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不甘心的古生堂
“古生堂”毕竟是京城第一大医馆,实力摆在那里,哪怕是丞相也要客气几分,毕竟丞相也是要生病的。
古往今来有一个规律:
越是有钱有权的人,越怕死,多少皇帝就因为相信长生不老,结果服用丹药把自己给活活毒死了。
所以交好一家医馆,享受他们最尽心尽力的医疗服务,这对崔弥远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他也愿意给个笑脸。
崔温仁一看丞相的态度挺好,心里也放心了不少,马上亲自奉上一个木盒子。
“叔父,这是我们古生堂刚刚从辽地收购来的一支千年人参,所以小侄特意来献给叔父。叔父为大周朝劳心劳累,这是我们万民之福,也希望叔父一定要保重身体,切不可操劳过度。”
管家拿过木盒子,打开来给崔弥远看了一眼。
崔弥远微微点头,人参这玩意儿的确是好,尤其千年人参更是难得,于是脸上笑容更多了几分。
“温仁有心了,那叔父就收下了,呵呵。”
旁边的管家温友,早就得了温家兄弟的银两,于是帮着说道:“丞相,这温家兄弟好像有事要求丞相帮助。”
“噢,什么事?说来听听。”
温弥远又不是傻子,知道这温家兄弟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相求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崔温仁崔温盛一看机会来了,便又跪了下去:
“叔父,这次侄儿们前来,的确有事想请叔父帮忙,就是自从我二弟过世后,现在太医院里没有我们古生堂的人,关键是我二弟那医丞的位置被那景室堂的人给占了去。
这次来求叔父,就是想让叔父帮忙说一句,想将我家老三也送进宫中,叔父你放心,老三的医术绝不在二弟之下,当个太医绝无问题。”
崔弥远七十多岁的年龄,小毛小病几乎常有,所以跟太医院的太医们也挺熟悉了。
“唉,这崔茂也是可惜,他对我这个叔父还是很尊重的,我每每有些病痛,他都会亲自前来诊治,可惜好人不长命啊。
行吧,老三要进太医院,这事应该不难,我改明儿跟主事徐公公说一声就成。至于徐公公喜爱什么,想必也不用我多说了吧?”
这种别人比登天还难的事情,丞相一句话就能解决。
崔温仁和崔温盛兄弟俩一听互相看了一眼,连连磕谢。
“还有一事,请叔父明查,这太医院当家医丞,原来是我二弟所为,可是现在被景室堂陈锦松给坐去了,这事……”
崔弥远心中有些冷笑,笑这对兄弟是真够贪心的,将你送进太医院还不够,还要当医丞?
但老狐狸的心事怎么会表露出来?只是淡淡得说道:
“景室堂的陈锦松我也是知道的,陈太医对于伤寒确有奇效,每每有人高烧不退,他几贴药下去就能药到病除,所以他当医丞,别人也应该是服气的。”
这话意思很明白,我认为陈锦松当医丞是合格的,你们别闹了。
崔温仁早就想好对策了,连忙说道:
“叔父你想,这陈锦松毕竟不是我们崔家人,他跟叔父你也未必是一条心,有些时候叔父的嘱托,他也未必会尽心。哪怕尽心,也未必会守秘。
这宫中那么大,总有一些人跟叔父不对付,如果她们在官家面前说多了叔父的不是,这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如果由我们崔家人掌握了太医院,很多宫中之人,或朝中大臣的生老病死,还不是叔父说了算?”
崔弥远一听,微微坐直了一下身体,显然听出其中的意思了。
自古以来,皇宫内有多少数不清的无头案件发生?别说宫女太监了,就算是嫔妃、皇后,甚至是皇帝本人,又有多少死得不明不白?
像明朝的武宗朱厚照,一个能亲自上阵杀敌,力搏虎豹的年轻壮汉,就因为落了一次水,然后就直接生病给挂了?
明明落水后,他的身体马上就要恢复了,后来忽然病情加重,不治身亡,死得那叫相当的不明不白。
再想想他生前和文官集团的斗争,为了不受文官控制,搬出紫金城中枢。
甚至为了抢夺兵权,朱厚照都不惜千金之躯直接上阵杀敌,在军中的威信越来越高,直接威胁到了文官集团对于军事指挥权的垄断。
不难看出,以杨廷和为首的文官,必然在朱厚照之死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
而能让朱厚照在皇宫大内这种保卫森严的地方死得不明不白,也只有皇帝的主治医生,太医们才做得到,因为他们有天然的优势。
所以很多时候,太医们实在是宫斗剧里面,居家旅行,杀人灭口,必备良医啊。
大周朝也不是铁板一块,尤其是皇宫里面,还是杨皇后说了算。
这个女人可不得了,一个唱小曲的民间姑娘,能一步一步爬到皇后的宝座,自有她的本事和能力。
崔弥远能一手遮天,掌握政令,那是需要杨皇后,以及宫里面嫔妃们配合的。
否则万一哪天官家被枕头风吹多了,忽然看崔弥远不顺眼了,一道旨意下来,他也只能乖乖辞官回乡。
大周朝的政治体制决定了,丞相的权力只能来自皇权,并且还能保证随时收回,不让你一家独大到能威胁皇权为止。
像曹丞相这种真正“权臣”的时代,早已经过去了。
所以当崔温仁暗示,古生堂崔家可以成为丞相的一条狗,一把刀,想捅谁就捅向谁的时候,崔弥远也不得不考虑一下这里面的利弊。
显然他动心了。
陈锦松虽然也听话,但毕竟不是自己族人,听话不代表就会替他保密。
而一旦有些事情泄密,那可都是诛九族的大事,不能不让崔弥远慎重再慎重。
“温仁,问题是现在陈锦松刚坐上医丞没多久,并无过错,就算是我也不能随意就让他退位让贤,此事难办呀。”
崔温仁见已经说运了丞相,心中大喜,便低头说道:
“叔父,想让陈锦松退下来还不简单,趁他根基不移之时,让他犯个错误,到时就有足够的理由让他走人。”
“噢,你有法子?”
“有,叔父你听侄儿说来……”
第47章 他怎能淡定看书
第二天一大早,俞秀凤一边给潘文龙整理衣服,一边恨声说道:
“老爷,今天你态度可得强硬一点,不要再嘻嘻哈哈像个老好人的样子,这可关系到女儿一辈子的幸福,你千万要上心,狠狠骂那陈家几句。
这把我给气得,一个晚上都睡不着,一想到那陈不二居然对一具女尸做出那种事情来,我简直混身肌皮疙瘩都要起来了,陈家怎么养出这种不孝子孙出来。”
潘文龙连连点头:“夫人放心,今天我也是豁出去了,如果陈家不肯退婚,我就去敲登闻鼓,让官家评评理。”
“好,就要你这种态度,这是十两银子,算是给你今天的奖励。”
潘文龙一听,心中大喜,昨天求了一天都没要到的银子,想不到今天轻而易举就拿到了手,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啊。
俞秀凤一看丈夫的表情,心里就是一阵冷笑:
这男人呀,口袋里就是不能有钱,打个巴掌再给个甜头,他们才会乖乖听话。
潘文龙坐上家里的马车,提了几件礼物,怀揣着一份潘明月的“婚书”,内心忐忑不安地前往宜秋门内大街上的“景室堂”。
陈家老宅里。
陈锦柏正在和夫人陆冰轮一起吃早饭。
陈锦柏有一妻一妾,他在18岁的时候娶了禁军陆家的一千金为妻,可是婚后两人无论怎么努力都没有动静。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要说陈家急,就连陆家也跟着急,就怕陈锦柏另外娶妾,到时自家这个不会下蛋的“母鸡”可就没得宠了。
于是陆冰轮的陪嫁丫鬟荷香被顺理成章收作了小妾,生下了大儿子陈不怒。
结果等了十年,就在陆冰轮快绝望的时候,突然母鸡要下蛋了,在三十岁的“高龄”生下一子,就是陈不二。
三十岁,这抓紧一点的家庭,都快要做奶奶了,所以在古代也可以称之为高龄产妇了。
后来荷香又为二房生下一个庶出的小女儿,取名陈柔叶,今年十岁。
所以在陈家,陈不二是最小的弟弟,陈柔叶是最小的妹妹,两个都是最小,自然也是最得宠的。
尤其是陆冰轮,对于这个好不容易才生下来的儿子,那真是你要啥给啥,平时也无条件袒护,绝不让宝贝儿子受半点委屈。
就连陈不二的外祖父家,因为只有陆冰轮一个女儿,所以对陈不二这个外甥那也是相当宠爱。
大周朝缺马,尤其是战马,谁要是私售战马那可是大罪。
可就是这样,陈不二那个在禁军中当都副指挥使的外公陆志校,硬是从军营里给宝贝外孙弄来三匹最好的战马,供他玩乐。
此外,陈家的老太太,那可是在家里一言九鼎的老祖宗,平素也是最偏心这个小孙子。
陈不二时常会去陪陪她,而且没脸没皮的,拍马屁的功夫一流,常常逗得老太太笑口常开,乐不可支。
老太太是个聪明人,未必不知道宠溺过甚的危害,但老太太心里跟明镜似的,自家小孙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是一清二楚。
只有不了解陈不二的人,才会觉得他是一个纨绔子弟。
餐桌上。
陈锦柏皱了皱眉头:“不二呢?怎么不来吃早饭?”
陆冰轮一听,不悦道:
“你这人真是的,小孩子多睡一会儿怎么了?他从小身子骨弱,你这个当爹的也不要太过苛求于他。”
陈锦柏一听,冷笑一声:
“哼,他还是小孩子吗?都十七岁的人了,整天也没个人影,一天不闯祸我就谢天谢地了,快点,把他给我叫起来。”
陆冰轮气得嘴都要歪了,可是她又没俞秀凤的能耐,只能一甩筷子,准备去把小儿子叫来。
这时候,陈锦柏的伴当,也相当于陈府的管家陈离走了进来:
“二爷,夫人,泉明堂的潘文龙潘老爷来了。”
陈锦柏一听就乐了:“哈哈,这个潘文龙可是好久不来家里玩了,这一大早过来肯定是有事,走,我亲自去迎迎。”
如果说陈不二,潘明光是这一代的“医行四公子”的话,那么陈锦柏和潘文龙就属于上一代的“医行四公子”。
两人从小就在一块儿玩,平时关系自然是极好的,结了儿女亲家后,更是亲上加亲了。
陈锦柏早饭也不吃了,直接快步飞奔而去,惹得陆冰轮好一阵白眼:“也不知道儿子像谁的,哼。”
“文龙,你个老小子最近是不是被家中婆娘管得太紧,怎么咱们几次聚餐都不见你参加啊?”
陈锦柏人未至,大嗓门先传过来了。
潘文龙一听老伙伴的声音,也大声喊道:
“知道我没钱,你个没良心的也不替我付了账,那我只好假装没收到邀请不来了,谁叫我命苦,娶了只母老虎?”
陈锦柏走到潘文龙身边,一掌拍在他的肩膀上:
“放屁,我哪里还有什么钱呀,我家的银子都让那些王八蛋给劫走了,你说是你可怜还是我可怜,家里再周转不过来,我还想问你借钱呢。”
哈哈哈,两个人都开心的大笑起来。
“对了,你今天怎么一大早就来我家?”
潘文龙一听,一下子就愣住了,差点忘了今天是来干嘛的,马上尴尬地挠了挠头:
“柏哥,我今天,咳咳,的确有一桩事情想跟你好好说道说道,这,这,真有点难以启齿,对了,不二人呢?”
潘文龙说话结结巴巴的,伸长脖子想看看那个未来女婿在不在?
如果这时候陈不二已经被鞭子抽得生活不能自理了,那他开口也就简单了,反正陈家理亏,他要退婚也能理解。
如果陈不二还是活蹦乱跳的,说明昨天的丑闻还没有传到陈家,那他今天可就要费一番口舌了。
潘文龙和陈锦柏虽然从小关系就极为要好,但涉及到儿女婚姻和两家名声的大事,说翻脸就翻脸也不是不可能。
论打架,潘文龙自认为也打不过眼前这个陈二爷,从小就打不过。
陈锦柏一听,以为是老丈人想见女婿,连忙不好意思地说道:
“这臭小子,他,他正在房中看书,我叫人把他唤来。”
潘文龙一听,奇怪地看了一眼这个准亲家:昨天发生这么大的丑闻,他居然在淡定看书?有没有搞错?
第48章 王老汉现场指认
潘文龙正在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时候,突然就听到医馆门口传来了一阵哭闹声。
陈锦柏一听,眉头一下子竖了起来,嘴上也骂骂咧咧:
“直你娘,这没完没了了?一天到晚到我们医馆门口来闹事,要是被我查出来是哪个王八蛋在背后搞鬼,我非打爆他的头,灭了他全家不可。”
潘文龙把刚要说的话又噎了回去,关心地问道:
“我听说昨天才有人来你家医馆门口闹事,最后被你们证明为是诬告,我以为能太平几天,怎么今天又有人来闹事了?会不会真的是崔家?……”
陈锦柏摇摇头,低声说道:
“我也猜测是古生堂,可是没证据呀,那些闹事的就一口咬定是我们医馆出了差错,有些事情就是有嘴说不清呀,走,看看去,今天又是处什么好戏。”
医馆门口又有人闹事?
这无论是汴梁城中的热心观众,还是陈家人都已经有点习以为常了。
这不,陈家人马上都赶到了医馆里商量对策,而“朝阳群众”们觉得一大早又有好戏看了,纷纷围拢了过来,就差拿把瓜子自带板凳了。
等陈锦柏和潘文龙走出大门,来到宜秋门大街上时,就看到现场有两个人。
一个老汉正在破口大骂,另外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脸一直在哭泣。
一看这两人的穿着打扮,就知道是那种穷苦人家。
就见那个老头手指着景室堂的大门口,唾沫横飞地跟围观的人在大声理论:
“各位汴梁城的大老爷们,你们可要为王老汉我作主啊,老汉家贫苦,好不容易将女儿拉扯得这么大,想着早早给她许配一户好人家,也好相夫教子。
可是就这,这景室堂陈家的一位公子哥儿,就在昨天下午,曹门外五丈河边,青天化日之下,居然对着我女儿又亲又摸,苍天啊,怎么会有如此禽兽不如之人?”
景室堂门外,宜秋门大街轰一下,又炸了。
(等等,为什么用了一个“又”字……)
今天闹事的剧情变了,不再是之前那样的“医疗纠纷”了,直接改“八卦新闻”了。
其实陈不二昨天救人的事在城东早就传开了,可是毕竟城东到城西还隔着十几里地,暂时还没有传过来,所以现场的人群都不知事情原委。
现在一听有八卦绯闻,大家的情绪直接达到了高潮,所有人都议论纷纷,指指点点、说说笑笑、嘻嘻哈哈,真是什么样的表情都有。
因为这事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以往汴梁城中,纨绔子弟看中哪家的小娘子,出言调戏几句,过过嘴瘾的也有,但动手的几乎没有。
大街上直接动嘴去亲,还用手去摸人家姑娘的xiong部,这事在大周建国一百多年来,从来就没有听说过。
就算哪家的权贵家公子哥真是色中饿鬼,顶多也是找个无人角落抢了人家姑娘,回家去轻薄,可从来没听说过,直接在大街上当着众人的面动手的。
这是陈家的哪位公子?这是要上天啊?
围观的人群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都在重点怀疑那位鼎鼎大名的“正人君子”陈不二。
陈锦柏一听,肺都要气炸了。
门风门风,这是一家人最后的底线,如果此事当真,那陈家的脸都丢到姥姥家去了,从此在汴梁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来了。
关键这也犯了《大周律》,人家有人证,直接去衙门告状,一告一个准。
旁边的潘文龙则在心里一声叹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苦主果然打上门来了。
做为陈家的世交,他虽然是想退婚,但可不想陈家就此名誉扫地,被人唾骂,所以心中不免紧张了起来。
只见陈锦柏铁青着脸,走到了这个王老汉身边,冷冷地问道:
“老汉,你这话可当真?”
那老汉的眼珠子咕噜咕噜的乱转,跳着脚仰着脖子喊道:
“自然是当真,昨天五丈河边,看到这一幕的汴梁人,几千几万都不止,不信你们去城东曹门外去打听打听,看看我老汉可曾有虚言?”
陈锦柏怒极反笑,“好好好,那你又是如何肯定,那轻薄你女儿的人就是我们景室堂子弟?”
“我自然是听围观的人说的,你们景室堂的大名汴染城中谁人不知?”
王老汉也豁出去了,就是要步步紧逼。
陈锦柏突然大吼一声:“陈离,马上将我们景室堂所有男丁全部叫来,站到这大街上,让这位老汉认一定,到底是陈家哪位公子哥?”
陈离一听,马上吩咐下人,将各房的少爷都叫了出来。
潘文龙是知道“内幕”的人,赶紧劝阻道:
“柏哥,啊呀,你消消气,这种事情不能在大街上处理的,你景室堂的名声要不要了?还是先将这老汉拉进府中,再暗暗做打算。”
谁知道陈锦柏的脾气就是这么刚,
“去什么屋内?就是要在这大街上,如果这老汉冤枉我陈家,那当着大家的面,他就要给我一个交待。如果真是我陈家不孝子所为,那还要什么脸?脸都被丢光了!”
围观的人哄一下,反而大叫了一声好!
真不知道这群人是怎么想的,这看客心态就是不怕事情闹大,就怕事情闹不大。
不一会儿,从陈不喜开始,六个“不”字辈男丁都一字排开,站在大街上,让那老汉认一认人。
这老汉从左走到右,从右走到左,看了半天就满脑子疑问,昨天围观的人明明说是陈家七少爷,咋都没有?难道是有人骗他不成?
正当他在尴尬的时候,陈不二半闭着眼睛,一脸不情愿地走了出来,一边走还一边说:
“哟,又围了这么多人呀?今天又是什么糊涂官司要打?”
那老汉一瞧,马上就跳了起来,跑过去一把抓住陈不二的衣领:
“就是他,就是他,就是他光天化日轻薄非礼我女儿,你个天杀的,害我女儿名节,你让我女儿以后怎么嫁人?你个天杀的可把我们全家都害惨了呀~~~~~”
老头一哭,现场所有人都开始哇哇大叫起来
有相信的,有不信的,有跟着乱喊的,总之现场已经吵成了一团。
第49章 大义灭亲保名声
潘文龙一看陈不二被那老汉抓住衣领了,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不忍直视。
心想今天这小子肯定要完蛋了。
陈家其他几个子弟,一看到小弟被人抓住衣领,全都傻了眼?
他们真的想不到,自己这位“不懂事”的小弟,居然敢做出这种惊天动地的丑事来,这是要把景室堂的名声反复摔在地上,还要踩上几脚啊?
就连平时最疼爱他的陈不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是疼爱弟弟,但他也有自己的道德底线,当街对一个女子又亲又摸,这哪里还是人干得出来的事情?
陈锦柏这时候就觉得大地都晃动了一下,整个人站不住了,被潘文龙和陈离一左一右搀扶住了。
“柏哥你消消气。”
“二爷,先别急,事情要问问清楚。”
陈锦柏深吸一口气,然后突然冲到了陈不二面前,对准他的脸就是狠狠一巴掌。
啪~~~~~
非常清脆的一声,不少人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脸,感觉这巴掌打得也太狠了。
陈不二也被这一巴掌打晕了,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一脸不可置信地问道:“爹,你为何打我?”
“我为何打你?你个畜生自己来看看,这个老汉你可认识?”
陈不二捂着脸,一抬头,看到那个老汉,脑子还反应不过来:
“认识呀,这不就是昨天五丈河边的那位老汉嘛?怎么,这是送锦旗来了?还是送感谢信来了?我说,我是做了好事,爹你为啥打我?”
陈锦柏二话不说,对准陈不二的另外一个脸,啪一下,又是一巴掌。
路人纷纷发出一阵肉痛的声音:“噢~~~~~”
陈离从未见过二老爷生这么大的气,马上低声吩咐胖子瘦子道:“快去内堂叫二夫人和老太太,要快,晚了二爷会打死不二的。”
“我为啥要打你?陈不二,我们景室堂从老祖下山开始,一直在这汴梁城中悬壶济世,老祖一直活到一百零三岁,一生光明磊落,不曾做过一件亏心之事。
你太爷爷和爷爷,谨守祖训,一辈子勤勤恳恳,做人做事,但凭自己良心,每到荒年,我家中还要去城外施粥,一年两次,从不间断,谁不夸我们仁义?
正是有几代祖宗积德,才将我们小小的景室堂,建成了如此汴梁城中数一数二的大医馆,这靠的什么?靠得就是我们祖宗给我们留下的好名声。”
围观的人都静静听着,陈家其他子弟也站直了身子,一动不敢动。
就连潘文龙听了也不住点头,这陈家的过往,他比谁都清楚,一句话:不容易。
“近来,我景室堂不知道被哪个小人陷害,时常有人上门闹事,就是要毁了我们景室堂百年的好名声。你大伯在宫中努力当差,你父亲我每天坐诊,矜矜业业不敢松懈。
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要争一口气,告诉大家我们景室堂是堂堂正正行医,规规矩矩做人,上对得起这天,下对得起这地,中间对得起我们老祖宗。”
这时候陈三爷陈锦树以为会提到他,结果人家直接忽略了他,他这心里也变得空落落的,感觉自己不像是这陈家的一分子了。
“今天,人家老汉已经找上门来了,说你昨天在五丈河边轻薄了他女儿,为父再问你一遍,你当着众人的面说一句,可有此事?”
陈不二不禁咽了下口水,怎么感觉今天的画风不对,他明明是见义勇为做好事,咋听起来像是变成了家族里的千古罪人了?
“爹,昨天确有其事,但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
陈不二话还没解释完,陈锦柏一挥手打断了他:
“好,你敢承认,算你还不是无能鼠辈。老汉,他是我小儿子,的确是我们陈家子孙。刚刚他也承认确有其事,这事是我们陈家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女儿。
子不教,父之过,这事首先错在我,我向你道歉。今天我这不孝子就在这里,你要打要骂,是杀是刮,息听尊便,我绝不干涉,就当没有这个儿子。”
老汉一听,也急了。
他吵上门来,分明就是想要讹点钱,弄点银子而己,记住,是仅此而己。
关键是他心虚呀,他清楚知道陈家少爷是在救他女儿,而不是真的轻薄他女儿,这事他站不住脚。
现在这陈家家主居然让自己对他儿子是杀是刮,这对他有什么意义?这不是他要的结果。
他就是想要点银子,这陈家家主说了半天,咋没说到重点呢?
但王老汉知道这时候不应该认怂,于是假装气愤地说道:
“景室堂的大名,老汉我是听过的,也佩服得紧,知道陈家都是良善人家,咳咳,当然这位公子,嗯,的确有点异外,嗯,不算说景室堂门风不好。”
老头聪明,知道不能得罪狠了景室堂,否则他一分钱都弄不到。
“今天老汉带着女儿来到这里,就是,就是要给我女儿讨个公道,但不是来打打杀杀的。我女儿被陈少爷摸也摸了,亲也亲了,怎么也得赔偿我们这些苦命人一点银两吧?
那啥,如果你们觉得赔钱太亏,我这女儿就卖给你家了,以后你们要当丫鬟就丫鬟,当然给陈公子当妾室就最好了,这样我女儿也能保住名声不是。”
陈锦柏这时候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出这老汉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想要钱,只要给钱,女儿给你们都无所谓。
结果这位陈二爷不按他预想的套路出牌,反而直接又亮出了家伙,拿出了家法“蛇鞭”:
“逆子,你来听听,人家父女这么被你欺负,还如此通情达礼,你再看看你的所做所为,哪一样配得上这景室堂陈家的名声?今天老子不打死你,也妄为景室堂家主了。”
陈不二一看,自己老爹玩真的了,吓得魂不附体了。
“爹,你听我解释,事情应该是这样的……啊呀~~~~~”
陈不二话没说完,陈锦柏的鞭子就到了,而且傻子都看得出来,这位陈二爷今天是动了杀心了。
啪~~~~
“逆子!”
啪~~~~
“无耻之徒~~~~”
啪~~~~
“你个败类,禽兽不如~~~~”
啪~~~~
一鞭接着一鞭,陈锦柏决定今天日为了保住景室堂的名声,要当众大义灭亲了。
第50章 柴子晋急来澄清
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整个宜秋门大街上一片寂静,就连城墙上巡逻的禁军也停下了脚步,觉得不可思议。
只见陈锦柏一次又一次挥起鞭子,一次又一次往陈不二的身上、头上、四肢打去,也不管打到哪个部位,反正打死为止。
啪~~~~
“啊,痛死我啦~~~~”
啪~~~~
“爹你冤枉好人~~~~”
啪~~~~
“死老头你恩将仇报~~~~”
啪~~~~
“陈锦柏你是非不分~~~~”
陈不二被打得痛死了,心里也是气急了,连自己老爹的名字也直接骂了出来,这时候他的怒火也到达了顶端。
明明他是救人一命,却被老汉污蔑为是在轻薄他女儿,天下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情吗?
这老汉是“蛇”吗?专咬农夫?还是他属狼的?把别人当成了东郭先生?
这时候陆冰轮和老太太也急匆匆从内宅里跑了出来,一看到大街上这情景,陆冰轮差点栽倒在地。
眼泪唰一下就出来了,刚要大喊着冲过去跟陈锦柏拼命,却一把被老太太抓住了。
“老二媳妇,听娘一句劝,这事不二是做差了,该打。现在你不要冲出去,你冲出去徒增我们家的笑话,老二的家主尊严还是要维护的。”
陆冰轮听到那一声声的鞭子抽打声,又看到了儿子痛得满地打滚,心如刀绞,哭着说道:
“娘,老爷会把不二打死的,你看他眼睛都红了,老爷是真的生气啦,娘,求求你救救不二吧。”
老太太眼中的泪水也出来了,但还是咬牙摇头:
“我不会让老二打死他的,但之前,得让不二这孩子受点教训,长长记性,他太让我失望了。”
老太太都这么说了,陆冰轮还能怎么办?只能隔着大门,哭得趴倒在地上,被匆匆赶来的荷香死死扶住。
就连老太大的贴身丫鬟纸鸢看到陈不二痛得不欲生地惨叫,也是眼泪哗哗直流,不知该如何办才好。
王老汉此时已经傻掉了。
他觉得自己要疯了,这陈少爷救她女儿的事情肯定是瞒不住的,如果被陈家人知道是他冤枉了陈少爷,他以后还有好日子过?
而且人家陈少爷昨天还好心送了他十两银子,这事众目睽睽,他是耍不了赖的。
这可真是标准的“恩将仇报”了。
就连老汉带来的那位可怜女儿,此时也是抬起头,惊恐看着这位昨天救了自己的少爷,脑子里一片空白。
但她知道,她爹要冤枉人家,要讹陈家的钱,那是她爹不是人。
但她可是被救的人,如果眼睁睁看着陈公子被打死,那她以后可真的没有活路了。
于是小姑娘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趁鞭子间隙,一下子跑过去扒在了陈不二身上。
陈锦柏的鞭子已经收不住了,啪一下,打在了小姑娘的背上,血丝一下子从衣服里渗了出来。
喔~~~~~
周围围观的人、城墙上的禁军、陈家六兄弟、陈锦柏、陆冰轮、老太太,包括老汉,全都傻了。
大家都觉得脑子都不够用了,这小姑娘儿明明是被陈家七少爷给轻薄非礼了,为什么现在还要替他去挡鞭子?还要去救他?
难道她不应该是最恨陈不二的人吗?
陈锦柏拿着鞭子,张大了嘴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现场就僵持住了。
谁知道潘文龙这时候却大喊一声:“住手~~~~”
大家的目光又被这个泉明堂的潘大爷给吸引过去了,不知道他这一声曝呵,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住手,住手,通通给我住手~~~~”
潘文龙一下子从台阶上跳了下来。然后情绪激动地一把夺过陈锦柏手里的鞭子,指着那个老汉就问:
“你,你这个老汉刚刚说什么?你带着你女儿来讨个公道?”
老汉茫然地点点头,不明白这句话哪里说错了?
潘文龙气得一翻白眼,严厉地问道:“你给大伙儿说说,哪个是你女儿?”
老汉看着扒在陈不二身上的那位小姑娘。
大家的目光又全部转移到陈不二和他背上的小姑娘身上。
潘文龙手抖得指着地上的小姑娘问道:“她,她就是你女儿,就是昨天被陈不二欺负的那个姑娘儿?”
老汉心虚的搓了搓手:“回这位老爷的话,她,她就是老汉的女儿,昨天被那陈公子轻薄……”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了。
潘文龙一听,气得将手中的鞭子一摔,(吓得陈不喜赶紧飞身一个接住,这可是陈家的传家宝)
“你这个老汉,我看你说话不尽不实,我明明听人说,昨天你女儿已经跳河自杀,可是你们都看看,他女儿分明好好活着,那昨天跳河的又是谁?”
周围的人又是一阵茫然,咋又多出一个女儿来了?
老汉嘴巴动了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这时候,从人群中挤出一个年轻的公子哥,还有他身边跟着的一个娘炮。
只见这位公子哥挤出人群,呼吸还比较急促,头上有细汗冒出,显然是匆匆赶来的。
“在下太学学生柴子晋,要为陈公子讨还一个公道,跟大家讲述一下事情真正的经过。”
周围的人更加迷茫了,咋又多出一个男配角来?什么柴呀盐呀的,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鬼?
陈不二趴在地上,全身痛得跟被火烧一样,好死不死,背上还趴着一个小姑娘,他就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哪里有吃豆腐的心思。
潘文龙看陈家人已经傻掉了,便做了一回儿主,“柴公子是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你又如何得知?”
柴子晋看了一眼地上的陈不二,然后一个箭步走到了景室堂医馆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对着陈家人,周围围观的人大声说道:
“大家都被这老汉给骗了,事情并不是他讲的那样,陈兄,噢不,陈公子根本就没有轻薄他女儿,相反,陈公子在昨日,反而是救了他女儿一命。
这位老汉,陈公子昨天临走前,还送给了你十两银子,可有此事?人家有情有义,拨刀相助,你为何要如此置陈公子于死地,败坏他的名声?”
轰~~~~
人群又又又炸了~~~~
第51章 那只是救人秘法
柴子晋此话一出,全场一片哗然。
想不到狗血八封剧,到后来还有一个反转?
这时候,陈家的老太太在纸鸢和二儿媳妇的搀扶下,从景室堂的大门里走了出来,门口的人纷纷退开。
老太太看了一眼地上的陈不二,又转头对着柴子晋施了一礼:
“这位公子,你刚刚说我孙儿是被冤枉的,那你能不能跟大伙儿说说,事情真想到底是什么?我孙儿到底是如何被冤枉的?”
潘文龙对这个问题也非常好奇,这关系到他女儿的终身幸福,不得不重视。
也急急问道:“就是就是,柴公子你快说说,不二是怎么被人冤枉的?”
柴子晋连忙还了一礼:“老夫人,诸位,今天人证都在,那我就跟你们说说昨日五丈河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指着场中的老汉说道:
“昨日午后,我在丰乐楼吃完午饭,正在五丈河边散步赏玩,忽然就听到这位老汉在骂女儿。”
他又点了点陈不二身上的那个小姑娘儿。
“就是她,她的确是这位老汉的女儿,我在五丈河边亲眼所见,不会有错。”
众人看看这个老汉,又看看这个小姑娘儿,最后目光又锁定在柴子晋身上,跟听说书先生似的。
“这位老汉是因为赌博欠了钱,被债主逼着还钱,还言明不还钱就打断他的腿。所以这位老汉昨日就拖着这个小姑娘儿,要把她卖到青楼去,这样他就可以拿到五十两银子。
但这位小姑娘儿性格刚烈,不愿被卖入青楼,这位老汉是又打又骂,不顾女儿的苦苦哀求,就要把她拖去青楼,做那下贱的勾当。
当时这位小姑娘儿一时气急,宁死不屈,所以当场就跳入五丈河中,准备以死明志,一了白了,此事,昨日五丈河边众人都可以作证,老汉,我说得可有错?”
老汉站在人群里,头低着,逃也没是,不逃也不是。
但人群中已经有人在纷纷骂这个当爹的不是人,哪有把女儿卖到青楼去还赌账的。
“当时五丈河边围观人群成千上万,但无人下河施救,眼看着就要闹出人命,这时候陈公子,也就是陈不二陈公子挺身而出,
脱掉身上的衣服一个鱼跃就跳下了河,把这位小姑娘儿救了上来。救上来后,经过几位围观大夫的诊断,言明她。”
柴子晋点了点地上的小姑娘儿。
“言明她当时已经生机全无,一命呜呼了,香消玉殒,就在大伙儿都为这个小姑娘感到惋惜的时候,又是陈公子再一次挺身而出。
用一种奇怪的方式,先是嘴对嘴对她吹了两口气,然后再双手如此交叉,放到她的胸前,开始有节奏的用力下按。按到一定数量,再嘴对嘴吹了两口气继续按压。
如此循环,大约过了小半支香的时辰,这位已经死去的小姑娘儿,居然还了魂,被陈公子给救活了,这可真是闻所未闻的天下奇事呀。”
轰~~~~~
现场人群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被炸响了,反正大家的表情都是一副不可议的样子,纷纷猜测是不是陈家有什么独门秘术,能起死回生?
柴子晋的话还没说完:
“以上情景,皆是我亲眼所见,也是五丈河边众人亲眼所见,陈公子舍身救人,还有着起死回生的高超医术,实在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心肠啊。”
这时候后面的人群里又挤进来几个人,大声喊着:
“我们也可以作证,昨天陈公子明明就是在救人,丝毫没有轻薄这位小娘子的意思,或许难免有动作不雅,但这一切都是为了救人,这是一片善心啊。”
“就是就是,现在城东都已经传遍了,景室堂陈七少爷的医术如何了得,如果跟阎王爷抢人,大家都要把他当成活菩萨了。”
“我也愿意替陈公子做证……”
证人越来越多,大家一致证明陈不二是清白的,是被冤枉的,这下周围的人看向陈不二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如果说前天两刻钟退烧,是因为景室堂药方有效的话,那昨日在河边救人,那可是他自己医术高明的体现了。
现场一下子又吵成了一片,但大家都已经相信,陈不二可能真的是被冤枉的了。
现在还有一个关键的两位当事人,就是这一对父女。
潘文龙站到了王老汉面前,非常认真严肃地问道:
“老汉,我再问你一遍,这位柴公子所说,是否属实?陈公子是在救人,还是在轻薄人!”
这个老汉吱吱唔唔说不出话来了,眼神中的惊恐也越来越深,全然没有刚刚那一副嚣张的样子。
他不肯回答,但他的女儿却毅然站了出来,唰一下对着景室堂的大门跪了下来。
“几位先生,几位公子,小女子就是昨天在五丈河边被救的那个人,在这里,我对天发誓,柴公子所说句句属实,如果我王良儿有半句谎言,就让我穿肠烂肚不得好死。”
“我的儿呀~~~~”
王良儿的誓言一出,陆冰轮第一个没忍住,冲了出去,抱起陈不二就是放声大哭。
老太太也满含泪水,连连点头,激动地说道:
“好,好好好,老身多谢柴公子,多谢诸位的仗意直言,为我孙儿洗刷了冤屈,青天在上,我陈家子孙,并未做出任何丧尽天良之事,我陈家门风不倒啊~~~”
说完,老太太对着柴子晋和众人,就是躬身一拜。
吓得柴子晋连忙跳到一边,急着喊道:“使不得使不得。”
潘文龙站在路中央,突然放声哈哈大笑起来,大家看向他还莫名其妙,人家陈锦柏都没笑,你一个外人大笑干嘛?
其实谁都不知道,潘文龙之前一夜是怎么过来的,他来陈家时,路上又是怎么纠结的。
现在一切真相大白,拨云见日,陈不二不是那种奸尸的人渣,
相反,他反而是一个乐于助人的好儿郎,这样潘陈两家的婚约就依然有效,不用退婚,不用闹得两家不合。
更在于陈不二如此良善,医术高超,那自己女儿岂不是找对了男人?以后幸福有保障了?
所以潘文龙站在大街上,放声大笑,笑完了还大叫一声:“贤婿,岳父错怪你啦~~~~~”
好嘛,直接不叫贤侄,急着叫贤婿了。
第52章 王良儿打入贱籍
现场最震惊、最尴尬的,非陈锦柏莫属了。
刚刚他对小儿子已经失望之极,甚至已经准备为了保住景室堂的名声,要当众打死这个逆子。
结果现在真相大白,小丑居然是他自己?
老太太回内宅之前,用手指狠狠点了他一下,满脸不悦。
夫人陆冰轮更是抱着儿子,当街嚎啕大哭,无论旁人怎么劝都劝不住。
而自己的小儿子,此时倒在地上,混身上下全部都是血淋淋的,似乎没有一块好肉了。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这个当爹的,这个当家主不问是非,不辩黑白,偏听外人引起。
他心中是又愧、又急、又恼、又羞、又悔,真可惜是五味杂陈,心中颇不是滋味。
还是陈离这们伴当最了解这位主人,连忙站出来说道:
“既然事情真相大白,这位老汉,你这样无缘无故冤枉我景室堂少爷,今天这事可不能这么简单就罢了,来人,拉去开封府衙门见官。”
王老汉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求饶:
“大老爷饶命,大老爷饶命,小人是猪油蒙了心,脑袋勾了芡,做出这种糊涂之事,恩将仇报,小人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啦~~~~”
陈锦柏这时候才醒悟过来,过去一脚踢在了王老汉身上。
“老贼,今天我儿被打成这样,都是你害得,今天也让你尝尝我景室堂蛇鞭的厉害。”
说完,陈锦柏从陈不喜那里夺过鞭子就要打下去,被旁人众人死死拉住,气得陈锦柏又狠狠踢了他两脚。
这边闹成了一团,这边陈不二在母亲怀里,疼得啊哟哟直叫。
上次打了八鞭,就让他痛得几天睡不着,
这次他这脸上、身上、背后,腿上全部都是鞭痕,起码被抽了二十鞭子,这要是有法医验伤,足够陈锦柏进去关上几个月了。
现在他真相大白,第一件事情反而是安慰这个苦命的王良儿。
刚刚王良儿在第一时间冲上来替他挡鞭子,不顾男女大防趴在他身上,关键时刻替他澄清,说明这姑娘是个三观很正的人。
也不枉费昨日救她一场,今天又为了她的事情被挨了几十鞭子。
但她的那个爹,陈不二是算看清了,这个老汉是个无底线、无自尊、无脸皮的泼皮无赖,也是老天无眼,给他生下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
陈不二在青楼里,见多了被父母卖掉的姑娘儿。
进了青楼后,死活不肯接客,要被老鸨子反复抽打教训,不给饭吃,最后逼良为娼为止。
有些刚烈一点的小姑娘儿,直接就被活活打死,然后扔到城外乱坟岗里喂狗,连张草席都没有。
只要做了娼妓,什么清倌人红倌人的,那是骗骗人的,青楼女子就是出卖笑脸和色相,你想在妓院里守身如玉?
你守得了吗?再说,你守给谁看?一日为娼,终身为妓,嫁作商人妇这样好命的,又有几人?
绝大多数青楼女子,在人老色衰,没有利用价值之后,存点钱的还可以买个小房子寂寞得度过下半生。
没有存钱的,被老鸨子赶出去后,不是跳河,就是跳井,基本上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王良儿如果还是跟着她那无赖爹回家,用不了几天,又会继续被逼着卖去青楼,难道回回会被陈不二所救?
陈不二又不是太上老君,能掐会算,随时出现。
一想到这里,陈不二便问道:“王良儿是吧?如果我把你买下,你是否愿意?”
呃,陆冰轮正哭得稀里哗啦,一听儿子现在居然还有心情买个婢女,觉得自己儿子是不是被打傻了?
王良儿则是一脸震惊,但她知道,这是她脱离苦海最好的机会,马上点头说道:
“小女子的命都是公子所救,小女子为公子愿做牛做马,报答公子。”
陈不二看着这个稚嫩美丽的脸蛋,眼神是透露出来的坚决,于是点了点头:
“娘,帮儿子把她买下来吧,现在儿子没钱,娘你帮我跟爹说,让他出钱,就当是我的精神损失费,否则我找媒体曝光家族暴力。”
陈锦柏一听儿子要把这个姑娘儿买下来,而且发话要他掏钱,心里自是欢喜,这说明儿子原谅他了。
马上板着脸转过头来,对那个王老汉骂道:
“今天不送你去见官也可以,你女儿我们买了,从此她与你就没有任何关系了,你现在就跟我们去衙门,将卖身契给签了。”
王老汉一听不用见官了,连连磕头,“多谢大老爷,多谢大老爷,我愿意卖,我愿意卖,就是不知道这卖身钱……”
陈离这时候沉声说道:“城北牙行,买一个婢女只要三十两,我们也不亏你,就给你三十两银子。”
王老汉一听,虽然比卖到妓院要少,但至少这样不用再去衙门受皮肉之苦,说不定还会被流放,于是连连点头:“三十两可以。”
陈离才不想便宜他呢:
“慢着,昨天我们少爷可已经给了你十两银子,那就要扣去十两,另外,剩下的二十两,你也只能拿一半,剩下一半给你女儿做贴身钱防身。”
王老汉内心非常不满,但人在屋檐下只能低头了。
就这样,陈家以三十两的正常价格,将王良儿买下,王良儿从此也被打入了贱籍,除非将来主家放人,她这辈子就注定是个下人了。
但王良儿很想得通,做下人总比做贱人要好,她这样的穷苦人家,没得选择。
一场闹剧散场,陈不二在几个兄长的搀扶下缓缓起身,走到了柴子晋和几个证人面前,深深一拜:
“今天真要多谢柴兄,多谢诸位帮我澄清,否则明年此时,就是我的忌日了。”
柴子晋也赶紧扶住了陈不二,笑着说道:“陈兄是个大义之人,小弟佩服得紧啊。”
柴子晋的娘炮这时候一脸不爽地说道:
“我家公子听说你被人冤枉,可是一路跑来的,瞧瞧,这鞋子都跑丢了一只,我服侍少爷这么多年,可从来没见他这么失态过,真是自讨苦吃,哼。”
娘炮这话一出,周围人都是一阵恶寒。
陈不二嘿嘿一笑,“柴兄,过几天等为兄的身子骨好了,我请你去百花楼喝酒,看中哪个姑娘跟为兄说,保证你满意。”
周围的人一听,全部晕倒,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去青楼……
第53章 老太太教你出气
陈不二的“天上人间”小院里。
不同的场景,同样的人,做着同样的事情。
纸鸢正在给陈不二全身上下的伤口,细细擦碘伏药水消毒,真的很小心,也很用心。
不过当她擦到陈不二的屁股和大腿上的伤痕时,早就羞得满脸通红,眼睛都不敢多看了。
老太太早就看出纸鸢的窘迫了,但她就是故意的。
“纸鸢呀,你害什么羞呀,我们可是医学世家,眼里只有病人,可没有什么男女哦。再说了,这种细致活,你让胖子瘦子来试试看,非把不二给疼得死去活来不可。”
老太太说完,冲着二儿媳妇挑了挑眉毛,显得很得意。
她这是在给年轻人创造机会。
或许哪天陈不二一个忍不住,真的跟纸鸢干柴烈火,那就更好了,早日可以收入房中,纸鸢有了好归宿,老太太就可以真正放心了。
陆冰轮显然没有心情开玩笑,看到儿子脱下衣服来,全身上下那么多伤口,这个眼泪呀又要哗哗地流。
“你爹也真狠心,真要把你往死里打呀,哼,他这心呀,都是铁做的,石头做的!”
“瞧瞧把你打成这样,不行,我得找他理论理论去,有他这么当爹的吗?”
看到抓狂的儿媳妇,老太太连忙劝慰道:
“算了算了,老二为了景室堂的事情够操心了,我们就不要给他添麻烦了,谁知那老汉如此奸诈,老二这不也是被人给蒙骗了嘛。”
老太太这话一出,站在旁边的王良儿低着个头,紧咬着牙关。
老太太是个人精,便又回过头来对陈不二说道:
“我看良儿这姑娘不错,有情有义,宁死不屈,再看她这模样也挺俊的,贫苦人家的女儿,干些家务活来最是拿手,要不这样,良儿就放在你这院里吧。
你瞧瞧你这院里,没有个婢女也不行,看你这边堆着的脏衣服,还有这被子都快要油出来了也不晓得洗一下,指望你两个伴当,那是指望不上喽。”
胖子和瘦子站在外面,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
他们两个要说功夫那是一流,对少爷的忠心也不用怀疑,就是让他们干家务活,那就真的是勉强他们了。
陈不二一边在床上哼哼,一边回道:“祖母的安排从来都是极好的,我就知道祖母会疼我,孙儿多谢祖母了。”
老太太一听,又是笑得合不拢嘴了:“油腔滑调,就属你嘴最甜,呵呵呵,良儿,你可愿意留下来服侍七少爷。”
良儿赶紧跪下来:“小女子的命都是少爷救的,良儿愿为七少爷做牛做马一辈子。”
老太太和陆冰轮都点点头,对王良儿这表态很满意,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这时候外面的门突然被打开了,冲进来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儿,一进门就在大呼小叫了:
“哥,哥,听说你又被父亲给打得屁股开花了?”
来的人正是陈不二最小的妹妹陈柔叶,之前也不知道去哪玩了,现在才听到消息跑过来。
她一看房中之人,连忙跑到老太太怀里,“叶儿见过祖母,母亲。”
老太太有九个孙子孙女,只有两个孙女,大孙女已经出嫁去了扬州,出嫁后就没回来过,眼前只有这个小孙女在家,所以自是极为宠爱。
“哟,小叶子,你瞧瞧你哥,何止是屁股开花呀,那是全身上下都开了花儿。”
陈柔叶一瞧,赶紧用手捂住眼睛:“七哥儿的屁股都露出来了,还让纸鸢姐姐看到,好没羞哦。”
陈不二厚脸皮是无所谓,但纸鸢一听,羞得耳朵都通红了。
陈柔叶虽然是妾室所生,但这个小妾是陆冰轮从小一起玩到大的贴身丫鬟,关系极为亲近,所以不像别家的嫡母,对庶子庶女都是爱搭不理。
陆冰轮对陈柔叶,那也是视如己出,平时多有宠爱的,一听赶紧说道:
“去去去,小孩子懂什么?你七哥儿这是被你那个不讲道理的父亲打的,下次小叶子要帮你哥哥出气,把你父亲的胡子全都拨光。”
小叶子一听,重重点头:“七哥儿对我最好,我一定替七哥儿报仇。”
说完,陈柔叶又跑到陈不二的枕头边:“哥,你上次买的米果儿放哪了?我找不到。”
陈不二没好气地说道:“怪不得我以为我院里进小偷了,原来是你个小坏蛋呀,米果儿没了,全被我吃完了,就是不给你吃。”
“哼,祖母,母亲,你们看看这个小气的陈不二呀。”
陆冰轮醒来紧绷着的脸,也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老太太一把抱过陈柔叶,亲热得更是不得了。
王良儿看到这屋里的气氛,再看看床上这位未来主人,对自己的未来也忽然有了不少信心。
过一会儿,陆冰轮的脾气又上来了:
“娘,可是我这心里还是不痛快,不二被打成这样子,我可不想轻易就饶了陈锦柏!”
老太太了别嘴,“你呀,好好好,娘再教你一招,夫君不听话,你就回娘家,等着他来求你回家,这样你面子里子都有了,气也该消了。”
陆冰轮一听,心里就是一动:“回娘家这招,好使?”
老太太一边逗着陈柔叶,一边笑着说:
“好使,怎么不好使,我年轻时每次跟你公公呕气,我就回娘家,住上个十天半个月的,除非老头子来请三次,否则呀,我就不回来了。最后怎么着?你公公还不是被我给治得服服贴贴。”
这下陆冰轮就在思考了,她娘家也在汴梁城中,不过在城北,她的确也好久没回娘家去了,要不这次趁机会,去娘家散散心?
老太太瞄了一眼这个二儿媳妇,看她的注意力果然被引开了,也是会心一笑。
等陈不二上完药后,老大、老三、老五、老六分别进来探望这个最小的弟弟,就连老二陈不爱也在众人走后,一人前来探望。
陈不二算是明白了,这老二就是典型的“社交恐惧症患者”。
唯一没来探望的,就是老四陈不惧,这让陆冰轮心中多少有点不快。
她心想:三房一向来都是多拿多要,现在连养出来的大儿子都是如此薄情寡义,果然都是一群白眼狼,将来分家时,她非要好好治治三房不可。
第54章 潘明光相信兄弟
泉明堂,内宅。
潘明光昨晚回来后,听到了自己妹子要跟陈不二退婚,那个气呀,简直就是咬牙切齿了。
这前头刚得了这个未来妹夫的好处,一回头,得,妹子居然想要退婚?
退的还是他好兄弟的婚,这让他情何以堪?
被人知道了,让他堂堂泉明堂大公子出去,不被人耻笑死?那他以后还怎么去赌场大杀四方?怎么有脸再见陈不二?
可是大晚上他又不能去妹子的闺房质问,只有生了一晚上闷气。
第二天一早,他就冲到了潘明月的房中,上来就直接开骂:
“好你个潘明月,我平时看你就瞧不起我兄弟,怎么,现在居然连祖父定下的婚约都不要了?你这主意也太大了吧?爹娘也太宠你了吧?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大哥?
你你你,你这是典型的过河拆桥、嫌贫爱富、见异思迁、朝三暮四、处心积虑、阴险狡诈、好吃懒做。你,你你你,气死我啦,哇呀呀,你今天要是退婚,就从我身上踏过去!”
经过一晚,潘明月已经冷静下来了,现在看着大哥在她面前发火,眉头皱得紧紧的。
“大哥,不会用成语你就不要乱用,让你平时多读点书你也不听,幸亏这是家里,你要是出门在外,非被人笑掉大牙不可。什么好吃懒做,这是形容我的吗?这是形容你自己的好不好?”
潘明光被妹子一反驳,一时语塞,知道咬文嚼字斗不过她,便直接梗着脖子骂道:
“你少来,女人就应该三从四德,做人更要坚守信用,婚姻大事父母作主,哪容得你胡来?等等,我说潘明月,你不会是外面有相好了吧?”
“呸,潘明光,你才外面有相好,有你这样说自己妹子的?”
潘明月一听也恼了,这种事情要是被外人听到,她以后还做不做人了?本来摊上一个“人渣未婚夫”就够她头痛的了,现在居然被自己大哥还这么污蔑。
这小脸一板,死死盯着潘明光,开始无声抗议。
这要是换了往常,潘明光还是挺怕这个妹子的,可今天他也实在是气急了,反瞪了回去。
就这样,兄妹俩大眼瞪小眼,周围的气温已经降到了零度以下。
俞秀凤听到消息后,也急忙赶了过来,一进来看到这兄妹俩的情景,就忍不住一声哀叹。
害得她家中是家宅不宁啊,这个该死的陈不二。
“明光,事情并不是你想像那样的,总之你爹今早已经去退婚了,无可挽回。”
俞秀凤将昨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跟儿子讲了一遍,听得潘明光的脸色一会儿晴,一会儿阴,一会儿白,一会儿黑,一会儿不屑,一会儿又沉思下来。
不知道的以为他表演变脸呢。
等母亲讲完,潘明光倒吸了一口冷气:“我了个去,真的假的?我怎么听了那么像天书一样呢?明月,这一切都是你亲眼所见?”
潘明月一听母亲提起昨日之事,又开始眼泪汪汪了。
“是我亲眼所见,当时我就在这女尸身边,而且这姑娘生前还颇有几分资色。”
潘明光在房中不停踱步,从东走到西,从西走到东,又来回几次,看得让人眼晕。
“我,我还是不信,不二爱上青楼这个我知道,但我从未听闻他在青楼里做出什么龌蹉事出来,风评一向很好。更从未听闻他有喜爱女尸这个癖好啊。”
俞秀凤一听儿子说陈不二在青楼的风评一向很好,忍不住翻了好几个白眼。
“不成,不成不成,这事我得去问问,这事儿我觉得透着一股邪气,定是有所误会。就凭不二那模样,那家世,这汴梁城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没玩过?还用得着喜欢一具女尸?”
潘明月一听大哥这么形容陈不二,更加坚定了要退婚的决定,什么叫什么样的女子没玩过?
呸,色胚!下流!无耻!
就在潘明光想去当面质问陈不二的时候,就听到楼下传来了一阵爽朗的大笑声:
“哈哈哈,夫人,明月,我回来了啦。”
一听这笑声,俞秀凤和潘明月都面带喜色,看样子,这婚是已经顺利退掉了?
潘明月还紧紧握了握拳头,跟秩儿两个人还激动了好一阵。
潘明光一听,脸都垮了,心中不禁一阵哀嚎:“完了完了,以后医行四公子就算是正式散伙了。”
当潘文龙的身影刚出现在闺房门口时,俞秀凤和潘明月就迎了上去,一左一右扶住了他:
“老爷,婚退了?”
“爹爹,陈家没有为难你吧?”
潘文龙一听,又是一阵哈哈哈放声大笑,笑得夫人和女儿都是莫名其妙,退婚又不是啥喜事,指不定要被人怎么指指点点呢,他还笑得出来?
“退婚?退什么婚?我有此贤婿,我还退婚?我脑子有病啊?”
“啊?”
“啊!”
“啊!?”
屋里三人,两人听了目瞪口呆,一人听了喜上眉梢。
俞秀凤这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也不管房内还有儿女和丫鬟,直接一把揪住了潘文龙的耳朵,咬牙切齿地骂道:
“好你个潘文龙,让你去退婚,你是不是被那陈家的花言巧语恭维了几句,马上骨头就轻了几斤几两,忘了退婚?这事我跟你没完,你若不给明月退婚,我,我今日定要跟你合离!”
“哎哎哎,痛痛痛,夫人呀,你给我留几分面子,听我从头讲来再发火也不迟呀。”
俞秀凤听了狠狠一个甩手,然后抱着正在哭泣的女儿连声安慰。
潘文龙赶紧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嘴里嘟囔了句:“母老虎。”
潘明光比谁都急,赶紧接着父亲坐下,“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里面是不是有误会?”
“对对对,这里面的确有误会,明月呀,昨日之事,你是真的错怪不二了。”
潘明月一听气结,哭着反驳道:
“我如何错怪于他?我和秩儿都是亲眼所见,那陈不二对着那刚捞上来的女尸,又是亲嘴,又是M胸,当时五丈河边多少人看着,岂是他想抵赖就抵赖得了的?”
俞秀凤也不示弱:“明月从小就不是个说谎之人,此事定然不会有误会。”
第55章 未来岳父的澄清
潘文龙也不急,一个夫人,一个女儿,他跟谁急?再说,他被这两个女人吃得死死的,急了也没用。
“明月,我只问你一句,昨日你是否能确定,那位落水女子已经彻底没了气息?”
潘明月想了一下,坚定地点了点头:
“女儿亲自给她把脉了,并无一丝脉象,而且口鼻处没有任何气息,胸部也没有起伏,脸色灰白,完全就是一副死人像,女儿虽然不才,咱家的医术我也学了不少。”
秩儿在旁边插嘴道:“不止小姐检查了,当时岸边好几个大夫郎中都来检查过,确定那位姑娘已经没了。”
潘文龙一听,一脸得意地说道:
“所以我说你们定是看错了,中间有什么误会,昨日落水那姑娘我亲眼瞧见了,她活得好好的,哪里死了?”
“啊?”
这下房中所有人是惊叹了,尤其是潘明月和秩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俞秀凤反应最快,不屑地说道:“让我猜猜,你是不是在陈家看到的这位姑娘?”
潘文龙得意地一点头:“那是!”
“然后那女子说,自己就是昨日落水的那位,多谢陈不二救命之恩。”
“咦,夫人你咋知道的?”
“我呸,我怎么知道,这么明显的双簧小把戏,你个老东西都看不出来?怪不得你没退婚,敢情你是被他们陈家给骗了,你你你,你是猪吗?”
俞秀凤手指着潘文龙,气得全身都在发抖了,吓得潘文龙一个躲闪,然后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
潘明月也气得一跺脚:“爹啊,你怎么,怎么……”
潘文龙一听也火了,今天这事他有底气,也不怕闹一闹,于是一挺胸脯,大声骂道:
“放肆,反了你们了,这家里到底谁说了算?”
俞秀凤一拍桌子:“我,怎么了?”
“没事,我就问问。”
一看老爹秒怂,潘明光无语望天,当爹的夫纲不正,害得他这个当儿子的也没家庭地位。
潘文龙见来硬的人家不吃,那就只能来软的了,耐心解释道:
“事情是这样的,我到了景室堂,刚要拿出明月的婚书想退婚,这时候他家门口来了一对父女,那个老汉在大声叫骂,说陈家有位公子昨日在五丈河边轻薄了他女儿。
当时宜秋门大街上围观的人呐,那可真是人山人海,这可不是在家里私底下说的哦。当时陈家七个小字辈全被叫了出来,一字排开站在大街上,让那老汉相识。
后来那老汉指出是陈不二那小子就是轻薄了他女儿的人,你们是没看到,当时陈锦柏那个气得哟,拿起鞭子就下了死手,那一鞭子一鞭子当众抽打陈不二,要活活打死他。”
俞秀凤一听哼了一下:“这种逆子打死算了,明光,你以后可不许再跟他来往。”
“夫人,你听我说完,当时我也是这么想的,打死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也算是为民除害了。可是这时候从人群中站出一个太学学子,事情就被反转了。
那位太学学子说了昨日事情的真相,原来昨日不二并不是在轻薄那落水的姑娘,而是在救她,然后还救活了,可能救人的手法有些怪异,这才被冤枉成是在当街轻薄女子。”
潘明月一听,惊了:“爹,你是说,昨日落水那位姑娘并没有死?被陈不二给救活了?”
“是啊,救活了,不但救活了,当时不二那孩子,还好心给了那老汉十两银子,让他好好待女儿,不要再卖了她。
瞧瞧,你们瞧瞧,这就是你们认为的禽兽不如,天打雷劈的败家子?哼,如此说我贤婿,你们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听风是雨,黑白不分。”
潘文龙好不容易抓到机会,败损了自己的夫人一顿。
潘明月怎么还是有点不信呢,于是问道:“爹爹,那个老汉是不是左腿瘸了,而那位姑娘长得很清秀,样貌身材较为出众?”
潘文龙想了一下:“对,那老汉的确是个瘸子,那姑娘儿看着长得挺俊,后来被陈家人买了下来。”
俞秀凤脑子彻底乱了,
“等等,等等,老爷你是说,陈不二在五丈河边,对那落水子女是在救人?而非轻薄?而且这位女子最后还被他给救活了?
然后这对父女恩将仇报,找上门去,反说是陈不二轻薄他的女儿?在景室堂门口大声辱骂,要求讨回一个公道?”
“你以为呢?人家景室堂跟咱们家一样,是堂堂的五大医馆,百年基业,怎么可能没有一些看家本领?这救人之法,其实也是陈家从不外传的救人之术。
明月不是看到了嘛,陈不二对着那落水女子就嘴对嘴亲了下去,对不对?这哪是亲嘴?这是在吹气,吹气懂不懂?这是不二那孩子,在用自己的阳气,过渡给那落水女子。
然后就是M胸,这哪是M胸呀当时不二的两只手,是不是这样的?”
潘文龙学着做了一个姿势,两手交叉,一手紧扣,一手摊开,双肘伸直,用力下压,一边压一边数数。
潘明月一看就连连点头:“对,昨日他的确是这样将双手放到那女子胸前。”
“你呀,你当时应该看看清楚,这姿势,怎么M胸?”
第56章 这仇估计报不了
潘文龙再一次揉了揉自己耳朵,继续讲道:
“不二这孩子,用这种手势,那是很有讲究的,他必须要尽全身之力,用力下压,这样才能促使心脏重新跳动起来。死人,心跳不是没了嘛,这样按下去,心跳又会重新开始。
而且这嘴对嘴吹气和胸部按压,那也是有讲究的,必须要吹两口气,再连着按三十次,再吹两口气,这样周而反复,一直到将人救活为止。
这些可都是不二那孩子告诉我的,你们可要保密啊,这应该就是陈家的救人秘法,平时从不示人,也怪不得明月误会了,而且你这孩子也真是的,看到一半就跑了,好歹亲眼看着那落水女子被救活呀。”
潘明月这时候也冷静下来了,再一想昨日陈不二的怪异动作,现在细细品味,还真的不像是非礼,果真是有章法在里面。
一想到昨天还那样骂他,还哭着喊着要退婚,这小脸不禁一红。
潘明光急着追问道:“那太学学子站出来,然后那老汉就承认了?”
“呸,那个老汉不是个东西,他哪里是来讨还公道的?他就是想以此事要挟,讹陈家一笔银子的。结果被人揭穿后,还死不承认。
倒是那姑娘儿硬气,你锦柏世叔拿鞭子抽陈不二时,她就扑到了不二身上,甘愿替他挨打。后来她老汉死不承认时,又是她站出来替不二那孩子澄清冤屈,是个感恩的孩子。”
至此,真相大白,不要说潘明月了,连俞秀凤听了也是老脸一红。
只有潘明光兴奋地一拍手掌:
“嗨,我就说,我兄弟怎么会做出那种无品之事,怎么样?怎么样!潘明月,你还要退婚不?要退为兄现在就带着你去退,咱们也来个景室堂前大闹退婚的好戏如何?”
潘明月双手遮住脸蛋,没脸见人了。
潘文龙这才语重心长地对女儿说道:
“你们迟早是要成婚的,以后这夫妻相处,最重要的是一个信任,不能听风是雨,有时候亲眼所见也未必是真,所以夫妻间要多勾通,多信任,千万不可像昨日那般毛糙鲁莽。
幸亏为父机灵,没有先将那退婚之事说出来,要是听了你和你母亲的,到了就嚷嚷着要退婚,那今天这事就不能善了了,两家世代友好要毁于一旦了。
关键是我们泉明堂也会骂成是不忠不义不信,陈家正逢落难之时,外人看来我们就是落井下石,这样我们潘家以后在这汴梁城中,永远都抬不起头来了。”
潘明月一听,连忙下跪:“爹爹,这次是女儿错了,甘愿受罚。”
潘文龙又斜着眼睛看了一眼俞秀凤。
俞秀凤也缓缓行了一个万福:“老爷,这次也是我鲁莽了,错怪了不二。”
潘文龙和儿子互看了一眼,两人都嘿嘿嘿笑了起来,在这家中,难道扬眉吐气了一回,应该庆祝一下。
潘文龙看着儿子,眼神示意,“中午咱们也去丰乐楼吃一顿庆祝一下?儿子你有银两吗?”
潘明光也用眼神示意:“爹,你是一家之主,应该你掏银子,儿子身上一文钱都没有。”
潘文龙狠狠瞪了一眼儿子:“没用的饭桶,大男人怎可一日无钱?”
潘明光也毫不示弱:“上梁不正下梁歪,我这么没用都是像谁的?”
一时间,父子俩都是长叹一声,同时泄气。
“陈不二那臭小子太不地道,带明月去丰乐楼大吃特吃,咋从来不叫叫我们两个,真是的。”
“爹啊,我也想吃丰乐楼,我也想喝晓春酿~~~~”
先不提潘家这两个活宝,就说陈家这时候可也热闹了。
陆冰轮决定回娘家去住几天。
带着儿子一起去。
陈家老宅正门,陆冰轮正指挥着丫鬟们将行李都装上马车,陈不二则已经躺在了另一辆马车上,旁边良儿一直在服侍,而瘦子和胖子站在车边保护。
“哎哎,夫人呐,今日之事是为夫错了,我也是被小人蒙蔽,你就原谅我一回吧,啊。”
“哟,陈二爷,您哪会错呀,您一向英明神武,错的都是我儿子,我那苦命的儿子差点被你活活打死,我此时不带他走,我怕他迟早被你害死。”
“呀,夫人,这话说得,不二也是我儿子,还是亲生的,我也是爱之深,责之切嘛。”
“你爱爱谁爱谁,闪开,不要挡了我们的路。”
“陆冰轮,你如果今天走了,以后永远都不要回来了,哼。”
“不回来就不回来,你以为我稀罕?胖子瘦子,赶车,走人!”
陆冰轮带着儿子,雄赳赳气昂昂走了,留下陈锦柏一个人站在大门口,望着远去的马力,一脸生无可恋。
一阵猛风吹过,卷起地上枯叶无数。
陈不二外公家在城北的封邱门大街上,这里靠近外城东北的军营。
从宜秋门大街到封邱门大街,大约有二十里地,马车在繁华的汴梁城中走得很慢,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才到。
到了陆府门口,门口的小厮一看马车上的“景”字,就知道是出嫁的大小姐回来了,兴奋地马上跑进去通报了。
不一会儿,就听到大门里面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是我女儿回来了吗?我那宝贝外孙来了没有?”
陆冰轮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了,此时看到父亲,还是露出了小女儿状:“女儿拜见父亲。”
陆志校一把扶住女儿,眼神中的爱怜怎么也藏不住,就像小时候一样,亲呢地摸了摸陆冰轮的头。
“回来就好,你这丫头就过年时来过,这都半年不曾见了,叫为父好生思念啊。”
陆冰轮羞红了脸:“爹,下人们都看着呢,女儿这么大了你还摸头。”
“放屁,女儿再大,也是为父的小棉袄,谁敢笑?谁笑去军营里给我跑上五十圈。”
这时候陆志校才将视线从女儿身上移开,一看到满身是伤,被人搀扶着的陈不二,吓了一大跳。
“呀,怎么回事?是谁打得我的宝贝外孙?他奶奶的,真是反了,这汴梁城中居然有人敢对我陆志校的外孙下死手?不二,告诉外祖父,我替你报仇!”
陈不二一时间也哭笑不得:“翁翁,这仇估计报不了了。”
第57章 辽国攻周的路线
陈不二一时间也哭笑不得:“翁翁,这仇估计报不了了,这是我爹拿鞭子抽的。”
陆志校一听,一脸不屑:
“哼,就你爹那个白面书生呀,这手无缚鸡之力,肩无扛柴之骨,上马不能击狂胡,下马不能草军书,这打起儿子来倒是有力气了。”
陆志校是当兵的出身,就喜欢打打杀杀,最反感的就是之乎者也的书生,觉得不对脾气。
可是家族联姻又不是看对不对脾气的,而是看对家族有没有利的,当年陆冰轮嫁入景室堂是家族决定,老头反对也无用。
陆家历代都是武人出身,世袭的军职,行军打仗难免会有伤亡,每次陆家人上战场,景室堂都会派最得力的外科大夫,带上最好的外伤药跟随。
这就相当于陆家自己雇的“私人医生”,区别于军队中的军医。
古代的军医,与其说是行军大夫,还不如说是收尸队队员,只能处理简单外伤,稍微严重一点的就只能等死。
所以古代军队打伤,伤亡率很高,一旦一支军队伤亡率超过10%就可能崩盘,一旦超过30%,基本上就报废了。
是人都有私心,军队崩盘了这是军国大事,陆家人的私心是,谁死都可以,陆家子侄不能死。
像杨家将那样,男的都死光了,家里就剩下女眷了,那杨家其实也就完蛋了。
在古人眼里,家族延续的重要性,要远远高于家国情怀。
这也是三国时,同一家族的谋士,可以成为不同国家的谋士,典型的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
像三国时期的诸葛孔明,他是在蜀汉当丞相。
他的大哥诸葛瑾,却是吴国谋士;
他的小弟诸葛诞,却是魏国的司空,地位仅次于三公。
反正以后无论哪国赢了,统一了天下,诸葛家族都可以保留一支,家族也就能世代延续下去了。
陆家人几十年来,没有直系子弟死伤在战场上,景室堂起了很大的作用,所以这次联姻对陆家是大大的有利,血赚都不为过。
就是陆志校觉得自己女儿亏了,嫁了个窝囊废。
幸亏大外孙争气,因为陈不二不喜欢学医,也不愿意学儒,就喜欢打打杀杀,这对他的胃口。
外人都以为陈不二的两个伴读曾经过去军营受过训,
却不知道去前线斥候营军训的,其实不是二人,而是整整二十二人,另有二十人,这是陆志校和陈不二这队祖孙俩最大的秘密。
陆冰轮一行人跟着去了内宅。
陈不二则跟着外公陆志校一起,来到了“白虎堂”。
文人称之为书房,武人则喜欢叫“白虎堂”,说白了,就跟一个参谋部一样,里面有大幅的舆图和地形地貌图,这在古代,属于绝密。
陈不二每次来外公家,就喜欢缠着外公讲讲大周朝周围的国家,发生的大小战事。
陆志校也乐得让孩子开开眼界,亲自教导他一些古代行军打仗时的技巧,有时候也会讲一些过去的经典战役。
比如行军路线,如何攻城,如果撤退,粮草如何保障等等。
对陈不二来说,其他他都没兴趣,他这样的身份不可能当一将主帅,更不可能去指挥一支部队。
他更感兴趣的,是大周朝周边有几个国家,哪些国家威胁最大,如果对方要进攻,可能会走哪些关隘,哪些通道?
陈不二是个悲观的乐观主义者,知道了敌人的进军路线,他好知道自己可以往哪条路逃跑?免得半路撞上,反而自投落网。
只要不是碰到大股部队,陈不二有足够的自信,凭借自己的金手指,空间医院里那么多现代化的热武器,足够他带着一家人逃命了。
当然他希望这一天永远不要到来,可古代战乱太频繁了,他不得不防一手。
不要觉得汴梁繁华就是天下太平,他的前世,百万人口的开封城还不是被金军屠戮一空?
“翁翁,上次你跟我讲到了契丹,我打个比方,如果契丹要对我大周作灭国战争,最有可能的行军线路,是走哪边?”
陆志校是军人,最听不得这话,不悦得说道:“你这孩子,胡说什么?”
陈不二赶紧耍赖道:
“翁翁,我就是想知道嘛,今天你给我讲讲契丹如果打过来,最可能走的线路。下次你再给我讲讲,我们大周要对契丹灭国,要往哪里行军,这不就扯平了嘛。”
陆志校听了,马上又变得乐呵呵了:
“好,那翁翁就给你讲讲,不过你要注意了,在外面可不准胡说,这种话是犯了大忌讳的。”
陈不二赶紧点头,帮着拿过一支木杆,充当教鞭。
“翁翁跟你说过,这北方的燕云十六州不在我们大周手上,所以两国真要有灭国战争,大周就会非常被动吃亏。因为契丹可以占据高地,可以从上往下打。
而我们大周要攻契丹,只能从下往上打,你想想,打架的时候,占据高地的人有利,还是仰头进攻的人有利?所以真要打灭国战,我大周,危矣……”
别看汴梁城中歌舞升平,一片盛世繁华,但只有军方上层的人才知道,契丹狗灭我大周的野心从未停歇,也一直在积极备战中。
大周的繁华,对苦寒之地的游牧民族来说,诱惑太大了。
近年来,契丹国对大周的“打秋谷”行动越来越多,而且越来越不加掩饰,甚至赤裸裸以整编制的军队出动,来大周这边抢粮抢人抢铁锅。
局部战争,每年都在持续不断,边境摩擦也越来越频繁,这,绝不是一个好消息。
可惜武官们有这个忧患意识,却被文官们死死压制住了,现在朝廷里只有一种声音,那就是丞相崔弥远一个人的声音,一个人的意见。
就连官家都要让他三分。
陆志校摇了摇头,将朝中郁闷之事一扫而空,继续帮自己的大外孙讲解军事方面的知识。
“如果辽国要进攻我国,从北打到南,一直打到汴梁城,那么只有两条路可以选,分别是他们的南京析津府,和西京大同府,再一直往南打。
除此之外,契丹的海军不行,所以从海路进攻的可能性不大。最后就是要绕道陇右,再从蜀川借道,沿江而下进攻大周腹地,但这可能性不大。”
第58章 翁翁留下的后手
这年头的地图,那真的是相当简单和落后,城市就是以一个方框替代,而且城与城之间的间距比例根本就不准确。
大山就画几条波线,官道就是随意画一条曲线,鬼知道中间过经过几条河,翻过几座山,路过几个村镇?
要不是专业人士,普通人根本就无法看懂舆图,更不要说看得懂什么行军路线了。
陈不二现在问清楚,回头还是要拿出空间医院里的全国地图,再对比着来看。
可惜古代和后世的山川风貌,河流走势,城市选址都大有不同,后世的全国地图同样也做不了数。
“翁翁,你说的两条进攻我国路线,分别是哪两条?”
陆志校对着地图上北方的一座城市说道:“知道这是哪吗?这就是辽国的南京析津府。”
陈不二暗暗撇嘴,这不就是北京嘛,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前世还去过N次呢。
老头子不知道外孙心里在怎么吐糟,而是在北方画了一个圈。
“看到没,这整个河北东路、河北西路,几乎都是一马平川,非常适合骑兵作战,加之燕云十六关也不在我们手上,这样我们大周无天险可守,非常危险。
辽国真要攻打我国,恐怕都不用做什么大的准备,就可以直接从析津府纵马驰骋,用不了几天就可以打到黄河边上,拦也拦不住。
当年太宗朝,为了改变这一不利局面,大周主动将黄河决堤,黄河以北大片平原被淹,变成了数千里的沼泽,别说骑马,就是走人也不行。这些沼泽湖泊,就成了我们北方天然屏障。
所以契丹人要进攻我国,从析津府出发,只能往西走雄州保州前线、过真定府、再从大名府这里渡过黄河,才能到达汴梁,这是最快的路线。”
陆志校在地图上画了一条弯弯曲曲的进攻路线,虽然曲折,但目标非常明确,看来这应该是朝野上下的共识了,所以这一路一直是重兵把守。
陈不二算了一下,这几千里路,也只有骑兵才能胜任。
大周基本上都是步兵,走这么远的路北上雄州,恐怕到时连黄花菜都凉了,起码的后勤保障都跟不上。
很明显,从战略的角度讲,大周很危险,非常危险,这是陈不二心里所想,于是又迫不及待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那翁翁,另外一条进攻路线呢?”
陆志校又将教鞭一头,放到了北方一个城市上面
“看到没,这是大同府,曾经也是我们中原的故土,唉,可惜呀,这么重要的战略要地,就这么落在了契丹人手上了。
契丹人的另外一条进攻线路就在这里,从大同府出发,走代州的雁门关,山西这里多是山地,只有一条道可以供大部队通过。
就是往南走太原府,太原府对我国很重要,太原府不守,则河东路不守。河东路不守,则黄河不守。过了黄河,人家就直接打到了汴梁城下了。”
陈不二一听,脸都垮了,痛心疾首地骂道:
“当年太祖皇帝怎么会选择汴梁做都城?这里无险可守,动不动就要被契丹威胁,这都城应该往南迁嘛,江陵府、江宁府、临安府,哪都比汴梁好呀。
实在不行,咱们定那神都洛阳、或者唐故都长安,那儿有山有水,那么多天险阻隔,就算攻不出去,那也守得住呀。”
难道怪陈不二生气,虽然他不知道大周朝的历史走向是什么样的,毕竟这是个架空的时代。
但他是知道前世北宋开封府,是怎么被金军攻破灭国,徽钦两宗被浮,那个怒发冲冠的靖康之耻,造成了汉族历史上永远的痛。
结果陈不二好不容易转世重活一回,却抬胎到了这个与“弱宋”无异的大周朝,真是日了狗了。
陆志校一听,连连关紧了白虎堂大门。
“我的小祖宗哟,这事可不敢乱说,当年太祖皇帝其实也想过迁都,但是反对的官员太多了,这些官员早在汴梁置业,成了地头蛇,让他们重新开始当然不愿意。
所以你可不要到处嚷嚷着迁都啊,这事可是要得罪满朝的权贵,你翁翁我虽然是禁军的副指挥使,到时恐怕也保不了你这个活宝贝。”
陈不二赶紧一捂嘴:
“好,孙儿明白了,不说不说,反正我现在知道了,到时契丹人要是打进来了,我就马上逃跑,往南逃,逃过淮河,逃过长江,到时看谁还追得上我,哈哈。”
这话一出,陆志校的巴掌就飞了起来,一下子拍在了陈不二的后脑勺上:
“放你娘的大狗屁,你一个大老爷们,国家有难,居然不思报国,居然想逃跑?老子怎么有你这么一个怂货孙子?”
陈不二在心里转转翻了个白眼,心想这天下是姓柴的,又不是姓陈的,我有必要为柴家死社稷吗?
但嘴巴上还是赶紧服软:
“哈哈,翁翁,孙儿这是开玩笑呢,真要到了这么一天,我哪也不去,就带着景室堂全家上下回景室山打游击去,到时翁翁也来,咱们爷孙做一对座山雕。”
陆志校一听,却难得地沉默了下来,然后咪起三角眼,看了看室外,确定没人,低声说道:
“孩子,我们真有灭国这一天,如果时间充足,你们就走运河,一路南下到江南,这是最稳妥的法子,也能将景室堂大部分药材和家产运走,不至于让陈家落魄。
如果事情紧急,那就走陆路,陆路你要往襄阳城方向跑,襄阳地势险要,襄城和樊城皆有重兵把守,很难攻破。所以只要逃过襄阳,你们就会安全。”
说完这个,陆志校的声音就更轻了几分,几乎是贴着陈不二的耳朵:
“你们陈家,我就告诉你一人,翁翁我在钱塘江边的临安府,早早就暗置了房产和商铺,地点就在涌金门内崇业坊,翁翁也给你准备了一个宅子。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北方战乱,汴梁不保,你就带着你母亲去那儿避难,不过此事切记,不可告诉别人,你爹娘都不行。”
陈不二一听,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外公。
“行啊,老头,你这够狡猾的,典型的狡兔三窟啊,我都没想到的事情,你都已经做好了?”
陆志校又一巴掌拍在了陈不二的后脑勺上:
“没大没小的,老子要不是替你们这些没用的子孙考虑,用得着这么小心翼翼的吗?哼。”
第59章 在古代保命第一
十天后,陈不二身上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
他是个闲不住的人,一大早就跟外公打了个招呼,带着胖子瘦子,骑上骏马,出了封丘门后,一路往北,一直往黄河边跑去。
陆冰轮显然已经习惯儿子的神出鬼没,以为他又准备去哪儿玩了,还悄悄塞了一百两交子钱给他当零花钱,让他随便花。
乐得陈不二差点就要亲这个老妈一口,一百两银票,那就相当于后世10万人民币了,足够他吃喝完乐一段时间了。
“交子钱”,也就是大周朝的“银票”。
当然这种“交子钱”可不像明清时期的银票,能全国通存通兑,使用还是相当不方便。
大周朝的时候,必须先到发行交子钱的金银铺去兑换出真金白银来,也可以直接用于支付和商品交易,交易双方都认可就行,但也基本是同城交易那种。
陆冰轮自从她回娘家以后,这心情就开始放飞了,绝对的乐不思家,好歹当年她也是陆府一霸。
而且陆冰轮因为是陆家唯一的女儿,又是为了“和亲”而出嫁,所以陆家给她的嫁妆那是相当丰厚。
按大周朝的规矩,陆冰轮的嫁妆就只属于她一个人,夫家是无权干涉的,甚至丈夫都不能侵吞。
所以说虽然“景室堂”近年来经营不善,财政困难,连每个家人的月例钱都减少了,但具体到陆冰轮身上,她是真的看不上那每个月几两银子的“工资”。
人家不差钱,
这城外的庄子、城内的铺子,光是收租子一年就有几千两,另外她还在放“利子钱”,说白了就叫“民间借货”,光是利息也不止千两。
这么一个富婆,要不是为了体现出跟陈家人同甘共苦,不想引起妯娌不合,否则她早就天天吃香的喝辣的,什么绫罗绸缎买不得?用得着靠那点“死工资”?
关键哈,哪怕女方死后,这部分嫁妆也只能是她的嫡子才能继承,不算在家族公账里面。
也就是说,陈不二其实完全可以躺平了,因为他生下来就是一个标准的双重“富二代”,老爹是“富二代”,母亲是“大富婆”,而二房就他一个嫡子,竞争对手都没有。
这时富二代陈不二骑着骏马,高高兴兴的出了封邱门。
在城门口,还特意买了一些“大兴记”卤肉和肥肠,又买了几壶好酒,然后快马加鞭,出了城北一路往北。
全世界除了胖子和瘦子以外,也只有他外公才知道,陈不二在汴梁城外,其实买了一个“农庄”。
农庄规模不是很大,大约只有土地三百多亩,因为农庄地处黄河边上,交通不便,加上这儿的土地并不是很肥沃,价格也不算贵。
就是这样一块“中田”,当初也花了陈不二差不多1000两银子
那时候陈不二还小,辛苦攒下这笔钱,凭自己的实力买地,那是相当不容易的。
当然,他外公在中间也帮了他一把,给他凑了990两,这才凑够了买地钱,还亲自出面帮外孙买下了这块地。
这也就是汴梁城外,跟北京城的六环外一样,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要是换了在别的地方,三百多亩中田,顶多就值个400两银子。
陈不二之所以会挑选这么一个靠近黄河,人烟稀少,交通不便的庄园,其实是有他自己的打算的。
因为他要将这里建成一个秘密基地,为自身安全做好准备。
陈不二怕死,真怕死,当初学医就是怕死,结果好死不死,还是死在一次汽车炸弹上。
重生以来,他就想好好活着,能吃吃点,能喝喝点,千万不要去当什么大将军,更不要去做什么“侠之大者”。
纨绔这个身份非常适合他,关键是他还是家中幼子,什么家族兴旺也是六个哥哥的事情,轮得到他?
他对这个未知的世界非常没有安全感,不是说什么契丹不契丹、灭国不灭国的,这个其实离他很远。
他担心的就是治安问题,
大周朝的社会治安是个大问题,江湖游侠很多,到处可以看到拿着把宝剑,堂而皇之走在大街上的诸位“大侠”。
这都非法持有管制刀具了,官府也视而不见,听之任之。
难道巡街衙役和禁军们,不应该拦下来,让他们出示下身份证,再查一下他们有没有案底吗?
这些所谓的游侠,其实就是典型的“社会不安份分子”,一言不合就拨刀就砍,打伤或者打死了人就一逃了之。
这年头又没有什么天眼监控可以随时跟踪,也没有什么法医秦明能快速找出死因。
茫茫人海,大千世界,你去哪里找?你还没系统联网,汴梁城作下的案子,可能江南那边啥也不知道。
也不要指望官府,陈不二经常去开封府衙门口前的告示拦看热闹,上面的那些江洋大资画像,一个比一个抽像。
寥寥几画,还是毛笔画的,不能说一点不像,只能说真人和画像,基本上是毫无关系。
就算江洋大盗就站在告示拦前,旁人也是看不出来的。
这样的社会治安,让从法治社会过来的陈不二非常不看好。
这要是半路被人敲了闷棍,随便找个荒效野外埋了,鬼才能找到,到时顶多算失踪人口,人家官府才不会在案发后48小时内帮你找人。
要找也可以,那啥,孝敬准备好了吗?
在这个未知的大周朝,不仅仅是社会游侠引发的治安问题让人没安全感,那样皇亲国戚、朝中大臣、豪门巨富,那可是一个比一个不好惹。
什么“医行四公子”,很牛逼吗?只不过是医馆跟普通人打交道多,那才叫出名。
这要是什么柴室宗亲出来,丞相府公子哥亮相,跟那群衙内比起来,陈不二这种人算个鸟啊?
瞧瞧人家林冲,好歹是禁军里的团级干部,结果老婆被人家高衙内当众给调戏了,他还是屁都不敢放?最后落得个老婆被奸自杀,他被发配边疆。
所以要在这大周朝立足,不要寄希望于那些豺狼虎豹关键时刻对你仁慈,对你大放善心,把你当个屁给放了。
人活着,就一定要有自保能力,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却绝不可无。
第60章 二十孤儿养成记
陈不二和胖子瘦子,骑着马儿大约走了一个多时辰,来到了这个黄河边的小农庄。
这个小农庄里,有十户佃户,这些都是替陈不二种田的。
陈不二不收他们的租子,连皇粮都替他们交了,所有的收成都归他们,条件是只要提供二十个人的口粮就行。
这政策,可谓是宽松到了极点。
陈不二这东家是真好说话,这要是换了别的东家,不拿走你佃户六成的粮食,那就不叫地主爷爷了。
反正他也不差这点钱,乐得做个好人。
当然条件宽松,也是希望这些佃户能善待他这二十个护卫。
说起这二十个护卫,其实就是陈不二在这个乱世中计划的第一个自保工具。
这二十人全部都是孤儿出身,不知家乡在哪里,更不知父母是谁。
都是陈不二在六岁那年,让他外公陆志校帮忙,亲自从汴梁城中各大慈济院里挑出五十个孤儿,一个个都是骨骼清奇的习武种子。
陆志校也是个老顽童,觉得陈不二这个办法挺好玩,小小年纪就知道给自己选择“亲兵护卫”,而且还要从娃娃开始培养。
所以陆志校对这五十个孤儿一直很上心,开始是被他带到府中,让亲卫们亲自教习,传授武功。
当然陈不二是不练的,他连繁体字都懒得学,更何况习武?这可是要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哪里是一般人吃得消的?
不过他也不走,而是天天跟着这群孤儿们厮混。
再加上陆府人天天给孤儿们洗脑,让他们牢牢记住,这位陈家七少爷就是拯救他们出慈济院,给他们饭吃的“神”,将来一定要誓死保卫,可以挡刀的那种。
等到十四岁的时候,这些孤儿,包括胖子瘦子一起,一共五十二个人,直接被送到了雄州前线,编入斥候营中,在刀山血海之中历练了整整三年。
斥候营,其实就是古代的“特种兵作战部队”。
这三年里,他们一个个都是杀过人见过血,与契丹正规军做过生死相搏,不但身强力壮,头脑灵活,野外生存和侦察技能直接满分。
三年以后,大浪掏沙,陆志校又亲自筛选出其中最优秀、最精干、也是最忠心的二十名孤儿,被送回了汴梁陈不二身边。
不要小看这些平时看起来人畜无害,嘻嘻哈哈的少年郎,真要关键时刻,陈不二一声令下,他们马上会变成无情收割人命的刽子手,绝不眨一下眼睛。
什么江湖游侠,什么狗屁二代,在这些真正的军中精英面前,跟土鸡瓦狗没什么区别。
而且陈不二是谁,他这个穿越客,还是一个带着金手指的穿越客,会让这些他足足培养了11年的护卫们,拿着刀去跟别人对砍?
别忘了,他的空间医院里,可是有足足一个仓库的武器,还是无限流那种,取多少空间就会补足多少。
来来来,你武功再高又如何?你敢接我三枪吗?
当陈不二三人骑着骏马往黄河边赶来的时候,那身后高高扬起的灰尘,早就引起了农庄里的人注意。
这二十名孤儿虽然已经脱离了军队,但斥候的习惯却从未改变,一直都有一明一暗两个哨岗,时刻关注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黄十二远远看到有人过来,便吹了一声口哨:“大哥,有三人骑马往我们这边来了。”
黄壹正在院中练武,一听有人靠近,也爬上了屋顶看了一眼,便喊道:“黄六,赶紧上来,看看来的是什么人?”
黄六是这二十人中,视力最好的,用后世的标准,视力当个飞行员绰绰有余。
黄六一听,马上也翻身上了屋顶,手搭在额头上聚焦一看,便欣喜地说道:
“快快,少爷来了,胖哥和瘦哥也来了。”
院子里练武的众人一听,一个个都停了下来,你推我我挤你的,飞快地奔出院子,齐齐大声喊着:
“少爷,少爷~~~~~”
陈不二也远远听到了呼喊声,也兴奋地招了招手,两腿用力一夹,让马儿跑得更快一些。
顺便说一句,这二十个人原来的姓名都已经不知道了,所以陈不二就给他们分别取了名字,为了好记,就以黄河的“黄”字为姓。
按这二十人的武力值,以及在队中的威望为排序,分别从黄壹,一直排到了黄二十。
比如众人口中的“大哥”,其实就是这二十人的头儿,相当于班长,真名是“黄壹”。
同理,黄贰和黄叁,就是两个小队的队正,相当于副班长。
之所以没有像瘦子胖子那样被冠以主家的“陈”姓,那是因为陈不二没有这个权力让别人姓陈。
要姓陈就得满足两个条件,要么你是家生子。要么就是你陈不二当上了家主,对方又为陈家做出杰出贡献,才有资格被授予“陈”姓。
当陈不二骑马到了院子前时,这二十个少年齐齐单膝下跪,抱拳行了一个军礼:
“少爷!”
“都起来都起来,哈哈,好久没来看大伙了,瞧见没,这些伤疤刚好我就来了。”
众人一看到陈不二身上的伤口,煞气一下子就散发出来了。
黄壹直接一个抱拳:“是哪个不长眼的伤了少爷?我们定当给少爷报仇。”
陈不二连连尴尬地摆手:“这仇可报不了,是我爹下的死手,咱们只能委屈地将眼泪往肚子里咽啊。”
这话一出,大家都笑了起来,这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还能怎么着?
这一笑,现场的气氛都缓了下来,到底都是十七八岁的少年郎,不一会儿就嘻嘻哈哈成了一团。
胖子和瘦子跟他们都是人生四大铁,一起扛过枪的,所以感情那也是相当深厚,此时正拿出在汴梁买的卤肉和肥肠,几坛好酒,给大伙儿分了吃。
还绘声绘色给他们讲了汴梁城中最近发生的奇闻异事,其中就有陈不二一时辰退烧,五丈河边救人的故事,引得这些少年郎们一个个惊叹不己。
尤其说到少爷将一个早就溺水身亡的姑娘给救活了,这看向陈不二的眼神中,都带着浓浓的佩服,惊为天人。
陈不二则一个人背着手,慢慢朝厨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