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明目张胆不要命
老太太听到不少人在哭泣,大呵了一声:“哭什么?陈家人都在,这家,散不了,也败不了!”
说完,老太太在两个儿子的搀扶下,大步走出了前厅,一直往大门口走去。
纸鸢和几个丫鬟跟在身后,身上都背着几个小包,在跑过门口的时候,被戴炎拦住了。
纸鸢吓得往后退了一步,陈不二赶紧上前,“将军,这些都是我祖母的随身衣物。”
戴炎这时候只能装作公事公办的样子,他可以放水,那是暗暗的,表面上得秉公办理,否则背后被人参一本,他可受不了。
“宫里的旨意你们也明白,打开来看看吧,如果都是衣物就可放行。”
陈不二一听,点点头,“纸鸢,听将军的。”
纸鸢和几个丫鬟连忙纷纷蹲在地上,摊开了包袱让皇城司的亲军们检查。
老太太没回头,但轻声在二儿子耳边说道:“不二那孩子,真有办法将东西带出来?”
陈锦柏轻轻点了点头,心想,别说东西了,他估计连个马桶都没有放过,全带走了。
皇城司的人也没有仔细检查,只是粗粗看了一眼,戴炎见状,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至于这些人贴身是不是装有什么银票的,他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反正他该拿的也拿到了。
随后陈家人,一家一家地往外走,大多数人都听了陈不二的话,只带了随身衣物,检查也很快,大伙儿也松了一口气。
可是轮到陈锦树和陈不惧这对父子时,问题出现了。
这对父子亲自动手,带领着下人们,抬着七八个大箱子出来时,皇城司的亲军们都惊呆了。
连戴炎和几个亲信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眼睛花了?还是这几个人当皇城司的人都眼睛瞎了?
这是抄家呀,这些陈家人是不是觉得皇城司在开玩笑?还是觉得皇城司手中的刀砍不动人了?
如果上纳上线的话,这种行为可是“违抗圣旨”了,当场砍了都可以。
陈锦树还没意识到危险来临了。
他还跟儿子一起,两人满头大汗抬着一只大箱子,艰难地往大门口走去。
看到门口那些目瞪口呆的亲卫们,还自认为“友好地”冲他们笑了笑。
戴炎这时候就火了,明明跟他们说好的,不要太明目张胆,偷偷带些东西出去就行了,现在这算什么?打他脸?还是打皇城司脸?或者是打宫里的脸?
只见他铁青着脸,拨出腰间的佩刀,对着陈锦树和陈不惧抬着的箱子,直接就是一刀。
“啊!!!”
刀砍在箱子上,入木三分,却把陈锦树父子吓得一把扔了箱子,尖叫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大胆,你们竟敢如此大胆,私带东西出去,宫中的旨意可是明确,不准带一分一毫,你们是这是要抗旨不尊吗?来人!”
“在!”
瞬间就跑过来一队亲军。
“这几人,带走!”
陈锦树和陈不惧父子一下子就懵了,连忙跪地磕头求饶:“将军,将军饶命,小的知错了,小的知错啦。”
只要是汴梁人都知道,进了皇城司大狱,几乎就没有人能活着出来。
几个亲卫军走上前对,对着这对父子就一人一脚踢开,然后打开箱子,满箱子的金银珠宝。
戴炎这心里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他抄了这么多家,第一次碰到这种白痴,居然当着众人的面,还想将这些财宝带走的?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陈锦柏这时候已经走出了门外,站在了宜秋门大街上,突然听到门内发生了吵闹声。
然后就看到老三父子抬着箱子出来,被亲卫军直接扣下了,心里大骂一声傻X,让你们不要带东西不要带东西,胆子还这么大?
陈不二也看到了,但他没动,自己贪婪,哪怕被砍了也不管他的事情。
他可早就提醒了,不听,还能怎么办?
如果他们听话,东西放在院里不动,他肯定会把这些钱全部都转移走,出去后还会还他们,现在,傻了吧?准备充公吧。
陈不二可以不管,做为“家主”的陈锦柏不能不管。
只见他一个箭步走到了陈锦树和陈不惧面前,抬起手对着他们就是啪啪两巴掌,一人两个,那可真是咬着牙齿狠狠地打。
“混账东西,懂不懂规矩?你们以为是在过家家?”
在戴炎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陈锦柏连忙满脸笑容拱手道:
“诸位将军,这是我三弟,这是我侄子,这两人从小脑子都有点问题,是白痴,你们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把他们当个屁给放了吧!”
陈锦树和陈不惧刚刚因为银子保不住,又被禁军吓住了,现在还被打了两巴掌,坐在地上,表情呆呆的,的确跟傻子差不多。
戴炎心里清楚,这两人不傻。
但怎么说呢,他已经放了半天水了,取得了陈家的感激了,也不想最后时刻前功尽弃。
“好,既然是白痴那我也不为难你们了,人快带走,东西,带不走。”
“明白明白,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陈锦柏一边感谢,一边倒退,拎起弟弟和侄子的衣领,也不管他们站不站得稳,直接就往门外拖去。
真的是拖着走,陈不惧是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出了陈家老宅的大门。
陈家上上下下,连带着家生子们,一共一百多人,就这么被赶出了陈家老宅,这模样要多凄凉就有多凄凉。
宜秋门大街上已经人山人海了,甚至从外城也涌进了不少爱八卦的人。
百年景室堂一朝覆灭,这可是今天汴梁城中最大的新闻了,大家对陈家人都是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有惋惜的,也有幸灾乐祸的;有惊讶的,也有兔死狐悲的。
什么公道自在人心,说说而己,陈家有什么错?陈家犯了什么罪?就这么被抄了家,怎么没人站出来替他们喊冤?怎么没人鼓励陈家人几句?
反而是落进下石的人挺多,不少泼皮无赖看着陈家那一个个娇滴滴的小娘子,都是口水直流,好多人纷纷吹起了口哨,言语多有轻薄调戏。
这时候大周的警察呢?城管呢?没一个人站出来,替陈家哪怕维护下基本的秩序。
第137章 陈家东西去哪了
老太太站在景室堂的大门口,回头望着这个她生活了一辈子的家,心里有说不出的悲伤。
围观人群的议论声、嘲笑声、甚至调戏声,她全部都听到了,但她不在乎。
老太太站在门口,对着身后的子孙们问道:“你们都听到别人怎么在嘲笑我们了吧?”
没等有回答,她轻哼了一声:
“记住这些嘲笑,记住我们今天受的罪,但你们更要记住,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今天我们祖宅没了,医馆没了,但我们陈家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都还在。
我老婆子在,老大老二老三在,还有你们,从不喜到不二,我的孙子们都在,我的媳妇和孙媳妇们也在,还有我的玄孙们。另外,陈坎、陈离、陈震这些主事先生也在。
我们每一个人都在,那我们陈家就散不了,也败不了。咱们医学世家靠的是什么?靠的是脑子,靠的是医术,靠的是手艺,靠的是我们每一个人团结一心。
没有医馆怎么办?咱们重建一个;没有药材怎么办?那就去进货;没有本钱怎么办?老婆子还有几分脸面,借也能给你们去借来,但前提条件,你们自己一定要争气!
不喜你们听着,今天祖母把话放在这里,从今以后,你们七兄弟不分嫡庶,不管长幼,只要谁能重新将景室堂医馆,这陈家老宅给赎回来,谁就是陈家的下任家主。
听到了没有?”
陈不喜带着弟弟们,齐齐跪下,“孙儿听令,定不辜负祖母重托。”
陈锦松三兄弟也齐齐跪了下来:“母亲,儿子们也会竭尽全力,也要赎回祖产。”
老太太连连点头:“好好好,陈家祖宗看着呢,希望你们不要忘了今天日的誓言,为我们陈家争口气。”
这老太太在宜秋门大街上,趁机对家中子孙进行杜会主义价值观教育的同时。
陈家老宅内的抄家正式开始了。
抄家的规矩,所有物品全部都要查封,清单马上要呈报到宫里,当然这个过程你可以贪没一些,但数量绝对不能多,潜规则是不能超过二成。
尤其是这次查封是皇城司亲军出马,而他们一向来都是以皇家走狗自居,更是要一分一厘都要归到宫中。
戴炎看了看院子里的这七大箱子金银财宝,心想这陈家可真他妈地富啊,光是一房就有这么多钱,那这整整十三个院子,里面得有多少珍宝啊。
一想到这里,他就来了兴趣,大喊一声:
“马上清点各院财产然后查封,我丑话说在前头,大伙儿手脚一定要干净,咱们可是皇城司的亲军,是娘娘的亲军,可不是那开封府衙那群货色能比的,听到没有?”
戴兴说得严肃,其实这些亲卫军们早就心里乐开花了。
就算不能明着贪,自己悄悄藏些金子珠宝在身上,这也看不出来呀,再说都是自己人,谁会举报?
每一次抄家都能发笔小财,这是潜规则了。
但当大伙儿兴冲冲地跑到各家院子里时,好多人都一副见到鬼的表情。
戴炎亲自带人查封主院,这是“家主”院,不用想宝贝肯定最多,油水也最肥。
可是跟他一起进去的几十个亲卫军踢开一扇扇房门的时候,眼前出现的不是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而是,空荡荡。
对,就是空荡荡,房间里什么东西都没有,连个小凳子都没有。
戴炎站在正厅前口,嘴巴张着,闭不拢了。
随后去其他房间搜查的亲卫军也一个个见了鬼的表情回来禀报:
“虞候,这屋里什么都没有。”
“头儿,我这屋里也没有,连个凳子都没有。”
“我这也是没有一点东西。”
戴炎都快疯了,他脑子里在回忆之前的一幕幕,皇城司是第一时间围住了陈家,保证连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这五六天来,陈家人除了那对父子外,其他无一人外出,也无一个进入,更别提什么连夜搬家的事情发生了。
刚刚陈家人被勒令离开宅子时,他可是瞧仔细了,你要说身上夹带一些银票房契的还有可能,但你说人家把东西全搬走了,连张床都没留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戴炎活了三十多年,眼睛还没花呢。
那这主屋里的东西都去哪了?就算你有秘道,你也不可能把家具带走吧?
他还真不信了,咬牙切齿地骂道:
“他娘的,都把地砖给我撬了,看看地下是不是存在什么秘道,谁能告诉我,这他娘是怎么回事啊?”
噩耗还没有结束,去其他院里抄钱的亲军们也纷纷惊恐的跑了过来。
“头儿,我那院里什么东西都没有。”
“是啊,我那院里也一根毛都没看到,就剩下个屋子。”
“什么,看来不是我一人如此,我去抄的院里,就剩下几件晾晒的衣物,其他房中啥都没有。”
“嗨,你们怎么回事?我那院里东西都在,已经给查封了。”
说这话的,是去查封陈锦树还有陈不惧院的,这两个院子所有东西都在,全都没有被带走。
陈不二可真是一点忙都没帮,反正损失都是三房的,管他毛事啊。
戴炎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了,这样的“战利品”要是上报上去,说陈家只剩下七八箱金银,你猜宫中的娘娘会不会信?
娘娘要是不信,对皇城司产生怀疑,那大伙儿可都得吃挂落,谁也跑不了。
“快,快去把陈家人拦住!”
老太太还在进行爱国主义教育呢,就看到大批皇城司的亲卫军一涌而出,将陈家人团团包围了起来。
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女眷们全都吓哭了,连男人们都一个个脸色惨白。
陈不二和陈锦柏大概猜到是什么事情,两人心里有底,反正你捉贼也得捉脏吧?现在陈家人都在,不怕你搜。
戴炎大步从陈家老宅走了出来,看着大街上的陈家人,再看看他们几乎都是空着手的样子,脑子里就是一阵眩晕。
心里明白,东西不在陈家人手上。
他还不死心,又围着陈家人上上下下看了个仔细,就差抖开几个女眷的包袱再检查一次了。
然后发出一声凄惨的哀嚎:“你们陈家的东西都去哪啦~~~~~~”
第138章 茫茫汴梁要去哪
戴炎还算是有底线,没有在大街上,当着围观人群的面,让陈家男男女女上上下下脱个精光搜查。
因为他知道没意义,顶多搜出一些银票,但那些金银财宝,那些名贵药材,甚至那些雕花大床,他们总不可能藏在身上吧?
陈锦柏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连忙上前一个拱手:
“将军,我们可以走了吗?”
戴炎有气无力地挥挥手:“走吧走吧。”
陈锦柏听了,悄悄一挥手,陈不二和纸鸢马上搀扶着老太太,带头往城中走去,陈家其余人也马上跟上。
这支队伍里,老的老,小的小,一些女眷因为走得匆忙,连蒙面头纱都没戴,一个个都羞得没法见人。
陈锦松更是一路抹泪,老头知道是自己连累了全家,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
陈三爷和他儿子陈不惧就更惨了,两人这时候走在街上,跟行尸走肉一样,两眼无神,嘴里不断喃喃:
“不活啦,活不下去了。”
“我也不活啦,以后日子没法过啦。”
他们两房的银子,辛辛苦苦贪了这么多年,攒了这么多年,准备分家出去后能过上富家翁生活的全部希望,超过十万多两的金银,全部被没收了。
现在只剩下老太太给他们的一万两银票还藏在贴身的内衣里。
整整十万两银子,换到后世也可以上亿的资产,现在只剩下了十分之一,这让陈三爷父子这心里,也有一种死了算了的念头。
银子就是他们的命。
没了银子,就是要了他俩的命。
陈不欲一手扶着父亲,一手扶着兄长,心里害怕极了,
“爹,哥,别担心,我身上,我身上还有些银票,我,我全给你们,你们不要吓我啊。”
其实陈不欲的损失并不大,他不知道的是,他走后陈不二早把他院里的东西给“搬空”了,以后会找机会还他的。
这就说明什么,听人劝,吃饱饭,聪明反被聪明误。
人群里面,心里最放松的就是陈不二了,反正陈家的东西他几乎都搬空了,光是他空间里的现银就有十多万两。
其他各房有多少私房钱,他也没有统计,这以后都是要还给他们的,他也不准备清点了。
十多万两银子在,再加上陈家的秘方古籍、药材工具全部都在,到时随便找个房子买下,这景室堂又开以开张迎客了,全家的生计根本不成问题。
中医跟西医不一样。
像西医你想要开门营业,你得准备很多医疗器械,比如手术室里,你要准备很多东西吧,
什么手术台、无影灯、剪子镊子手术刀、除颤仪、呼吸机、麻醉机、心电监护,还有好多急救和常规药物等等。
再比如那些X光机、CT机、MR机等检查设备,你不光要花巨资购买设备,还要专门新建一些防辐射房间等等。
所以开个西医医院太难了,投资巨大,回报率不高,一个不好还要亏本。
中医就不一样,弄几面假锦旗挂在墙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中间再坐个老中医就可以开张了,啥检查仪器都不用,随便把个脉就能开方子治病。
所以陈不二一点都不担心家里将来的生计,实在不行,这景室山老巢还没有没收呢,大不了上山打游击去。
至于全国各地的分号有点点小困难,毕竟分号虽然名义上是受总店业务指导,有些名贵药材,比如安宫牛黄丸都是总店提供,但那毕竟是旁支们的财产了。
总店你说脸皮厚一点,要夺也能夺,总店是“嫡系”,是“大宗”,在封建社会,旁系庶出这些“小宗”是没有多少话语权的。
但陈家人都要脸,不会做出这种没品的事情,所以“景室堂”总店目前的困难,只有陈家人自己解决。
陈不二走在路上,看了看四周问道:“祖母,咱们这是要去哪呀?”
老太太一下子也茫然了,“对哦,咱们这是可以去哪呢?”
陈锦松赶紧上来说道:“娘,我这里还偷偷藏了一些银票,咱们,咱们先找个地方住下吧,这么多人呢,还有老人小孩的。”
老太太点点头:“行,那我们先去找个客栈住着吧。”
就在陈家人迷茫的时候,各路亲朋好友得到消息,也纷纷赶来了。
第一个赶来的是陆冰轮的娘家,陈不二的外公陆志校亲自赶来了,他是禁军的高层,消息更灵通些。
原本他是想帮着外孙他们逃亡太原府的,结果现在陈家人一个都跑不了,反而被抄家了,老头子一想到他那可怜的女儿和外孙,心急火燎地赶来了。
武夫,相对容易冲动一点。
陆志校从马上下来,快步走了过来,人群马上让开了一条道。
陈锦柏一家子都赶紧过来行礼,尤其是陆冰轮一看父亲在关键时刻出来给她站台,觉得这太有面子了,所以表情是又惊又喜。
陆志校虽然不是很喜欢这个女婿,但两个外孙和外孙女还是很疼爱的。
尽管陈不怒和陈柔叶都是妾室荷香生的,但荷香是陆家的生家子,是当年小姐陆冰轮的陪嫁丫鬟,所以名义上也可以算是陆志校的女儿。
“岳丈”
“父亲”
“翁翁”
陆志校拍了拍女婿的肩膀,又用力挽了挽自己的两个外孙,还摸了摸陈柔叶的头。
也没说什么,只是用实际行动宽慰了陈家二房一番,最后才快步走到了老太太面前。
“亲家,你家的事我都知道了,别灰心,官家和娘娘仁慈,保下了你们全家老小,这就是最大的君恩。这样,你们先去我家小住,咱们稍后再做打算。”
陆志校这话说得漂亮,官场老油条当然知道,路人当中肯定有皇城司的探子,他说的每一句话可能都会传到宫中。
这要是报怨宫中几句,这女人可是最记仇的,他也怕。
老太太面对这个第一时间赶来的亲家,心中充满了感激,雪中送碳往往容易让人记住。
“亲家公,陈家还是待罪之身,你还要在朝中为官,该避嫌还是要避嫌,你能赶来,老身已经感激不尽了,可不能害了你家平白无故被人指责。”
陆志校听了默然,轻叹了一口气。
第139章 掏光我的私房钱
陈家可是宫里下旨抄的家,现在宫中的态度不明,后续有没有麻烦还不一定呢,真要带回家,容易引起宫中不必要的猜忌。
陆志校是武官,但又不是莽夫,自然有心中的顾虑,
只能叹息着说道:
“可是现在你们已经无家可归了,这茫茫汴梁城能去哪呀?”
老太太却表现得很豁达:
“当年我们陈家第一代老祖来到汴梁里,孓然一身,听说身上只有二十三文钱。今天我们这些后代子孙不孝,将祖产败光了,但这决心和骨气不能败光。
亲家你看看他们,一个个都安逸惯了,早就忘了忧患意识,这老的不中用,小的不跟上,就算今天陈家不败,说不准哪天就败了。所以这次陈家落难也好,至少让他们都清醒清醒。”
老太太这么一说,陈家的男丁们一个个都羞愧难当。
尤其是陈三爷陈锦树,感觉骂败家子就是骂他一样,他瞥了一眼陈不二,心想还好,还有个同党。
陈不二却胸脯挺得直直的,丝毫没有败家子的觉悟,同样鄙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三叔。
陆志校一听,觉得也有道理,凤凰涅槃谁都懂,如果陈家经此一难能重新振作起来,将坏事变成好事,也不失为是一桩美谈。
“行,既然亲家坚持,那我也就不多劝了,不怒,不二,你们两个过来。”
陆志校朝两个外孙招了招手。
陈不怒和陈不二赶紧小跑过去,“翁翁,咋了?”
“刚刚你们祖母的话都听到了吧?翁翁觉得说得很对,陈家人都还在,希望就在,并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所以你们每一个人都振作起来。”
老年人都喜欢进行这种谆谆教导,就在陈不二敷衍着点头的时候,突然就觉得手上多了点东西。
手指一捏,是一些纸张。
陈不二看了一眼自己的外公,陆志校却当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还在喷着口水教训众人。
“好了,你们凡事多听你们祖母的,冰轮、荷香,你们也要多向你们母亲学着点,有她老人家在,你们陈家一定会重新兴旺的,好了,我走了。”
陆志校说完,不等众人回答,便坐上手下牵过来的马,头也不回地就这么跑了。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风风火火。
陈不二这才低头悄悄咪了一眼,老头给了他一张银票,壹万两银子,随时可以去金银铺兑现的那种。
嚯,果然是怕他这个大外孙吃苦,这出手真够大方的。
同时陈不二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这心中也是暖暖的,眼眶都有点湿湿的。
陆志校来得快,去得也快,一阵风似的,骑上马就走了。
陈家被抄家,陈家人无家可归的八卦新闻,瞬间就传遍了汴梁城中,当然也传到了陈家的那些亲朋友好那里。
不一会儿,跟陈家有姻亲关系的亲戚都纷纷赶来了
像陈不二大婶的娘家,南熏门严家;大嫂的娘家,城西的柳家;六嫂的娘家,宣兴堂杜家等等,要么是亲家亲自出马,或者派出了家中的长辈,纷纷前来慰问。
老太太都是一一谢过,但都拒绝了亲家们的好意。
于是各自小辈的手里又多了一些银票,各家都有小心思,这陈家要是散了,自己家的女儿女婿总是要接走的,不能让他们吃苦。
当然也有很多亲家,要么路远来不及赶到,要么还没有得到消息,当然也有明明知情,却明哲保身,假装不知道的。
老太太嘴上不说,心里可都给他们写着小本本呢。
街上乱糟糟的,陈家虽然被抄了家,但还是有一批批“慰问团”过来,这好歹也让陈家人的心情都平复了很多。
陈锦柏做为“家主”,这时候该拿主意了:“娘,要不我们先去找个地方暂时住下吧。”
老太太也有点累了,便点点头答应了一句。
宜秋门大街这边,没有这么大的旅馆可以供陈家一百多口人,于是陈家人密密麻麻向崇明门的尉氏客栈走去。
刚走了没见步,就听到潘文龙远远在喊了:“柏哥,柏哥儿。”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少年郎,也一起在喊:“七哥儿,七哥儿~~”
陈不二定睛一看,乐了,原来是老爹和自己的几个死党赶来了。
潘文龙胖胖的身躯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先对着老太太行了一个礼:“婶婶。”
老太太也微笑着点了点头:“原来是文龙啊,难为你赶过来了,老身替陈家谢过了。”
潘文龙一看老太太要行礼,赶紧跳到了一边:
“使不得使不得,我小时候常在陈家玩耍,婶婶待我如儿子一般,我心里都记着呢,唉,就是陈家这多灾多难啊,真是……”
陈不二突然想接一句,未来老丈人要不要提个词?来句“多难兴邦”?
“对了,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陈锦柏苦笑着打趣道:“能去哪?咱们现在没家了,只能去住客栈了,这净身出户,比你的口袋还精光呢。”
潘文龙老婆管得紧,口袋里几乎没有零花钱,这是圈子里有名的事情,以前大家还经常“取笑”他。
结果这次潘文龙雄起了,一把拉过陈锦柏,左看右看,然后迅速将几张银票塞到了这个老伙伴手里。
“知道你现在没钱了,怎么样,关键时刻还得靠我吧,这是我存了整整十年的银子,一分一厘都是从牙齿缝里省出来的,整整二千两,你可别嫌少,你这一家人吃喝拉撒可得花不少钱呐。”
潘文龙说完这话,肉眼可见,那表情跟牙疼是一模一样的,可见他下定了多么大的决心。
陈锦柏拿着这几张银票,心中这个感动啊,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他太知道自己这位老伙伴的钱来得多么不易了,便紧紧拉住了对方的手:
“好兄弟,谢谢啦,这银子你拿回去吧,其实我偷偷还藏了一些,没事的。”
潘文龙一听就急了:
“你就算藏能藏多少?你瞧瞧你们这一百多口人,每天光是住店、吃饭得花多少银子呀,拿着吧,别客气。等哪天你们景室堂重新发达了你再还我,记得要利息啊。”
陈锦柏也不废话,一把将银票塞进了衣服里:“好,等我们景室堂重新发达,哥哥我天天带你去吃丰乐楼!”
第140章 商量是聚还是散
潘明光、朱力臣、杜宗哲三人也将陈不二团团围住了。
四个人头对头围成了一圈,然后他们三人连忙将自己手里的碎银子都一股脑儿的塞给了陈不二。
“七哥儿,别嫌少,这可是我在家里翻箱捣柜才找出来的。”
“就是,你也知道我每月都是月光,这碎银子我是问我弟弟借的,别客气,拿着。”
“妹夫,上次我妹妹给了你一千两,哥哥没这么多钱,这是我从我内人那里偷来的十两银子,你赶紧收起来。”
陈不二拿着手里的一把碎银子,里面甚至还有两吊铜钱,这嘴角就直抽抽。
别人来慰问,出手都是上万,上千两银子的,只有这三个死党给的是几两几两的碎银子,连铜板都掏出来了。
但陈不二知道,这些碎银子里面的情谊,可远远比那几千几万两银子要来得深。
因为这些钱,是他们三个死党的全部,他们把自己可以找到的所有钱都给了他这个小伙伴。
陈不二再想想自己袖子里的一万两银票,再想想空间医院里还有十多万两现银,再拿着这些碎银子,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愧疚。
但他没有推脱,这时候不收这银子,那就是看不起他的兄弟们,让别人误会他嫌钱少。
“成,这些银子我收了,咱们兄弟就不说什么客套话了,以后我陈不二吃香的,绝对不忘给哥几个喝辣的。”
潘明光他们看到陈不二爽快把钱收了,心里也是高兴,觉得自己也帮上了一点小忙。
少年心性嘛,哪有什么愁的?四个人马上就嘻嘻哈哈成了一团。
这让陈不喜几人看了特别羡慕,至少他们哥几个都没有朋友来慰问,显得自己做人特别失败。
陈家这次落难,也就像一面“照妖镜”,关键时刻能看出,谁是真朋友,谁是假朋友了。
当天晚上,陈家一百多口人都住在了尉氏客栈里。
尉氏客栈属于“行脚店”,行脚店,就跟后世的快捷酒店差不多,平时都是给南来北往的行脚商,或者穷书生们居住的,条件那是相当一般,甚至有点简陋。
不过胜在房间多,价格便宜,可以安顿陈家所有人,否则这一家人今晚都要露宿街头了。
其实陈家现在也不至于落魄到要住“脚店”这种下等宾馆,但刚抄了家就去住五星级大酒店,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宫里,陈家有钱,你没抄完吗?
这就是找死了。
所以陈家哪怕要装,也得装一段时间的穷困潦倒。
老太太的房间里,纸鸢退了出去,房中就剩下陈家的十位男丁,以及他们的九位“伴当”,在陈家,“伴当”几乎就是半个主人,地位崇高。
为什么伴当只有九位,因为陈不二的伴当胖子和瘦子带着人围着房间,主要负责安保工作,省得被人窃听了。
今天这个家庭会议,可是要决定陈家未来的走向了。
大难临头各自飞,这是每一个大家族都会经历的事情,就像今天的陈家,坐在这房中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就像“家主”陈锦柏当然是希望一家人团结一心,重振陈家景室堂的名声,甚至赎回陈家老宅和医馆。
但老三陈锦树就未必有这个决心了,虽然白天跪在宜伙门大街上发誓他也有份,但心里怎么样的,只有他清楚。
同样,陈不二他们七兄弟。
老大陈不喜、老三陈不怒的想法,也是要全家人一起努力,重新打出景室堂的招牌。
但老四陈不惧的眼球子则在乱转了,在他看来,陈家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了,这艘大船要沉了,那还不如自己早早上岸最重要。
至于老二陈不爱、老五陈不哀、老二陈不欲则是随便的态度,其实这就是没态度。
至于陈老七,大家也都忽略了他,一个毛都没长齐,还没有成亲的小屁孩,有什么话语权?
老太太坐在正中间,看着眼前的众人,平静地说道:
“陈家遭受了这种无妄之灾,怪不得老大,要怪只能怪我们陈家运气不好,伴君如伴虎,帝王家能给我们带来若大的名声,但一转眼,也成了我家最大的祸端。
如今看来,宫中还算留了一手,没有对我们家赶尽杀绝,锦柏和不二这次是立了功的,如果没有你们父子,老大出狱难了,咱们景室堂恐怕已经人头滚滚了。
过去的事情就算过去了,我们还是要朝前看的,如果摆在我们陈家的就两条路,一条是聚,一条是散,到底是聚还是散,我看你们自己的意见。
但我丑话说在前头,无论是聚,还是散,最终的目的都是要重振景室堂,你们要是做不到这一点,将来有什么面目去见列祖列宗,就算我到了地下,将来也不会认你们这些不孝子孙。”
老太太这话说得掷地有声,让陈家所有男丁心里都是一紧。
陈锦柏小心翼翼地问道:“母亲,这聚和散,怎么个说法?”
“聚,就是我们全家人还是赖在这汴梁城不走了,别人要看我们笑话,各大医馆乐见少了一个对手,但我们就是不能如了他们的意,就是要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
明儿我自会出门去筹银子,咱们在这汴梁城中寻一处小院安置了一家子,再去街上找个商铺,小点就小点,你们每人都坐诊,重新将景室堂开出来,一点点积累,重新夺回这五大医馆的名头。”
老太太这话说得大伙儿热血澎湃,一个个纷纷点头,这个“聚”看起来相当有前途,似乎也是最可行的重振家门方法。
“但我丑话说在前头,现在咱们家里几乎是一穷二白了,就算我去筹来银子,到时也是要你们还的,加上咱们一百多口人的吃穿用度,还有景室山那一大帮子工人。
可以预见,在好多年里面,我们这日子肯定过得会比较苦,以前那大富大贵的生活就不要想了,如果一代人能恢复那是奇迹了,恐怕要苦两代人,直到‘如’字辈才能享福了,你们可想好了?”
第141章 三房都想要秘方
老太太并不知道自己的小孙子已经将家中的财产都转移出来了,这事只有陈锦柏和陈不二知道,是绝密,不可能透露出来。
但这钱什么时候拿出来,这对父子也没讨论过,眼前也不是好时机,皇城司的人肯定都盯着。
所以老太太看来,现在大伙儿可能还有点银票私藏着,但要各房媳妇交出来恐怕也是千难万难的,很多都是嫁妆钱,陈家也不能说拿走就拿走的。
那么她就只能舍了老脸,去老关系那里借钱。
陈家一百多口人,外加景室山还有好多药田和作坊,那里的工人也得养活,每年的开销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另外,陈家如果要赖在汴梁不走,那就得买房租房,光是一百多号人的房子那得多大?
此外还要开医馆,这医馆加药铺,合起来没有一个规模较大的店铺根本就容不下。
可这汴梁城的房价,哪里是说买就买得起的?这时代平均房价是远远高于后世的北上广深的。
按陈家人这个规模和预算,你没有十万两银子根本就拿不下来,这还是按最少了算的。
再说了,就算买到了住宅和商铺,你各家各房都要购置家具日用品,现在连衣裳都没带出来。
另外医馆如果重新开业,家具好说,药材可得重新购置,这又是一大笔钱。
所以不说老太太借不借得到这么一笔巨款,就算借到了,你慢慢还钱得还到什么时候?
现在的陈家,可不是以前的陈家了,经过这么一次打击,陈家医馆的名誉能恢复多少?还有多少汴梁人信任陈家的医术?这都是个问题。
也直接影响到医馆的收入。
于是老太太才说,要重振陈家,需要苦两代人。
一边要还巨额债务,一边要重新恢复景室堂的规模,要重新赎回老宅子,一来一回,没有五十万两银子根本拿不下来。
光是陈家老宅和景室堂医馆,就价值不菲,现在可都是宫中的财产了,陈家要赎回,没有真金白银是不可能拿到的。
大伙儿听到这么一算账,每个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五、六十万两银子的巨额债务绝对可以让人压得喘不过气来,这就相当于屋内每个人,起码要背上五万两以上的债务。
怪怪,这个数字如果是鼎盛时期的景室堂,接了就接了,可现在一穷二白的,没底气了呀。
陈锦树第一个给吓倒了,他这白天刚损失了十万两银子,现在让他们三房背上十五万两银子的“可能债务”,那他绝对不干了。
他是三房,眼前老太太活着,他好歹算是“嫡系”。
可万一下一代家主不是他儿子,那三房就属于“旁系”,旁系本来就没资格继承景室堂,现在却要担上这笔可能的债务,这就亏大了。
所以陈锦树和陈不惧父子心里,这时候已经萌生退意。
“娘,那散,又是怎么个散法?”
陈三爷这话一出,屋内的众人都看着他,眼神复杂。
老太太也瞥了一眼这个不成气的小儿子,轻叹一声说道:
“这散也很简单,就按我们之前约定的,咱们陈家就此退出汴梁城,先去各地发展,老大去成都府,老二去太原府,老三你就去临安府。
当然那个承诺还是有效,只要你们三房,或者七个孙子里面,谁能将景室堂发扬光大,到时谁第一个重回汴梁,重新打出咱们景室堂的大名,谁就是下一代家主。”
老太太这是准备农村包围城市了,先去大周各地分散发展,暂时可以逃避京城的祸端。等以后谁有这实力了,再杀回汴梁。
就相当于约定了,谁第一个打进咸阳,谁就称王,机会各房都有。
陈锦树一拍大腿:
“我觉得还是这个主意好,咱们待在汴梁,谁知道宫里后面还会有什么突发奇想呢,所以咱们都离得远远的,不就可以平安无事了嘛。
至于说不喜他们七个孩子,谁有这能力将来重振咱们景室堂,这就看各房自己的造化了,这样咱们不用背负什么债务,还能够南北发展,遥相呼应,我觉得这个方子好。”
陈锦柏皱了皱眉头说道:
“但这样同样有一个风险,咱们家的实力相当于是一分为三了,万一不是百花开放,而是个个被击破,那咱们景室堂连外地都难以站稳脚根,更别提重回汴梁了。”
陈锦松听了一声不吭,他现在自认为是罪人,家主又是二弟,所以不怎么敢发言。
“二哥,要不这样,你把安宫牛黄丸的方子交出来,大家手上都有一份,这样咱们去外地发展不是更有底气了嘛,也不怕被当地大夫给一脚踩死不是?”
陈不惧眼睛一亮。
大家一听,再一次把目光聚集在了陈三爷身上,这位爷这下是图穷匕现了。
终于明白了,这位爷选择了“散”,他还要家中只有嫡系“家主”才有资格掌握的最高秘方。
陈锦松和陈锦柏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了。
老太太怕这三兄弟吵起来,连忙轻拍了一下桌子:
“胡闹,老三,安宫牛黄丸只有家主才能掌握,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这方子你大哥二哥知道,但他俩可都没有传给不喜他们下一代,严格遵守着祖宗的承诺。
你要这安宫牛黄丸的方子也不是不可以,那就等不惧,不欲兄弟谁当上了家主就可以,行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想散是吧,分家契书早就写好,你要散就散了吧。”
陈锦树也就这么一说,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嘛。
现在老太太都同意他“分家”了,那他的目的就达到了,尽管他现在只有一万两银子了,但这笔钱去外地发展也足够了。
至少不用背负家族的债务了。
“也对,咱们可是连分家书都写好了,那成,剩下就是老大老二的事情了,娘,那我还是按原计划前往临安府吧,保证将咱们景室堂发挥光大。”
陈不欲一听就急了,“爹,你咋说分家就分家呢?咱们陈家一股气散了,以后就难恢复了。”
陈锦树眼睛一瞪:“你懂什么?在汴梁你跟你哥永远没机会当家主,出了汴梁,机会人人均等。”
第142章 意料之外的分家
从三房的角度来讲,分家对他们来说的确是最有利的文案。
不分家,大家的确是集中力量好办事,但到时便宜的是大房或二房,根本没三房什么事情。
所以他们不如趁着现在有机会,拍拍屁股走人不带走一文钱债务,反而能带走老太太的承诺,谁能第一个重回汴梁打响景室堂的大名,谁就当家主。
陈不惧自然是极力支持,而三房的三个“伴当”是不参与意见的,哪怕他们心里跟明镜似的,也不会说什么。
剩下反对的陈不欲也翻不起什么浪花了,再说下去,按陈锦树的脾气,估计当场还要来一次三房小分家了。
老太太也不好多说什么。
手心手背都是肉,小儿子,那也是亲生的,既然他不愿共患难,那就放他们一家走吧。
“行吧,老三,你们去临安,那就一切保重了,我老了,希望你们有空多来瞧瞧我这老婆子就行了。”
这话一出,屋里众人都是一阵忧伤。
陈锦树心里也难受,连忙跪倒在地:“娘你放心,江南好风光,等儿子站稳了脚跟,就来接你去享福。”
说完,带着两个儿子就出了房门,不打算再参与接下来的“家庭会议”了。
陈锦树陈不惧父子还好,陈不欲是擦着眼泪走出的房门,他跟陈不二一样,都属于没有话语权的人。
这屋里一下子少了六个人,屋内的气氛开始有点压抑了。
老太太又看向了两个儿子问道:“老大,老二,你们是个什么想法?是准备分家各自发展,还是继续合股发展?”
陈锦柏大声说道:
“儿子的意思,是跟大哥一起继续在汴梁城中发展,另外今天我也当着母亲的面,想正式将家主之位还给大哥,毕竟景室堂历来都是长房当家,现在大哥回来了,理应接过去这担子。”
陈锦松一听连连摆手:
“二弟,不可不可,是我害得现在陈家到了这副田地,我还有什么资格,什么颜面再当家主?你,你这不是打我的脸吗?这家主,就应该你来当。”
“大哥,国不可有二主,小家也一样,以前你不在家中,我无奈只能当这个家。现在你回来了,我再当这个家主,让家里人怎么看我?将来到底听谁的指挥?再说了,我也累了,这重担交给你,我也好消闲清闲。”
陈锦柏说的是真心话,他真的不想当这个什么家主的,尤其是这两年来,他真的感觉是心力憔悴,头发都白了不少。
别人都以为当上家主是多么风光的事情,但就没想想,风光背后那是要负起责任来的。
陈二爷本来就不是那种中规中矩的人,年轻时也是汴梁城中的一害,后来为了家族利益不得不担负起这个责任,这绝不是他的初衷。
屋里其他人也看得傻掉了,这老三为了当上家主,费尽心机,甚至不惜分家也要取得这个机会。
结果这老大老二却为谁当家主推来推去,这可真是太讽刺了。
陈锦柏的真心诚意,在陈锦松看来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他在宫中待得时间长,太医院也不是一片和谐,没有一番斗争他怎么可能脱颖而出当上医丞?
所以他用官场的思维去想自己的二弟,就觉得二弟这是在“以退为进”,是将了他一军,提前要将“家主”名份定下来,免得将来大房来争。
毕竟人都是有私心的,难道老二就不想将“家主”之位传给他的两个儿子?不想将安宫牛黄丸秘方留在二房?
但陈锦松又是一个有点底线的人,现在他已经害得陈家败亡,怎么能再恬不知耻重当家主?那让外人怎么看他?
二弟越是客气,在他看来,就越是“逼宫”。
又羞又愧,又有点小小恼火的陈锦松,一咬牙,突然对着老太太就跪下了:
“娘,儿子得罪了宫中,已经没办法在汴梁待下去了,万一哪天宫中翻老账,唯恐再给咱们陈家招祸,既然三弟已经分家了,那我……”
陈锦松咬了咬牙:“那我也要分家!”
这话一出,屋内众人皆惊,陈不喜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爹,你怎么也……”
就连陈不爱的眼睛都充满了诧异,冷漠的脸上是一脸地不可思议。
原本所有人都认为,就算三房要分家,但做为长房肯定是不赞同分家的,应该让长房二房齐心协力,在这汴梁城中重新打出景室堂的名气来。
想不到,这个浓眉大眼的长子,居然也说要分家。
老太太多么精明的人一个人,在惊讶过后,马上就明白了这个大儿子的难处。
如果不分家,大房二房谁说了算?
大儿子不管有心还是无意,毕竟这次祸端是因他而起,这个责任是跑不了的。
二儿子为了维持陈家,维持景室堂,这些年来的辛苦操劳,老太太是看在眼里的,现在突然一个“罪人”回来了,然后“家主”之位反而要拱手相让给别人。
谁心甘?
哪怕现在暂时心甘情愿,但万一哪天不愿意了呢?那就可能发生兄弟相争,祸起萧墙了。
到时陈家家宅不宁,别说什么重振景室堂了,恐怕内耗不断的陈家,反而会加速灭亡,这种教训,历朝历代都已经很多了。
如果发生在皇室,那就是战乱不断,国力迅速消耗一空了,像什么西汉的八王之乱,西晋的七国之祸,不都是兄弟为了争那个位置嘛。
陈锦柏一听,整个人都傻了。
他有点反应不过来,为什么他最信任的大哥,这个景室堂医术最高明的大夫,居然也说要分家?
为什么?
然后就是无尽的懊恼和失望。
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了。
陈不二看到大伯和父亲怎么说着说着就有点闹僵了,就怕殃及他这条小池鱼,于是赶紧缩了缩脖子,往角落躲了躲。
他对分家不分家无所谓,也对谁当家主都不感兴趣,但他还是希望家里能太太平平的,大家凭着医术过个小日子,到时再娶几个小老婆,日子多美啊。
第143章 家主名份要定下
陈家近期发生那么多事情,每个人的心情都不好,人在情绪激动的前提下就很容易产生“误判”。
陈锦柏的沉默,其实是一种无声的抗议。
但这在老大陈锦松看来,这似乎就是一种对他老大回来“争夺家主”的不满,嘴上说不要当,心里却巴不得赶紧分家。
其实分家只是对“景室堂”不利,但对大房来说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毕竟陈锦松自认为自己的医术在大周朝是最顶尖的,而且安宫牛黄丸的秘方他也有,药丸他也会制。
他可以遵守家族规定不透露给下一代,但他完全可以自己制药后再卖呀,有了这只名药在手,就相当于他也有了“杀手锏”。
就算分家又如何?就算去了外地也无所谓,他还是可以带着全家,迅速打响自己的名声。
关键不在汴梁,也不会引起宫中的注意,这样反而更能平安了。
所以陈锦松的想法都对:分家、去外地、不跟二弟争家主。
另外他还有点小心思,大房去了外地,哪怕成了小宗,那也是独立的“小宗”,或许哪天二房不行了,大房又可以成为了“大宗”呢?
老太太看了看大儿子,又看了看二儿子,再从屋内众中脸上扫过。
大孙子的焦虑、二孙子的冷淡、三孙子的不愤、五孙子的无措,还有就是小孙子缩在阴影里一动不动。
不禁苦笑了一翻。
再争下去,就要伤和气了,她必须要有一个决断了。
“老大,分家是你提出来的,那今天这名份就定下了,老二还是景室堂的家主,是陈家的大宗,你分家后只能算是小宗,你可愿意?”
“娘,我,我知道了。”
“娘再告诉你,之前约定逃难之时,景室山玉皇顶上的景室观中,祖宗留下的秘方副本,以及应急的钱财,原本都是给你们大房的。但现在你主动提出分家,这景室山的一切都要由家主继承,与你无关了。”
陈锦柏做为长子长孙,怎么会不知道玉皇顶上“景室观”里面,收藏有陈家最机密的东西,甚至还有一万两金子。
但这些东西历来都是“家主”继承,他既然选择去外地当“小宗”,那这些财富也与他无关了。
有心疼,有不甘,但也只能强压住了。
“娘,儿子明白,景室山的一切,都是家主才能拥有,儿子没有觊觎之心。”
老太太点了点头问道:“你知道就好,另外,你三弟去了临安府,你准备去哪里?”
陈锦松想也不想说道:“娘之前的安排很好,我们就去成都府。”
成都府历来有天府之国的美名,人杰地灵,战乱较少,百姓生活较为富裕,医馆开起来生意不会差。关键是成都府远离汴梁,不会引起宫中的注意。
天高皇帝远嘛。
嘱咐完一切,老太太突然像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一般,整个人精气神都不在了,有点悲凉得问道:
“最后,我这个老太婆,你们谁要?”
这话一出,那份量可就大了,在古代这种以孝治天下的时代,不赡养父母,几乎可以当死罪来定。
陈锦松和陈锦柏齐齐跪下,吓得几个孙子也跪成了一团。
“母亲,你自然是跟我们去成都府。”
“娘,既然硬要我做家主,那你当然是跟随我们留在汴梁,成都府此去几千里,你这身体哪里吃得消?”
“祖母,我大周朝历来是大房养老,我父亲是长子,我是长子长孙,理应有我们承担。”
“母亲……”
“娘……”
哗啦啦,这屋子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大家都要急着赡养老太太。
其实从这个细节也可以看出,如果大房不走,老大与老二之间的争夺,其实慢慢就会暴露出来了。
陈不二一听就火了,大喊一声:“祖母当然是留在汴梁了,你们谁都不要管,归我养。”
开什么玩笑,这汴梁到成都,这几千里地,在古代这种交通环境下,真的会死人的。
尤其是蜀道难,难如上青天,这年头又没飞机高铁,哪怕有钱人出行也就是马车。
可那什么陈仓道、褒斜道、骆谷道、子午道的,哪一条道都不是好路,很多路段都需要下车走路,马车都难过。
当年唐玄宗逃到成都去时,那也是自己乖乖走路的。
现在大房让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走路去成都?开什么国际玩笑?陈不二第一个不答应!
老太太看到大房二房争成了一团,心里还是蛮欣慰的,至少她不是没人要。
但陈家在她手上分的家散的伙,一想到这个,老太太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但她要强了一辈子,也不会轻易在子孙面前表现出来。
屋里的人当中,就数陈不二喉咙最响。
他什么都可以不争,但这奶奶是一定要争一下的,大房要是真做得过份,他空间医院里的财产可一分都不还给他们了。
看着唾沫横飞的小孙子,老太太这个心情也渐渐好转了,心中的倾向性也出来了,毕竟这么多孙子里,她也就只跟小孙子最亲。
最后讨论的结果,老太太跟二房一起留在汴梁。
家也分好了,人也走光了,老太太望着刚刚还高朋满座的房间,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了,也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这时候房门吱呀一下子打开了。
老太太连忙擦了擦眼泪,“纸鸢啊,你也早点睡吧,其他都还好,就是这枕头太软了,唉,以后要睡不好喽。”
老太太的有颈椎病和肩周炎,所以平时用的都是自制的药枕,这是她多年的习惯,这次被抄了家,就带了几件贴身小衣,其他啥也没带,所以她有点发愁。
大户人家的习惯,一时也不可能改变。
结果老太太突然看到自己最心爱的“五叶枕”出现在了她的床上,她惊喜地一回头,看到了小孙子的笑脸。
“怎么样,还是孙儿想着祖母吧?人家都偷偷藏着银票房契的,就孙儿藏了祖母的枕头。”
老太太这个开心啊,一把抱住了陈不二,“好好好,果然祖母没有白疼你,将来祖母能不能享福,可全靠你了。”
“那是,跟着孙儿,保证让你每天吃香的喝辣的,燕窝鱼翅当漱口水。”
“哈哈,就数你最会吹牛,你个吹牛大王。”
黑夜里,这祖孙俩笑得很开心……
第144章 月黑风高好搞事
陈不二一直等老太太睡熟以后,才悄悄出了房间,走之前,还捏了捏纸鸢的小脸蛋,黑夜里嘛,胆子都大一点。
纸鸢对留在汴梁,留在这位七少爷的身边还是挺开心的。
如果老太太真的去了成都,与汴梁远隔千里,两人几乎没有再见之时,等待纸鸢的结局,一般就是嫁给大房的三个少爷之一做妾室。
大房那三位公子,说实话纸鸢还真看不上眼,再说了,年龄相差也大,有代沟了。
现在留在汴梁,继续跟二房一起生活,那么将来成七少爷妾室的可能性就无限大了,这也是刚刚陈不二捏她的脸,她没恼的原因所在。
“照顾好祖母,别担心,你少爷我银子有得是,不会让你们受苦的,明天开始我就去找房子。”
“嗯,我相信少爷,少爷加油。”
纸鸢坚定地点点头,看得陈不二心里乐呵呵的,挥了挥手,下楼去了自己房间。
纸鸢站在门口,看着陈不二离去,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刚刚被他摸了一把,现在脸还烫烫的。
陈不二回到房间后,胖子、瘦子、黄壹都已经等着了。
“少爷,我们现在走吗?”
陈不二抬起手看了看手表,这时候差不多是晚上11点,正是汴梁城中夜市最热闹的时候。
“走吧,黄壹,你带着兄弟们好好守卫。”
“好的少爷,有事你发信号弹,我们马上会来支援。”
今晚,陈家的大房二房三房的人肯定都难以入睡,都在盘算着分家后的打牌。
陈不二对分家没兴趣,反正陈家的财产都在他的空间医院里了。
分?分他奶奶个腿。
像大伯、三叔都这样只顾自己小家的利益,眼中没有多少家族利益的行为,陈不二相当鄙视,关键时刻,还是他老爹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所以陈不二也不准备将空间医院里的财产还给大房三房了。
尤其是大房,四个院子的东西可都在他那儿呢,真要找找,估计这金银珠宝弄个十几万两是没有问题的。
大房这么多年的医馆的分红,当了这么多太医的工资津贴,以及皇家的赏赐,那油水都是很足的。
“景室堂”之前发生经济危机,危的是公家,他们各房私人可都不差钱。
哪怕像陆冰轮之前准备逃难前,那么紧急的情况下,还给他准备了八万两银子,要这是将手上的田产房产都卖了,弄个几十万两银子出来都是小意思。
陈不二原本是给各房保管的,现在是彻底准备“贪”了这笔钱,他们不仁,就不要怪他不义了,重振“景室堂”可要不少钱呢。
不过今晚陈不二摸黑出去,可不是为了拦路抢钱去的,他有两桩大事要办。
第一桩事情,当然是要将宜秋门大街上,医馆的“招牌”去偷回来。
这招牌可是陈家第一代老祖亲自书写的,挂在医馆门口,风里来雨里去已经一百多年了,这可是陈家的精神图腾,绝对不能丢。
古人对于“招牌”看得那是非常重,将这看成是脸面,谁要是“砸了招牌”,往往代表这个人不要脸,没有信用了。
白天陈家被赶出来,陈不二没机会动手,这不是晚上了嘛,他要第一时间去偷来。万一去晚了,哪天被人砸了,或当火烧了,哭都没地方哭去。
陈不二虽然可以称得上是“神偷”,但他偷东西也有一个局限,不是要离要被偷的东西在两三米的范围内。
“景室堂”匾额高高挂在医院大门口,离地面起码有5米高,陈不二够不着,怎么办?
他也有准备,一个扶梯已经收在了空间里。
这要是瘦子他们,一个飞檐走壁就跳到梁上,但陈不二也不会武功呀,只能用这种傻办法。
不过这些东西最后都没用上,陈家老宅几乎都空了,医馆里也没啥值钱的东西,于是当天下午皇城司的亲军就撤退了,医馆门口就留了两个士兵站岗。
陈不二一人给了十两银子,很顺利就摘了“招牌”,整个过程顺利得一塌糊涂。
对这两个守夜的亲军来说,招牌又不值钱,一人还能白落下十两银子的外快,何乐而不为?
陈不二将招牌收到空间医院后,三个人尽挑人少的地方往皇城走去。
是的,陈不二咽不下这口气,NND的,治好了狗皇帝的命,你不付医药费也算了,还抄了自己家?这到哪说理去?
既然没地方说理,那陈不二也要给他们一点教训。
大周的皇宫位于内城的中间,皇宫的东面和南面紧领闹市区,在这里搞事情非常不容易。而北面靠近宫墙的地方是亲卫军的驻扎地,也很危险。
但皇宫的西面是相对较冷清的西城,尤其是晚上没有夜市,就显得相当冷清。
陈不二在胖子和瘦子的帮助下,吭哧吭哧爬进了城西送子庙的院子里,抬头望去,高大的宫城墙仿佛就在眼前一样,直线距离差不多400米。
“少爷,这里怎么样?”
陈不二看着黑夜中的宫城墙点点头,“地方够近,观察过驻军,以及撤退路线了吗?”
“观察过了,这西面城墙上,两边角楼主有亲卫军值守,西华门上面有一个岗亭,另外每隔一刻钟就有一个十人队巡逻过来。送子庙旁边全部都是小巷子,钻进去谁也找不到。”
到底是斥候出身,观察得很仔细。
陈不二快速从空间医院里拿出三挺迫击炮,还是最新型的120mm迫击炮,射程最远可以达到8000米,打个皇宫错错有余了。
是的,陈不二决定“炮轰皇宫”,给狗皇帝和狗皇后一个教训,这世上不是没有人能治得了他们。
等陈不二调整好角度,对准了皇宫,至于落在了哪个宫殿,这就随机抽取了,谁要是被炸死了就不要怨政府,要怪就怪自己命不好。
“准备好了吗?我数到三,一起装弹,一,二,三,放!”
三个炮管,呯呯呯发出三个炮声,随着一阵火光,陈不二将迫击炮往空间里一藏,轻喊一声:
“跑!”
不等炮声弹响,三个人快速翻出院子,往小巷子里一钻就跑了。
第145章 半夜炮轰皇宫城
皇宫,福宁殿内。
官家和杨皇后这时候已经入睡了。
当今官家是个闷葫芦,一点兴趣爱好也没有,天一黑,也不说去吃个夜宵,或者来个果体派对,一般都是早早就睡了。
杨皇后的生活则规律一些,晚饭后都会在宫中散会儿步,再看会儿书,一直到二更鼓敲响后才洗漱睡觉。
反正老年人也没啥sex生活了。
皇宫内的亲卫军还在警惕地拱卫着皇城,值夜的太监宫女们都已经在打着磕睡了。
突然,宫里四面八方响起了三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轰,轰,轰~~~仿佛惊雷落地一般。
杨皇后第一时间眼睛一睁,厉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外面的小太监小宫女们都快吓得面无人色了,声音颤抖着回道:“回娘娘,不,不知,像是惊雷,可外面也没闪电下雨。”
这时候,外面的亲卫军已经吹响了警哨,不是一人在吹,皇城的东南西北都有警哨声。
气氛一下子就紧张了。
这时候殿外有个亲卫军小统领喊道:“请官家和娘娘待在殿中不要出来,现在各殿宫门都已经紧闭,臣等誓死守卫,绝不后退。”
杨皇后扒上衣服急匆匆想往外走,突然床上的官家在惊呼了:“皇后,皇后!”
杨皇后赶紧跑回帐内,“官家,我在,我在,别怕。”
“宫里发生了什么事?刚刚是不是打雷了?怎么外面如此喧哗?”
“我也不知道何事,官家安心,臣妾去外面看看。”
“好,别走太远。”
杨皇后安抚好官家后,走出了福宁殿外,站在月台上,惊讶地发现,皇宫内此时有好几个宫殿都是火光四起,甚至有一个起火的宫殿离福宁殿不远。
亲卫军们救火的呼喊声、警哨声,中间夹杂着一些太监的尖叫声,到处都是乱轰轰的。
“小李子,外面,外面发生了何事?”
太监小李子是今晚的值夜,早就吓傻了,听到皇后问话赶紧跪下来回道:
“娘娘,具体什么事我也不知,我刚刚先听到了三声巨大的雷声,然后不一会儿就看到了宫里面有好几处火光四起,然后亲卫军第一时间封锁了宫门。”
这时候一个亲卫军匆匆跑过来:
“回娘娘,刚刚门外有报,说集英殿、文德殿、天章阁不知道什么原因,忽然发生了剧烈爆炸,随后火势蔓延,已经有人在救了。”
天章阁离福宁殿并不远,相当于是皇家图书馆一样的存在,里面有大量书籍,加上本身就是木建筑,一点就着,火光冲天,连福宁殿都照得通亮。
杨皇后心中大惊,这无缘无故的,这三个宫殿怎么会发生爆炸?还引起了大火?
这古人可是最信鬼神之说的,儒家不是讲究一个天人感应嘛,宫里面发生了火灾或者雷击,一般就是你皇帝犯了什么错,才会引起上天的告诫和惩罚。
这一夜连着三声“疑似惊雷”,接着就是三场大火,是官家,或者她这个皇后做错了什么吗?
杨皇后疑神疑鬼的,只好双手合十,请求上苍保佑。
此时宫里面已经彻底乱成了一团。
始作俑者,陈不二他们三人左转右转,终于远离了宫城。
刚刚哪怕听到了炮弹落地时猛烈的爆炸声,他们也没有停,反而加速逃离了西城,这要是被抓到,或者被人怀疑,那都是要被咔嚓的。
等跑到了足够安全的距离,三人回头看到远处皇宫内的火光,都是哈哈大笑不止。
“少爷,怎么样,心里舒服一点了吧?”
“嗯,爽快多了,老子不好过,这狗皇帝也别想好过,等以后有机会了,再给他来几发。”
“那崔丞相和成国公那边……”
陈不二没好看地打了一下胖子的头:“这一晚上三家都被炸了,傻子也猜得到是我们做的了,这笔账先记着,老子迟早都会去找回来。”
崔弥远、柴子昀,陈不二的小本本上已经给他们记上了重重的一笔。
“走吧,咱们先去果子巷吃个夜宵再回客栈,以后咱们要开始装穷了,吃点东西都要偷偷摸摸地,真不爽。”
宫里面的爆炸声很快就传遍了全场,毕竟这可是寂静的深夜。
崔丞相府离皇宫并不远,半夜躺着突然听到皇宫方向传来的巨大响动的崔弥远,连外衣都没披就跑了出来,急着问护卫道:
“城中发生了何事?”
“回丞相,这剧响是皇宫里传来的,远远望去有火光冲起。”
崔弥远听了大惊,连忙喊道:“这是有乱臣贼子闯入吗?快,快去敲响警钟,全城戒严,给我备轿,我要马上进宫。”
“丞相,现在估计皇宫已经无法进出了。”
当钟楼敲响300下警钟的时候,这下汴梁城全城都被吵醒了,就连在夜市里的人都被吓得不知所措,以为是不是有什么乱军闯入城中。
陈不二他们就坐在一个羊肉汤店内吃得正香,忽然就听到了警钟声,店里的食客们一个个抬起头,觉得大半夜敲钟,是不是钟楼值守脑子有问题了?
几个有经验的老人一听,脸色就是一变:“不好,这是急钟声,定是宫中或者城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不会是,官家……”
这人刚一说出口,被同伴死死捂住了嘴巴。
“不要乱说,官家万一那啥,那是城内各大寺院齐齐敲钟的,你听这钟声分明是钟楼发出,估计是全城戒严的意思。”
旁边另一个食客一脸焦急,“如果不是官家有事,为什么要全城戒严?难道,难道是契丹人打到汴梁了?”
“什么?辽国人打过来了?”
“噢,怪不得要敲警钟了,这可如何是好?我要回赶紧回家了。”
“我也要回去了,老板,结账。”
那羊肉汤的老板早急了,“结什么账呀,我也要急着回去了,啊呀救命啊,这契丹狗怎么一声不吭就打过黄河了?”
一瞬间,羊肉汤馆里所有的食客,连带着老板伙计都一鼓脑儿跑了,只留下陈不二他们端着饭碗,粉丝还挂在嘴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傻眼了。
“少爷,人都没了,咱们是不是省了一餐夜宵钱?”
陈不二艰难地咽下了嘴里的一块羊肉,莫名其妙的问道:“契丹人打来了?”
第146章 京城戒严人慌乱
也不知道是谁先传出来的,说辽国大军已经渡过黄河,马上就要兵临汴梁,准备连夜攻城了。
这说得有鼻子有眼,仿佛亲眼所见一样。
谣言一传十,十传百,先是从夜市传出,随后汴梁城的各大瓦舍、青楼、赌场,总之半夜不睡觉的地方,到处都传遍了契丹人要来了的噩耗。
最后都传到了城门上的各个守军,连这些将士们都怀疑人生了,
赶紧刀枪上架,连守城弩都拉了出来,眼睛死死盯着城外的黑暗之中,心脏噗噗直跳,就怕忽然从黑夜里冲出一群北方野蛮人来。
这一夜,汴梁城无眠。
听到警钟的时候,汴梁城内的皇城司亲军卫、禁卫三军也纷纷行动起来,全部都虎视眈眈,准备对付城中可能出现的乱臣贼子。
皇宫再一次关闭了,消息再次被隔绝,一些文武大臣们,也像无头苍蝇一样围在宣德门前,急得团团转。
汴梁城此时听到“谣言”的千家万户,全部都在打包的打包,整理的整理,连车马行的大门都被连夜拍开了,大半夜都是要租车的人。
反正等到快天亮的时候,南城门口已经挤满了要逃难的汴梁人,其中不泛一些豪门大户,赶着马车,直接将两百米宽的御道都给堵得严严实实。
尉氏客栈就在城南,城中的吵闹声自然影响到了住店的人。
一大早,陈锦树就出去打听消息了,然后急匆匆跑了回来:“不好啦不好啦,听说辽军打过来了,马上就要渡过黄河了,大家都准备逃难去了。”
这话把大伙都吓了一跳,这昨天被抄家,今天要被灭国,陈家人怎么这么倒霉?
那些没主见的各房小媳妇又嘤嘤嘤哭了起来。
陈锦柏有点不大相信:“不可能吧?昨日咱们还见到我岳丈,如果真的有军事,他不会不提醒我们呀。”
“啊呀大哥,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咱们快点撤离汴京才是关键呀,这要是去晚了,去南方的船都雇不到了。”
大伙儿都听出来了,这陈三爷是急着去南方了。
老太太点点头:“行,不管是真是假,反正你们三房总是要去南方的,你们跟娘到房里来。”
等三房所有人进了房内后,纸鸢马上将门关上了。
老太太坐在床上,从怀里摸出了一些东西。
“树儿,你们要去临安府了,这一去我们娘俩这辈子不知道能不能再相见了。以前你总说娘偏心你大哥二哥,但你也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哪有不心疼你的道理?”
陈锦树一听,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抱住了老太太的腿,泪水就这么掉了下来。
三房的众人,连同小孩子也全都跪了下来。
“这是临安府里仁坊的房契,这是一个三进的院子,连带着一个大店铺,你们到了临安后可以安置在这里,等你们将来有钱了,再自己买个大宅子。
这是一万两银票,你们的银子都被查封了,这银票你拿着,去了陌生地方处处要花钱,娘也帮不了你什么了,树儿呀,你们要切记,你们姓陈,以后做人做事,不能坠了咱们陈家的名声,记住了吗?”
想不到走前,老太太还送上这份大礼。前后给了二万两银子,再加一个城中心大宅子,这礼不轻了。
在陈家用钱如此困难的情况下,老太太还悄悄给了这么多钱,哪还有什么偏心呢?这让三房的人一个个都感动到无以加复。
就连陈不惧也是真心诚意给祖母磕了一个头,陈不欲更是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陈锦树这时候已经哭出声来了:“娘,孩儿不孝,对不起你呀娘。”
老太太摸着他的头,也是眼泪直打转:
“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以后就你们自己家过日子了,是赚是亏都是你们三房自己的事情,所以一定要尽心做事,好好抚养后代,娘会照顾好自己,你有空就回汴梁来看看娘。”
三房的人走得很快,本来也没什么东西了,连个“行李箱”都不用带,跟着“逃难大军”准备出南城门,去城外汴河码头搭船南下。
陈家所有男丁都一直送到了南熏门,依依告别。
回来的路上,陈锦树和陈锦柏的心情都不好,兄弟俩因为昨晚分家的事情,有了一丝隔阂了。
“大哥,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去成都?”
“哦,我们准备缓一步再走,现在家中安宫牛黄丸的原材料都已经被查封了,我准备亲自去登州采购,去了成都府,远离海路,以后再要采购这些原材料就难了。”
安宫牛黄丸里面有一只重要的成份就是“犀牛角”。
在大周境内也有犀牛,但只有南方才有,数量极具稀少了,所以“景室堂”用药,都是从国外进口的,比如东南亚国家,甚至是印度、非洲那边的。
绝大多数都是大食商人走海路万里迢迢运来的,一路从广州、泉州、明州向北,直到登州为终点,卖完就返航。
犀牛角不仅是重要的药材,还是可以制作成免贵的工艺品,非常受上层阶级的喜爱,加之数量稀少,人家大食人一年只来两次,所以价格被炒得很高。
尽管陈锦柏知道自己儿子转移出来一部分药材,但存货也不多了。
这二房真要自己在汴梁重新开业,重新打天下,这只神药“安宫牛黄丸”肯定是少不了的,就需要他多多制作出来,原材料缺口也比较大。
“这样吧,大哥,我让不怒跟你一起去登州,路上也好有个照应,这几年咱们的药材渠道一直不太平,你们务必要小心再小心。”
陈锦松一听点了点头:“这样也行,我一个人带着商队去也有点担心,就是这次进货需要大笔银子,咱们现在已经一穷二白了,怎么办呀。”
有困难找老太太呗。
这次陈家有难,老太太是将自己所有的体己钱都拿了出来,这次两个儿子要去登州进货,她又出了二万两银子。
这让陈家的男人们全都羞愧难当,都多大年纪了,还一直在做啃老族。
陈家忙活了半天,突然陈锦柏发现还少了一个人,便问道:“不二那孩子去哪了?”
陈不二忙活了一晚,此时正在房中呼呼大睡,没心没肺的。
第147章 上天警告获补偿
陈不二闯了祸却在呼呼大睡,这时候皇宫里乱成了一团。
元景帝和杨皇后站在已经烧成了废墟的几个宫殿前,百思不得其解。
这也没下雨没刮风的,这真的是天雷导致?可是不用天雷,其他也没有什么解释哪来突然的爆炸声和大火呀。
大周人又没见识过炸弹,怎么可能往那上面想?
烟花鞭炮是有的,但那个威力都是很小的,能直接将三个宫殿炸毁,那得多少烟花呀,宫里的亲卫军又不是死人,进入都有严密盘查的。
就连泥菩萨官家这次也紧张了,“皇后,是不是朕德不修,上天给朕的警告,否则朕刚痊愈,又来一场惊雷。”
杨皇后想到那日在福宁殿外的神秘飞行物件,心里也直打鼓。
“官家,吾想来,现在我们大周风调雨顺,官家一直是仁政爱民,从未做出扰民之举,朝中近来也并未有大事发生,更未听说有什么冤案……”
等等……
说到这里,杨皇后自然就浮现了早几日,陈家父子尽心尽力,衣不解带给官家治疗了整整五天,将官家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
但皇家怎么做的?反而是抄了他们的家,将他们赶了出去,这,算不算是一桩大大的冤案?
想到这里,杨皇后全身有些不自在了。
因为她知道陈家人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道士”,古人多信鬼神,能跟鬼神打交道的,不就是这些和尚道士吗?
会不会是宫中对陈家的不公,引起了上天的不满,所以罚下了惊雷?
“皇后,皇后?”
“哦哦,官家,我刚刚想到了那陈家父子。”
元景帝这时候也叹了一口气:
“外人在,朕也不想说什么,其实朕心里都明白,就算陈太医有过,但陈家老二父子却是有功于朕,咱们这抄家抄得,唉,朕心有愧呀。”
这个“社恐患者”在没人的时候,还是愿意跟妻子交流的,一到人前又恢复成了泥菩萨。
这是官家的变相批评,杨皇后也是无奈:
“吾是做差了,当时太顾着丞相和昀儿的面子,可是君无戏言,不容朝令夕改,也只能暂时委屈陈锦柏父子了。”
“要好好拉拢他们,朕看陈家父子用药大为不同,疗效神奇,咱们老了,肯定还有得用着他们的一天,这宫里的太医们呀,不说陈家,哪怕是崔家来了又如何?”
“崔家?哼,这崔家倒是跳上跳下忙得很,吾询问了皇城司的探子,他家近来跟丞相走得很近,吾也是怕他们动了不好的心思,一直压着没让他们入宫顶职医丞。”
元景帝也没坐御撵,跟着皇后一起在宫中边走边聊。
“陈家那里,想办法补偿一下,朕虽然是皇帝,但从小也没做过亏心事,如果上天真是因为此事不满朕德,什么君无戏言?朕,改。”
陈不二嘴里的狗皇帝,其实真的是一个老好人。
杨皇后连连称是:“要不这样吧,陈家的老宅和医馆眼前肯定还不了,就替他们留着,陈家人以后一定会来赎回的,到时还他们就是了。”
“那现在呢?”
“现在?现在好办,皇家在宫外那么多房产,随便低价转让给他们一处就是了,就当是陈家父子的医药费了,官家你看这样处理如何?”
元景帝点点头:
“如果甚好,至少让他们有个落脚的地方,另外,陈家那小郎君要留心一下,朕看他们父子治疗,似乎是以儿子为主,此人有大本事。”
杨皇后轻笑了一声:“官家比谁都看得透。”
元景帝也难得轻笑了一下:
“看得太透也不好啊,上朝时间到了,朕走了,还要去看这满朝文武怎么表演忠君爱国呢。听说城里已经乱了,辽国要打来了,呵呵。”
杨皇后送到皇仪门,但不再跨出一步,再往前是前朝所在。
回去的路上,她想了一下,“李湖,去将沂县公叫来。”
“遵旨。”
尉氏客栈里,陈不二一觉睡到了中午才醒来。
陈家的男丁几乎都不在,一个个都忙着去打听哪里有即便宜,又宽敞的宅子可以出售?
哪怕大房决定要去成都府了,也在到处帮着打听房子。
这次大房和二房的离开,这让陈家的压力大减,二房只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外加一个老太太,算起来房子也不需要太大,那就会便宜很多。
汴梁里“牙行”密布,跟后世的房产中介一样,就有这么一批人靠介绍费吃饭,一般情况下只要你能说得出要求,他们都能找得到合适的房源。
可陈家现在缺的是房源吗?
是钱!
陈不二空间医院里有钱,问题是钱拿不出来,他也怕呀,他将老宅里的东西都搬空了,这不是变相得罪皇城司了嘛,万一人家暗地里盯着你呢。
等陈不二洗涮完去老太太房里里,发现里面空荡荡的。
“祖母呢?”
陆冰轮就在隔壁房中,打开门说道:“你祖母一早就带着纸鸢去借钱了,唉,我让胖子几人跟着随身保护,你放心吧。”
陈不二听了心中暗叹一下,这让一个老太太出去借钱,陈家的男人真的没脸皮了,他都感到羞得慌。
这时候听到楼梯里有人跑上来了:“少爷,外面有人找你。”
“找我?是潘少爷他们吗?”
“不是,是一位自称姓柴的公子。”
陈不二一愣,“旁边是不是跟着一位娘娘腔?”
“对,就是他们。”
这时候柴子晋和文松站在客栈大堂里,这只是一家普通的“脚店”,住店的基本上都是南来北往的客商,什么样的三教九流都有。
文松用手绢一手捂着鼻子,一边嫌弃地白了几眼旁边一个男子。
这男的一直想往他身边蹭,估计以为是哪家小娘子男扮女装呢。
柴子晋看着这简陋的客栈,心中也多有不忍。
“陈家就住在这里?这环境怎么能住人呢?唉,这次官家和娘娘真的做差了,幸亏他们事后准备弥补了,否则真的对不起人家的一片好心。”
“少爷,那陈公子怎么还不下来呀,我闻着都臭死了。”
“就你事多。”
第148章 柴子晋有房在售
陈不二走了二楼的栏杆处一瞧,果然,这大堂里的一男、一不男不女站在那儿,跟太阳一样耀眼,于是赶紧跑了下去。
“哟,原来是柴兄呀,早啊。”
文松捂着鼻子,说话嗡声嗡气地:“陈少爷,这都午时了,要问也是问午安,哪里还早?”
陈不二尴尬地笑笑,“啊,这都中午了?怪不得我肚子饿了,现在我可是连早饭都吃不起喽。”
柴子晋一听,心中更是不忍了,“陈兄,你现在变成这样子,唉,这样,走,这里不远处就是同春楼,今天小弟做东。”
陈不二也不管你是不是皇子还是绿子的,一拍他肩膀:“这才是好兄弟,走!”
看着揪肩搭背出去的两人,文松跟在后面,这眼睛一直在翻着白眼。
同春楼,二楼包间里。
陈不二这都好几天没有好好吃饭了,现在给他来一头猪都吃得下,所以面对一桌子美食也不客气了,直接狼吞虎咽起来。
文松看到陈不二这猴急的样子,一边说着“慢点慢点”,一边还不停地倒酒。
汴梁城中的大型酒楼,都是自己酿酒的,所以味道各有不同,这同春楼的酒最著名的是果酒,这酒喝起来甜甜的,越喝越想喝,至于喝完之后嘛,哼哼。
柴子晋看到陈不二这样子,都不好意思下筷了,只是轻品着果酒,一脸同情加内疚地看着他。
“哎,柴兄,你怎么不吃呀。”
“噢,好好好,我吃我吃。”
陈不二嘴里一边含着菜,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
“我以前真不知道,原来你也是官家的养子,好奇怪,那万寿节那天你咋没有进宫去祝寿?反而跟我一起在茶馆里喝茶,还被人跟踪,结果在娘娘面前参了咱俩一本。”
文松警惕性很好,一听就急了:“参我们什么了?”
柴子晋苦笑了一声:
“我虽然是官家的养子,但毕竟不是亲生的,说起来就是一个备用人选,当时一起进宫的还有一位兄长,后来官家选了他当未来的继承人,估计是为了怕兄弟相争吧,早早让我出宫了。
说是开府,倒也赏赐了不少银两、商铺和田地,但从此对我也就不管不问了,所以我呀,是没娘的孩子,自生自灭了,呵呵。”
这笑声中,充满了苦涩和自嘲。
陈不二咀嚼的动作都慢下来了,“那你的亲生父母呢?或者兄弟姊妹呢?”
柴子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后说道:
“当初官家选养子,为了怕将来本家太强势,选的都是无父无母,无兄无弟的宗室子,所以我现在是孓然一身,无牵无挂。”
陈不二一听,也起了同情之心。
他虽然是穿越过来的,告别了前世的父母和家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但他比柴子晋幸运,他穿越过来的家庭父母健在,兄弟较多,也算是幸福了。
想到这里,他又伸出油腻腻的手在柴子晋肩膀上拍了两下,以未鼓励,顺便也擦了擦手。
“一个人也好,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我看你挺顺眼的,以后要是谁欺负你,你就来跟我说,哥哥我罩着你。”
柴子晋今年才十六岁,比陈不二还小上一岁,正是少年天性的时候,一听也乐了。
“好,那咱们一言为定,以后你也不要柴兄柴兄的叫,就叫我……”
“那我就叫你子晋吧,就叫我七哥,哈哈。”
两人开始要拜把子了,结果文松在旁边急了,“陈公子,你还没说为什么有人参你和我家公子?”
“哦,这事呀,就是你那个好兄长做出来的,这家伙坏透了,居然直接说我跟你有勾结,甚至还想说这次官家病得蹊跷,会不会是咱俩弄出来的,图谋不轨。
而且他连咱俩什么时候见过面,在哪里见的面都记得一清二楚,这说明你身后呀,肯定有人随时随地在跟踪你,说不定咱俩现在在喝酒,这报告都已经放到成国公的案上了。”
文松一听脸都白了,“这,这可如何是好?我家公子怎么会做出谋害官家之事来?”
柴子晋听了,反而微微一笑,脸色如常。
陈不二奇怪了:“咦,子晋,你不怕吗?要知道为了这事,我家可是连老宅都丢了。”
“怕?有什么好怕的?我兄长在官家和娘娘面前说我坏话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我也无所谓,反正这皇位呀谁爱坐不坐,他以为我要抢,那是他自寻炸烦恼。
官家和娘娘是不会信他的,真要信他,娘娘今天也……咳咳,那啥,真要信他,估计咱俩现在早就在皇城司大狱里跟臭虫作伴了,哪还会坐在这酒楼里喝酒呀。”
陈不二一听也是,便又愉快地拿起筷子,全力开动了。
“对了七哥,你家医馆没了,老宅也没了,你有什么打算?”
“还能怎么打算?我家里还有一个老祖母,当然得找个宅子先安顿下来喽,可是现在我们家被抄了,身上连吃饭钱都不够了,可怜我祖母一大早就去借钱了。”
柴子晋一听,心中不忍又涌起了:“怎么可以让老人家去借钱,这,这也太不……”
“太不孝了是吧?我也觉得是,唉,不知道祖母有没有受人白眼,这时候有没有用过饭呢?”
想到这里,陈不二觉得满桌的美食也不香了。
自古以来,借钱都是最难的事情,何况老太太是准备要自己买宅子,办医馆,那这钱就是天文数字了,就凭汴梁城的物价,闭着眼睛都要六位数银子。
这么多银子,换了谁家都要掂量掂量,哪怕有钱,还怕陈家还不起呢。
想到这里,陈不二叹了口气:“真的借不到,我翁翁给了我点银子,到时先租一个小院再说吧,总不至于让祖母饿死。”
柴子晋忽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演技非常浮夸:
“哦,你说房子呀,正好,我手上就有房子空着呢,正在挂牌出售,七哥你要是买的话,我可以便宜点卖给你。”
陈不二疑惑地看着这个小屁孩,“真的假的?我家里人可不少,要的可不是单身公寓,那可是几进的大院子哦。”
第149章 兴国寺桥大豪宅
哪怕大房三房分家了,陈家现在还有不少人呢,除了直系亲属外,还有不少家生子。
这些家生子几乎就是景室堂医馆的主坚力量,出诊的大夫、抓药的伙计、算钱的账房,为了药品的安全,这些岗位全部都是家生子担任。
可家生子一家子呀,比如陈锦伯的伴当陈离,他还有妻子和子女,那也是一个大家庭。
所以也不是陈家不想将就,实在是人太多了,这剩下的近百来人,算一下,光是房间就得要多少个?
这么大的宅子,租都难租,除非就是去汴梁城外,像陈不二那个没有卖掉的,在黄河边的庄园,新建几个宅子也花不了多少钱,但没用呀。
陈家是开医馆的,医馆当然要开在人多的地方,你去了一个鸟不拉屎的地儿,谁来上门瞧病呀?
柴子晋一拍胸脯:“宅子的事情包在小弟身上,绝对让你满意。”
陈不二虽然有所怀疑,但现在全家急着找房子落脚,连老太太都亲自出马去借钱了,他这个陈家一分子,当然也是希望能出一份力的。
“那好,咱也别吃了,先去瞧瞧那房子再说。”
柴子晋也爽快:“走,现在就去看房子。”
文松付了饭钱,两人出了酒楼登上一辆马车,直接往北而去,大约过了一刻钟,马车停了下来。
陈不二下了马上就认出了,这里可是好地方,光是一个内城,就知道是寸土寸金。
不仅是内城,还在汴河的北岸,旁边就是兴国寺桥,西边是内城西水门,东边相隔三条街就是御街。
这汴梁城中,只要是汴河两岸,那就一定是商贸最繁华,人流量最多的地方。
后世的《清明上河图》,画上就是汴河两岸的风景,就那还只是城外呢,可想而知,这外城、内城得有多热闹?
陈不二一看这地段,心里就打鼓了。
这就类似于后世北京的二环内、上海的外滩旁边,这房价能便宜吗?估计连租都租不起。
柴子晋才不管这些,他今天是受人之托,给人送大礼的,当然要将这事给办好了。
“七哥儿,别看了,走吧。”
“哦哦,走吧,等等,走哪去?”
柴子晋一听就乐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嘛,这不就是吗?
顺着柴子晋的手指,陈不二看着眼前沿河的一个大商铺,咽了咽口水,这商铺的规模虽然比不上“景室堂”医馆,但也不小了,开个酒楼都够了。。
这时候商铺大门紧闭着,陈不二看了就心疼,这柴子晋真比他还败家,这租出去,一个月租金就不老少呢。
柴子晋不管陈不二怎么想的,一把拉住他就往这店铺里走去,同时使了个眼色,有一个下人马上打开了门。
进门才发现,这里面的空间真够宽畅的,开个医馆绝对戳戳有余了,虽然比不上“景室堂”,但也能凑和了。
“七哥,这儿原来是一家绸缎铺,做的都是江南丝绸生意,瞧这规模,就知道这东家肯定是发财了吧?”
“这黄金旺铺,怎么会关门的?看这灰尘都积满了。”
“还能为啥,东家犯事了吧,这绸缎铺,包括后面那大宅子都是原御史中丞言松良的,半年前不是犯事了嘛,被革职抄家,所以关门至今了。”
“靠,御史中丞不是清流吗?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什么清流,清流贪起来更狠,因为没人敢去参御史呀,听说他家里光是抄出来的银子就有八十万两,他的江南老家,还有上好的水田十万亩,惊不惊人?”
柴子晋没说,这类革职抄家后,所有的财产可就全部被收到宫中了,属于官家的私人财产。
这也是古代皇帝喜欢动不动就抄家的原因,因为来钱快呀。
像满清的嘉庆没钱了怎么办?抄了和珅的老巢,抄得白银八亿两,乖乖,简直就是彩票特等奖。
既然这店铺也好,后面的大宅子也罢,都是抄家白来的,对皇家来说又没什么成本,所以杨皇后准备以低价卖给陈家,无论卖多少钱她都是赚的。
参观完商铺,几人又来到了后面的一个大宅子。
这是一个四进院子,旁边还有众多的东西跨院,甚至还自带了一个后花园,里面的装修也别是相当考究。
面积没有原来的陈家老宅大,但装修档次是远远超过了。
哪怕陈不二再不懂,也知道这样的地段,这样的大宅子,外加那个大商铺,恐怕没有三十个W是肯定拿不出来的,甚至还有可能更贵。
“子晋呀,咳咳,你这真够有钱的,这样的大宅子都拿得到。不过,那啥,我们家现在也拿不出这么大一笔钱呀,就算借也借不到,要不咱们再去找找其他房子。”
柴子晋一听就急了:“别呀,就这吧,咱们兄弟我还能坑你不成,你随便说个数吧,差不多我就卖给你了。”
废话,他这是带着任务来的,卖不出去,宫里会怎么看他?
陈不二的汗都来了,随便说个数目?这没娘的孩子真是傻到家了,比他还没经济头脑。
“还是算了吧,这样的房子,你就算让我还价,我也不敢还呀,到时我说五万两银子我买了,你难道真卖呀?哪有这么傻……”
“好,就五万两银子,卖给你了。”
“对嘛,我就说你不肯的,我……什么?”
陈不二的声音比文松还要尖了,大叫一声:
“柴子晋你脑子瓦特啦?这宅子加商铺五万两就敢卖?别开玩笑了,你敢卖我还不敢买呢,这宫里要是知道了,以为是我骗小孩呢,不行不行,我不能昧着良心。”
陈不二可是有底线的人,骗人财产这种事情他做不出来。
柴子晋毕竟是个书生,不善长讨价还价,本来刚刚陈不二说出五万两银子的时候他还高兴了一下,现在一听说不敢买,这就急了:
“别呀,你干嘛不买?民间不是说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吗?你干嘛不要?如果你们家连五万两银子都拿不出来,这钱我先帮你垫上呀。”
“嗯?把钱帮我垫上?敢情这宅子不是你的呀?”
第150章 吐露真言算补偿
“柴子晋,你说,这房子是不是你的?”
陈不二这耳朵也亮,一下子就听出不对了,怪不得这么便宜,说了半天原来他不是房东啊,难道是传说中的二房东骗钱?
靠,这古代的电信诈骗也这么厉害的吗?可惜他没有下载防诈APP呀,还好他机灵。
柴子晋赶紧一捂嘴,旁边的文松一拍额头,觉得自家少爷怎么这么笨?
“这个,那个,这房子,是我的。”
陈不二看着他,一脸你猜我信不信的表情,看得柴子晋的汗都要下来了。
老实孩子,以前没说过谎,现在一说谎就脸红心跳手心冒汗,一看这表情就不自然,傻子都看得出来。
柴子晋看了看四周没人,一咬牙说招了:“七哥儿,这宅子,其实是娘娘补偿你和你父亲的。”
“娘娘?哪个娘娘?”
在大周,祖母,外祖母都可以叫“娘娘”,陈不二心里大概有了猜测,但有点不大相信,毕竟这个老太婆刚刚没收了他家的祖宅,他也刚刚给她送了三颗炸弹。
两人互相伤害过。
“还能有哪个娘娘,当然是宫中的皇后娘娘呀。”
陈不二张大嘴巴,表情更加不信了,
“她,噢不对,是娘娘为什么要补偿我?她不是刚抄了我家吗?说起来我跟你这位养母还有点小小的私人恩怨呢。”
毕竟是名义上的养子,该维护还是要维护的,柴子晋赶紧解释道:
“其实娘娘抄了你家,那也是没有办法事情,毕竟当时一位丞相,一位皇子都参你们陈家不是,别说是你们陈家了,就算是朝中大臣,也得回家等调查。
不过娘娘知道你们父子这次为官家治病尽心尽力,功是功,过是过,所以准备拿出这处大宅子做为补偿给你们父子,希望你们能继续在汴梁开医馆,或许将来会招你们父子进太医院也不一定。”
柴子晋这么一说,陈不二明白了。
这个做事风格,的确像权贵的手段,先打你两耳光,再给你个枣子吃。
抄了陈家,罚没了陈家的医馆和老宅,再低价卖你一处新宅子,然后陈家人都会表现得感激泣零,三呼万岁,誓死效忠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帝王心术?
皇后之所以会如此看重陈家父子,说白了,是因为陈家父子当日的“西医”独具特色,有非常明确肯定的治疗效果,那对皇家来说,未来就有利用价值。
所以小小的拉拢那是,拿一处白得的宅子给陈家,这是惠而不费的事情。
陈不二环顾自周,看到这精美的雕梁画栋,心里不禁一阵冷笑,同时也放心了下来,这宅子,是他应得的。
救了狗皇帝一命,才能低价购得这么个犯官宅子,似乎还有点亏呢,应该白给才对。
“好,子晋,如果是娘娘的赏赐,那我就收下了,唉,这娘娘果然是宅心仁厚、菩萨心肠啊,如果有机会再见到娘娘,我一定会跪下给她磕三个响头。”
说些好话又不亏,还能哄那死老太婆开心,同样是惠而不费的事情。
柴子晋一听陈不二答应购买了,心中自然是大喜,这是他第一次完成宫中交待的任务,成就感满满。
“太好了,七哥,那咱们以后还能做邻居呢,我的沂县公府就在这宅子的隔壁,以后咱们可以多亲近亲近了。”
小孩子看来一个人孤独坏了,现在有个小伙伴,心中激动坏了。
陈不二心中也开心呀,自己这可是为家里立下大功了。
其他人还在满世界找房子,还要发愁太贵了买不起,结果自己出马,吃了个饭就吃出一套大宅子来,连带着医馆营业场所都解决了。
这是什么?果然是陈家的千里驹嘛。
两个都放下了思想包袱的少年郎,开始在这大宅子里闲逛起来,两人甚至还翻上了后花园的假山上,这里就能看到沂县公府的后院。
柴子晋虽然已经出宫自己开府,官家和娘娘也几乎不再管他了,但待他还是不薄的,该赏赐的都赏赐了,足够他这辈子衣食无忧。
同时,既然是“皇子”,该有的牌面还是要有,沂县公府中,太监宫女一大堆呢。
可惜,都是老太监,老宫女,也是宫里打发他们出来养老的。
柴子晋家里没有长辈,连妻妾都没有,他又是个软性子,所以这沂县公府基本上就是这些奴才在作主了,连他这个主人都不得自由。
这也是他跟文松这个小太监比较亲近的原因,毕竟整个府里就他俩是同龄人了。
现在隔壁搬来了陈不二一家子,柴子晋感觉多了一个伙伴,而且还是一个有本领的伙伴,自然是要多亲近亲近。
这处宅子,也是他上午在宫中亲自挑选的,要知道杨皇后手上,抄家没收的宅子可不少,这里仅仅是其中之一而己。
两人在这御史中丞的宅子里闲逛的时候,陈家其他人现在都是有苦说不出。
陈锦柏和陈离跟着一个牙行的人,都到了外城了,还是外城的边缘看一处适合当医馆的铺子。
牙行的伙计还在忙着介绍:
“陈二爷,这处商铺你瞧这面积,再瞧瞧门口这人流量,绝对是旺铺待售,可遇不可求了,就我这手上,多少人排队等着看房子呢。”
陈锦柏上上下下都看了一遍:“地方就是偏僻了点,但也能凑和,这铺子房东准备卖多少?”
“不瞒二爷您说,这楼上楼下,后面还带个小院儿,房东要价也不高,十五万两银子,就这已经是急售了,你要是去旁边打听打听,没有二十万两根本拿不下来。”
陈锦柏一听差点吐血了,现在别说十五万两,就算是一万五千两他都拿不出来。
儿子那里有钱,但也没到十五万两,更何况这钱万万不能拿出来的,谁知道宫里是不是盯着呢。
医馆十五万两,后面还要装修,加上药材、工具、家具、缴税和中介费,这落地价起码在二十万两以上了。
陈家是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等等,还有买宅子还是一大笔钱呢。
这一刻,陈二爷才真正察觉到了抄家之痛,是如此痛彻心扉了。
他还要撑起景室堂在汴梁的门面,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