒敬你,然后一饮而尽。
尘小粲:“老板娘看上你了。”
禤苎煋瞪她。
尘小粲反正被瞪皮了,知道你不爱听,我还是要说。
“禤苎煋,走一个!美人计。”
禤苎煋翻白眼。
那伶人一曲完毕,对那中年女人跪下,捏着嗓子说:“窟主还想听什么,奴家唱给您听。”
那女人饶有兴致地看着禤苎煋,“你下去吧,我想好好欣赏欣赏这新来的美人。”
伶人不悦,又不敢与这女人抗争,站起来不情不愿地走了。
那女人放下酒杯,得意洋洋站起来,趴在栏杆上,把头上一只大牡丹花摘下来,朝着禤苎煋一扔,大有抛绣球招婿的意味。
禤苎煋嫌弃地后退一步,躲开那花。
看着楼上女人脸色一变。尘小粲说:“你太不给他面子了。”
禤苎煋:“我给她面子,那我的面子谁来给。”
“尘小粲,你觉得我哪像小白脸?”
尘小粲:“你不说话的时候,……哪儿哪儿都像。”
禤苎煋:“我真谢谢你了。”
尘小粲听不出来好赖话,舔着脸笑呵呵:“不客气不客气,我这个人就是爱说大实话。”
楼上那女人指着尘小粲:“他上来,你留下。”
尘小粲拽住禤苎煋胳膊:“不行,我把这么好看的狗狗送给你,我总得捞点好处吧?”
那女人不屑地笑了:“金银珠宝,我给你十箱,够不够?”
尘小粲摇头:“我们再商量商量。”
她拉着禤苎煋的手臂一起上楼。
禤苎煋下意识攥紧了尘小粲的手,十指紧扣。
他还以为这个是小尘,他走哪都要手牵手的心上人。
两人在女主人对面坐下。
“你,就是百花窟窟主?”
那女人:“正是,你又是谁”?
尘小粲:“直接开门见山的说吧,我收了钱。有人买你的命。”
“呵呵呵……”百花窟主似乎听了很可笑的笑话。
第九十七章,满地傀儡
“想要我命的人有多少你知道吗?”
尘小粲:“那就要看你抢了多少婆娘的相公喽,我可没兴趣知道。”
尘小粲比她还傲娇。
禤苎煋心里有点暗爽。
两个女王对上了,谁胜谁败禤苎煋都能捡个热闹瞧瞧。
反正,两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这么想,是不是有点红颜祸水呀?
突然禤苎煋变得表情呆滞,然后出手掐住尘小粲脖子。
尘小粲像一条滑不溜秋的泥鳅,天鹅颈轻松一转,就从禤苎煋手腕儿里逃脱出来。
禤苎煋对尘小粲展开接二连三的攻击。
尘小粲边挡边说:“姐妹,差点意思啊,自己不来,让个傀儡当炮灰。”
百花窟主:“都说兵器是手臂的延长,那我的傀儡还是我思维的延长呢?有什么区别?只要打赢了就是好招数。”
尘小粲忙里偷闲,竖起个大拇指,“好思路,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禤苎煋动作伶俐,虎虎生风。
一拳要打尘小粲,她一闪躲,这铁拳落在柱子上头,“哐当!”裂了。
“轰隆!”
“咔嚓!”
地板和桌子接连碎掉。
百花窟主人一点儿都不心疼,看得饶有趣味。
尘小粲问了句:“好看吗?”
百花窟主:“蛮好看,这男人要模样有模样,要力气有力气。正合本尊心意。”
可惜了,这么能打,却不是尘小粲的对手。
她见猴戏耍够了,一扇子柄将他敲晕。
禤苎煋躺倒在地上,尘小粲面向百花窟主:“来把姐妹,咱俩过几招。输了我也不为难你,狗命给我就行。”
百花窟:“呵呵呵……大言不惭。”
尘小粲:“上一个说我大言不惭的,坟头草都40米高了。”
百花窟主含笑拍了拍手,突然冲进来百十来个成年男人。
花红柳绿,各有千秋。
浓妆艳模,小白脸儿有之。
黑面虬髯,潦草大汉,也有之。
尘小粲:“啧啧,朋友,你口味挺杂呀。”
百花窟主:“不挨个尝尝,你怎么知道哪个酸,哪个甜呢。”
尘小粲撇嘴。
虽然她平时也挺嘴欠的,说话百无禁忌,喜欢撩纯情美男,但是也仅限于耍嘴炮,你让她动真格的她就怂了,她还怕那些人有病呢。
这百花窟主可是实打实的集邮爱好者啊。
百花窟拍巴掌:“拿下!”
然后不需要她亲自动手,尘小粲瞬间被团团包围。
尘小粲:“百花花啊,你可考虑好了。这些要是都死了。你可叫空窗期了。”
百花窟一摊手:“无所谓,反正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些我都看够了,玩腻了。”
轮到尘小粲发愁了,上天有好生之德呀。
好在这些都是草包绣花枕头,冲过来一个,尘小粲一扇子打晕。
两个来了打一双。
很快地上落满了“尸体。”
百花窟主见尘小粲这么威风,不禁对她另眼相看。
“你也是个有本事的女人,为何不好好享受生活?学我一样,养上后宫3000。淌这趟浑水,何必呢?”
尘小粲:“不好意思,我跟你可不一样,我就是吃苦受累的命。好日子给我过。我只会浑身不舒服。”
第九十八章,逃遁
尘小粲拭目以待,看百花窟主还能耍什么花招。
突然,尘小粲感觉到周围有人。
不止一个。
她的肉眼竟然看不到,又是那隐形人。
尘小粲:“你说你除了猥琐还会什么?”
她扇子突然飞出去,在自身周围飞了个圈儿,然后又回到她手上。
同时,地板上就滴滴答答的滴下血来。
百花窟主唇畔阴邪的笑容终于收住了。
她知道这女人不是她得罪的起的。
“你到底是谁?”
尘小粲:“咳!还猜不出来吗?赏金猎人。”
百花窟主:“你要多少钱?爽快点,开个价。”
尘小粲冷哼:“不义之财我不赚,而且做买卖讲究个先来后到,已经有人先花钱买了你的脑袋。”
百花窟主一拍桌子:“那我也买下对方的脑袋,再添个加急费,是不是这笔交易就作废了?”
尘小粲:“不好意思,晚了,买主已经死了好几十年了。”
百花窟主很不习惯有人用这种嚣张且调戏的语气对她说话。
“你要什么,说出来,我尽量(砸锅卖铁)满足你。”
尘小粲:“听不懂人话吗?我都说了要你的脑袋。”
百花窟主噘嘴耷拉脸。
“看来是没得谈了?”
尘小粲一点头:“嗯!”
“杀了她!”百花窟主一拍墙壁,一道暗门翻转过去,她人也随着消失。
尘小粲感觉负伤的隐形人又来了。
她看不见只能盲狙,倒也扇扇必中。
地上的血迹越来越多,尘小粲先后听到六声“咕咚……”
“都死了?”尘小粲踢踢周围。
能踢到看不见但摸的着的尸体。
她又走过去,掐了下禤苎煋后脖颈。
禤苎煋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我在哪?”
尘小粲:“你……刚才被妖怪非礼了……兄弟,答应我,不要想不开,人生的路,还长着呢……”
尘小粲假哭的有鼻子有眼。
禤苎煋:“你起开!尘小粲你真讨厌,都不想跟你这种人做朋友了。”
裤子都穿的好好的,非礼什么?
尘小粲:“呵呵呵……”
“可是我喜欢跟你做朋友。”
禤苎煋从地上爬起来,就看到满是尸体。
“这些人谁呀?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看了一下太阳的位置,知道自己失去意识还不算太久。
尘小粲这人真野蛮,不过短短一刻钟时间,就对这么多人使用暴力。
尘小粲:“别这么看我,他们先动手的。我只正当防卫而已。”
禤苎煋:“那百花窟主在哪儿?”
尘小粲指着她消失的墙壁:“逃走了,从这里。”
尘小粲敲敲打打那扇墙壁。
“我看到他开了一扇暗门。来,小狗狗帮我找找。”
禤苎煋:“小狗狗?你一天能给我起多少个外号?”
尘小粲:“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如果你要求的话。”
禤苎煋不理他,开始拍那墙壁找机关。
禤苎煋:“这个机关,一定是一个常见物品,它摆在这里,也让你觉得毫无违和感。”
禤苎煋看着墙上挂着一副画,画的是秋枫飒飒,落英缤纷。
罗汉床旁边的黄花梨桌子上有一盏灯。
酒桌已碎,酒盏和果盘落了一地。
突然一个东西引起禤苎煋的注意。
第九十九章,庞然大物
一把诸葛亮同款羽毛扇。
就挂在罗汉床的床头上。
禤苎煋拿起来,“哗啦”一声,扇子柄上坠着个小铃铛。
铃铛一响,禤苎煋就觉得头疼。
“奇怪了,这声音也没多像噪音啊。”
尘小粲把扇子抢过去,拿在手上拼命晃。
“啊!……”
禤苎煋就像戴了孙悟空的紧箍咒,头疼欲裂。
“尘小粲,你快停下,……你头不疼吗?”
“不疼啊。”
尘小粲没事人一样。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你中过那女人的妖术,所以比较惧这东西?”
禤苎煋捂着头:“你说什么?什么中招?”
尘小粲又手欠地晃了一下。
禤苎煋“噗通”一声,跪倒在尘小粲石榴裙下。
“哎哎!差不多得了,过年还没到呢……”
“尘小粲,我真想掐死你!”禤苎煋捂着头咬牙切齿。
尘小粲说:“你刚才就那么做了,从你刚才的表现来看,这女妖能控制人的心智,在那一百多个小白脸攻击我之前,你先短暂地跟我打了一下。”
“尘小粲,你说话靠谱吗?你刚才还说我被女妖非礼了。”
尘小粲拿起扇子又要晃:“那你更愿意信哪个版本呢?”
禤苎煋无语。
显然,哪个都不是什么好版本。
尘小粲:“反正当事人只有两个。另一个已经跑了,现在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喜欢哪个版本告诉我啊,然后我就说,那就是真相。”
禤苎煋:“……”你大爷的尘小粲。
尘小粲突然把羽毛扇扔掉,越过禤苎煋,抬腿一脚踹向那面墙壁。
“哐当!”
这一脚可不简单,直接把实木墙踹出个大窟窿来。
禤苎煋跟尘小粲同时用手扇一扇飞扬的尘土。
然后朝着那窟窿看了下。
禤苎煋说:“有台阶。”
“走!”尘小粲抓起禤苎煋就一同跳下去。
向下跑了一段,尘小粲又暴力踹开一扇木门。
禤苎煋:“你说你刚才让我找什么机关,早这么干,妖怪早就抓着了。”
尘小粲:“no~no~no~我得给她留点准备时间,看她还能耍出什么花招。”
禤苎煋:“你这就是玩呢是吗?”
尘小粲:“对啊,活到老,学到老。既然来都来了,就顺道把人渣的套路了解一下嘛,万一下一宗案子能用上呢。”
禤苎煋给了她个大写的服!
换个人,思路这么清奇,狗胆这么包天,早就投胎一百多回了。
他们通过暗道之后,回到了无边无际的花海之中。
“轰隆隆……”身后那座高楼瞬间倒塌。
尘小粲跟禤苎煋眼看着高楼碎渣中,出现个庞然大物。
他被无数碎渣子烂木头堆叠而成,这货自带引力磁场,零部件没用一根钉子,没用一片浇水,竟然顽强牢固地结合在一起。
尘小粲:“有意思啊。”
禤苎煋看那碎木版变形金刚有十几米高:“尘小粲,您请,单挑它。”
尘小粲托着下巴,沉思了一下下。
“也不知道这东西有没有智商,通常身材发达的,头脑都比较简单。”
头脑简单的这位,立即用行动回应了尘小粲。
它以一个人的形状,朝着禤苎煋跟尘小粲踩了下来。
两人迅速闪开。
尘小粲说:“我吸引它的注意,你去放火。”
第一百章,烤炉
尘小粲跑起来像一阵风,那大块头的巨脚不断落下。
给地上留下一个个深坑。
尘小粲:“我收回刚才的话,不用放火了。”
禤苎煋刚巧也没找到可燃物。
这地方花花草草有的是,就是没干草。
尘小粲:“你看地上的坑。”
禤苎煋只看了一眼:“我去!”
只见巨人踩出的天坑里,花草都成了草木灰。
显然是被高温燃烧过。
这货就好比是一根巨大的木炭,它能怕火?我的乖乖~
禤苎煋:“尘小粲,怎么办?”
“我哪知道?”尘小粲引着大块头到处跑。
所到之处百花枯萎。
它踏过的坑照样带着超高的温度,落进去就变烤红薯。
禤苎煋琢磨着,这也坚持不了多久啊,“要不咱们先出去?”
尘小粲:“你是不是傻?要能出去我早丢下你跑路了,这里是结界!结界!能不能出去不是你能做主的。”
禤苎煋:“有话就好好说嘛,干嘛说人家傻?尘小粲你的素质呢?!”
尘小粲:“我要素质干嘛?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钱花?”
要不说粲姐就是厉害呢,逃命百忙途中还能吵赢禤苎煋。
禤苎煋摘下一团花苞往巨人踩下的坑里扔。
“滋啦~”瞬间变成灰。
“看来物理伤害是实打实的。”
尘小粲的扇子几度飞出去,打在巨人身上瞬间把他拦腰砍断。
可一秒钟后,那断掉的锯末又重合了。
“我讨厌组装玩具!”尘小粲说。
禤苎煋:“粲姐,怎么能破坏它的磁场?”
尘小粲:“要不你问问它?”
禤苎煋:“我干点别的,我去找找老妖婆去。”
所谓擒贼先擒王,这怪物是百花窟主招引出来的。大不了把她倒吊起来屈打成招。质问一下她,怎么才能解决这个怪物。
尘小粲挥挥手:“去吧去吧。”
禤苎煋就真的跑了。
尘小粲尝试飞到这怪物身上去,她像松鼠爬树一样,利落地顺着巨人怪往上蹿。
怪物抖啊抖,尘小粲没有被抖落。
突然,怪物的颜色变了,从原木色变成了炭烧色。
“不好!”尘小粲赶紧往下跳。
这货在燃烧自己。
尘小粲再不跑就变烤乳猪了。
落地之后,尘小粲看到庞然大物带着熊熊火光,就像个巨大碳烤炉子。
“还好这衣服给力。”
要不是穿了九尾送的衣服,尘小粲恐怕已经脱层皮。
禤苎煋有新发现。
既然百花窟主目的是让傀儡巨人消灭尘小粲,她一定会在附近观战。
禤苎煋找寻最佳观赏位置,果然一座假山背后,抓到了百花窟主。
禤苎煋把她反手绑了,按在地上。
老妖婆扭扭捏捏道:“呦~小哥哥口味挺重啊。”
“少废话,怎么让这怪物停下?”
“停下?那可不能,没了大火炉,我还能有命在吗?”
这倒也是,尘小粲不会放过她。
唯一活命的方式就是解决掉尘小粲。
“小哥哥,你放了我,我可比那疯婆子温柔多了,我会对你百依百顺的……”
禤苎煋:“不需要。”
百花窟主:“别这么绝情好不好,不试试,你怎么知道你不会喜欢呢?”
禤苎煋:“闭嘴!除了我问你的,别给我胡说八道。”
第一百零一章,尘小禾
“小哥哥,小哥哥,哎呦,我腰疼,你扶我坐起来嘛,怎么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呢?”
禤苎煋一把薅住百花窟主衣领,拽着她往尘小粲那边走。
“啊!……你干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一位淑女?”
禤苎煋:“哼!淑女?请别侮辱这两个字。”
能堪当淑女的,只有我家小尘。
突然,禤苎煋脑子里“嗡嗡”一声。
眼前也开始模糊。
“禤苎煋……”他隐约看到尘小粲在冲他吼。然后极速冲他跑过来。
“怎么了?”他突然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尘小粲没跑到之前,禤苎煋就自顾自朝着大怪物制造出的火炉坑跳了进去。
“禤苎煋!你个大傻子!……你干嘛?自杀是上不了天堂的!……”
尘小粲跪在火坑旁边,叫了几声,见禤苎煋没有反应。
尘小粲又去抓那百花窟主。
一个大耳光抽上去,百花窟主嘴边渗血。
“让他活!不然我让你死的很有节奏!”
……
禤苎煋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水底。
他脚上绑着一根大铁链,铁链另一端拴在石头上。
“谁的恶作剧?”
禤苎煋凭借一技之长逃生术,解开铁链束缚,向上游去。
浑浊的水中到处都是尸体。
全都是被铁链绑着,跟石头一起沉入水底。
大部分已经变成骷髅,用黑漆漆的大眼眶看着禤苎煋。
他努力向上游,终于在气耗尽之前冲出水面。
禤苎煋深吸一口气,看到现在是夜晚,浓雾迷蒙。
没有花海,没有烤炉巨人,没有那些坑,也没有尘小粲。
“尘小粲,你在哪?”
这里出奇的安静。
没有人声,也没有动物声。
安静到让禤苎煋理解了一个词,万籁俱寂。
禤苎煋游向岸边,托着疲惫的身体上岸。
他刚爬上来,就看到个白衣飘飘的汉服女子。
长发如瀑,唇红齿白,容貌无双,气质绝尘。
“小尘?”
她也在看着他。
容颜中写不尽的温柔让禤苎煋一眼就认出来,她是尘小禾,不是尘小粲。
“小尘……”禤苎煋喜极而泣,扑过去,紧紧拥抱他日思夜想的心上人。
“小尘,真的是你。”
衣服有她的气息,她的淡淡栀子花味道。
尘小禾抱紧禤苎煋的后背。
“小禤哥哥……”
这声小禤哥哥,他似乎等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尘小禾的泪水沾湿禤苎煋的背膀。
“小禤哥哥,你不该来这里。”
“小尘,哪里有你,哪里就是家。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去哪里都无所谓。”
尘小禾从禤苎煋怀抱中挣脱出来,握紧他的手,十指紧扣。
“小禤哥哥,我们先回家再说。”
禤苎煋跟着尘小禾一路走。
穿过一条条巷子,左拐右拐,尘小禾停在一套宅院门前,拔下发簪,打开门。
尘小禾拽禤苎煋进去,又小心翼翼地关好门。
一个百来平的庭院,带一排瓦房,看上去干净别致。
“小尘,这是哪?”
“地府……”尘小禾带着怜惜看着禤苎煋。“所以我说,……小禤哥哥你不该来。”
禤苎煋看着尘小禾,一刻都不想让她从自己双眸中消失:“小尘,见到你我很开心。”
第一百零二章,地道
尘小禾又怎会不开心呢,只是他的小禤哥哥不该属于这个只有夜晚的地方,他应该活在阳光下。
禤苎煋发现尘小禾好像在惧怕什么,给禤苎煋倒茶时候轻拿轻放,说话也是尽量小声说。
尘小禾看到禤苎煋的打扮实在是一言难尽,没想到,几日不见,禤苎煋从一个偏偏贵公子,变成了衣不遮体。
尘小禾拿出一块布,和针线剪子。
在没有缝纫机的情况下,迅速剪裁缝合,做出件长袍马褂。
禤苎煋穿上,正合适,尘小禾说:“还缺个盘口,等一下。”
尘小禾几下做好盘扣,然后说:“小禤哥哥,不要动哦。”尘小禾开始往衣服上缝。
“嗯,我不动。”
尘小禾认真缝衣服的样子,美的惊心动魄。
禤苎煋心里一阵慌乱。
坠好了,尘小禾用牙咬断线头。
禤苎煋抱紧尘小禾:“小尘,你过得好吗?”
尘小禾轻轻摇头。
“小禤哥哥,这里的生活一言难尽,以后你就知道了。”
尘小禾欲言又止的样子,让禤苎煋心疼。
他有好多好多话要跟尘小禾说,哪怕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突然,桌子底下响起了“砰砰砰砰”的声音。
像是有人在敲门。
尘小禾当着禤苎煋的面,把桌子挪开。
禤苎煋帮尘小禾搬,又好奇道:“底下有地道?”
尘小禾点头。
禤苎煋:“……”难道是隔壁老王?
尘小禾蹲下,打开一扇隔板,从地道里钻出个孩子来。
“呀,小尘姐,这大叔是谁?”
“你个兔崽子,为什么我老婆是姐,我是叔?”
小兔崽子一点都不客气:“因为你长得老啊。”
尘小禾赶紧打圆场:“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小禤哥哥,别跟孩子计较。”
“小尘,这谁家熊孩子?”
尘小禾还没回答她呢,地道里又爬上来个孩子,跟刚才那个差不多,都是五六岁。
“小尘姐姐,这大叔是谁呀?看着面生。”
禤苎煋:“够了啊,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
熊孩子:“哦!……这大叔生气会咬人吗?”
尘小禾忍不住笑了。
“小禤哥哥,童言无忌。”
禤苎煋捂着心口:“不行了,我有点憋出内伤。”
熊孩子:“哦,这大叔身体不太好,小尘姐姐,我娘说了,身体不好的男人长得再好看也是个绣花枕头,不能嫁。”
尘小禾在禤苎煋发飙之前把熊孩子拽到身边,摸摸头,“去书房,别惹你禤叔吐血。”
“哦!……”俩孩子出门,往另一间屋走,又回头说一句:“还吐血?真的不能嫁,他身体不好不能照顾你,只能拖累你,小尘姐”。
禤苎煋有摔杯子的冲动。
当着尘小禾的面,不好使用暴力,他只能瞪他们。
“哎呀……大老虎瞪人了,好可怕。”
俩孩子跑了,地道还没关上。
禤苎煋:“小尘,还有人来串门吗?”
小尘看着黑漆漆的洞口:“有,毛毛和宝宝比较多动,比约定时间来得早了。”
过了一会儿,禤苎煋看着地道里跟长地瓜似的。
一串一串往外冒孩子。
一会儿的功夫,竟然来了三五十个豁牙小娃子。
第一百零三章,跑调的笛子
尘小禾安排他们都去书房。
然后禤苎煋帮尘小禾把地道入口关上。
“小尘,这是要开学校吗?”
尘小禾说:“他们是来避难的。”
禤苎煋:“避难?”
“嗯,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出去一趟。”
尘小禾白衣飘飘往外走,禤苎煋跟上。
尘小禾绕着每家每户的大门走,路过每一户的门口,都仔细看一看,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终于,尘小禾停下来。
她看着一户人家大门上挂着个笛子。
尘小禾走过去,将笛子摘下来。
“小禤哥哥,有想听的曲子吗?”
禤苎煋虽然有疑惑,但是没问出来。
只是说:“什么都好。”
尘小禾演奏,等于品质保证。
尘小禾拿起笛子擦了擦,就开始徐徐吹响。
曲风初时低沉婉转,继而变得欢快,收尾回归平缓。
飞进心田,让人如痴如醉。
这样的曲子,让禤苎煋一连听八百段都不够。
尘小禾吹奏完毕,禤苎煋仔细看那笛子。
真有够粗糙,换个人来吹一定调都跑姥姥家去了。
尘小禾是凭借过人的听力,自己把调找回来的。
尘小禾把笛子挂回去,然后说:“小禤哥哥,咱们走吧。”
两个人回家。
豁牙小娃子们围过来。
“小尘姐姐,我们刚才听着你吹笛子了,要是城里人都能吹的像你这么好,就不会死人了。”
禤苎煋疑惑地看着尘小禾。
“他们说会死人,是真的吗?”
毛毛:“那还有假?……”
尘小禾捂住毛毛的嘴,仰望禤苎煋:“小禤哥哥,一会儿解释给你听。”
她让小娃子们各自回家,这次走的不是地道,是打开正门一哄而散。
尘小禾关好门,沏上茶,开始禤苎煋给讲述这里的故事。
禤苎煋上来的那条河里面有不计其数的尸体,他们都是这城中的居民。
城中有个大主宰,他每天固定时间会在城中散步,然后把一支跑调的笛子挂在城中一户人家的门上。
这户人家能吹出悦耳的曲子,就能活命,不然,就会消失一个人。
那个人会被坠上铁链石头,成为河中水鬼。
禤苎煋:“这地方已经是地府,还能再死一次?”
尘小禾:“这地方都是不想投胎转世的人,有些是不想跟亲人分开,有些是不想跟爱人分开。”
“一旦离开这里去投胎,来世就谁也记不得谁了”。
禤苎煋:“死去的人,会去投胎。”
尘小禾:“没错,大主宰不想看到此地人口越来越多。”
但是自从尘小禾把那笛子吹出了韵律,城中居民就看到了留下来的希望。
溺水苦不堪言,他们不想孩子受这份苦,所以挖了地道,每天让自己孩子先来尘小禾这边避难。
到尘小禾找到笛子,把笛子吹完,这一天的危机就算是解除了。
禤苎煋握住尘小禾的手:“我家小尘到哪都像活菩萨,救苦救难。”
尘小禾:“小禤哥哥别这么说,我只是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做了好事不居功,这就很尘小禾。
这地方只有黑夜,没有白天。
如果说晨昏有个区别的话,那就是所谓的夜晚会比较冷。
尘小禾点燃炉火,让禤苎煋坐在壁炉旁边取暖,她去煮饭。
禤苎煋一定要跟着,看尘小禾做饭就是种享受。
第一百零四章,离开
尘小禾包了饺子,用的是一些奇奇怪怪的蔬菜。
尘小禾说是这边特产。
吃起来味道像地球的野菜,不管是什么,反正只要是尘小禾做的就特别好吃。
禤苎煋顾不得烫,一个接一个往嘴里塞。
“小禤哥哥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禤苎煋微笑,但照样我行我素。因为吃的香就是对烹饪者最好的赞美。
一个人吃了四斤饺子,禤苎煋又抱着大海碗喝了饺子汤,原汤化原食。
壁炉边的地铺上,禤苎煋手臂给尘小禾当枕头,两人相拥而眠。
尘小禾睡得并不踏实,她醒了之后,呆呆地看着禤苎煋。
直到一盏灯被点亮,尘小禾从禤苎煋怀抱中坐起来,禤苎煋却并没有醒。
一个女人坐在餐桌旁边,刚才点燃灯烛的,就是她的手。
这人从五官到身材,都跟尘小禾一模一样。
尘小禾走到她对面坐下来。
“我还怕我来的不是时候,没想到,他是真不行。”尘小粲打趣到。
尘小禾回头看了眼睡得正酣的禤苎煋。
眼神中有万分眷恋,万分的不舍,可是她对尘小粲说:“求你,带他回去。”
尘小粲点头:“嗯,我就是为这事儿来的。”
尘小禾:“多谢。”
“嗨!跟我客气什么,都是自己人,人家是同穿一条裤子,咱俩可是共用一副人皮。”
尘小禾苦笑。
她其实挺喜欢尘小粲的,虽然她疯疯癫癫,说话又不正经。
可是她让尘小禾很有安全感。
尘小禾意识中世上,就没有完全正常的人。
一个人如果表现得很正常,那有可能是装的。
尘小粲说话做事都随心又随意,她不善于伪装,活泼且可爱。
尘小粲:“要不,你们再多腻歪几天,我再带走他?”
“到底是新婚燕尔,你们啥都没来得及……”
尘小禾摇头:“不用了,我会在这儿等他,他不来,我不走。将来我们有的是时间在一起。”
“这里是地府,阴气重,活人在这时间久了,回去也会生一场大病。小粲,请你立马带他走吧。”
尘小粲说:“行吧,他能娶到你,真是他的福气,我就没见过比你更圣母心的妹子。”
尘小粲拍禤苎煋的脸:“哎!醒醒……醒醒……开饭啦!”
禤苎煋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看到的是大白天。
地上满是灰烬。
还有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正是那百花窟女主人。
“我怎么在这儿?小尘呢?”
禤苎煋焦急地张望着。
“别找了,你命不该绝,现在还不能跟你亲爱的小尘双宿双飞。”尘小粲说。
禤苎煋有些失落:“我宁愿活在有小尘的世界里。”
尘小粲:“傻瓜!”
禤苎煋:“你根本不懂,我没了小尘,那颗心就像是空了,不管用什么都填不满。”
尘小粲:“所以呢?”
禤苎煋:“懒得跟你废话。”
百花窟主已死,结界破除了,他们轻松走回之前的山洞。
禤苎煋一路上沉浸在生离死别的痛苦中,一言不发。
他的小尘在另一个世界不快乐,她平日里那么如履薄冰。
禤苎煋却无法为她分担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