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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老崔052     时空之门1619txt下载     时空之门1619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95章 明朝的经济危机2

    


        在原本的时空里,崇祯皇帝的上台,使得一直努力维持国家财政正常运转的魏忠贤集团崩溃。自此之后,在大明朝的政治版图里,能够和代表既得利益集团的官僚集团相抗衡的政治势力就彻底的消失了。

        因为国家财政全面走向崩溃,自负盈亏的军阀集团出现的同时,因为失去了国家财政拨款,原本的大明朝事业单位的工作人员李自成下岗了。(李自成先当驿卒,后当边军,算是纯粹的大明朝的体制中人。毕竟这两个工作都是享受国家拨款的。)必然和偶然的结合使得这个人成了给大明朝掘墓的领头人。

        王书辉当年在读到李自成生平的时候,还比较戏谑的想到:灭亡了大明朝的人,居然是原本大明朝体制内的人物。不过他很快就对自己的想法感到不寒而栗了。

        在没有王书辉和复兴党的存在的原时空里,大明朝经历了经济危机财政破产之后,因为激烈的阶级矛盾走向了灭亡。

        然而在本时空里,有了王书辉的出现和复兴党的崛起,实际上大明朝的经济危机更加的严重了。

        所谓“湖广熟,天下足”。从明朝中后期开始,全中国的商品粮生产基地从江南地区转移到了湖广地区。

        大家要看明白了,之所以“湖广熟,天下足”的原因,不单单是因为湖南和湖北地区的粮食产量高。更主要的原因是,湖广地区生产的大量粮食,是可以通过市场流通的商品粮。

        在明朝以前,中国最主要的商品粮生产基地在江南地区。那个时候讲究的是“苏常熟,天下足”。

        但是,随着江南地区商品经济的发展和人口的大量繁衍,一方面江南地区的农业生产开始从粮食生产转变为经济作物生产。(到嘉靖年间,仅仅是为了满足一个官方机构江南织造局的丝绸生产,就需要江南地区的几府十几县进行“改稻为桑”,从生产粮食转变为种植桑树。)

        另一方面,因为人口的大量繁衍,到了明朝中期,江南本地的粮食生产就已经无法满足本地区人口的需要了。因为大量的几十万人口甚至百万人口以上的大中城市的不断出现,江南地区从粮食出口地区,变成了纯粹的粮食进口地区。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湖广地区因为丰富的水利资源和天然的农业生产条件以及便利的交通运输条件,成为明朝唯一的商品粮生产基地,成为当时将近两亿中国人名副其实的粮仓。

        (现代中国的商品粮生产基地中,东北地区的松嫩平原和三江平原目前已经被东虏后金占据。江南地区的江淮平原和太湖平原一方面要进行经济作物种植,一方面因为人口发展和城市的集中,粮食生产甚至已经不能满足本地区人口的需要。江西的鄱阳湖平原、四川的成都平原和两广地区的珠江三角洲,因为地理位置和交通条件的限制无法实现粮食外销。只有湖广的洞庭湖平原和江汉平原,一方面气候条件和地貌水利条件满足粮食生产,一方面因为地处长江两岸交通便利,满足商品粮生产的条件。)

        所谓商品粮生产基地,指的是这个地方不仅能够大量的生产粮食,而且这些粮食不仅能够满足本地区人口的粮食需求,还能够大量的剩余进行外销。本来,因为小冰河气候的影响,到了明朝晚期,湖广地区的农业生产像全中国各地区的农业生产一样开始进入到全面衰退阶段。湖广本地的粮食就已经开始大量减产了。

        复兴党在王书辉的领导下在荆州地区发展起来之后,最先进行的扩张就是针对汉江平原的。从1621年到1625年五年的时间里,复兴会依靠枪杆子和人民群众的支持,主要通过土地“赎买”和“转让”的手段,使用土地改革作为补充手段,花费了五年的时间,将整个江汉平原地区的土地和农民全部掌握了起来。

        到1626年,整个江汉地区的土地和农民几乎全部在复兴党的强力推动下转变为工业化农场和农业工人。

        现在,遍布在江汉平原的农业生产单位,全部都是当地农民和复兴党从各地吸纳而来的流民组成的生产建设兵,使用超时空种子,使用大型、自产、机械化农业生产设备,使用百分之七十超时空进口和百分之三十自产的化肥和农药,以及先进的科学农业生产知识进行生产的工业化农场。

        根据复兴党统计院在1625年的统计,目前复兴党治下的农场主要种植的粮食作物里,玉米的平均亩产超过八百斤;马铃薯和红薯的平均亩产超过一千五百斤;水稻的平均亩产超过六百斤(单季产量和明朝本地双季产量持平)。整个复兴党的粮食生产水平虽然无法和现代中国相比较,但是和明朝本身的生产水平相比的话,单单一个水稻的亩产就达到明朝本地亩产的两倍左右。

        但是,虽然复兴党控制下的江汉平原的粮食生产水平得到跨越式的发展。可是,复兴党为了面对马上或者说已经开始大规模爆发的难民潮,早在1621年开始,就在全面制定了“只进不出”的粮食政策。

        复兴党治下工人、农业工人、城市居民的个人粮食供给为:成人每月每人粗粮120斤,细粮五十斤。十八岁以下未成年人,每人每月细粮80斤,粗粮40斤。这样的政策就是单纯的限制粮食买卖。

        当然了,虽然在粮食买卖上进行限制,可是在复兴党治下,所有粮食制成品全部都是放开供应,自由买卖的。

        商店里饭店里的那些米饭、粉条(地瓜粉和土豆粉为主)馒头、包子、面条、饺子等等这些东西,随便买随便卖。而且无论是工厂还是农场,部队还是机关里,都有不限制买卖的低价食品。其他如在复兴党治下非常便宜的鸡鸭鱼肉蛋之类的农副产品,甚至不限制外销。

        复兴党“只进不出”的粮食政策,就是单方面的限制粮食外销的政策。而且,复兴党的粮食政策禁止外销的同时还要大量的进口。

        复兴党出口大量的工业制成品,通过自身的货币政策吸纳了大量的白银。与此同时,复兴党紧紧的控制了大明朝三分之二的商品粮生产基地,限制粮食外流又大量的吸纳外地粮食。

        在复兴党政策下,这个原本不存在的势力,开始对这个时空的大明朝产生剧烈的影响。

        在全中国的范围内,一方面因为小冰河气候导致的粮食减产,一方面因为复兴会的粮食政策,一方面又因为白银被复兴会大量的吸纳,从而导致了从1624年开始,大明朝的粮食价格开始出现了突飞猛进的暴涨。

        到1625年,江南地区的粮食价格已经达到了平均一石米十五两银子左右了。也就是说,在经济发达的江南地区,每斤大米的价格已经达到了100个铜钱左右的价格。

        100个铜钱,换算到现代的话差不多是50到100元人民币。想一想,在现代每斤大米要是买到50块钱的话,会是一种什么状况。

        

        

第296章 朱舜水访武昌1

    


        市场上的货币减少的同时商品供应也减少,这种情况有些基本的经济知识或者有一定商业实践经验的人都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状况。货币减少的同时商品工业也减少的直接结果就是物价飞涨。

        在大明朝这个环境下,在封建社会的生产力水平的限制下,粮食生产的总量一直处于一种不稳定的状况。但是,在这种粮食生产的不稳定,对于大明朝的封建统治阶级的问题真的不太大。

        湖广地区的江汉平原和洞庭湖平原是大明朝的商品粮生产基地不假,可是大明朝也不是只有湖广地区才出产粮食。商品粮存在的意义是因为他的商品性,可是大明朝的地主官僚们自己就有大量的土地,他们自己的土地上就可以出产大量的粮食。

        粮食价格暴涨带来的危害,是单纯的针对中下层民众的。也就是说它只对普通老百姓有害。

        对于那些大地主大官僚来说,粮食价格的上涨对于他们不仅没有什么危害,而且他们还非常乐见这种状况发生。毕竟作为掌握着大量土地的地主官僚来说,粮食价格上涨,可以让他们这些手里握着大量粮食的家伙们直接获利。

        100块钱人民币一斤的粮食,现代的老百姓吃不起。100个铜钱一斤的粮食,古代的老百姓也吃不起。就是在经济发达的江南地区,一个雇工在大规模集中进行生产的纺织工坊里干一天的活,最多也才能挣30到40个铜钱。也就是说,普通人干一天的活儿才够买不到半斤粮食的。

        是人就得吃饭,不吃饭就得饿死。100块钱一斤的粮食老百姓吃不起不说,还不一定每天都有的卖。这种情况下,走投无路的老百姓除了造反闹事以外并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可想。

        所以,从1625年开始,本来就已经在大明南北此起彼伏的暴动起义等事件,越发的激烈狂暴起来了。

        复兴党统计院在1626年初的统计表明,光是在1625年下半年,复兴党仅仅从苏州府一地就吸纳了流民和难民七万多人。其中百分之三十的是城市平民出身,百分之七十的是破产农民出身。

        总的来说,到了1625年,不仅在乡村里生活的农民因为土地兼并大量的破产,就是在城市里生活的城市平民也开始走投无路了。

        光是1625年下半年,作为大明朝纺织工业最发达的人口规模超过一百五十万的苏州府,就前后发生了二十多起饥民暴动事件。几乎所有的暴动都是因为城市平民抢劫粮食商店引起的。

        受小冰河气候影响较小的江南地区都是这种状况了,那么可以想象一下,受小冰河气候影响严重的北方地区会是一种什么状况了。

        1627年一月,繁忙的武昌府码头上一艘大概只有两百吨左右的小型蒸汽船驶进武昌府码头。

        因为码头上的船实在太多,所以这艘不怎么起眼的小型蒸船要在待泊区等待一段时间,等着武昌港务局的工作船的拖引。

        因为等待的时间太长了一点儿,一个身穿儒服的青年人从船舱里走了出来。因为刚刚在船尾处研究了好一会儿的蒸汽机,所以这个青年的身上有几处比较明显的煤灰印子。

        这个青年因为留着一嘴的胡子,所以说这要让现代人来看的话,他到底有多大的年纪了还真就不太好说。不过看他挺拔的腰背和清明的眼睛,这个人应该没有超过三十岁才对。

        看到这个青年的身影,在甲板中后部的棚子里掌舵的船长立即把轮舵交给了站在他旁边的助手。他本人则是一路小跑的走到这个青年身边规规矩矩的叫了声“三老爷”。

        这个留着一嘴大胡子,身上还有煤灰印子的青年名字叫做朱之瑜。

        朱之瑜原本是和自己的当了南京神武营都指挥佥事的哥哥朱启明在南京读书的。最近一段时间,朱之瑜读书读得很有几分气闷,突然动了想要游山玩水游学地方的念头。

        现在的大明朝有多乱,朱之瑜这个书生不知道,可是他那个武进士出身,在军营里打了好几年滚儿的哥哥不可能不知道。原本朱启明是不同意弟弟出行的想法的,可是他这个有几分呆气的弟弟又不是个很好说服的人,所以在一位家里的管事的建议下,就让他的弟弟搭家里去武昌上货的商船到武昌府来了。

        说朱之瑜这个名字一般人可能不太了解。可是要是提到朱舜水的名字,比较了解明末历史的人大部分都会知道。这个明亡后组织反清武装斗争,失败后流亡日本的朱舜水,在后世可是被和黄宗羲、王夫之、顾炎武、颜元一起称为明末清初中国五大学者的人。

        当然了,现在的朱之瑜还不是那个亡国亡家被迫流亡的朱舜水。他只是个仍旧在苦练八股一心科举的普通读书人。但是,像大部分这个时代的江南地区的读书人一样,在思想上比较强调实用主义的朱舜水对于复兴党大力推广的跨时代的生产工具和大量推广的工业产品并没有什么心理上的反感和抵触。

        朱之瑜在南京读书两年,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松江府地区和老师读书学习的。在松江地区,复兴党生产的蒸汽机在纺织行业的普及状况非常良好。只不过,因为这些机械都是在纺织工厂内的,而纺织工厂里的女工很多,所以朱之瑜在松江生活了一年左右的时间,但是对于蒸汽机却仍旧是只闻其名未见其面的。

        因为相对繁荣的商品经济,明末中国人从上到下,从读书人到普通老百姓,整体上思想都比较开明。特别是江南地区的读书人,他们对于先进的科学知识和具体的设备技术一点也不排斥。明朝中晚期在中国传播基督教的西方传教士,甚至需要用先进的物理化学等方面的知识吸引读书人,以此作为他们传播宗教的敲门砖。

        在这一点上,明朝人做的确实要比清朝人好的多了。

        出身封建官僚家庭的朱之瑜受江南地区的重商思想的影响,对于一切能够促进生产的技术都持支持态度。所以,有了能够近距离接触蒸汽机的机会,朱之瑜是不会放过的。

        因为朱家这艘采购自武昌造船厂的小型货船,在行进的过程中需要一直往锅炉里填煤,所以朱之瑜还是在船到待泊区,锅炉熄火之后,才有机会去观察蒸汽机的。

        

        

第297章 朱舜水访武昌2

    


        “这汽船虽好,可是再好的汽船也出不得海的。”

        卫六今年四十七岁,他原本是东南沿海的一家海商家的掌舵。因为有一次他负责的船被海盗抢劫了,所以年岁见高的他被主家解雇了。回到余姚老家的卫六刚好遇到余姚大户朱家招募商船船长。因为他的一个远方族兄在朱家宅门里当差,所以他被推荐成了朱家商行的一个商船掌舵。

        1623年的时候,朱家随着江南地区的各大商家的风潮,也在复兴党的武昌造船厂订购了一艘小型的全蒸汽动力的商船。卫六在武昌造船厂的培训中心接受了三个月的蒸汽船操作培训,成了这艘新船的船长。

        虽然卫六年纪很大了(在这个年代确实如此),但是因为他经验丰富技术高超,而且这个操作了一辈子风帆动力帆船的半老头子头脑灵活接受新东西的速度很快,所以他被朱家商行所倚重。这个已经四十多岁的老海狗在大家羡慕的眼神里跟朱家签下了卖身契,成了一名光荣的朱氏家奴。

        朱之瑜是个思想上强调实践重要性的读书人。他厌恶八股重视实用,对于一切科学技术都充满了兴趣,而且他本身对于工程建筑方面也有很深的修养。涉及到具体的他所不了解的新领域,朱之瑜是具有强烈的不耻下问的精神的。

        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他就在甲板上向船长卫六请教起了蒸汽轮船和风帆轮船的优劣之处来。

        劳动者有劳动者本身的骄傲。卫六在海上行了一辈子的船,日本、吕宋这些地方他都去过,所以他在航海方面的实践经验是非常丰富的。虽然因为家里人的叮嘱,卫六一直在主家面前弯着腰保持着一种奴仆式的谦恭,可是说起他的老本行来,卫六的腰杆子就直了起来。

        在谈到蒸汽船的好处的时候,卫六给蒸汽船的评价相当的高。可是说起蒸汽船不方便的地方的时候,卫六也谈到了在海上航行蒸汽船的一个重要的劣势。

        “三老爷别看咱们这船从南京过来又快又稳的,那是因为船开过来的这段路程,从武昌到南京两岸都有他们复兴商社的煤水补给站。要是出了海,不说出海的时候咱们船上就得装多少煤炭了,到了海外,回程的煤炭可没地方装去。”

        朱之瑜作为南方人,对于出海行商之类事情并不排斥。他想了想卫六的话对他说道:“那要是按照大掌舵的说法,是不是只要煤炭供给跟上了,就没有什么问题了呢?”

        卫六摇了摇头,对他说道:“三老爷把事情想简单了。那蒸汽机看着确实挺结实的,都是上好的精铁做的。可是这个东西得勤保养,勤维护。就是走长江水道,有时候还经常会出现半路上机器坏了的情况。在江里还好点,机器坏了可以请人把船拖回去,要是在海上出了这样的问题,那可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朱之瑜觉得卫六的话说的很有道理,可是他很快就想到了一个解决办法:“那样的话,这汽船出海就不能是单艘单艘的出海了。每次出海,这种汽船必须成群结队才行。有的船专管运送煤炭,有的船专管维修机器,这样一来,不就可以防备你说的那种状况了吗?”

        卫六听了朱之瑜的话微微的笑了笑。他对朱之瑜说道:“三老爷这么想倒也没什么错处,可是这出海是为了赚钱的。出海的海船就那么大,能装的东西很有限。装了煤炭装了机器之后,剩下的地方装货就不够用了。出一次海,顶着天大的风险。海商都是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的人物,他们想的是能装多少就装多少的货。至于速度够不够快,在海上够不够灵活,这些事情他们都是不会考虑的。”

        朱之瑜所在的余姚朱家虽然也是个大地主大商人家庭,但是他本人对于商业贸易方面一点儿也不涉及。家里当官的有大哥,经营家业的有二哥。而且他父亲也在世呢。他本人读了几十年的书倒是一点儿也不接触商业方面的问题。

        这一次出来放松放松,朱之瑜脑袋里连一丁点儿的他已经读恶心了的四书五经也不想寻思。所以一听卫六说起商业方面的问题,他连忙仔细的请教了起来。

        “要说这湖广啊,往年这个地方做的最多的生意就是粮食买卖。就是在福建那些地方,不少粮商也会到湖广来进粮食。倒不是说,湖广这地方的粮食便宜。主要是两广那边的海主(海盗)们闹得太厉害了。而且近几年红毛夷人在南海也是连杀带抢的。所以福建那边买粮食都是到湖广来买。其实,两广和交趾的粮价比湖广还要便宜呢!”

        “哦,既然这样,怎么不走陆路从两广买粮呢?”

        “三老爷有所不知。走陆路运粮食,除了雇人派车的运量没有用船运大以外。这陆路其实走起来也挺麻烦的。海上有海盗不假,可是船要是快一点儿能跑就跑了。船要是慢一点运气好的遇到个讲规矩的海主,东西还能剩下三分之一。”

        “可是这要是走陆路,土匪山贼之类的家伙可是不讲究规矩的。货他们要拿走,大车骡马他们要牵走,这些人的人命也是保不住的。而且啊,这走陆路,要打点的人可就多了。每到一地,都得往外掏钱。真要算起来啊,这两广的粮食可比从湖广走海路运粮贵多了。”

        朱之瑜不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人。他虽然还没有在人情世故上达到“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冷暖即文章”的练达境界,可是身处官僚家庭,他对于这世情方面的理解还是比较充分的。

        点了点头,朱之瑜又问卫六道:“既然这湖广的粮食便宜,怎么这几年的粮价反倒比以往高了那么多呢。几年前的时候,粮食再贵稻谷也才四五两银子一石,现如今的粮价都已经十两银子一石还买不到了。难道这湖广这几年也遭了灾了吗?”

        卫六听了朱之瑜说这话,心里面到了给朱之瑜点了几次赞。这位朱三爷据说是家里学问最好的。听府里的老管事说,这位朱三爷可是从小读书到现在。原本听他说话还以为他是个啥也不懂的憨头呢。没想到,这样的读书人居然还关心粮价的高低。

        

        

第298章 朱舜水访武昌3

    


        朱财今年六十二岁了。在人均寿命三十岁到四十岁之间的大明朝,一个普通人能活到六十岁,那绝对是不可能的。所以说,朱财这个人不是普通人。

        说起明朝社会一个比较落后的地方的话,就不得不说一说明朝的蓄奴制度。当然了,这也不是大明朝一个朝代的问题。只要是封建社会,只要生产关系是封建制度的生产关系,在这样的社会里,没有个人自由的人身依附就是必然存在的。

        朱财原本不姓朱,至于他姓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了。朱财是五岁的时候,余姚朱家以三两银子的价格买下了童仆。当上了大少爷的贴身书童的他,自然就没有探究或者自己决定自己姓什么的权力。

        大少爷姓朱,他自然也就姓朱了。

        朱财服务的朱家大少爷在读书方面不怎么灵光。但是那位大少爷在经济方面似乎有些特别的敏感。所以,从十二岁开始,朱财就成了大少爷身边帮助大少爷经营家业的助手了。

        朱财跟的大少爷,就是朱之瑜的父亲朱正。

        作为朱家掌门人在经济方面的助手,朱财在朱家的地位是比较高的。就是朱正的三个儿子也不得不尊称朱财为财叔。

        不过,朱财这个人之所以能够在上百个朱家奴仆中脱颖而出取得今天的地位,他本身在经济上的才能固然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在于他能够摆正自己的位置。不管朱家的老爷少爷们在表面上多么给他面子,但是朱财深知自己的身份,就是他有了儿子孙子胡子都白了,他也一直记得,自己也不过是当年朱家花三两银子买来的仆人。

        所以,从南京到武昌这一路上,对于并没有怎么接触过的朱家三少爷朱之瑜,朱财的态度是非常的恭敬的。

        朱之瑜和自家的船长卫六在武昌码头的待泊区等了有差不多三个小时左右的时间之后,才有一艘武昌码头管理局下属的拖引船空闲了下来,把朱家这艘已经熄火停机的货船拖到了一个栈桥旁边的空闲泊位上。

        和大部分第一次到武昌武码头的人不同,因为朱之瑜脑袋里一直想着卫六刚刚和自己说过的话,所以他对于栈桥是用钢筋混凝土制成的这种奇异的现象并没有进行专门的关注。倒是码头上林立的蒸汽起重机让朱之瑜叹为观止。

        武昌府的码头区现在分为三个部分。占地面积最大的是复兴党在武昌地区的工业区。现在这个专门划定的工业区里不仅有复兴党自己的独资工厂,而且还有在复兴党组织和扶持下由武昌府本地的各行业小手工业生产者们组成的集体企业,以及复兴党和武昌地区部分接受了复兴党土地“置换”政策的“开明”地主合办的合资企业。

        武昌码头地区占地面积第二大的区域是复兴党各企业和单位的家属区。复兴党下属的工厂、机关、各单位的工作人员,基本上都在这个家属区里生活。

        武昌府码头的工业区和家属区都是不对外开放的。

        武昌府码头地区唯一对外开放的区域是商业区。商业区离码头最近,两者之间只有一道由墙式铁丝网组成的围墙。围墙和码头之间还有三四排的仓库。

        商业区虽然是武昌码头地区占地面积最小的区域。可是这块地方却是由四横四纵的八条十八米宽八百米长的水泥混凝土制成的街道组成的。

        在商业区,复兴党下属的企业只占不到五分之一。而且这些商店都是针对外地到武昌采购的中小商人的。复兴党自己的企业职工的生活区域里,有专门针对职工的服务单位。这里的这些商店、旅馆、饭店、银行等单位都是专门做外地商人和非复兴会下属企业当地人的生意的。

        除了几个专门的商店以外,占据商业区其他店铺的商人大部分是四川、河南、江西等地的商人。他们一方面在商业区里租赁商铺和复兴党的商业部门做生意,另一方面他们也借着繁荣的武昌码头和其他地区的商人做生意。

        当然,因为部分外地商人的身份背景比较复杂,所以复兴党的情报部门也在这些商铺了布置了一定数量的情报人员。其中以山西和陕西地区商人的商铺为主。

        武昌府的绝大部分土地都是归复兴党所有的。武昌码头的土地是复兴党的,自然除了工业区和家属区之外,商业区的土地也归复兴党所有。和传统的卖地之后由商人自己建设商铺不同,武昌码头商业区的房屋建筑全部是由复兴党下属的建筑单位承建的。这些商铺对外只租不卖。光是一年的租金和物业收入,就非常的可观。

        朱之瑜跟随经常到武昌来的朱财到了商业区之后,就对商业区的繁华程度感到惊讶。细心的朱之瑜发现,繁忙的商业区大街上不仅秩序井然而且非常的洁净。特别是街道两旁清一色的红砖红瓦的砖混起脊结构的二层楼房,使得整个商业区的那种繁忙中的有序和忙乱里的洁净更加的凸显了出来。

        朱之瑜是个非常敏锐的人,他很快就发现,在街道上行走的人和车辆都遵循着靠右侧通行的规矩。所以两条街道上的人和车辆都是朝着一个方向行进的。

        除了车辆和行人的有序性以外,朱之瑜还发现路面上没有什么垃圾的原因主要有两个。一方面是街道边上一直有那种四五十岁年纪,穿着一件相同样式的橘红色的衣服的人,一直提着清扫工具不停的清理着街道上的垃圾。

        另一方面,很多年纪更大的老年人则是胳膊上戴着一个红色的袖箍不停的扫视着人群。一旦他们发现有人在街道上扔了什么垃圾或者掉了什么垃圾的话,他们就会围住这个人朝这个人要钱。

        朱之瑜还奇怪为什么这些非差非役的老头老太敢于拦路要钱呢,就看到一个年轻的车夫推到了一个老头,之后几个老头老太就吹起一个声音尖利的哨子。

        不到几个呼吸的功夫,他就看到街角处一个样式奇怪的亭子里飞奔出几个穿着统一的样式奇怪的黑色衣服的人。他们根据那几个老头老太的指认,立即就用一种利索的武术技巧抓住了那个年轻的车夫。随后,这个车夫以及这辆车上的主人都被这几个人关到大街中间的一个木制的大笼子里。

        朱之瑜还专门到那个大木笼子附近看了看。他发现这个笼子外有一块横着的木板,上面用一种缺了很多笔画的字写了四个大字:“我是坏人!”

        

        

第299章 朱舜水访武昌4

    


        “复兴会的货质量好,份量足,种类多,价格便宜。复兴会的管事和掌柜人虽年轻,可是都讲规矩懂道理的。复兴会的伙计新都很心细,工匠们的手艺都很精到。复兴会的……,复兴会的……”

        朱之瑜和朱家主管商贸的老管事朱财一起相处了好几天。朱之瑜已经摸清了这个老人家的习惯了。

        通常是,朱之瑜一旦问到某个人或者某件事情的时候,这个老管事都会先说出这个人或者这件事情的一大堆的好处来。你要不直接把事情具体明确的问出来,你就别想从这个老头子嘴里听到一个不好的人,一件不好的事情。

        刚开始的时候,朱之瑜搞清楚了这个老管事的语言风格之后,心里还比较赞赏这个老头子。他知道朱财这个老头是自己父亲的书童出身,虽然他能写会算但并不是一个读书人。这个不是读书人的老头子不喜欢说人之恶,这让朱之瑜还产生了一番“君子不必读书”的感慨。

        可是接触的时间长了,朱之瑜就发现朱财这个老头子“不说人之恶”,恐怕不是因为这个老头子有君子之风,而在于这个老头当管家经商多年,已经变得非常的滑头了。你要不把问题问到点子上,你就别想从朱财这个老家伙这里听到一句实话。朱财的这种不说人之恶,更多的是从不想找麻烦,不想惹麻烦的角度出发的。

        同样的态度,出发点不同,会让朱之瑜产生不同的看法。朱之瑜对于“下人”的看法是,说好听的话,不如实话实说。所以,自从朱之瑜发现朱财这个老头是个处事油滑的老滑头之后,他就下意识的有些厌恶这个人。

        在朱家三个兄弟里,大哥朱启明习武之后考上了武进士当了武官。二哥朱重林主管家里的商业经济。朱之瑜自己则是从小读书一直到现在。和做大官的大哥以及从商的二哥不同,作为读书人的朱之瑜性格刚烈强硬。

        想想也是,要不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朱之瑜也不会从一个读书人变成一个造反者和一个逃亡者朱舜水了。

        朱之瑜这样性格的人,天然的就不喜欢那种滑头机灵的家伙。你别看朱之瑜能和船上的司炉工以及船老大卫六这样的人打成一片。事实上,朱之瑜并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他特别不喜欢那种性格油滑的人。

        可是朱之瑜本人也知道,朱财这个老头子,在自己的父亲以及大哥和二哥那里都非常被看重。所以,朱之瑜即使内心里有些反感这个老头,可是面子上的东西也都还能做的比较到位。

        在一路上看了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朱之瑜肚子里早就憋了一肚子的问题想要问一问了。

        可是把朱财这个老家伙叫到自己的房间里之后,这个老头子又开始说些不着边际的废话了。一边仔细的打量着装着玻璃的窗户,琢磨着自家商铺的建筑结构,一边儿等着朱财老头唠叨完那些没用的废话,直到朱财停了口,朱之瑜才说道:“财叔能不能把卫掌舵派给我。我在武昌还要到处转转,有个比较熟悉这里的人带着要好一些。”

        朱财这样的人,对于别人对自己的态度是最敏感不过的了。他早就感觉到三少爷对自己有些疏远。不过对于朱财来说,自己以及自己的子孙依靠的是朱家的二少爷那一房。

        三少爷这个读书人就是有可能有更好的前程,那也跟自己以及自己的子孙们关系不大。更何况听家里的其他的管事们说,这位三少爷在读书方面的念头好像还有点不通达。他学问据说是不小,可是在作八股上面好像没什么天分。

        作为一个在朱家根深蒂固的老管事,说句实在话,他就是在朱家那些庶出的少爷面前,也完全都是能挺着腰杆说话的人。在社会经验丰富的朱财看来,学问再大,做八股做不好也是很难考上功名当上官的。所以,三少爷这样的人喜不喜欢自己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当然了,朱财在表面上是不会把自己的想法表露出来的。他给朱之瑜行了个礼之后就出去叫卫六去了。

        这个时代的海员,甚至就是之后几百年里的海员们,基本无不精通三门本事。一个就是喝,一个就是赌,一个就是嫖。

        别看卫六如今已经奔六了,可是他也精通这三门本事。不过复兴党治下的武昌想要赌和嫖是想也别想的。但是,在喝上面武昌府并不禁止。而且在码头商业区里,有很多的专门卖酒的酒馆儿。

        卫六来武昌不下十次了。他可是知道,武昌府的酒馆里不仅有价格便宜的鸡肉烤串、鱼肉烤串和各种卤鸭子卤鱼之类的好吃的,而且本地产的地瓜烧虽然没有黄酒喝着顺口,但是它那种浓烈的味道,反倒更对卫六这种老海狗胃口。

        朱财找到卫六的时候,卫六正在自己的房间里整理上一次他在码头商业区的复兴银行里换的那些钢镚铜圆之类的钱币,为自己的喝酒之旅做准备呢。突然听到三少爷叫自己有事情,所以他在心里还有些不情愿。

        朱财和卫六的那个在朱家当差的远方堂叔有点儿交情。所以看到卫六有些不情愿的样子,朱财还提醒了卫六几句:“卫掌舵,这三少爷在家里是个读书人。他可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角色。你要是和三少爷出门,你可得给三少爷提醒着点儿。这武昌府不比别的地方,复兴会的规矩可最是严苛。要是三少爷惹出点儿什么麻烦来,你可担待不起。”

        说起武昌府的规矩来,卫六恐怕是最清楚的了。第一次来武昌的时候,这个桀骜不驯的老海狗喝醉了在大街上闹事,就被码头商业区的警察教训过。他可是在大街上的公示笼里站了整整一天,又在拘留所里过了一夜的。

        听到在朱家商行里说一不二的老管家提醒自己,卫六赶快给朱财行了个礼,对他说道:“老先生放心,小的心里头有数。我肯定把复兴会的规矩跟三少爷说清楚了再领着三少爷出去。”

        看到朱财摆了摆手离开了,卫六赶紧开始琢磨起复兴会的规矩来。可是想了好一会儿卫六才发现,只要在武昌府里规规矩矩的,好像复兴会的人并不会怎么管束大家。那么复兴会的规矩大这样的印象,是怎么得来的呢?

        

        

第300章 朱舜水访武昌5

    


        卫六一个大字不识。他虽然没有受过什么教育,可是头脑的条理性却是很强的。

        关于这一点,一方面有先天性的因素,另一方面也和实践的积累有关系。当一个海船的船长,必须要具备这样的能力,不然他是很难在复杂的航海条件下,把一艘风帆动力的船上的船员调配明白的。

        卫六来过武昌府不止一次了。但是他被复兴会的警察抓住却只有一次。经历了一白天在木笼子里的示众和一晚上铁笼子的关押,卫六可从来没有在武昌府里再犯过一次毛病。

        卫六去过日本,去过吕宋,在自己的祖国大明朝也生活了很长的时间。可是在这些地方,卫六都没有产生过当地规矩很严的感觉。卫六来武昌虽然有十来次了,可是每一次他在武昌逗留的时间都没有超过五天的时候,所以总的来说,他甚至不能算是在武昌正经生活过的人。

        但是,经过了那一次严酷的惩处,卫六还是对武昌产生了这样一种印象。似乎他身边的那些朱家的伙计账房之类的人,也都有相同的想法。

        可是真要是叫起真儿来,卫六还就真的很难说出为什么武昌府规矩很大。而且,卫六想了半天之后发现了另一个问题。似乎复兴会这个势力强大的商会,好像把官府该做的事情给抢了。

        “在武昌城里,复兴会的规矩比官府的规矩大。复兴会的人比官府的人说话好使。”

        卫六虽然是个有着类似于半商、半工、半匪身份的远洋船长的身份的人,可是从本质上说,他仍旧是个老百姓。所以在对朱家三少爷朱之瑜介绍复兴会的时候,他从老百姓的角度出发,点明了复兴会在武昌府的地位。

        朱之瑜就是再怎么反对现在大明朝的主流意识形态,就是他再怎么具有反叛意识和创造精神,可是从他读书人的身份地位来说,他仍旧是一个讲究名正言顺的封建读书人。

        所以,朱之瑜听了卫六的话以后,第一个反应就是两个字:“僭越”。

        从科学社会学说的角度出发来看待问题的话,我们可以发现几乎所有的东西都带有明确或者模糊的阶级特征。就拿“僭越”这个词语来说吧,如果从词义分析它的话,“僭越”这个词无非就代表了“超越本份做事情”的简单意思。可是要是从科学社会学理论的角度来看待这个词语的话,我们就能够发现,这个词语本身是有社会性质限制的。

        僭越这个词所表达的“超越本分做事情”的背后是一个明确的社会等级的概念。也就是说,只有在等级社会里,才存在不同的等级具有不同的社会地位,不同的等级具有不同的权力的事情存在。

        当然了,能够明确的产生等级意识的人,宏观的划分有两种,一种是统治阶级出身的人。统治阶级有自己明确的阶级意识,他们概念明确了或者通过实践发现了社会等级不仅存在,而且这种社会等级的存在有利于自己。

        另一种则是被统治阶级出身的人了。被统治阶级也就是老百姓大部分缺乏明确的社会等级意识。这并不是说老百姓在生活实践中没有感到等级的存在,而是他们被统治阶级的愚民政策所蒙蔽,认为自己的命就是这样的,自己天生下贱。甚至于他们会从迷信的角度出发认为自己的苦难生活是因为前世有罪之类的无稽原因导致的。

        朱之瑜或者是一个在思想上相对进步相对开明的读书人。可是他仍旧是从他本阶级的立场出发来看待问题的。作为一个有着明确的封建统治阶级意识的封建读书人,朱之瑜对于复兴会这个他理解上的商社,在武昌府能够取代官府的职能产生了下意识的反感。

        出生和生活在资本主义萌芽的江南地区。本家族的主要收入是依靠具有近代企业性质的织坊和商社提供的。但是依靠着祖辈、父辈和兄长的官僚身份从事商业贸易活动的红利生活读书的朱之瑜身上具有典型的权力封建体系下的官僚资本家家庭成员的思想特征。

        在面对着代表着封建秩序本身的国家利益的时候,朱之瑜这样的人敢于反抗,或者说具有反抗的意识和勇气(反对政府商税)。可是在面对可能动摇权力封建体系这个他们所依存的落后制度的事物的时候,朱之瑜又会产生本能的反感。

        所以用一句现在正在流行的网络词汇来说,明朝末年确实产生了相对进步的资本主义的萌芽,但是这种具有浓郁的权力封建成分的官僚资本主义性质的资本主义萌芽对于社会发展和进步的意义,只能说“然·并·卵”。

        相对于朱之瑜这样统治阶级意识明确的读书人来说,卫六这种社会经验丰富的老百姓对于“变化”这种事情却适应的非常的快。

        卫六看到朱之瑜三少爷有些不以为然的表情之后,对他说道:“三少爷,老六我大字不识一个,可是我也知道三少爷对于这复兴会可能有些不服气。但是呢,我老六也要和您多一句嘴,我们这些跑海的人都知道一个道理,就是到了什么庙就得念什么咒。”

        朱之瑜对于卫六的印象颇好,所以听到卫六用余姚土话说了句有意思的俗语,他就饶有兴趣的问道:“哦?此话怎讲?”

        能跟读书人聊聊天卖弄卖弄自己的见识,特别对象还是家里的少爷,所以卫六对朱之瑜说起话来就没有那么许多的顾忌了。他有些得意的对朱之瑜说道:“到什么庙念什么咒,这道理还是小人和一个闽南的老海商学来的。”

        “小的过去出海到过日本,去过吕宋,跟着那个老海商见过不少的世面。那个老海商就常教训我说,咱们天朝的人到了别人家的地盘做生意,就不能老端着天朝人的架子了。毕竟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出海,为的是赚钱。”

        “所以到了红毛夷人的地方,不妨多念念什么邪稣保佑。到了缠头土人(信仰阿拉教的南洋土著)的地盘上,也可以多念叨几句阿垃至大。反正念上那么几句又废不了几口唾沫,而且这么做总能在红毛人和缠头土著人那里多几分安全,好做几分买卖。”

        卫六的语言表达水平不算很高,可是朱之瑜的领悟能力却比较强。他自然能够听的出来,卫六这是在隐晦的告诉自己在复兴会的地面上要守着人家的规矩。

        可是朱之瑜由此产生了一个不小的疑问,他问卫六道:“这复兴会只是一个商团商社,怎么就这么大的势力,怎么就敢管起官府该管的事情了呢?”

        

        

第301章 朱舜水访武昌6

    


        卫六不知道天底下有个叫做“问道于盲”的成语。如果他知道这个成语并且理解这个成语的意思的话,他很有可能会摊开双手耸耸肩,然后对朱三少爷说,“少爷你这这是问道于盲了。”

        问一个跑船的复兴会为什么会在武昌府行使政府职能,卫六上哪知道去啊。

        可是,所谓无知者无畏。卫六对于自己不了解的事情也是敢于回答的。

        “三少爷,这复兴会的能耐有多大,您是知道的啊。当年天下只有松江出棉布。松江的棉布是海内海外从南到北的卖。可是现如今呢,就是在松江府城内,也有一半儿的商铺卖的是枝江的棉布了。”

        “过去都说‘松江布,衣天下’,现在这话可改了,变成了‘枝江布,天下半’。就是咱们朱家自己的织坊现在都改了章程,用的都是复兴会卖的蒸汽机和铁织机了。再有就是,现如今这满世界的烟卷、肥皂、玻璃、五金、农具、罐头、纸张、书籍……,不管是新鲜的东西还是早就有的东西,没有一样是复兴会不产的,没有一样是复兴会产的不好卖的不便宜的。”

        “就是咱们这回来坐的这艘船吧。这就是复兴会在武昌的船厂造的。小的还听说,复兴会在荆州的船厂还能生产大小铁船。少爷,铁做的船,还是烧煤自动的。这种东西复兴会都能造出来啦!”

        “小的我是这么想的,复兴会这个商社能产出这么多的东西来,能把这么些东西卖的满天下都是,我觉的这就是很大的能耐啦。小人也通些经济,可是小人可是没法估算出这复兴会到底能赚多少钱出来的。”

        “小人可是知道,咱们大明的老爷们,有了钱可就是买地的。复兴会那么有钱,怕是这武昌府的地都给复兴会买下来了。而且小人还知道,虽不知道武昌府城里的地是不是都被复兴会买下来了,反正武昌码头的地都是复兴会的。”

        “在自己的地面上竖自己的规矩,这不能说是不讲道理的吧。想当年小人在出海跑船的时候,各块海上的海主们可要是要卖旗分货的。”

        “而且小的还听说了。这武昌府的皇粮国税,可是复兴会包了的。人家复兴会和武昌府包了商税,那人家管管咱们这些到武昌府做买卖的人,也是有道理的啊。”

        朱之瑜知道《诗经》和《春秋》都说“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可孟子也说了,“尽信书不如无书”。对于圣贤书上的王土王臣之论,朱之瑜和现如今绝大多数读书人以及读书人出身的封建官僚们一样,心里面是非常的不以为然的。

        明朝这个时候的读书人和封建官僚对于皇权的看法是比较激进的。想想也是,在大明朝连“非议孔孟”的李贽和公然提出“无父无君非弑父弑君”思想的何心隐这样的思想家都出现了。那么作为未来的明末清初的五大思想家之一的朱之瑜会对王臣王土论不以为然,那只不过是正常现象。

        朱之瑜可能不同意卫六大部分的话,可是他作为一个知识丰富的读书人,对于卫六说的,复兴会承包了武昌府的税收所以有权力管理生意人的事情倒还能理解。

        毕竟卫六可能不知道,但是朱之瑜可是心里清楚,实际上中国自古以来就有包税制这种制度存在的。所谓包税制指的是“由官府测算出该集市年应收税总数,让当地大商人出钱承包,然后大商人再向商贩征收,以其收入作为补偿。”

        这种制度产生于五代时期,繁盛于宋元时期。一直到现代中国,包税制这种特殊的税收制度也一直存在。

        从某种意义上说,明代政府因为基层管理能力的薄弱,把向散布在各个乡村的农民征税的任务交给地方大户的做法,从客观的角度上看,也是一种包税制度。在商业经济繁荣的江南地区长大的朱之瑜,倒是能够理解复兴会这个他认为的商业团体因为包税制在武昌府可以行使行政权力的事实。

        朱之瑜理解了这种现状,自然而然的也就接受了这种现状,他客客气气的让“老武昌”卫六多提醒着他点,之后,就和卫六一起,带了几个仆人一起上街逛游去了。

        儒家的意识形态注重秩序和等级。所以对于朱之瑜来说,虽然他觉得复兴会在码头商业区的管理上显得有些严苛过度了一点儿,可是看到在公示笼、小脚侦缉队(卫生督察员)、和黑衣捕快(警察)组成的严密管理体系下的商业区街道上秩序井然的样子,朱之瑜的心里还是蛮舒服的。

        卫六虽然不是儒家信徒,脑袋里也没有强烈的统治阶级的意识,但是他从普通老百姓的角度也觉得复兴会管的严一点是好事情。

        别看他曾经被复兴会惩罚过,但是长期生活在大城市里的卫六还是觉得他去过的任何城市都没有这个武昌府码头的商业区给他以这么强烈的安全感和舒适感的。

        作为一个远洋船长,卫六从来不觉得秩序规矩有什么不好的。毕竟从他的经验出发,秩序和规矩不仅是维系一艘轮船运行的基本保障,更是关系着每个人的身家性命的重要东西。

        要是自己出来逛的话,卫六一般都是先到复兴银行里换了钱之后,先到复兴会的大饭铺子里吃个饱再说。土豆泥地瓜泥做成的三合米三合粉的馒头和米饭固然不怎么合口味,可是这玩意量大不说还便宜。更主要的是,只要花很少的钱,鸡鸭鱼肉蛋这些东西就可以随便的点上个好几道。

        一般情况下,卫六吃完了饭,就要到茶馆里混上一上午。喝着一个小钢镚一大壶的包茶(复兴会生产的用纱布包住碎茶叶末的袋茶),听着说书先生讲的天下见闻(主要是辽东地区女真屠杀汉人的事情)和岳武穆三打野猪皮之类的讲古,这一上午就那么过去了。

        下午的话,卫六就会把整个一下午和一晚上的时间都用到酒馆儿里。只要有两三串儿烤鸡鸭肉串儿,一大碗鸭架或者鸡架汤,五六个烤土豆或者烤地瓜,再加上一个大钢镚一壶的地瓜烧,卫六就能从中午坐到晚上。喝着酒和酒馆儿里天南地北的伙计管事们吹吹牛皮,这一天别提有多惬意了。

        卫六原本的计划是很好的,可是因为有了朱之瑜的存在,他就必须跟着朱之瑜的步伐走了。

        在大街上逛了好一会儿之后,朱之瑜在大戏园旁边站住了。就听到朱之瑜好奇的问卫六道:“卫掌舵,这电影是个什么东西?”

        

        

第302章 朱舜水访武昌7

    《刘三姐》这部电影,在现代人的眼光看来是非常的粗制滥造的。这倒不是说这部电影的内容不够好,导演的技术水平不够高,现代人会产生这样的看法,单纯就是因为电影拍摄技术的差距导致的。

    王书辉对于文艺作品一直坚持这样一个观点,一切文艺作品都是在表现某种意识形态的。文艺作品的创作者都是有思想有意识的人,那么在这些有思想有意识的人创作的文艺作品里,肯定明确的或者模糊的反映了这些人的思想和意识。

    王书辉从来没有把文艺作品看成是什么了不起的有特殊地位的高尚的东西。在他看来,既然文艺作品是意识形态的具体表现,那么他就不会愚蠢的认为,有什么超阶级无立场的纯粹的客观公正的文艺作品会存在。

    那么,既然一切文艺作品都是意识形态的反应,而每一种意识形态都有自己的阶级立场,那说不得他就要把自己和复兴党的一切立场和态度都表现到一切的文艺作品当中去了。

    这就是为什么复兴党治下的一切说书人,演艺团体(公立剧团和民间艺人),作者(卖文为生的读书人)等等一切进行文艺创作的人,都要接受复兴党的培训和教育。这也是为什么复兴党麾下所有的文艺作品都是反映和宣传复兴党的意识形态的原因。

    王书辉在现代社会专门组织了一个小型的摄影机构。他倒是对于翻拍自己需要的电影没有什么太高的要求。反正都是拍成黑白片拿到明代放映,对党员干部和普通群众进行意识形态教育的。

    王书辉的这个摄影机构的主要任务,就是按照王书辉的要求,改编和拍摄各种反映地主阶级对人民群众的剥削和掠夺的电影,以及反映各种外族侵略者对中国人民的残暴屠杀的电影。

    现代社会的好处就是,只要你有充足的资金,各方面的人才那真的是层出不穷的。十二个制作小组,拿着享受“千字十元”优厚待遇的网络写手创作的剧本,用从各大高校低薪聘请的各种正在学习中的导演和演员专业的学生们,以每年二十多部的速度为王书辉创作了大量的内容丰富但都是反映相同的意识形态的多姿多彩的各种电影。

    不要看这些电影的创作者的不是在校学生就是扑街写手,王书辉看了他们按照自己的要求改编和创作的电影之后,真的是叹为观止的。就是他这个很少感情用事,基本上能够保证自己用客观理性科学的态度来看待事物的人,看了他们拍摄的电影之后也气得是血气翻涌。

    复兴党版的《刘三姐》和原版的刘三姐不同,原作中大量的音乐内容虽然被保存了下来,但是原作中相对隐晦的阶级矛盾在新作中被表现的更加激烈了。在新作里,王书辉专门对地主莫怀仁进行了更加深刻的刻画。除了他在原作中的残忍和残暴之外,复兴党的新作里,电影对莫怀仁是怎样通过把持商业和土地对农民们进行残酷剥削的细节进行了更加详细的揭露。

    莫怀仁和管家的对话中的那句要让泥腿子们“千年万年做穷人,世世代代不翻身”的唱词,是整个电影的点睛之笔。

    电影这种东西,作为大众传媒的一种,它并不那种会让人产生深刻的思想的东西。作为大众传媒产品,越是简单的表现形式,越是直接的语言和内容,往往才会对大众产生更大的影响。明代又不是现代社会,明代的人民群众可没被一碗碗的心灵鸡汤,一坨坨的小资的幻想糊住了脑袋。他们对于电影内容的理解是非常直接和快速的。

    地主阶级、地主阶级出身的官僚集团以及他们的狗腿子附庸,这些封建统治阶级有多么残忍和邪恶,这些东西现代人会无法理解。所以他们看反映阶级矛盾的文艺作品的时候,会认为那种意识形态的反映过于僵硬和脱节了。

    但是对于身处大明朝这个实实在在确确实实的封建社会里的人民群众来说,复兴党的这些文艺作品,包括评书、戏剧、话本和电影等等,它们所反映的东西,都是这些人民群众自己感同身受的鲜活无比的东西。

    地主老财、土豪劣绅以及他们的狗腿子有多坏,其实不用复兴党的这些文艺作品去告诉他们,他们自己就完全知道。只不过他们不能把这些事情表达的这么清楚和明确而已。

    和复兴党内部的电影放映不同,这所在码头商业区上的电影院是针对外地客商的营业性单位。想在这里看电影那是要交钱买票的。

    电影这么新鲜的东西,自然会有许多外地商人们来看。可是怎么说呢,基本上那些来自各地的出身地主阶级从事商业贸易的商人们都只会尝一次新鲜。几乎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到电影院里去看第二次电影的。

    《刘三姐》这部电影的前几分钟,朱之瑜看的还相当的开心。电影这种对于明代人来说非常神奇的东西,给朱之瑜带来的震撼是颇大的。美丽的少女,动听的歌声,优美的景色,这些都让朱之瑜如痴如醉。可是等到莫怀仁和管家、秀才等反面人物开始出现以后,朱之瑜就开始如坐针毡了。

    一场不到一个时辰的电影,朱之瑜可谓是经历了一场从未有过的精神洗礼。作为一个封建读书人,作为封建地主阶级的一员,不管他本人原来是怎么看待地主和农民的矛盾的,但是这部电影却很明确的告诉了朱之瑜在老百姓眼里,自己的父亲兄弟这些高高在上的老爷们到底是一种什么形象的。

    朱之瑜一直把孟子的“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当成自己和自己的家庭作为老爷,作为统治者治理民众教化民众的理论依据。可是自己和家人到底在老百姓眼里是一幅什么形象的,朱之瑜还真的就从来没有考虑过。

    看完了这场《刘三姐》,朱之瑜几乎是在下人们的搀扶下落荒而逃的离开了电影院的。

    在从电影院回家的路上,朱之瑜几乎是掩面而走。凡是看到那些衣衫破旧的人,凡是看到那些骨节粗大的人,凡是看到那些具有劳动者特征的人,朱之瑜都会下意识的躲避。

    完全就是心理上的因素,朱之瑜幻觉般的觉得这些人看向自己的眼睛里充满了仇恨的目光。

    回到朱家在商业区的商铺之后,朱之瑜立即命令下人拿进房间里一块复兴会出售的银镜来(复兴会的镜子,在商业宣传中说是使用银子炼化而成的,价格是同等重量银子的三十倍)。这个快要三十岁的读书人在镜子前仔细的做出各种各样的表情,让一直守在他旁边的卫六心里面直发毛。

    直到卫六听到朱之瑜嘟囔了一句,“我等在百姓眼中的面目真的就那么猥琐吗?”之后,他才明白三少爷这是在发什么疯了。

第303章 朱舜水访武昌8

    卫六不知道猥琐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可是当官的,有钱的老爷们的面孔在他的眼里肯定比刚才的影戏里演的那位莫老爷和其他的几位老爷更加的遭人恨却是肯定的。

    相比较朱之瑜,刚刚看完的那个叫做《刘三姐》的影戏,给卫六带来的震撼一点儿也不会比朱之瑜小一点儿。甚至可以说,因为卫六本来的出身,这部电影实际上给卫六造成的感情冲击要更大一些。

    卫六现在是个船长,过去他在东南沿海也当过几十年的远洋船长,这些经历实际上并不是他自己想要的,自己希望的。本来是个普通农家子弟的卫六像一切安土重迁的中国人一样,原本对于大海,对于出海是有着本能的畏惧的。

    可是,世道并不允许小民百姓做出自己的选择。卫六十二岁那年离开家乡和亲人跑到福建谋生的原因,只不过是因为他不忿自己的姐姐被本村一个大户人家的狗腿子欺辱,一锄头把那个狗腿子打了个狗头开花,所以他才不得已跑到福建去了的。

    从浙江到福建,从陆地到海洋,卫六四十多年的人生里看到了无数的事情无数的人,底层百姓的苦苦挣扎,大户老爷们的肆无忌惮,卫六不知道已经看过了多少,经历过了多少。只不过卫六一直都用“这都是命啊”之类的想法来看待这些事情罢了,他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大户老爷们能够成为大户老爷,而自己这样的小民百姓为什么一直都是这样的小民百姓。

    在他的头脑了,老爷们欺压百姓,一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理所当然背后巨大的不合理,这理所当然背后藏着的原因和道理,则是他一直没有想过的。

    直到今天,看了这部《刘三姐》之后,卫六才豁然发现,天底下哪有什么天定的道理,哪有什么天定的高低贵贱。电影里的莫老爷那句要让泥腿子们“千年万千做穷人,世世代代不翻身”像一道霹雳一样惊醒了卫六。

    原来小民百姓的苦日子跟命运没有关系,小民百姓和老爷大户们的身份,并不是命运的决定。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有着一个最直接最根本的原因的。那就是自己这样的小民百姓“千年万年做穷人,世世代代不翻身”,全都是那些老爷们通过土地、官身、贸易等等手段,有意识的专门的针对性的造成的。

    想通了这一切,看着面对的镜子不停的挤眉弄眼的朱三少爷,这个在海上和极端的气候,残暴的海盗进行过无数次的斗争,手底下也有过四五条人命的卫六,一下子感到一种无明业火涌上心头。

    直到朱之瑜嘟囔出了那句“我等在百姓眼中的面目真的就那么猥琐吗?”之后,卫六那被熊熊怒火灼烧的有些模糊的心神才一下子恢复了过来。想起自己唯一的儿子正在朱家给大少爷的儿子当书童,卫六赶紧回了一句:“三少爷想什么呢,这镜子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吗?”

    本来,一部电影是不应该给朱之瑜带来这么大的冲击的。要是在现实的辩论和说理的过程中,就是王书辉出现在他面前和他辩论,他也不会被王书辉说服。

    虽然说有背叛阶级的个人,可是那也是在相应的社会条件下的。要不是满清末年那种让所有人都感到绝望的极端环境的话,真的能够背叛自己的阶级和家庭投身真正革命的人并没有几个。

    满清末年的同盟会、光复会等等所谓的革命团体,最终不也蜕变成了光头党这样代表了大地主、官僚资本家和买办资本家的落后腐朽的反动集团了吗?就是在科学社会学理论的实践方面,退化成修正主义和反动派的国家、组织和个人也不是少数。

    所以在明朝末年希求有背叛本阶级,背叛自己的家庭和家人的革命者出现,那是非常的不现实的。就是所谓的明末清初的五大思想家,也只是他们的思想里有相对进步的内容和意识而已。要说他们真的具有什么革命性和进步性,那就是胡言乱语。

    可是电影这种表达形式,这种点对面的单向度的传播方式,这种无法反抗只能单方面接受的形式,再加上电影院和电影这种对于朱之瑜来说全新的从没接触过的新环境下,《刘三姐》电影里表现出来的那种阶级矛盾,反映出来的小民百姓对地主官僚以及封建读书人的憎恶、蔑视和仇恨,以及电影本身毫不留情的对封建统治阶级的种种残民害民之术的揭露,真的让朱之瑜这个自诩为良善慈悲公正正义的地主官僚阶级出身的封建读书人感到不寒而栗。

    “卫掌舵也是这么看待我等的么?”

    朱之瑜心神不宁的问了卫六一句。卫六倒是想要实话实说,可是他现在的情况不允许他这么做。朱家固然和一切的地主大户一样邪恶无耻,朱家固然像一切地主大户一样剥削农民压迫农民,朱家固然像一切地主大户一样通过把持商业和兼并土地制造出更多的世世代代要受他们剥削和压迫的穷苦百姓,可是这些事情和卫六的关系真的都不太大。

    对于卫六来说,他确实和地主大户们有仇有怨,可是这个地主大户是当年那个和他有仇有怨的地主大户,并不是朱家更不是现在正在和他说话的朱三少爷。

    在朱家,卫六因为自己的技术和能力受到重用,更因为自家的远房堂兄在朱家当着个地位很高的管事,所以他唯一的骨血,唯一的儿子,才能够被安排到大少爷的儿子那里当个书童,有个更加远大的前途。

    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劳动人民的决策是非常实事求是,是非常注重自身的利益的。别说卫六不知道复兴会是一个为老百姓说话给老百姓谋利的组织,就是有人和他这么说了,如果他本身没有实实在在的享受到复兴会的好处他都不会相信。更何况就是卫六知道了这一点,可是复兴会现在也管不到浙江地面上去。

    所以,即使情绪激荡,卫六还是很快就转化了自己的角色,劝解起自家的朱三少爷来了。

    “三少爷这可真是想多了。小的在海里折腾了一辈子,就相信这样一个道理。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可能觉得小鱼坏,小鱼可能觉得大鱼坏,可是这是天定的道理。别管是小鱼还是大鱼或者是虾米,他们都没什么办法可想。”

    “这天底下的道理都是一样的。鱼是这样,人也这样罢了!”

第304章 终结者1

    公元1627年三月,刚刚过完农历春节没多久,武昌码头就已经重新进入繁忙状态了。和以前湖广商人主要经营粮食和木材,江南商人主要经营布匹和食盐不同,现在来武昌上货的商人,全都是来采购复兴党的工厂生产的各种工业品的。所以武昌码头的繁忙早就从季节性转换为常年性的了。

    经过复兴党几年来的发展,现如今,复兴党生产的五金制品、农具、棉布、罐头、香烟、蒸汽机、蒸汽轮船等等轻重工业产品,已经在江南地区乃至全国大部分地区全面的打开了市场。京杭大运河上由南至北运送的漕船里,现在有将近三分之一的货物是复兴会生产的各种产品。

    本来码头非常繁忙和嘈嚷,因为在码头上使用了大量的蒸汽动力的机械,所以人声和机械的噪音混杂在一起,让大部分人都觉得晕晕的。

    因为自家的三少爷年前就提前搭乘别家的船回松江去了,所以没什么事情的卫六,就开始闲逛起来。有几天没去看看自己的船了,身为船长的卫六还有点不放心。

    卫六来到码头的停泊区,突然间,他就发现码头上好像出了什么事情了,因为大部分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儿,大家一起半张着嘴,看着长江江面方向。

    五艘形态跟普通的船只截然不同,虽然使用了传统的中式硬帆,但是船型犹如梭子一般细长的船只,现在正在停靠在武昌码头上的一个专门的泊区里。

    这五艘船,就是从1620年开始到现在,复兴党造船厂的一万多名工人和技术人员的工作成果。一艘仿造清末福建船政局生产制造的“扬武号巡洋舰”的军舰,和四艘仿照的同样是清末福建船政局生产制造的“万年清号”的战运两用舰。

    这五艘由复兴党第一造船厂生产的军舰的名字是全新的。四艘1000吨的战运(战斗和运兵)两用舰被王书辉针对它们的原型,命名为终结者1234号。至于那唯一的一艘作为重头戏的1200吨的巡洋舰,王书辉反倒只是非常平淡的给了一个101的普通编号而已。

    排除动力和武器上的问题,单纯的就说船体的话,一艘1200吨和四艘1000吨的五艘木头船,无论是在现代,还是在大明朝,实际上都算得上是特别惊世骇俗的东西了。

    在现代的那些有1000吨的船只,本身是不会有复兴党生产的这些木头船这么大的个头的。毕竟在现代制造的轮船使用的都是钢铁材料,船本身的自重就非常大了。

    虽然在大小上,1000吨到1200吨的船只在现代也就是个普通货轮的水平,但是钢铁全自动力的现代船只常见,使用风帆和蒸汽混合动力的木头船,在现代可是难得一见的。

    至于对于大明朝来说,据说超过1000吨的船只,只有在传说中的郑和下西洋的船队中才出现过。目前阶段,作为明朝海军的主力战舰的大福船的吨位也没有超过七百吨的。

    当然了,从外型上讲的话,复兴会的这五艘船都属于飞剪船的船型。这种船和目前中国乃至世界上的所有的船只的形态都不相同。她不是那种宽宽短短的澡盆式的形象,而是长长细细的梭子形的外观。

    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使得这五艘船舷较低的轮船看起来给人的感觉,好像并没有普通船只那么大。因为采取了飞剪式的船型,看起来,这些船都非常的低矮。

    但是,所有武昌码头上有航海经验的人都有一种感觉,这样的船,行驶速度一定是非常快的。

    对于复兴党第一造船厂来说,生产这样近代早期的蒸汽和风帆混合动力的铁肋木壳船只的麻烦并不在技术和设备上。

    因为复兴党的机械制造厂和兵工厂已经在蒸汽机和火炮的生产上积累了大量的经验和工人,所以为这几艘船只装配相应的设备,按照王书辉从现代获得图纸和模型为这五艘船只生产专用的蒸汽机和120mm的克虏伯后装舰炮等各型火炮的难度都不是很大。

    至于针对性的生产造船厂用来建造这几艘船只的相应的车床等专门的机械设备方面,复兴会自己的机械生产部门都没有什么压力。

    到了1623年左右,实际上复兴党的机械加工工厂,就已经基本能够做到按照王书辉提供的数据、资料和模型,生产任何蒸汽动力时代的机械设备了。

    甚至于用来建造船只的木材方面,复兴党也并不缺少。因为复兴党和在西南地区有着巨大影响力的石柱土司方面关系紧密,所以不缺银子的复兴党可以轻松的从云贵川地区获得大量的优质船材。更何况复兴党的造船厂生产的船只都是铁肋木壳结构的,所以造船厂对于船材的要求还真的不是很高。

    从外部条件上讲,复兴党的造船条件要比清朝末年的福建船政局好的多。福建船政局生产建造轮船需要的蒸汽机,火炮、木材,钢铁等等东西,都需要花钱外购才行。而且福建船政局的机械化水平相当之低,很多船只部件的生产都是依靠手工完成的。相应的车床动力等等东西,也都非常的缺乏。几乎可以说,福建船政局在轮船生产上,还是手工工业的那一套。

    复兴党第一造船厂的条件就完全不同了。

    从蒸汽机到船上所有的钢铁和木质结构的部件,从舰炮到铁丁。所有造船需要的材料和设备,复兴党都可以轻松的做到自产。王书辉早就根据现代智囊团的设计规划,为第一造船厂准备了一整套的蒸汽动力的近代化先进船舶加工和生产设备。而且,专门生产和处理船材和木材加工厂也已经完全具备了生产高质量船材的能力。

    那么为什么生产设备和技术都非常落后的清末福建船政局,只用了一年左右的时间就生产出了“万年青”号,而复兴党的比原型小了四五百吨,使用了简单的中式硬帆的终结者号战运两用船,从1620年开始,到1627年用了八年多的时间才建造完成呢?

    这里面其实没有什么别的原因,设备、机械、技术、材料等等方面都全面超越福建船政局的复兴党第一造船厂的问题只有一个,人员不给力!

    实际上,从1620年到1624年这五年间,复兴党第一造船厂的工作都主要围绕着生产小火轮等低难度船只锻炼工人和技术人员,以及对大量的造船知识进行学习和实践方面了。

    从1620年开始,先后一万多完成了扫盲教育的工人和上百个接受了初级船舶知识教育的技术人员,在影像教学和大量实践的促进下,到1624年左右才初步的掌握了生产这些近代早期船只的相应能力。

    也就是说,王书辉的复兴党耗费了五年多的时间在造船上并没有干什么别的事情,他们把这五年多的时间全部用来培养和教育工人和技术人员了。

    到了1624年年末,一万多基本合格的工人和技术人员以及三千名接受了超过三年的专门教育和实践的复兴军长江舰队的海军官兵已经全部到位了。

第305章 终结者2

    对于王书辉来说,如果使用工业化的手段做东西比使用手工业的手段做东西更难的话,工业化就变得没有什么意义了。

    单从一个武器出发,在古代,生产一张弓一根箭并培养一个弓箭手的时间,没有个几年甚至十几年是不可能完成的。在现代,在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一把卡拉什尼科夫步枪(ak47)只需要几分钟,生产一颗子弹,只需要几秒钟,而一个黑非洲的五六岁的儿童就可以轻易的使用它。

    王书辉认为,工业化的过程,就是一个使复杂的东西简单化的过程。作为工业文明的意识形态,资本主义把社会构成简单成对立的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的简单结构,社会化大生产把繁杂全面的生产过程简单成一个个独立而又统一的单一性生产环节。

    所以,一万来个脱盲工人和一百多个接受了初级教育的技术人员,借助先进的影像化的教育和培训方式,经过五年的培训后,批量化的生产近代早期的船舶产品,这样的事情在很多人看来不可思议,在王书辉看来则是完全正常的。

    科学技术的发展,工业技术的进步,其实在船舶制造上反映的再明显不过了。十七世纪早期在全世界范围内制造船舶的周期都非常的长,造成这种情况的一个最简单的原因就是船材的要求问题。

    按照传统手段生产的船舶,船材需要几年时间的自然阴干。而造船使用的龙骨的要求更是非常的高。轮船的龙骨不仅对木材的质地和种类有着明确的要求,而且直接决定船舶的坚固程度和大小的就是龙骨的长度。几十米上百米的合格木材,哪里是那么容易就可以找到的。

    可是,有了工业化的手段,这些问题就几乎都被解决了。采用先进的木材干燥技术,就可以实现船材的快速干燥。而使用铁肋木壳的结构代替全木结构,就可以打破龙骨对高质量木材的限制。这样一来,造船的速度被全面的提升,而且船舶的吨位也不再具有材料限制了。

    当然了,并不是说,有了先进的技术和设备,工业化的生产就可以实现了。人的因素,在这里仍旧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对于复兴党来说,上万完成了扫盲教育的工人和上百技术人员,仍旧没办法完成造船任务。可是王书辉依靠现代智囊团的帮助,在复兴党第一造船厂里采取了流水线的模式。也就是说,让这一万多人全面掌握建造一艘近代早期的轮船不容易,可是让这一万多人,分别掌握生产一整艘轮船的一个部分则不会很难。

    就这样,通过现代智囊团的帮助,王书辉先把生产一艘近代早期的轮船的工作,分解成几十个环节。然后,他就安排不同的人专门学习和进行这一个环节的生产知识和实践。

    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这才是工业化。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那个不是工业化。

    当然了,即使采取了这种流水线分段制造的方式,生产相对于本时空先进两百年以上的飞剪式蒸汽和风帆混合动力的轮船也同样不是个简单的过程。

    从1621年开始,复兴党第一造船厂先后实验性生产力十几艘实验舰。从等比例缩小的一百吨实验舰到等比例缩小到八百吨的实验舰。复兴党第一造船厂以生产船模的方式,前后完整生产和制造了十几艘从小到大不同吨位但是类型相同的船只。

    现在,这些船只都成了复兴军长江舰队的主力舰或者成了复兴军海军学校的训练舰。

    前后八年的时间,在现代社会专业智囊团的规划和设计下,在使用电影等先进手段的教育和培训下,在超时代的流水线分段建造的理念指导下,在使用了大量的设备和材料的多达十几次二十几次的实验生产的积累下,1627年年初,复兴党第一造船厂,终于完成了四艘一千吨的终结者作战和运兵两用船和一艘一千两百吨的巡洋舰的建造工作。

    这五艘轮船建造的完成,不仅意味着从此以后复兴党具备了远洋运兵和海上作战的能力,而且意味着复兴党的造船水平终于和复兴党本身的近现代工业生产能力相接近了。

    王书辉对于复兴党第一造船厂伟大成果的态度,并不像他在庆功会上的讲话里表现的那么兴高采烈。

    对于他来说,生产这些轮船的过程固然很坎坷,可是相对于这个方面的问题,复兴党的机械加工工业的长足进步才是最基础的东西。

    没有机械加工厂生产的大型(相对于古代和近代)锻压设备,没有使用这些设备生产出来的大量的钢铁结构的龙骨,这些轮船的建造就根本没有可能。

    101号巡洋舰上的前二后二的四门,以及四艘终结者号上前一后一的两门旋转式半封闭钢制炮塔里的120mm口径的克虏伯后装大炮,这些武器装备和每船四座的总马力超过1000马力的两气缸蒸汽机,都是在复兴党自己的机械加工厂生产的。

    在王书辉看来,复兴党的钢铁制造和机械加工水平发展到了这个阶段之后,生产任何近代水平的铁肋木壳和铁肋铁壳的舰船都是完全正常的情况。

    对于他来讲,钢铁生产水平,机械加工水平,管理制度等等各方各面都要全面落后于复兴党的福建船政局,都能生产出全钢甲结构的满载排水量两千六百多吨的平远号巡洋舰来。那么复兴党就没有理由,连个落后的,铁肋木壳结构的,比万年青和扬勇号的吨位和武器水平都要缩减了不少的同类船舶都生产不出来。

    所以,这些舰船在复兴党第一造船厂生产了出来,虽然王书辉也比较高兴,但是他却不像那些土著出身的复兴党党员干部和普通群众那样,把这种事情当成什么开天辟地的大事情。

    他明确的知道,如果复兴党的工业生产能力达到了现如今复兴党使用的一切机械设备本来的设计水平的话,如果复兴党的工人和技术人员能够全面消化了他们学到的,二十世纪的中专水平的专业知识的话,别说这些不大点儿的,舰炮口径有点儿儿戏的落后舰船了,就是当年的定远和镇远这样的庞然大物,也不是不可以生产建造出来的。

    只不过,对于目前这个时空来说,定远和镇远那个水平的军舰,对于全世界来说都是一种严重的浪费。

    其实,就是这么五艘在王书辉眼里非常落后的船舶,在本时空里,他们都是具有毁邦灭国的能力的。

    想象一下,一艘1200吨的,铁肋木壳的,安装了4门120mm后装克虏伯舰炮和八门75mm海军和陆军两用型克虏伯炮的,使用中式硬帆和蒸汽混合动力的,航速十二节的巡洋舰提供火力支援。

    而四艘1000吨的,铁肋木壳的,安装了2门120mm口径后装克虏伯炮和6门75mm海军和陆军两用型克虏伯炮,使用中式硬帆和蒸汽为动力的航速十二节的轮船,既可以提供火力支援又可以运载五百名使用村田步枪,加特林机关枪,手榴弹、格鲁森58mm火炮和克虏伯75mm火炮的士兵。

    在使用填装了tnt的大口径(相对这个时空)的炮弹,对海岸犁地一遍之后,再让四艘船上的两千名近代武装水平的士兵登陆以后,只要能够保证这支部队的后勤供给,那么这支部队理论上就可以在全世界范围内灭亡任何国家了。

第306章 终结者3

    “我们应该开展一个比较大的军事行动,这个军事行动的对象就是后金反动政权。”

    复兴党的语言体系是一个非常独立的语言体系。如果是复兴党内部的人,就可以很容易的听懂和理解复兴党的这些语言,可要是复兴党外部的人,就很难理解复兴党的这些语言了。

    比如说反动这个词,复兴党内部对这个词的使用是非常频繁和广泛的。可要是把这个词放到本时空大明朝的语境中去的话,两者肯定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意思。

    在复兴党内部,大部分党员对于这个词的理解都很简单。所谓反动,指的就是落后的人、制度、组织、机构、团体等等,包括一切物质的和精神的东西。

    王书辉在复兴党的介绍历史唯物主义基础知识的理论书籍《万世归一律》里告诉复兴党的党员们,人类社会的发展,要经过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和共产主义社会五个社会发展阶段。

    他告诉复兴党的党员们,目前的人类社会正在从封建社会向资本主义社会迈进。从目前社会发展的现状来讲,资本主义是比较先进的社会制度,但是,资本主义制度(以现阶段的荷兰和江南地区为例)一方面自身还存在着大量落后的封建因素,另一方面它和奴隶社会以及封建社会一样,是建立在阶级剥削和压迫的基础之上的。

    王书辉告诉复兴党的党员们,复兴党要建立的新中国,既不是封建制度的落后国家也不是相对先进的资本主义制度的国家,而是要建立一个代表了大多数人,代表了劳动人民利益的国家。复兴党采用的社会制度,是人民民主制度。也就是人民当家做主,劳动者是国家的统治阶级。复兴党作为代表人民利益的政党代表人民管理和运营国家。

    也就是说,复兴党要在新中国实行的人民民主制度,不同于一切现阶段存在的和正在发展萌芽的社会制度,它才是目前阶段人类历史上最先进的制度。

    正是因为复兴党本身的这种先进性,所以,复兴党的历史使命就是要摧毁和消灭一切落后的社会制度以及相应的意识形态。这就是说,代表封建制度的明王朝和目前的萌芽状态中的资本主义生产关系里的封建部分,都是复兴党的斗争对象。

    王书辉教导全体复兴党党员的这一套并不算难以理解的理论,在复兴党的革命实践中也确实是有着最直接的体现的。

    比方说,复兴党通过“土地改革”的方式和土地“赎买”,土地“置换”的方式,一方面摧毁着落后的封建土地所有制建立先进的工业化农业体系,一方面又把一切可教育的,愿意在复兴党的帮助下革除自身的封建因素的开明地主们推上了工业资本家的道路。

    再比方说,在复兴党内部,凡是直接涉及到人民群众的利益的管理部门的策划决定,都要求必须有通过随机方式选择出来的人民代表进行参与。

    在复兴党治下,法院判决有人民代表参与。工厂的盈亏核算和工资发放直接由工人代表监督和负责。军队的士兵委员会直接参与和负责军事法庭的审判和官兵津贴的发放。

    人民群众参与和监督复兴党行政机构的管理工作,在几乎在复兴党的所有领域里都有着最直接的体现。

    虽然复兴党的干部们本身对此有一定的抗拒,虽然人民群众对于参与国家管理的热情非常的稀缺,虽然用现代人的眼光来看,这一套人民直接参与国家管理的制度有点儿戏和表面化,但是王书辉以非常坚定的信念,一手生拉着复兴党的干部们,一手硬拽着复兴党治下的人民群众,几年来坚决的把这项制度贯彻了下来。

    在王书辉看来,复兴党真的是一个革命的先进的组织,有着革命的先进的理念的话,最直接的体现就体现在这个人民代表制度上。嘴上说自己代表人民群众的利益,并以此作为自己执政的合法基础,但是实际上做出的一切决定和举动都是维护利益既得集团的事情,王书辉可是知道的太多了。

    在现代社会里,几乎所有的国家和政党都宣称自己代表了人民的利益,可是现实是怎么回事,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

    王书辉就是要让复兴党在一开始的时候,就适应这种真民主,真革命的形式,王书辉就是要通过这种生拉硬拽的方式,逼着现在在政治上还没有觉醒的人民群众锻炼参与政治活动的能力。他相信,只要十年、二十年、上百年的锻炼下去,人民群众肯定就能够最终实现自我解放和自我觉醒的。

    因为还没有取得全国政权,复兴党目前还没有能够参与最高决策的人民代表出现。所以,在复兴党的最高决策机构,复兴党联席决策会议上,还没有人民代表的参加。

    联席决策会议一般不会召开,但是这个复兴党的党、政、军的各个主要部门的负责人共同参加的会议一旦召开,就是要决定大事情的。

    随着复兴党的党员干部的发展和成长以及王书辉几年来的精心培养和引导,联席决策会议不再是光听王书辉一个人安排工作,大家老老实实的记笔记的会议了。现在复兴党联席决策会议的模式,已经变成了一种王书辉比较喜欢的这种,他提出一个想法,然后大家对于这个想法进行讨论的比较健康的方式。

    至少对于王书辉来说,这种方式意味着复兴党最上层已经贯彻了民主集中制的原则。而按照中国的国情来说,最上层的决策工作彻底的贯彻了民主集中制,那么在复兴党的各级机构和单位的决策中贯彻民主集中制原则,就变得具有坚定的法理意味。

    王书辉提出要开展针对后金女真反动政权的军事打击,军委会方面是最兴奋的。

    复兴军经过了九年的全面建设和大量的实践,现在最缺乏的就是高水平的军事斗争实践。在全面领先世界几百年的军事装备、管理制度和指导思想的武装下,复兴军和明王朝武装力量的军事冲突,简直就像是吃饭喝汤打喷嚏一样的普通和无趣。

    对于在宣传中特别凶残特别野蛮的后金军队,对于王书辉一直告诉教导他们的作为中华民族生死存亡的敌人的的外族侵略者,复兴军上下早就希望能够和他们正经八百的好好打上几场了。

第307章 终结者4

    复兴党联席决策会议的主要内容其实只有两个方面。一个是决定复兴党要干什么,一个是研究复兴党为什么要这样干。至于怎么干的问题,那就是在决策完成之后,由相关的部门和人员来制定和落实的具体的工作内容了。

    1627年四月的这次复兴党联席决策会议上,已经很长时间不会像这样不和大家进行任何沟通就突然提出想法的王书辉,提出了要开展针对后金女真反动政权的军事打击行动。大家一方面觉得他们的王老师的做法有些突然,一方面又开始高速的开动大脑,思考起这个问题来了。

    和党委会和政务院不同,军委会方面最喜欢的就是能够打仗了。将近十年的不间断的训练和演习,中间夹杂着一些微不足道的治安行动和对明军的轻微战斗,复兴军上下渴望正经八百的战争,可谓是“等的花儿都落了”。

    复兴军军委会主持日常工作的副总政委张宝树立即发言到:

    “人民军队的使命就是要保卫人民和国家的安全和利益,打击一切危害人民和国家安全和利益的敌人的。后金女真政权作为比明王朝还要反动还要落后的半封建半奴隶制的反动政权,已经对中华民族和全体中国人民的利益进行了巨大的损害。他们在辽东地区进行的野蛮血腥完全灭绝人性的屠杀,就是最直接的证据。对于这种反动政权,人民军队有责任有义务对他们进行摧毁和消灭。我完全同意王老师的决定。”

    联席会议上熟悉张宝树的人听了张宝树的这番话,心里面都产生了个差不多的想法:“老张的这段发言,可谓是唱的一曲好高调!”

    熟悉张宝树的人都知道,张宝树以及目前军委会里的不少干部们,说他们是真正的唯物主义者,倒不如说他们是一群社会达尔文主义者。因为复兴党的干部调动一直都有全面调动,各个部门和单位都要经历的传统。所以不少人都知道,有一些出身部队,或者在部队里被熏陶了的家伙思想都相当的激进。党员教育基础材料里的那本《进化论》封面上的那句“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一直都挂在这些人的嘴边上。

    虽然这些人的数量并不多,虽然这些人在复兴党的党政军任何一个领域都不占主流,可是很多刚刚参加工作的年轻人好像非常的喜欢这一套。比如说,那些总参谋部里的接受了六年制全面教育和两年制军事专业教育的科班出身的年轻参谋,据说有很多就是这种激进进化论思想的支持者。

    当然了,也有很多完全不吃这一套,对这套思想非常不以为然的人。比如说,现在的统计院主任,农场系统出身的,算是经历过地方锻炼的林雨泽,就对张宝树说的话呲之以鼻。

    林雨泽在张宝树之后发言到:

    “不管是商业行为还是行政工作,不管是工业建设还是军事行动,我们复兴党所有的行动都是建立在全面充分的经济核算的基础上的。”

    “固然,对于一切直接关系到人民群众的安全和利益方面的工作,我们都要把经济账放到第二位上,主要算一算政治账。可是这一原则也不是说我们就不需要算经济账了。”

    “单是从一个交通运输方面的开支上讲,辽东那是在什么地方?那是在几万里地之外的地方。走陆路能不能走通咱们先不说,明政府会不会老老实实的放开关卡让我们从湖广一路经过河南直隶到辽东咱们也不说,就是这几万里地的距离,在没有水运支持的情况下,这个后勤补给怎么才能做到?难不成打一场仗之后我们就没有后续的军事行动了不成?”

    扫了一眼老实了下去的张宝树,林雨泽直接对王书辉说道:“老师,从目前阶段来看,在辽东地区开展军事行动的后勤补给如果不能保证的话,这样的行动是很难维持下去的。我对这个持保留态度。”

    复兴军长江舰队的政委汪海洋听了林雨泽的话之后立即发言到:

    “从湖广到辽东的陆路目前可能还不通,但是从湖广到辽东的水路还是通的。主要还是看开展什么规模的,以什么为目标的军事行动。就单纯一个交通问题的话,现在我们从荆州的舰队基地出发经长江入海之后,沿着南直隶和山东的海岸线北上辽东的话,基本上海军方面就可以完成这个工作了。”

    政务院院长陈封听了汪海洋的话之后,想了一会儿才对王书辉问道:“老师,咱们前不久建成的五艘新船,是不是专门针对这次的行动准备的?”

    作为王书辉的得意弟子之一,陈封这个人的头脑是最灵活的。现在实际上正在主持一省行政工作的陈封的全面思考能力非常的强。他一听到汪海洋的话,就明白了第一造船厂用了近九年的时间生产建造出来的先进船只,很可能就是专门针对这次行动准备的。

    对于陈封来说,目前阶段他是不赞同王老师针对后金女真开展军事行动的想法的。

    现阶段,湖北省内的工作都是千头万绪的。派到各地的复兴党的地方机构在实践的过程中大部分都磕磕绊绊,非常的不顺利。一些比较机灵的地方政府已经开始学会向政务院要人手,要政策,要资金了。最近一年来,政务院的工作压力非常的大。光是协调各地的工作他都头大的厉害。他觉得现阶段实在没有跑到几万里之外打仗的必要。

    可是陈封也明白,如果王老师早在九年前复兴党刚刚成立不久的时候就已经策划了这样一个行动的话,那么他是没有办法反对老师做出的这样一个决定的。

    陈封知道,王老师这个人非常的讲道理,非常的讲究民主。可是一旦他要是做出了一个什么决定,那么即使大家当时不理解不赞同,老师也有能力给大家摆事实讲道理,最终在理论上把大家说的哑口无言无法反对。

    要光是这样也就算了。更主要的是,几乎所有那些大家当时不支持不理解的老师的决定,到了后来都被事实证明是正确的有远见的。

    这样的事情一件两件也没什么。可是只要是老师的决定,都会产生这样的结果。所以大家现在即使对于老师的一些决定不理解不支持,即使大家在决策会议上,在工作中会说些怪话,发些牢骚。可是真要是到了决策投票的时候,大家还是会乖乖的举手。

    党内的党员干部们现在对于大家之间提出的观点和看法,都会比较认真比较较真的去讨论去分析。可是在对老师的问题上,大家也只是表面上的表现的比较具有组织原则。

    实际上在大家心里,大家对于老师的所有决定都已经产生了一种下意识的反应。别管老师说出来的东西大家听起来有多奇怪多荒唐,可是大家都知道这么做肯定是对的。大家在明面上表示反对,进行讨论,这么做的原因十分中有九分,是为了迎合老师一直以来坚持的组织原则而已。

    所以对于陈封来说,老师的决定其实没有可讨论性。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搞清楚老师的真正想法,然后根据这想法,马上开始研究怎么落实具体工作。

第308章 终结者5

    “我们都是唯物主义者,我们都掌握了辩证唯物主义的基本原理,我们都知道矛盾具有普遍性的特征。我们复兴党作为掌握了先进理论的革命组织,我们要面对的矛盾是非常多,非常复杂的。”

    王书辉并没有直接回答陈封的问题。这是他这个大学老师出身的家伙的一个老毛病了。在他眼里,好老师永远不是那种直接的快速的回答学生问题的老师。好老师应该是那种能够不断的启发学生引导学生自己去思考,通过不断的启发和引导让学生自己找到问题的答案的老师。

    所以,那些在现代社会里上过王书辉的课的大学生里,会有很多人对于王书辉的这种习惯非常的不耐烦。用个别学生的话说,王老师不讲课的时候像个男子汉,但是王老师只要一站到讲台上,他就一下子就变身成“唠叨老妈”了。

    就像王书辉在现代也好在本时空也好的日常习惯一样,王书辉没有直接回答陈封的疑问,他希望能够把大家引导到那个正确的答案,至少也要把大家引导到走向正确答案的道路上去。

    所以,他的老师习惯发作,在掌握着整个湖北省,控制了几百万人口,有着装备了近现代先进武器的五万多武装力量的复兴党的最高决策会议上,领着参加会议的复兴党的党政军高级干部们,重新温习了一遍辩证唯物主义理论里关于矛盾的内容。

    说起来,虽然大家接受的教育和培训是一样的内容,可是因为具体工作的关系,还是复兴党的党务机构对于党的基本理论最熟悉最精通。温习完了辩证唯物主义理论中关于矛盾的内容之后,复兴党中央常委会的组织部部长赵成杰发言到:

    “如果我们从我们复兴党所要面对和解决的矛盾的角度来看待问题的话,那我们就要分析一下我们复兴党和后金女真反动政权,以及我们复兴党和明王朝之间的矛盾关系了。我觉得只要我们把这个问题搞清楚,那么先解决什么矛盾,后解决什么矛盾就很容易分辨出来了。”

    在复兴党内部,王书辉虽然一直没有把对于工业国来说,或者说对于一切推广和建立工业化国家的政党和组织来说有些危险的民族主义的思想明确的提出来。可是在针对后金女真政权,也就是今后将给中国和中华民族带来巨大伤害的满清政权的反面宣传上,在复兴党内部以及复兴党治下的人民中,王书辉是一直也没有进行过放松的。

    就他本人来说,他并不是那种后世的动不动就吵吵着种族灭绝之类的极端的民族主义者。作为一个八零后,满清的好与坏对他本人来说是一件非常遥远的事情。毕竟在王书辉出生和成长的年代里,满清作为一个实际政权,已经灭亡了几十年了。

    几十年的时间看起来可能不算太长。可是在新中国建立之后,新的中国是一个全新的,彻底的和满清断绝了一切关系的,完全不同文明阶段的国家。新中国是一个先进的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工业国,而满清则是一个落后的封建主义的农业国。可以想象一下,在封建社会里出生和成长的人,对于奴隶社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惊诧和不解。

    举个简单的例子来说吧。奴隶社会的人是讲究“人殉”的。但是在中国进入封建社会之后,除了极个别的帝王以及一些大脑回路和正常人不同的少数人以外,从上到下,从统治阶级到被统治阶级,大家对于“人殉”这种事情都是彻底的无法理解和无法认同的。

    用动物代替活人作为祭祀品,这是封建社会里的人类的一种普遍共识。那种奴隶社会里,使用活人的生命作为祭品的事情,封建社会里的人是非常难以理解和难以想象的。

    也就是说,先进社会的人,是无法理解和认同落后社会的人的。

    从这个角度来讲,王书辉这样的八零后,从他自身的生活经历上对于满清政权无感觉,那是要多正常有多正常的事情。

    所以说,王书辉出生的年代和满清政权之间的距离虽然不超过八十年,但是对于他来说,满清这个政权,满清那种社会,对于他是一种完全陌生的东西。他对于满清没有任何具体的感觉。

    可是,作为一个文史专业出身的人,作为一个社会学研究者,作为一个因为工作需要和个人爱好非常关注历史的人,作为一个有血有肉有正常感情的中国人,王书辉看到中国那惨不忍睹的近代史的时候,对于满清政权这个东西,是很难有任何正面的感情的。

    从理性上出发,王书辉知道近代中国的屈辱和惨痛与满清政府的民族性没有任何的关系。满清之所以落后,满清政府之所以没办法履行保护中国国家利益,保护中华民族的民族利益这一天然责任的根本原因,是满清这个政权的封建社会的落后本质造成的。

    但是,从感情上出发,对于满清这样一个建国初期进行过民族屠杀;在统治过程中大搞文字狱;在面对外国侵略者的时候说出“宁与外人,不与家奴”,“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在面对社会改革的时候认为社会改革是“保中国,不是保大清”;在面对外国侵略者的全面侵略的时候和侵略者勾结一气,在中华民族的土地上建立起伪满洲国这种内奸性质的政权的国家,王书辉真的没办法认为,中国近代的衰败和屈辱和满清这个政权本身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毕竟,从历史的角度来说,满清这个政权对中国的统治,真的具有一定的外族殖民的性质。

    所以说,从整体的角度来说,王书辉还是比较理性的认为,后金女真这个民族总体上可能并不具有反动性。可是,代表了后金女真这个民族的整体利益的后金女真政权,是具有罪恶性的。

    在历史的宣判上,虽然不应该用民族主义的角度来看待满清和满族,可是就像日本侵略者应该向被它侵略和屠杀的国家和民族道歉一样,满清政府应该向中华民族谢罪。而后金女真这个民族,因为历史的原因,应该承担它本身的历史责任。

    对于一切走上工业化的民族、国家和组织来说,民族主义这种意识形态,几乎可以说是她们必然要经历的一个过程。可问题是,历史证明,近代所有的走上工业化道路的民族主义国家都会走进帝国主义的死胡同里去。

    虽然在感情上,王书辉认同民族主义。可是在理性上,王书辉认为,他建立和领导的复兴党应该是一个更加先进更加进步的革命性的组织。他真的很不愿意放开复兴党头上关于民族主义的意识形态笼头。

第309章 终结者6

    王书辉从复兴党建立之初开始,对于民族主义思想就非常的小心翼翼。他考虑过从法理意义上来定义后金女真政权。

    事实上也是这样的。如果从法理意义上说,建立后金乃至后来满清政权的野猪皮(努尔哈赤的满语原意),以及这个野猪皮的祖先,他们之所以能够成为后金女真以及后来的满清政权的领导者,根本原因是他们都是接受了明王朝册封的,是在明王朝的政治体系里合法的地方政权的领导者。

    毕竟,任何史料都明确的记载了,野猪皮极其祖先的正式头衔,都是明王朝的建州左卫的指挥使。

    从这个角度上来看的话,后金对明王朝的战争,从法理意义上实际上是地方政权对中央政权的叛乱。

    在王书辉看来,如果从法理意味上确定后金女真政权的性质的话,这么做确实比较合理。与此同时,他又可以比较轻易的通过这样的方法,避开民族主义这个意识形态。但是,不管在法理意义上怎么解释后金女真政权的性质。在后金正式建立国家的情况下,在野猪皮大肆屠杀辽东汉族人民的事实下,这种解释都是非常不实事求是的。

    作为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作为一个科学社会理论为理论基础的政党,王书辉也好,复兴党也好,都必须坚持实事求是的原则。

    王书辉自己都接受不了这样的解释,那么复兴党上下自然也没办法接受这样的解释。最主要的是,在复兴党在领导人民进行革命进行建设的过程中,王书辉坚决的,毫不妥协的不允许复兴党对人民群众说假话说谎话。

    在他看来,一个代表了人民利益的政党,一个代表了人民利益的政权,她是不是像她宣传的那样是真的为人民服务的一个最基本的表现就是,她是不是对人民群众说实话,说真话。不管这个政党制定的政策和制度在目前阶段是不是能够得到人民群众的理解。说实话,说真话,都是一个人民政党,一个人民政府所要坚持的基本原则之一。

    人民群众是最聪明,最英明的。你说实话,做实事。只要你坚持为人民服务的基本原则,那么即使你说错了,做错了,人民群众也不会不理解,也不会不接受。只要你及时改正了错误,人民群众还会继续支持你,拥护你。

    可是你要是抛弃了为人民服务的基本原则,你要是把人民群众当成傻瓜,当成笨蛋,对他们说假话,欺骗蒙蔽他们的话。那么,这个政党,这个政权执政的合法性和合理性的基础就全部崩溃了。而且,聪明、英明的人民群众一旦发现了这种谎言这种欺骗的话,那么你被抛弃,被憎恨,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就会成为一种必然。

    在这种情况下,明明知道从法理的角度定义后金女真政权不实事求是,那么坚持唯物主义思想的王书辉也好,把为人民服务作为自己的基本原则的复兴党也好,就不能对人民群众进行这样的解释和宣传了。

    而且即使从这个法理性的角度来定义后金女真政权,也有一个很大的问题。这个法理角度的基础实际上不合法也不合理。毕竟对于绝大多数的中国人,对于所有的劳动人民来说,明政府本身就是既不合法也不合理的一个政权。

    代表了地主阶级利益,为地主阶级利益服务的封建明政府,它对于人民群众来说,自己都不合法不合理。它对内维护地主阶级的利益,对劳动人民进行残酷的掠夺和镇压,对外软弱无能,无法完成维护中国国家利益的天然使命。所以这样看来,其实就是从法理的角度,也没办法来定义后金女真政权。

    也就是说,明王朝自己都不合法不合理,那么明王朝册封的建州左卫指挥使自然而然的也就不合法不合理了。

    这就是王书辉所要必须面临的困境。他要坚持唯物主义的态度,对人民群众说实话,那么他就只能从民族主义的角度来定义后金女真政权。他要是不坚持唯物主义的态度,对人民群众说假话的话,那么他就成了和明王朝以及后金女真正权一样的落后的腐败的东西了。

    其实,王书辉再怎么不断的加强、注重对于自己的思想建设,但是,作为一个现代人的他也很难彻底的摆脱小资产阶级思想的影响。他还在那里还绞尽脑汁的想要避免民族主义的意识形态在复兴党内部过度的蔓延和激烈呢。

    但现实却是,因为他对于复兴党的理论教育中,把科学社会学理论的来源之一的达尔文进化论思想也介绍给了复兴党的党员们,所以接受了进化论思想的复兴党的党员们,早就无师自通的把作为自然科学的进化论移植到了社会学的领域里来了。

    无论是在复兴党的党内,还是在复兴党的行政系统里,或者是在复兴军内部,用达尔文主义来解释民族问题,用进化论的思想来解释********,早就成了复兴党上下一直在进行的工作了。

    你现在要是问任何一个复兴党的党员,或者任何一个复兴党治下的工人、农工(农场工人)、战士等一切接受复兴党教育的人的话,他们都会非常具有逻辑性的定义复兴党和后金女真政权之间的矛盾。

    他们会说,人其实和动物是一样的。动物为了繁衍后代,动物为了实现种群的延续和强大,它们就必然的要占有更多的生存空间。

    人也是一样的道理。作为整体的,有着共同的文化和血脉的民族,他们和不同的民族之间的关系,也是最直接最明确的竞争关系。哪个民族占有了更多的生存空间,哪个民族占有了更多的生存资料,哪个民族能够繁衍出更多的子孙后代,那么这个民族就可以在“物竞天择”下“适者生存”。

    他们会说,后金女真政权不承认自己是中华民族的一份子。它们自立国家,它们屠杀中国人民,它们就是在和中华民族争夺生存空间,妄图在“物竞天择”中成为那个唯一的“适者”。

    他们最终会得出这样一个基本的结论:复兴党既然是代表了中华民族的利益的组织和政党,那么复兴党天然的,就和一切与中华民族具有竞争关系的民族有着天然的直接的矛盾。复兴党和后金女真政权之间的矛盾,就是这样一个天然的直接的矛盾。

    复兴党内早就把这一套会演化出纳粹思想和军国主义理论的社会达尔文主思想,作为解释复兴党民族政策的依据了。

    其实,只有王书辉这个有些脱离了实际,希望把复兴党塑造成理想中的先进政党的家伙自己一个人不知道这种情况,还在努力的想要避免复兴党内产生激进的民族主义的思想呢。

    确实,在复兴党内,把社会达尔文主义当成自己唯一的意识形态的人不多。但是在复兴党内,把社会达尔文主义当成一种工具,对大家解释复兴党的一些政策和想法的情况,实际上却是非常普遍的。

    总想着理想状况的王书辉在这一方面其实早就有点不实事求是了。他有点忽视了那句非常著名的,毛老人家在无奈之下也引用过的,“党内无党,帝王思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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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大学老师偶遇时空之门,获得在现代和明末穿越的金手指。带着对现实的思考和对历史的遗憾,猪脚决定改变历史的命运。请看平凡大学老师,在风起云涌的明朝末年改变世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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