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十章 无法拦截
没有任何遮蔽物的戈壁荒漠，太阳从地平线升起时，气温就开始直线上升。
二营的清晨，就是从一份水一份窝头中开始的。
没有起床哨，没有集合号，也没有跑操，没有吃饭时的集体唱歌。
有的，只有扇歌雷达全功率运转时发出的蜂鸣声，以及战士们紧张调试机器声。
比如雷达连三排，正在紧急维护雷达，对散热系统，进行检查。
“六号扳手~！”
“螺丝刀~！”
上面两大侧面一小，三个大"锅盖"组成到一起，就是萨姆2防空导弹的雷达探测系统，现在刚轮到二排进驻工作，三排得在这个休息时间内检查完毕，然后等待下一轮开启。
大锅盖下方，就是雷达舱室，此时侧门是敞开状态，便于更好给机器散热，还有也冷系统，循环泵，都得事无巨细的过一遍。
“几点了，还没有任何动静么？”
参谋长齐五一，手中捏着一个窝头，另一只手端着大茶缸，里面的水，还是昨夜的茶水，有几根茶叶在，至少比盐碱水要好下咽。
指挥帐篷内，肖占武的早饭，早就几口吃完了，目光聚精会神的看着指挥帐篷内的雷达显示屏。
翠绿色的圆形屏幕，一条扇形的白色纹路，正在不停旋转，然而屏幕中空空如也，没有任何雷达波段反馈回来的信号。
代表，此时的天上，空空如也。
“都七个小时了，不会真的要开一天吧？”
李政委背着手，早饭他急的没有吃下去，这一次虽然不是作战准备，但仍然让他有些放心不下。
帐篷内的温度，此时已经比帐篷外还要高了，这是电子元器件正在散发热量所造成的，而帐篷为了防止风沙被吹进来，门帘窗帘都是放下的，更是影响机器散热。
“会不会是角度不对，别到时候什么数据都没有，交了白卷上去？”
吃完了窝头，看着肖占武还是没有说话，齐五一揪着眉头，狠狠的把隔夜的茶水一口全喝了下去。
“别动，既然上头说是来自东面，那就肯定是东面，这个毋庸置疑，也许他们也没有把握，所以定下来一天~！”
动肯定是暂时不能动的，不动，没有数据，那就不是二营的问题，这点李政委很清楚，如果擅作主张，那不好意思，轻者训斥，重者，军事法庭见。
“政委说的有道理，还是得沉住气，不就一天时间，正好战士们很久没经历过，二十四小时，就当练兵了~！”
肖占武心里也没底气，但却是如政委所说，不能妄动，哪怕是急，作为军事主官，这点耐心还是有的。
站在地图前的绘图测算员吴洪浦，一年多前的小伙子，现在也已经沉稳了许多，几位主官的聊天，充耳不闻，双手扶着放置地图的案台边，目光炯炯的看向雷达屏幕方向。
第二架被捶下来的u2，就是经过他的缜密计算，设定的无线电引爆高度，脑瓜子，比机器还要好使，脑袋里，就能模拟出三维立体空间。
右边长方形屏幕的上方，一条满绿色的横杠一闪而逝，如果不是仔细看，可能还以为是看花了眼。
“有了~！”
没等吴洪浦提醒，雷达屏幕前的操作手，直接喊出了声，看来，刚才吴洪浦并不是看花眼。
“来了~！”
“来了~？”
肖营长，李政委，齐参谋长，迅速转移视角，目光移动到操作手关注的右边屏幕上，身后的椅背，都被一左一右一中间，全给占据了。
而精神亢奋的雷达操作手，则是被三位领导夹中间了，但现在，不是注意这个的时候，目光死死的盯着长方形屏幕，企图再次看到下一秒出现的横杠，结果，出人意料的没有再次出现。
“嘶，又没了，什么情况？”
扇歌雷达的探测距离，在全功率情况下，可以达到七十公里，高度则是两万五千米，具体也是视情况，天空如果晴朗，周围没有杂波干扰的情况下，数据会多出一点。
也就是那一点，才让雷达波束刚刚沾到进入末端状态的东风二号。
“没了？”
“又有了~！”
屏幕上再次出现满绿的横杠，这一次，四个围拢在屏幕前的人，看的都很清楚，然而横杠在屏幕上再次一闪而逝，消失的速度简直令人发指。
“是高度问题，角度抬高，二排雷达角度提高到六十五度，方向正东偏南三度，信号波段调整到到xx波段~！”
看着位于屏幕顶端右上角的横杠，两次都是位于屏幕顶端，雷达操作员此时脑袋里也模拟出了雷达可能面临的情况，此时冷汗都忍不禁浸了出来。
所有的可能在脑海里一一排除后，那只有最后的可能了，飞行物体高度太高，已经到达这个角度的极限，为了继续捕捉物体的飞行动态，那就只能雷达开始变动，全领域照射的雷达波段变成聚焦形态。
“按照他说的执行~！”
肖占武此时也拿不定主意，却没有耽误丝毫功夫，立刻同意。
因为，那条代表飞行物的绿色横杠，仿佛在逗他们玩儿一样，再次一闪而逝，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当中。
到底还是没有雷达操作手反应快，听着他给出的调整数据，脑海里顿时模拟了出来，随后立马反应过来，是高度问题。
“两万米，绝对超两万米，速度也很快，不对，是非常快，第一次出现在00-10这里，第二次出现就在00-60位置，两秒~！”
雷达操作手十分紧张，不断调整屏幕四周的按钮，旋钮，一边调，还不忘一边解释自己为什么那么做。
“00-10到00-60，两秒，能这么快么，速度到八马赫左右了，这是什么鬼东西~？”
测图员吴洪浦，听到雷达操作员报出的屏幕坐标，甚至连算盘都没有用，心里默默计算一番，物体的飞行速度就出来了。
出来归出来，但这个速度，太吓人了啊，他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但关键他注意到横杠的时候，第一眼确实也是00-10位置，那就证明，雷达操作手没有错。
要知道萨姆2防空导弹的飞行速度也就在三马赫，而且维持的时间很短，天上现在飞过去的这玩意，速度远远超过了萨姆2防空导弹的拦截速度。
这意味着什么，拦截，别说拦截了，能不能追上都是一个问题，压根没这个不明飞行物快，跟在后面吃灰都吃不到热的。
雷达阵地上，按照大喇叭通知过来的要求，角度已经调整完毕，指战员正拿着望远镜，仰着头朝着雷达指向方向，企图看到什么。
“八马赫，这是什么鬼东西，这么快，高度还这么高？”
肖占武此时也麻爪了，吴洪浦给出的数据，不可能出错，雷达操作手也说速度极快，两相印证，那就是飞行物真的快。
“怪不得上面没有提出让我们借着机会演练，这个速度，这个高度，别说三发了，就是三十发齐射，也没机会呐~！”
齐参谋长长叹一声，声音有些哀怨，天上有东西，揍不下来，肖营不舒服，他也有点不舒服。
“根据速度，计算提前量呢？”
肖占武确实如同齐五一所想，心里并不舒服，还是有些不死心，转过头看向吴洪浦问道。
吴洪浦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八马赫，意味着什么，萨姆2就算提前引爆，除非恰到好处，不然爆炸产生的碎片，都追不上这玩意。
“我艹，速度又加快了，十马赫，十二马赫，角度也变了，下来了，它下来了，雷达角度调整到四十五度~！”
雷达调整过后，屏幕的横杠终于稳定保持闪烁，但闪烁后移动的频率，再次加快，从屏幕上笔直往下，操作手此时手忙脚乱，如临大敌。
然而，闻言的吴洪浦，本来都拿着铅笔和尺子了，听到报出速度后，干脆把两个都扔了，也凑到了雷达前。
太难以置信了，超过防空导弹四倍速度，防不了，防不了一点，还算个锤子。
“消失了，信号消失了，下落速度太快，我们的雷达角度压根调整不过来~！”
操作手此时哭的心思都有了，长方形屏幕上，此时绿色的横杠消失了，按照计算，是向下的，俯冲速度十二马赫，他也不相信啊，但这是真实存在的。
“数据记录下来没有？”
倒是李政委，挠了挠下巴，轻描淡写的问向了一旁的记录员。
“报告政委，已经记录下来了~！”
“向上级发报吧，时间七点零五分，数据记录完毕，该物体，二营，无法拦截~！”
一分钟，给二营的反应时间只有短短一分钟，另外两台雷达，甚至连预热都没时间，启动后等待运行的时间远远超过这个时间。
所有人对此都束手无策，最后一分钟，雷达才能观测到，而那时候，已经迟了，八马赫的速度提高到了十二马赫。
对于现阶段，已经是国内顶尖防空力量的二营来说，面对这样的飞行物体，也是没有丝毫办法。
而另一边，远在千里之外的问天城，已经开始欢呼了。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 同年兵的梦魇
清晨，阳光照进办公室内。
轧钢厂机关楼下，邮政的邮递员，已经从墨绿色涂装的自行车上跳下来，给一楼各部门开始送报纸了。
“老张，都换车子啦，挑子不用啦！”
机关楼下，端着脸盆正往外泼水的物资科仓管员，笑着跟他打着招呼。
“单位发的，好使的很呐，还用啥挑子，来，瞧瞧今天的报纸，大新闻，导弹你知道么，咱们国家，也有啦！”
把二八大杠的支撑架撑了起来，穿着深蓝色制服的老张，龇着个大黄牙，美滋滋的说道。
“鸡蛋我知道，导弹我也知道，我还知道，孩子在家别给我捣蛋就行了！”
仓管员哪里分得清导弹还是捣蛋，单手拎着脸盆，另一只手在身上随意的擦了擦，接过了自己部门这边的报纸。
“觉悟，小卓同志，要有思想觉悟，不懂得学，导弹，就是飞得远的炮弹，能飞好远勒，炸的可想了！”
具体，邮递员也不知道，导弹是什么，只知道今天的报纸头条是这玩意，看起来，是一件大事儿，那就要加强宣传工作，但奈何老张一把年纪，懂的也不多。
“哦，是么，那我得看看，国家都在进步，那我也得跟着进步！”
小卓笑了笑，接过报纸后，大致看了看，封面也没有照片，也没有其他，光是字儿，倒是有些不明所以，略微翻了翻，也就随手扔在了桌上。
对于现在，精力主要放在吃穿住行的平头老百姓来说，只知道自个国家，又有了一门新式火炮而已，这门炮，能打很远，威力很大，就这些。
相比于原子弹，他们并不知道，导弹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唯独军工部门，科研部门，此时看到了报纸，一个个情不自禁的欢呼雀跃，民用厂，基本上都是波澜不惊。
“那个，小卓，麻烦把报纸给我送上来一下！”
已经上楼，准备开办公室房门的李峰，听到了楼下的动静，站在护栏边，朝着楼下大声喊道。
报纸等会儿，自然有人送上来，李峰随后也是能看到这条新闻，但既然听见了，他也不想等了，对于国家和民族来说，这是极大的好事，导弹，在这个年代无异于战略武器了，属于国本。
“李副厂长，哎呦，不麻烦，不麻烦，我马上送上去！”
本来还无所谓的仓管员，听到楼上有人喊自己，跑出门外看了看，见着是李峰后，立马应和道。
“国之利器啊，东风快递，使命必达！”
报纸没有图，又能怎么样，看了看报纸的头条，李峰脑海里，后面无数次阅兵，早已见过导弹的模样，弹了弹报纸，就开始给自己倒起了今日份的茶水。
“就是不知道是东风一，还是东风二？”
坐回到位置上，李峰细细的看了下去，报纸上只是把这种武器简单介绍了一遍，可能是因为保密的原因，具体参数，名称并没有提及。
拧开了办公室里的广播，早间新闻里，也是在不停播放着这条消息，目的嘛，估计是秀秀肌肉。
“有了这玩意，加上邱小姐，那才能形成核威慑，就是不知道，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拿起桌上的台历，李峰往后翻了几页，看了看时间，快咯，到时候，才是真正的举国欢庆。
只是，很多人都不知道，没有导弹这个运载工具，光靠战机投弹的话，不论是效率，还是威慑力，都是大打折扣的。
“叮铃铃！”
“叮铃铃！”
“嗯？”
研究报纸，正看得入迷，连今天的公务都还没来得及处理的李峰，看向了桌上响起的电话机，选择把收音机先给关上了。
“喂，是我！”
“楚恒，让他进来吧！”
门卫室打来的电话，让李峰不由得为之一怔，这位退伍的战友，可是好久没见咯，记得上次，还是来找自己跑关系，给三粮店弄三轮摩托车。
轧钢厂大门口。
听见值班的保卫干事让自个进去，楚恒忙不迭的掏出了香烟，朝着窗户里扔过去，人情世故这块，熟稔的很。
“乖乖，李峰还真升到副厂长啦，这也忒快了！”
眼看门卫室里的值班员接过香烟，楚恒一边咂舌，一边忍不住惊叹道。
门卫室里的，俨然就是疤癞干事李学武，虽然接过了楚恒的香烟，但听到他直言不讳，提起李峰的名字，还是有些不爽的问道。
“你是？”
“粮管所的，你们李副厂长的战友，一块退伍的！”
“哦，这样呐！”
这么一听，李学武就没有多说了，在本子上记下单位，挥了挥胳膊，示意他可以进去了。
老战友，又是同年兵，有这层关系，那就不存在什么尊称不尊称了，要是别的单位的陌生人，那就得说道说道了。
进到轧钢厂，厂区还是当年的那个厂区，要说变化，就是运输科的停车场，多了许多三蹦子。
但轧钢厂跟以往比，又不一样了，这硕大的厂区，竟然真是落到了自个那个老战友头上了。
轧钢厂副厂长诶，在这个厂，那可不就等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记得那年去找李峰，也是刚刚从副科提升到正科，速度已经够快了，现在再回首，对比之下，那速度真就算慢了。
“这丫关系通了天么，藏这么深？”
行走在轧钢厂的水泥路上，看着陆陆续续进入车间的人群，楚恒是真的忍不住咂舌，李峰比他也就大了一岁，但现在，完全是两个阶层的人了。
正科的时候，还能看到他的车尾巴，现在，则是连车屁股后面的烟尘，都看不到了，比他叔貌似级别都高了。
办公室里。
李峰提前一步倒好了茶水，怎么说老战友当初也帮过自己不少，不论是给草原送去的粮食，还是后面老妈去买粮食不用排队，这位老战友倒是一点不嫌麻烦。
三轮车的事情，对当时的李峰来说，也是举手之劳，就是不知道，今天这货，来找自己，是又碰上什么麻烦事了。
“呀，今天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没多长时间，楚恒就到了办公室门外，李峰放下了手中的报纸。
“哎呦，啧啧，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呐，你这不声不响的，啧啧啧，变化可忒大了！”
看了看办公室门口贴的公示牌子，看着上面照片，楚恒摇了摇头，直接走了进来，这次，则是仔仔细细从上到下，好好的打量了李峰一通。
仿佛，以往，是真的看走眼了，今儿，倒是要好好看看。
“那我是胖了还是瘦了，你说说，来，今年的碧螺春，别说来了不给你上好茶！”
把提前倒好的茶杯，放到了茶几上，李峰自己则是坐到了另一旁的沙发上，敞亮的给楚恒看个够。
“艹，你可真会享受，咱们所里的茶水费，都不够你招呼的，新茶，啧啧！”
李峰没胖多少，更谈不上瘦，还是保持以往的样子，只是相比于退伍时的青涩，下火车时的迷茫，现在则是明显多了自信，举手投足之间，有了一些领导的气势。
他自己可能感觉不出来，然而，作为外人，楚恒明显感觉到，相比李峰刚提拔到科长时的意气风发，现在则，更为内敛。
“怎么，现在不在三粮店，跑去粮管所了，舍得自个媳妇了？”
李峰挪了挪屁股，这新茶，也是蹭上级的，让他花钱买，那是不可能的，厂里招待的茶，也是普通的龙井，只是，他没有特意说出来。
“也不能光看你呼呼叫跑部前进啊，我也得追求进步呐，李副厂长诶，你现在什么级别啊？”
这也是楚恒现在最大的疑惑，李峰那时候是正科，如果现在是副处，还能好接受一点，如果是正处，那他真的得酸死。
人比人，真得气死人。
“干部职位的高低，都是为人民服务！”
面对楚恒的问题，李峰选择，巧妙避过，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一看自己的老战友，就是不怎么看报纸，不然，现在也不会问这个问题。
面对陌生人，他可以坦然说出，但楚恒毕竟一块退伍的，把级别跟他说，那就有点炫耀的意思，他自个也不是打听不出来。
“得得得，你觉悟比我高，哎呀，下火车时，我看你还闷闷不乐，想给你疏导疏导，这一转眼，都得换你疏导我了！”
李峰既然不说，楚恒也就没问，改天找到熟悉的二代问一问，也就了解了，楚恒还真下意识的认为，李峰真的是托着哪门过硬的关系，硬生生拔上来的。
毕竟，他从粮店提拔到粮管所，也是也差不多，别人问的话，他也不会多说。
“最近怎么样，嫂子呢，还在运输科搞调度呢？”
打量了一番办公室，轧钢厂其他人，楚恒也不认识，只是这次有人找到自己，托关系来这里问问事情，也不能来了光干坐着喝茶。
“哎，她，去年难产走了，留下个孩子！”
本来是不想抽烟的，楚恒一提到这个，李峰不由自主的还是掏出一包，自己点着一根，香烟就扔了过去。
“啊？？？？”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建筑承包
“额，我想说，额，嘶，哎！”
本来是想找个话题聊聊，拉近关系的楚恒，此时猝不及防，抓了抓头发，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长叹了一口气。
看着自己的同年兵，好战友有些空洞的眼神，想拍拍他的肩膀，抬起的胳膊，还是无力的垂了下去。
“你呢？”
“我，我也结婚了！”
“去年，我去她家了，嗯，你也朝前看，我真的没想到会是这样，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同情，或许有吧，想到自己媳妇要是这样走了，楚恒自己的心肝，估计都会颤一颤，不敢想，这种事儿，不敢想呐！
“谁也不想碰到，不过，那次，我出国考察，在巴黎铁塔广场不远处，碰到了吉普赛人的占卜小屋，那个老巫婆，她让我抽了一张牌，就告诉我一个答案！”
“人还有来生！”
李峰双手合十，看向了楚恒，并没有在黄亚琴的事情上，沉思太久，而是平淡的把自己经历的故事，简单的说了出来。
这一下，还是让楚恒有些猝不及防，倒抽了一口凉气，搓了搓脸颊，低下头低喃道。
“出国，吉普赛人，女巫婆，塔罗牌，来生？”
李峰没有听出，他到底在惊讶哪一点，可能所有的都让他感到惊讶吧，但楚恒能听说过塔罗牌，还是让李峰，有些诧异。
“你也知道塔罗牌？”
“西方人，不，准确来说，那个吉普赛民族，不就喜欢弄这些东西，神神叨叨的，你是不是被骗了钱，还有，你什么时候出国考察的？”
此时楚恒僵硬的笑了一下，看来对那个游牧民族，印象也不是很好，最后才想起来，李峰出国的事儿，他可是一点都不知道。
“没要钱，吉普赛人偷了我们的东西，正好找过去，我只是想到你嫂子时候，才会幻想一下，人死后，到底会不会有来生？”
“来生？”
楚恒的眼睛里，也泛出了一丝迷茫，道家，佛家，都有相同的说法，只是，他没想到，老战友竟然会跟他聊这些。
“对！”
“我不知道，这事儿，没人能给出答案！”
楚恒缓缓摇了摇头，轮回转世的说法，怎么说呢，没有亲身经历的人，肯定是不信，亲身经历的人，也无法说出。
“不过，你千万别在别人面前提这些，新国家了，无神论，只能相信马克思，相信辩证唯物主义！”
楚恒给不出李峰想要的答案，他不想李峰因为这个，把自己的前途给耽搁了，作为国家干部了，那就只能信科学，又不是文艺青年了，还幻想一切。
“哈哈，你说得对，学习马克思，相信科学，也许，有一天，科学能给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好了，跟我说说，今天，怎么想起来，过来了？”
把烟灰缸推了过去，李峰示意楚恒也点上一支烟，既然有事儿，那就说事儿。
“说到这，其实我是替别人来跑腿的！”
看着李峰注意自己的眼神，楚恒也是苦笑了一下，摊了摊手，他现在也是相当于掮客一般的存在，到处走动关系，把需求双方凑到一起，解决一些不方便解决的问题。
但这次，找到自己的，确实也不认识，通过中人介绍的，听说自己跟李峰是战友的关系，这才找他从中传话的。
“跑腿，三粮店楚大少爷，都开始给人干跑腿的活了？”
李峰也没听懂，楚恒最近干什么他都没过问过，买米面油，都是母亲刘茵去买，两个人确实很久没见了。
“没办法，资源我也没什么资源，哪像你，酷酷酷的往上窜，还碰上出国考察这好事，还巴黎，我就只能在家里玩黎巴（泥巴），人找我，我就只能找你咯，不是别人跟我说，我都不知道，你丫都副厂长了！”
遥想俩人退伍的时候，没资源的，是李峰啊，自个好歹还有个粮食系统里的姐夫，李峰那就真是回来接班的，结果，俩人境遇随着时间的推移，体现的天差地别。
掮客也不是那么好当的，油水虽然不少弄，但肯定没有自己升职来的爽快，趁着年轻的时候，窜起来的越快，未来的潜力，才是越大的。
“什么人？”
李峰略微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思索的神情，什么人，有事情，不方便来找自己，反而非得是通过楚恒，拐弯抹角来找自己，能找到这层关系，也不简单呐！
“你们轧钢厂，听说，是要建家属房吧，面积挺大的，好像有三百亩呢，是有这回事儿么？”
楚恒也没有避嫌，身子往前倾了倾，目光炯炯的看向了李峰，看了一眼敞开的房门，低声问道。
“嗯，有这个事儿！”
李峰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今天本来准备去“红星桥”项目施工现场看一看的，老战友的到来，耽搁了一会儿。
主要是看看，这批轧制出来的新型钢材，焊接的效果怎么样，当然，还有拆迁现场，两边都是紧锣密鼓同时进行，安家庄，即将要从行政地图上，消失了。
“乖乖，你这，比十二年前沪上的曹杨新村还厉害，你可知道，人家才二百亩地，沪上副市长都亲自去庆功宴了！”
楚恒有些忍不住咂舌，李峰他们厂，还真是准备闷不吭声干一票大的啊，三百亩，京城还没有哪个小区，能有这个规模，还能把地给批下来，这才是最牛的地方。
“你也知道是十二年前，现在都多久了，人得朝前看，房子肯定是得越建越多的！”
李峰略微眯了眯眼睛，猜想起是谁这么关注这件事，还跟建房子有关，楚恒提到曹杨新村，副市长，当然不可能没事提这茬。
“那个，你们厂里，现在有没有打算找建筑单位呐，从设计施工，到建筑施工，不会打算自己来吧，这得盖多少房子了”
楚恒接下来的话，也没有遮遮掩掩，毕竟，人家既然找到他，没有找轧钢厂，看来还是有顾虑在里面，以两个人关系熟络，索性直接问了出来。
“建字头的找到了你？”
这下李峰算是彻底明白了，就是不知道，找到楚恒的，具体是谁了，这东西，就不方便继续问下去。
“华北的，你这也算是大项目了，还是京城的，现在很多单位都在观望，要是他们接手，一个也是能出成绩，另一个，弄好后，其他单位也能看的见，你们厂长这块，有没有其他打算，没事，如果你这边为难，我也能给他回了！”
搓了搓手，说完后，楚恒看向了李峰，差事，其实跟李峰提到，就差不多了，他战友窜的那么快，到了副厂长的位置上，有没有决定这件事的实权，他没多大把握。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牵线牵到自己头上
“厂长……！”
李峰失笑的摇了摇头，看来自己的老战友，还是有些没弄清情况，就过来了。
“怎么，已经交给了其他施工单位？”
看着李峰这个样子，楚恒心里瞬间没底了，讲道理，这事儿他也没多大把握，所以只是问问，算是跟另一边留一条线，以后也能保持一个初步认识的关系。
鬼知道以后自己的单位，什么时候也得建家属区，多个朋友多条路子，这就是他情况都没打听清楚，得到消息就过来的原因。
“这倒没有，只是，我们厂没那么多钱！”
李峰也摊了摊手，跟老战友实话实说，只是看楚恒的瞪大眼珠的样子，恐怕着实有些难以接受这个答案。
工程单位，人家也是要养人的，盖房开工资，这是天经地义，轧钢厂的活可以交给他们，但无形中，支出这块肯定比自己折腾要高出一截。
轧钢厂拆迁、材料、施工的钱，都拿的出来，从李怀德那追回来的那笔钱，就差不多可以覆盖住了，但是另外找施工单位来帮轧钢厂把房子盖起来，职工们交的集资建房的钱，就得水涨船高了。
李峰的打算，是用职工们集资的钱，单独招聘一批人，用这部分钱，算作建筑工人们的工资。
讲直白点，就是不通过中间商赚差价，厂里直接给招聘的临时建筑工人发工资，点对点线对线的那种，支出就好控制多了，质量也能得以保证，还不拖欠工资。
手艺不行，干活时偷奸耍滑，那好，结了工资，山不转水转，大家后会无期，厂里再继续招就行了。
现在是↑山↓乡的重要时刻，城里工作岗位不足，不论是城里，还是京城附近的村子，光是包吃住，就能找来不少手艺人，再加上开一些工资。
不论是对厂里的职工，还是附近的村民，失业的城里人，都是双赢的局面，一个是钱省下来，另一个，是村里出人出工，也能改善农村的生活条件。
“不是，兄弟，三百亩，你们说拿就拿，建房子的钱，不至于没有吧？”
楚恒确实误解了，对于这个答案，确实始料未及，李峰哪怕推脱说，他不负责这块，楚大少都能接受，但属于没想到，从李峰嘴里，会得到这个答案。
“不瞒你说，咱们厂，没有厂长，我这个副厂长就是负责牵头的这个项目，政府听说了我们的难处，也选择积极协助，但厂里主要是职工们出钱集资建房，集资的钱高了，就算是建成了，厂里职工们也难免有闲言碎语！”
“你恐怕不了解咱们厂去年发生的情况，十分十分比较复杂，我很想交给专业的施工团队，但奈何实力不允许！”
皱着眉头的楚恒，听着李峰细细的解释，此时这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皱起的眉头，也逐渐舒缓开来。
端起碧螺春，浅浅的尝了一口，楚恒知道，这就有些难办了，建字头的，人家也不可能义务帮忙，既然不是国家出钱，而是自己攒的，也怨不得厂里不找外人。
楚恒放下了茶杯，事情成与不成，反正话也已经带到，现在有了答案，在掮客和战友两个身份之间，肯定得选择支持战友了，那边对他来说，也只是算是陌生人。
“集资建房，这倒是个好想法，是你自己想的？”
“那哪能够，主要研究过铁路老大哥，他们是最先实施的，只是各个城市分散，加上主要在铁路沿线附近，规模显得没有那么大，我这是厂里摊子大了，不得不折腾个大的，一劳永逸解决问题，把职工们的心思稳住！”
战友不再试图劝说自己，李峰此时心情也舒服了许多，战友退伍后有变化是正常，就像他刚才说的，谁不想追求进步，只要能把持住那个隐形的界限，那大家还是好战友。
“怪不得，你这能当上副厂长，你们厂里的职工，一定都支持你，你要不调来我们粮食系统，给我们也给改善改善住房环境！”
改善居住环境，楚恒也想，毕竟结过婚了，家里的房子也有些破旧，他都想结婚后好好弄弄，但新房不是住的更舒服么，和李峰开开玩笑，也是试图把前面的问话给翻篇了。。
“哈哈，哪能想一茬，弄一茬，两家单位不一样，老百姓讲究吃穿住行，你们系统内，吃这块，肯定是不用担忧的，不用解释，都是自己人，也都门清儿！”
“但要是，再把住的改善了，就会让其他单位的个别人员，有了说头，现如今，吃饱饭才是第一位，住，有个落脚的地方就行了，！”
每个单位有每个单位好处，每个单位也有每个单位的难处，到了一定级别，这些东西，也都能通过一些微末的事情，分析出来，楚恒没有看透，因为他是身在其中，而李峰身在其外。
这么一点拨，楚恒顿时恍然大悟，手指虚点了点李峰，用力抿了抿嘴，看来，是真被其说中了。
“在以吃饱喝足为主的当下，你们无疑是最幸运的，家属楼早迟你们也会建，但估计，也是等其他单位都有了之后的事情，前期，最多多建几栋职工宿舍，等居民们不再关注吃的时候，自然而然，你们也会开始筹资！”
就事论事，别的地方，李峰不知道，但京城脚底下，肯定要顾忌影响。
轧钢厂也是因为有了驾校，多了个现金奶牛，所有东西，自己能筹备齐全，土地的事情，那就是顺水推舟。
其他单位想要如此，也就只能另辟蹊径，用赚来的钱，提高自己职工的生活水平，那别人最多只能羡慕，只能说人家领导有本事。
如果自己单位掏钱，那就得掂量掂量，毕竟，国家这时候正处于财政紧张的时期。
“哎呀，你这当了副厂长，不光是觉悟，眼界都属实不一样了，哎，给我的感觉，也就像佛家说的，一饮一啄，都是定数！”
能想通么，姑且，只能说暂时想通了吧，这事儿，楚恒没也没有决定权，在这方面倒是挺羡慕李峰的，敢想敢干，心思很单纯，只想把事情干好，如果交给自己，就要计较许多东西了。
“能想通就好，人过留名雁过留声，组织既然给了展现的舞台，那就只能把事情干好，让组织满意，让职工们也满意，运气好一点罢了！”
“得得得，甭给我上课，咱们的境遇不一样！”
楚恒刚想摇摇头，准备带回，结果，李峰办公桌上的电话，再次响了起来。
“你接，我走！”
站起身，楚恒考虑到李峰毕竟是副厂长了，该避嫌时候也要避避嫌，万一电话那头是重要工作会议安排，听见也不好。
“没事，先等等，还有事情谈！”
招呼楚恒先别急着走，李峰起身到了办公桌，接起了电话。
“对，我是李峰！”
“哈哈，这事儿，跟我关系不大，我也是替郑叔帮了个小忙而已，惭愧惭愧！”
从刚开始，接到电话后瞬间的迷茫，到随后场面上的笑声，李峰指了指茶几上的香烟，示意楚恒帮自己拿一下。
“请问怎么称呼，侯叔是吧，说实话，确实缺人，特别是建筑施工方面，对，桥梁施工也缺，厂里是在造钢桁架桥梁，没太多施工经验！”
“是，您批评的是，主要考虑到，桥梁跨度不大，才三十多米，所以就拍板上马了！”
给李峰点着烟后，楚恒察觉电话那头，也是在询问关于轧钢厂家属院施工的事儿，刚想询问一下，结果，好战友对他摆了摆手，只能回到沙发上坐下。
“您如果帮忙，那就太好了，侯叔，您既然派人来我这，那肯定不会亏待他们，正是咱们厂里急需的技术工种，有他们在，那我就更有把握了！”
“行，好嘞，您看，我这边是派车去接，还是？”
“好好好，我会跟门口说一下，感谢，感谢！”
电话挂断，李峰深吸了一口香烟，脸上的喜色是怎么都掩盖不住，一旁的楚恒都看的出，自己好战友，好像又碰上什么好事。
“工程兵那边的领导，之前帮了别的单位一点小忙，估计传到了他们耳朵里，这下，估计更没法答应那边了！”
李峰回到沙发上，没等楚恒询问，便把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
此时的李峰，整个人直接躺在了沙发上，真的是久旱逢雨露啊，本来还担心，轧钢厂能不能玩得转那么大的盘子，现在工程兵那边送来了一场及时雨呐。
不论是造桥，还是家属楼，有施工经验的团队，亲自负责把关，那李峰的心，可真算放肚子里了。
“工程兵？”
“对，先不提这个，要招工，就得给人吃饭，粮食问题，还是有一些缺口，要不，回去找你们领导聊聊，用钱买，或者帮你们也代建几栋家属楼，土地的话，那边差不多还富裕十几，二十亩地！”
“啊？”
楚恒是真的没想到，本来过来是帮人牵线的，结果，别人的线没牵着，给自家倒是先牵上了。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女人之间的“战争”
安家庄。
亮马河依旧波光粼粼。
相比于永定河宽阔的河面，奔腾的河水，亮马河就像一个受气包小媳妇的模样，又缓又慢。
河水清澈见底，但也正因为如此，导致河水里生长的水生生物，遭受了灭顶之灾，稍微长到指头长，进进了附近村民的肚子里。
水深三米多，泄洪时，则是会更深，但这个时节，天气燥热，好多天没有下雨，也就不存在泄洪之说。
早晨吃过饭的功夫，亮马河两岸抻到河水边的石板上，就是两岸村落出来洗衣服接水的大姑娘，小媳妇，袖子都挽到了肘部，挥舞白生生的胳膊，甩动着长辫子，一边干活一边聊着女人间的私房话。
精壮的汉子们，则是趁着这个机会，肩膀上担着的铁皮桶，往亮马河水面里一磕，再用扁担铁皮桶被河流带跑了都不知道。
银铃般的响声，这会响彻河面，结过婚的小嫂子，放下了手中挥舞棒槌，那嘴压根不带把门的，哪个没结婚的，都挨不过小嫂子调侃三句话，担上水桶马上狼狈而逃。
要说车速，这些小嫂子大媳妇子，可真是祖师爷，几句话就那么一撩拨，就能让人面颊臊红，当然，也不排除嗓门大的寡妇，骂起人来，比男同志还要狠，专攻下三路。
“看啥看咧，回去看你娘去！”
河后头这么一骂，刚才还银铃一般的笑声，顿时消停了下去，女孩子嘛，个性羞涩，但花朵盛开，不就给人欣赏的么，男女搭配干活还不累呢。
人被这么一骂，男同志都走了，女同志就只能兴致恹恹的埋头干活了！
“梅子姐，干嘛呀，火气这么大，小年轻，到岁数可不得找个姑娘处对象！”
麦店村对岸这边，安家庄的大嫂子，脸上依旧保留着笑容，手中棒槌不轻不重的捶打着衣服，对着对岸的刁寡妇说道。
“哼，处对象，处对象，别回头又处到草垛里去了！”
对岸的寡妇，顿时没好气的说道，朝着安家庄这边，狠狠的翻了一记白眼。
麦店村，现如今，跟安家庄，真的是彻底翻脸了，不为别的，就是拆迁进城这事儿，给闹得。
当初把李峰扣下来时，闹得有多狠，现如今，两个村子掐的就有多厉害。
麦店村的人怎么都没想到，本来都要洞房花烛夜的事儿了，结果，被对面安家庄的人给截胡了。
“哎呀，梅子姐，瞧您说的，城里可没草垛子，倒是有电影院儿，还有公园呢，姐妹们，是不是呀！”
村子与村子之间的矛盾，大家心里都门清，男人有男人的解决方法。
到了女人这边，则又是一番别样的较量，一帮眼看着要进城了，另一帮，整天说话阴阳怪气，还扬言要把石桥给拆了。
这个时候，可不得不痛不痒的来上一句，暗戳戳的在她们心口窝扎上一针，把对面的给气死。
“对呀，娟子姐，电影院我还没去过呢，进了城，咱们也能去电影院勒，那里可不像打谷场，到处都是蚊子！”
“还有百货商店呢，我爸说，王府＃的那个可大了，等进了城，弄到自行车票，就买辆自行车！”
哎呦，安家庄的人不提还好，这么一提，麦店村那边，更是熄火了，手中棒槌挥的，那就更用力了，恨不得把脏衣服，给砸烂咯！
“有钱不知道怎么花了，也不想想，就算进了城，能洗干净身上的泥腿子味儿么，还真当自个城里人了！”
其他人家闷不吭声，刁寡妇泼辣的性子可就忍不住了，对方这么明显的阴阳自己这边，她则是毫不客气的反怼了回去。
“哎呦，城里用的是自来水，比亮马河的水干净，应该能洗掉吧，听说洗澡还用香胰子，脸上还擦蛤蜊油呢，哪里还能闻着味儿哦！”
“对哦，娟子姐，还有百雀羚，那玩意也挺香，擦上一准闻香喷喷，你男人得美死！”
“咱们这一代，是没辙了，也就只能靠这些遮掩点，但孩子，好歹是城里的了！”
安家庄这边不论是大姑娘，还是小媳妇，此时都笑眯眯的，哪怕刁寡妇嘴巴骂人，她们也能通过话语，把对方伤的体无完肤。
刁寡妇有孩子，最重视的，也就是孩子，最心软的，也就是孩子，之前洗衣服时，炫耀孩子要进城读书，结果，现在，鸡飞蛋打，双方彻底那是颠倒了。
局势不对，麦店村的几位媳妇，眼神中不由自主的泛着悲切，衣服也不想洗了，提到这茬，她们这才悔不当初，奈何当不了家，这艹蛋的事儿，都是那些大老爷们搞出来的，只想着此时回去掐一架了。
“你说什么，你们几个意思，不要脸的骚蹄子，要不是你们抢咱们的东西，哪里轮到你们进城？”
这一扯孩子，刁寡妇彻底不忍了，眼珠子泛着红光，捏着棒槌就指着河对面，张口把心里话骂了出来。
“哎呦，梅子姐，你骂人干啥呢，当初，在亮马河边，可是你们朝咱们吆五喝六，可显摆了，咱可不敢吱声，现在，人家不选你们了，又成了咱们抢的了！”
“娟子姐，人家猪油蒙了心，那能咋整，舌头长她嘴巴里，可不由着她嚼舌根么！”
“行了行了，你们占着便宜，就甭拱火了，赶紧进城去，啰里吧嗦的，早迟咱们也过去！”
火上浇油的，装和事佬的，这时候可不都蹦出来了，双方隔着亮马河你来我往，好不热闹，动静大到，两边打谷场的的村民都能听见。
那能怎么办呢，一边公安还没走，另一边，则是开着搬迁动员会，有的心急的，包裹行囊都收拾好了，擎等着搬了。
种地，还种什么地，一切都已经确定下来，政府都让安家庄把粮食作物都收了，村民们现在就等着进城呢！
“去去去，谁家媳妇，谁家去领回来，不是让你们别显摆么，进了城再说！”
安支书挥舞着手中的老烟杆，烟锅子把木桌子敲的乒乓作响，朝着亮马河那边挥了挥，气的胡子都吹起来了。
“让她们撒撒气，舅爷，您也不是不知道，事儿，还是麦店村那边挑起来的！”
“让你们去就去，都这时候了，一个二个给我安稳点，怎么滴，你们还想两个村子打一架么，赶紧去把人领回来，都什么时候了，还洗衣服，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家里的碎嘴娘们儿打的什么主意！”
虽然安家庄村大队名义上已经解散，但安支书的虎威依然还在，顿时男子汉们，一个个甩起脚丫子，往亮马河跑去。
“哦，哦，来车子咯，来大车子咯！”
“进城咯进城咯，爹，大卡车来咯，还有三轮车，来接咱们咯！”
土路上灰尘滔天，光着脚丫子的孩子们，一个个跑的比他们爹妈还要快，挥舞着双手，向家里通报着好消息。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安家庄的盛会
红星桥还在修。
大石桥唯恐承受不住卡车的重量，轧钢厂的车辆班组选择的是亮马河北岸的土路过来的。
还好趟数不多，百户人家，卡车加上厂里的三轮车，平均一辆车跑几趟就差不多了，没有下雨，土路还是能支撑的住，只是难免，会轧到一些田埂里。
场面着实有些壮阔，十几辆开车，加上十几辆三蹦子组成的车队，在北岸掀起的灰尘，灰蒙蒙，黄岑岑，让对岸马路上的行人，看的都停滞了脚步，对着车队指指点点。
头车的车斗正上方，两边的竹竿撑起了红色的绸布带，绷的直直的，上面写着红色的宣传标语《人民公社是桥梁，共产主义是天堂》，车斗护栏位置，则是插上了红绸布做的红旗。
这是宣传科的干部们弄的，厂里难得有大事发生，对于他们来说，也是激动人心的时刻。
毕竟，好久都没有这么热闹，不热闹，就没有他们科室展现的舞台，要知道，李副厂长，在后勤处当处长的时候，科室对宣传科印象不是很好。
这一次，他们可算是拿出了一身上下所有的本事，借着这个机会，把宣传工作大操大办。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车厢里，随着车辆逐渐靠近安家庄的村头，车斗里的鼓手，双手朝天一举，类似投降状，鼓槌上的红绸带，随风扬起，随着胳膊落下，带着节奏的大鼓声，彻底盖住了发动机的声音。
真的是好不热闹，沉闷的鼓声响彻十里八乡，鼓手越敲越来劲，一看就是情绪上来了，动作也更连贯了，毕竟，是好久没有敲了，之前可能还有些手生，那鼓槌上的红绸布，跟着上下翻飞，跟红蝴蝶似的。
“乓，乓，乓乓！”
宣传科肯定不止有会打鼓的，敲锣打鼓，敲锣打鼓，这俩乐器是分不开的，卡着鼓点的节奏，铜锣撞击时的金属声，也加入了这场宣传狂欢中。
车身侧面，大红纸配上凌厉的毛笔书法，一个个跟贴福字似的，保持着菱形的排列顺序，从车厢侧面贴到车尾。
什么。
“搬迁进城，开启新生活，迈向美好的明天；共建美好新家园，开启新生活，搬迁进城！”
“政策暖心和谐搬迁景更新，春风化雨新建家园民欢心！”
“人民事业，政府办事为人民；！”
“跟党走，搬离旧房过满意新生活；听党话，住进新家迎新年新幸福！”
等等等等……
基本上每辆车，都贴上了，可以说把牌面真的给到了安家庄的村民，以及政府来回协调奔波的办事人员。
一系列的宣传标语，很符合这个时代的宣传特色，作为副厂长的李峰也就没有阻拦，大操大办就大操大办，本来对轧钢厂来说，就是一个喜讯。
现在这是阵势拿出来，把这份喜讯，跟村民，跟政府，一同分享，每个人，在这里面，都做了自己的付出，轧钢厂是得了便宜的人。
就跟农村经过红人介绍而结婚领证的新人，酒宴上，不光要和对方家庭客气，还得对红人客客气气，把人家好好感谢一遍。
这叫什么，礼尚往来呐，大家都得了面子，政府也是一样，轧钢厂要是不会来点事儿，怎么体现他们在其中起到的作用。
亮马河畔，孩子们的喧闹声，卡车的引擎声，伴随着热热闹闹的锣鼓声，这边岸上的大姑娘小媳妇，哪里还有洗衣服（跟麦店村显摆）的劲，一个个站起身来，喜笑颜开。
等每月可以吃商品粮，拿定额的肉票，布票，谁还会说他们是泥腿子，也就麦店村的人眼红罢了，但，谁让他们自己不懂得抓住机会呢，本来，这种好事，应该是轮到他们村的。
“不洗了，不洗了，同志们，抓紧回村里，把秧歌给扭起来，他们轧钢厂给面儿，咱们也不能落了份儿！”
女同志人一多，自然有其中就会出现领头羊。
娟子姐振臂高呼，一个个安家庄的女同志立马高声应和，白生生的胳膊，往身上胡乱擦了擦，抱起脸盆，一个个疾步往回走去。
走在最后一位的，兀自停下了脚步，转身遥遥看着河对面众多羡慕嫉妒的眼神，傲娇的冷哼了一声。
“你们那是活该！”
……
“嘎吱，嘎吱！”
“咚咚！”
随着车队逐渐停在了打谷场上，锣鼓声更是振奋人心，女同志们把大队仓库里的红绸布往腰上一栓，跟着轧钢厂宣传科的鼓点声，就扭起了秧歌。
光这还不算，清脆嘹亮的歌声，也响彻在打谷场上。
“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人国家，人民地位高……！”
“说得到，做得到，全心全意为了人民立功劳……！”
整个安家庄，场面一片沸腾了起来，汉子们把打谷场让了出来，妇女们踏着欢快的节奏载歌载舞，不停扭动着自己的腰身，腰间的红绸布在空中上下翻飞。
婀娜多姿的倩影，伴随着一片叫好声，孩子们欢笑声，击鼓声，交织在一起，把周围几个村子的村民们，也都吸引了过来。
田埂上，碾子上，哪怕是谷堆上，都挤满了其他村里生产队队员，这喜庆的一幕，看在他们眼里，眼神则是十分平静。
户口本铸就的高墙，今天打开了大门，小本本牵扯到的是劳动用工，住房，教育，还有其他社会福利等，对于村民来说，安家庄等于是鲤鱼越过了龙门，摆脱了城乡差异。
但对他们来说，依旧得继续等待着，等待着，下一个“有缘厂”，相中他们这边，只是，这个时间，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哐当，哐当！”
“哈哈，哈哈，欢迎，欢迎！”
轧钢厂的干部职工们接连鼓着掌，从车上下来，喜气洋洋的看着村民们自发组织的欢迎仪式。
看着轧钢厂的客人们鼓掌，站在打谷场边边的汉子们，也跟着鼓起了掌，甚至还有没拴红绸布的年轻人，也钻进秧歌队，跟着扭了起来。
大队广播站，播音员也得到了通知，打开了广播，念起了朴实无华的广播稿。
“尊敬的各位领导、同志们：上午好，今天，是安家庄喜庆的一天，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朝Y区政府，欢迎星火人民公社，欢迎红星轧钢厂的各位代表！”
“为什么说是喜庆的一天，因为，我们进城了，在党的领导下，政府的关怀下，红星轧钢厂的帮助下，安家庄有幸成为了红星轧钢厂即将新建的家属区……！”
“在这里，我们要感谢党，感谢政府，也感谢红星轧钢厂，安家庄的全体人员，感谢大家的付出，吃水不忘挖井人，我们将用自己的行动，来回馈党和政府，回馈轧钢厂的良苦用心，全力支持他们的工作，顺利完成这次搬迁工作！”
打谷场上的大喇叭，村头的大喇叭，清晰无比的把广播员的声音，传遍了四方。
亮马河两岸的村民们，可以清晰的听见，每个人的神色，各有不同。
锄草的，交水的，停下了手中的锄头，放下了肩头的水桶，目光无一例外都集中到了安家庄的方向。
亮马河对面的马路上，甚至公交车的速度都停下了，车上的乘客，一个个都趴到了窗户口，用着羡慕的眼神，看向了河对岸，相互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安家庄这运气真好，飞到枝头当凤凰了！”
有人忍不禁感叹的说道，从城里往外走，不用想，车上大半，都是去大兴那边的村民。
“红星轧钢厂，是不是东直门那个，刚才是不是刚过去！”
“可不就是那个，人家厂效益好，还有驾校这个聚宝盆，你们知道多少人去学车，一个学生得交两百多块学费，啧啧，厂领导是能人，职工们，都跟着沾光享福！”
公交司机，同为驾驶员，倒是对轧钢厂，或者说平安驾校，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胳膊搭在车窗上，不时看看对岸的盛况。
说起来，那叫一个如数家珍，把车里人的目光都吸引去了，京城爷们儿，不就喜欢侃么，听的人越多，那就侃的越起劲。
“安家庄土地不小咯，这得盖多少家属楼？”
“少不了，刚才你没看么，前头，那都开始造桥了，也是他们厂自己来建的，听说还是座大铁桥，能通车的那种，等路修好了，咱们公交车都得往那拐！”
档把一挂，司机师傅跟着就吹了起来，也不算吹，可能是收到了什么内部消息。
“哎呦，那是的，盖那么多房子，得住多少工人，人多，公交车肯定也得安排上！”
“少说能住几千人，啧啧，厂领导有能力，真是好呐，可惜，没听说啥时候招工，要能进去，搞不好也能跟着上楼！”
“人家领导能力大着呢，听说还是年轻人，之前还上过报纸，驾校都是人家搞出来的，人家厂之前就分过房子了，直接让
第一千零三十六章 老熟人
“欢迎，欢迎！”
从三蹦子上面跳下了车，李峰顿时受到了村里，以及公社的领导欢迎，区里还是有些矜持的，待李峰都一一握过手之后，这才不紧不慢，比较含蓄的握了握。
今天安家庄的人很多，李峰刚准备松手，结果区里的领导示意李峰朝侧面看了看，身子刚转过去，迎面而来的就是照相机的闪光灯。
侧面站着的，还都是熟人，一身干部装的孟主编，京城晚报社的老熟人了，曾经因为驾校的事宜，被杨厂长请来采访过李峰了。
李峰当初还客串了一下宣传科的干事，帮忙拍了两人握手时的照片。
时隔这么两年，两人在安家庄，没想到会再次碰面。
“您好，您好！”
“你好，李峰同志，我还记着你呢，哈哈哈！”
李峰也没想到，区里这边竟然对这次拆迁安置这么重视，把京城晚报都给惊动了。
也对，孟主编（总编职位）嗅觉灵敏，当初就知道驾校的未来，前途无量，今天估计不用区里请，听到这边消息，都会主动过来。
“呦，二位这是，早就认识咯！”
区里的领导，看出了苗头，握手合影之后，拍了拍李峰的手背，亲切的说道。
“采访过，李峰同志少年英才，可是不可多得的好干部，两年就在轧钢厂崭露头角，没想到，短短两年，肩膀上的担子，那是越来越重了！”
孟主编倒是跟以往差别不大，待李峰伸手过来的时候，两个人一边握着一边笑着介绍。
“哪里，哪里，没有孟总编的那篇报道，也没有崭露头角的机会，郭书记，孟总编的到来，可是能把安家庄的喜讯传遍京城的千家万户！”
“喜讯肯定要传，但轧钢厂也得宣扬，作为东城的钢铁企业，下大力气，改善职工们的居住环境，这魄力，值得区里为你们宣传，要大书特书，要浓墨重彩，东城的工业，能干的起来，对人民也能做到反哺！”
这就是区里对这次盛会定下的调子，什么叫反哺，真银白银发到农民手中，改善了他们的居住，生活环境，这不就是现成的典型例子。
区里，肯定希望，城市的现代化进程能够越走越快，城郊周围的农民，也是跟着沾上光，这样，区里的发展，才能蒸蒸日上。
百姓想过好日子，政府则是想让帮辖区内的百姓，看到他们过上好日子，至于轧钢厂自建家属区，那就是给区里其他公私合营的企业，树立了一个典型例子。
厂子把效益做好，形成全部共赢的局面，那就是在推动，京城范围内的四个现代化。
随着人员落座，区里的郭书记开始发言，场面重新恢复到安静，安家庄村民喜笑颜开，轧钢厂职工看着未来“上楼”的地方，也是跟着拍手鼓掌。
“好，郭书记说的好，李峰同志，不能光郭书记得发言，作为轧钢厂的副厂长，你也得讲讲话嘛！”
一旁跟随孟主编而来的记者还有编辑，一个忙着给现场拍照，另一个忙着记录领导们的说话，眼看郭书记端起了大茶缸，赶忙向李峰的李峰，催促着说道。
“安家庄，是个好地方，拆迁前，我曾经亲自奔走过，实地探寻过一户户村民，了解他们的心声，在知道他们对于拆迁安置，十分憧憬的情况下，就把所有的情况，汇报给了区里，这次，拆迁安置动员的成功，离不开区里，也离不开公社的干部们，一次次走访！”
李峰掏出了第一次来安家庄时，所带来的小笔记本，翻开后，里面一页页，都记录着当时和村民们的谈话，本子随后就被孟主编接了过去，大致翻看了看，递给了负责的编辑报道的人员，。
所有人安家庄的村民，再次见到他，很多人都认了出来，只是，没想到身居主位的年轻人，竟然是轧钢厂的副厂长。
面对采访，面对记者挂在脖子间相机的镜头，李峰丝毫不虚，他早已在各种场合说过各种场面上的话，有镜头的，没镜头的，甚至不懂打草稿，就知道该怎么配合宣传工作。
哪怕当初在大会堂门口，作为小车队队长，面对各家报社记者，内外的记者，都能
“工业现代化，离不开工人农民还有同志们万众一心的努力，必须把心拧成一股绳，才能把我国打造成工业强国，作为轧钢厂干部职工的一员，首先就要听取群众呼声！”
“之前，咱们轧钢厂分过一次房子，但数量少，面积小，那次分配结束后，职工们反馈的信件，一封又一封，都很急迫，询问厂里什么时候再次建家属房，可见对于房子的盼望，已经到一个比较急切的地步！”
“职工们，一家五六口，七八口人，挤着逼仄的房子，还都是以往的，四五十年的房子，年轻一点的，也需要新房，结婚生娃！”
“那作为厂领导，首先，就是要减轻他们的包袱，好让他们轻装上阵，只有厂里主动解决他们的后顾之忧，才能让职工们，全身心的投入到，工业建设的浪潮中！”
“啪啪，啪啪，哗啦啦！”
村民们能听懂么，恐怕，大部分，他们都听不懂那位年轻的李副厂长，究竟说的是什么，但完全不影响他们跟着鼓掌。
李副厂长，把家属区的选择地块，从麦店村，更换到了安家庄，那对他们来说，可真的算是逆天改命之举。
除了党和政府，全场那就属最感谢他，也很庆幸，当初这个年轻人过来谈话时，大家都嘴上把门了，说的都是好话，没有跟麦店村学习。
“说的好，咱们李副厂长不愧年少有为的称号，这番话反应了厂里的情况，也反映了京城里的现实情况，区里也发现了，居住情况，对于东城这边来说，是一个未来需要重点关注的方向。”
“工业农业，需要齐头并进，这一次，轧钢厂的工人们获得了家属区，农民获得了进城的机会，可以说双方都得到了实惠，我希望，咱们东城，未来的单位，向红星轧钢厂学习，向李峰同志学习，让工人安心生产，让农民，改善生活！”
动员会顺利结束，各部门负责的领导，在合影后，一个个先行离开，报社拿到了今天晚报的头版新闻，赶着回去撰稿，和李峰招呼后也离开了。
而一切，留在现场的李峰，看在了眼里。
作为轧钢厂的负责人，他是没有率先回城里，而是和这些办事员一样，监督着搬迁的进程。
“同志怎么称呼？”
看着村民们争先恐后把东西往车上搬，闲来无事的李峰，看着忙的屁都没空放的办事员，掏出了口袋里的香烟，递过去一支。
“哦，李副厂长，您好，我叫杜飞，东四街道办的！”
第一千零三十七章 又当又立
几家欢喜几家愁！
安家庄这边敲锣打鼓，妇女同志扭起秧歌，领导讲话，一片欢呼雀跃的景象。
对面麦店村则是愁云密布，别说下地干活了，心思不在，锄草都有气无力，河边洗半茬衣服洗不下去的的妇女，直奔田上，拽着丈夫的耳朵，泼辣的就吵起架来。
这是她们胆子最大的一次，毕竟男同志作为家里的壮劳力，往常她们上桌都没份，但今天不一样，安家庄动静闹得越大，她们心中的怒火也就越大，无处发泄，只能找自家男人，骂出来才好受。
生产队的三队副队长此时都焉头巴脑的蹲在田埂上，由着她媳妇骂，要不然还能咋地，大庭广众之下是不能动手的，打也是回家后才能打。
“你说说你们干的好事，本来都是咱们的，哪里有轮到她们的份，你知道洗个衣服，被她们埋汰成啥样子！”
“你说句话，你又不吭声，又不吭声！”
副队长的媳妇，骂来骂去，自个还哭了，但丈夫光抱着个脑袋，一声不吭。
女人有的时候可不就这样，你跟她吼，她还怕着点，你越憋着，让着她，她这时候反而越来劲，使劲掐了掐丈夫的胳膊，也是一个屁股蹲坐在田埂上，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双腿蹬着田埂上的杂草。
“干什么！干什么！”
“要闹回家闹去，这是出工的时候，二顺媳妇，我看你有哭的劲，不如今天也跟着出工，把力气用在挣工分上，像话么！”
麦店村压抑的氛围，让三队队长看不下去了，照这样闹，今天活还干不干了，今天少多少活，明天可是得全补上。
“工分工分，就知道工分，你们男人没出息，好好地商品粮不吃，非得吃农业粮，左一顿地瓜糊糊右一顿野菜面疙瘩，连苞米面窝头孩子都吃不上，心都烧烂了！”
“人家安家庄的媳妇都跟着进城享福去了，你们就干看着啊，啊，还在这惦记着工分呢，不是你们这些男人没用，哪里会被人家抢走本该是咱们的东西！”
二顺媳妇越说越来劲，连队长也跟着骂了起来，平常可能还客气一点，但这个时候，美梦烟消云散，一个都不打算放过。
毕竟，馊主意，都是他们这些男人一拍脑袋想出来的，现在赔了夫人又折兵，看着安家庄的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美滋滋的进城，心里，那是比她们不进城还难受。
“你，胡咧咧什么呢，二顺，把你媳妇带回去！”
队长锄头往地上一磕，疯了，都疯了，这些娘们儿，真的是被猪油蒙了心了，虽然，他也有点心虚。
那时候夜里谈话，可不就是他们这些生产队主要的负责人碰头碰出来的么，但这东西，不兴扯着撒嗓喊，那是背着村支书他们干的呢！
因为拆迁村里出尔反尔，支书把公社弄得很不愉快，正打算找责任人呢，这不是自己把自己送上门么！
“走，跟我回去！”
工，是没法出了，其实出的人，一个个也是心不在焉，一直闷不吭声的二顺，也知道这时候不能再让媳妇继续了，不然锅得他们家来背，站起身直接拽起了瘫坐在地上的媳妇。
“我不回去，我就不回去，不能进城，孩子以后没了指望，我干脆死了算了！”
说着，二顺媳妇，捡起丈夫扔在地上的锄头把，就往自个脑门上磕，拦都拦不住，顿时脑门都磕出了血。
这个时代，离婚率低，并不意味着很多不想离婚，有些走到了绝境，钻了牛角尖妇女，一时想不开，喝农药的，跳水库的，找颗歪脖子树栓根绳一死了之的。
“哎，大姐，不能这么胡来！”
“嫂子，停手！”
田地里，看到二顺媳妇这么刚烈的一面，男同志立马停下了手中的活，上前阻拦。
磕了两下锄头把，也着实用力了，能看见二顺媳妇脑门血呼啦差，但好歹没出大事，被夺了出头给阻止了下来，只是破了层皮，看起来有点惨。
这要是安家庄的安支书为什么不让自家村里妇女们胡咧咧的原因，女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可能因为一点小事，下不来台，就寻死觅活，更何况，在周围其他村子眼里，安家庄这事儿干的不地道。
“我不活了呀，我不想活了，让我死了算了，你们这些男人，把咱们害苦了呀！”
被自家丈夫背着去找村里的赤脚大夫，就这，二顺媳妇在丈夫的后背上，还在喃喃自语。
“嫂子，别这样想，你想想啊，咱对面都建起家属楼，那后头肯定还有别的单位也要盖房，咱们村，那是早迟的事儿，何苦呢！”
队员们恨恨的甩下手中干活的工具，就这，还不忘朝着田埂上奔跑的二顺那边喊道，试图开解开解。
“迟了呀，到时候军子都多大了”
是自己想进城么，恐怕这只是一部分，大部分当妈的，只是不希望孩子比别人家差，哪怕没有多少文化，大字不识几个。
村子，其实就是放大版的四合院罢了，每个人都有着各自的欲望。
二顺媳妇这事儿，只是较为厉害的，其他家，基本上也是这个场景，吵又吵不过，有的选择闭嘴，继续干活，有的面对媳妇胡搅蛮缠，也咬咬牙选择大耳光子扇过去，让她冷静冷静。
最冷静的，也就是麦店村村支书的办公室了。
隔壁安家庄喜气洋洋，他则是抱着旱烟袋，一口一口，猛猛的抽着。
村里闹出的动静，他岂会是不知道，可以说谁家养的鸡，几点会打鸣，他都清清楚楚的。
然而，唯一不清楚的，就是邢祥去哪了，他的自行车，去哪了？
报案，早报案了，第二天人还是没回来，第三天，就找了负责驻点村里的公安，然而，人家也只是说，会查，回去等结果。
他也愁呐！
“这事儿，你们都知道对不对？”
把几口抽完的烟锅子，往桌子腿磕了磕，不过，这次没有填烟丝了，而是目光有神的看着大队办公室的另外几人，语气甚是平淡。
会计，出纳（保管员），妇女主任，民兵连长，都在生产队的队部办公，此时都愁容满面，听到支书的问话，一个个僵硬的低下脑袋。
“这不是由着他们胡闹么，老廖呢，又是他牵头的？”
眼看都一个不吱声，后悔晚矣的模样，支书长叹了一口气，老廖老廖办事没个准，邢祥邢祥，也是一样，他这个支书当的，真的没对面安支书来的舒坦。
一个姓的，人家好歹心齐，麦店村势头倒是好，但心齐到另一个地方，跟他这个支书都打马虎眼了。
“小祁，去，公安还在村里，跟老廖招呼声，把事情给摁下去，自己拉的屎，自己把屁股给擦咯，别再给招不待见！”
朝着出纳挥了挥胳膊，支书意兴阑珊的往椅背上一靠，愁眉不解，邢祥到底去哪了，他人丢了都没关系，光棍汉一个，但自行车丢了，可就是大事了。
“诶！”
出纳应声后直接跑了出去，屋内此时更压抑了！
“整天想着搞邪门歪道，这工作，是那么容易搞的么，没出息的玩意，哪怕就是进城后，你们再闹，也不会是现在这样子，便宜了别人！”
“一个个，都不长脑子！”
支书训斥一句，屋内的人，脖子低的更狠，参与者后悔不迭，试图观望者，则是咬着嘴唇，感觉不关自己的事儿，要怪就怪起哄的那帮人。
此时除了村支书，没有一个人想到，他们是一个村子，在外人眼里，那就是一个整体，只要他们村里，没有人出面阻拦，那就是视同整体。
胜利时享受既得利益，失败时又不甘心，这就是如同一团散沙般的麦店村。
“叔，别说了，知道错了，廖叔也是为了村里，那几户人家，哎，谁都不想这样！”
闷着头的会计，此时嘴巴里，挺不是滋味，跟支书诉起苦来。
“戚，就你们几个，耍心眼子能耍过他，把你们卖咯，你们还替他数钱呢，人家厂里是不上你这个套，就他会耍心眼，人家那是懒得搭理他！”
“你们信不信，他一开口，就是为了村里，人家不干，他就少要点，最后，能把他家里几个安排进厂，哪怕就一个，他答应的比谁都快！”
搬迁，那是搬不成了，老廖是什么德性，支书太了解了，此时，必须得拉出一户，当苗头，让村民把气给消了，以后老老实实出工，等着下一次拆迁的消息。
而这个人，牵头的老廖必须要在里边，坐在这里的，可以不担责任，但老廖，必须推出去，挨上一顿。
“邢祥呢，他孤家寡人一个，不会害怕，不敢回来了吧！”
关系好的，肯定不想推老廖，免得把其他人供出来，此时又企图把消失了许久的光棍条，给拉出来当出气筒。
“那就憋着，今年光景全完蛋，你看还有几个心思放在地头里的！”
支书挪了挪身子，面色不快，这时候还妇女主任还想把他保着，那就全完蛋，人都找不见，还能怎么给人出气。
“呼呼，不好了，不好了，他们，他们去对岸拦车去了！”
出门去找老廖的出纳，此时满头大汗的跑了回来，趴在办公室的门框上，朝着办公室里的几个人喊道。
“什么？”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桥头，就得立碑（竣工标志牌）
劳动人民的智慧，是伟大的。
蹲在红星桥施工现场的李峰，不得不佩服自家厂里，这些半路出家的工程人。
此时桥梁选址的两岸，混凝土灌注的桩基已经基本施工完毕，然而没有吊车，准确来说，京城没有大吨位的吊车。
当下没有三一，没有徐工也没有中联重科，吊装能力最大的，只有老解放改造的五吨起重机，远水也解不了近渴，伸出的作业臂最多只有五六米，还得紧贴着河边，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一个不慎掉进亮马河里。
既然没人敢用，接近十吨重的两根主梁，还是得顺利到达对岸，李峰现场观摩施工，才发现，是运用钢缆做的索道，在钢梁到达现场后，用着这个聪明的土办法给滑到了对岸。
“123，嘿！”
“123，嘿！”
利用厂里弄来的吊装葫芦，在口号声中，把滑行过来的钢梁一头，给硬生生扯到了基座上。
挂着吊装葫芦的三角型铁架，支撑着钢梁主体庞大的重量，支撑脚把水泥浇筑的桥墩，摩擦的“咔吱咔吱”作响，听的人牙齿都发酸，还好是高标号的混凝土，要是泥地，估计早陷进去了。
“这要在农村盖房，应该算是上梁吧？”
李峰背着手站在申总工的身旁，看着这番热火朝天的景象，笑着说道。
“农村建房上梁，那基本已经算是快完工了，造桥啊，那就得反着来，主体钢桁架上去，才算走到了第二步！”
带着竹编安全帽的申总工，也和李副厂长一样，背着手站在施工不远处的侧面，看着上梁比较顺利，心情也比较好。
“河中间不用加支撑柱么？”
看了空荡荡的河中间，李峰脑袋里想象了一番图纸上的样子，双手在亮马河中间比划了一下，造桥他不懂，但不代表他没见过，好像大桥的中间部位，都有支撑用的桩，自家的桥上还真没见着。
“正常来说，得有，但咱们不是选的，窄的河段么，要是选的宽的那边，中间就得加一个了！”
面对李副厂长的疑问，申总工及时的答疑解惑，这一次，技术部门，可算是连天加夜，进行技术公关，有关系的也通过关系，进行技术指导，所以才有此时谈笑风生，答疑解惑的场面。
“钢桁架下方的支撑架，也就是可以看成建筑物承重墙，到时候焊接完毕后，就和桥梁全部联系成一个主体，通过设计把桥身的重量，均匀分配给了两边的混凝土桩基，也就是桥墩！”
“真正承受重量的，反而不是桥，是桩，桥面的作用，就是把上面承受力给分散传导到两边？”
李峰也不是笨，按照，申总工的解释，加上自己的理解，此时都学会抢答了。
“对，差不多，按照规范一点的，就是桥梁施工单位他们那边说法，就是因为桩和周围土体之间的相互作用！”
“咱们的桥墩桩基，浇筑的时候就特地往河面凸出了两米，两边加起来就是四米，里头保留了焊接位置的同时，减小了桥面跨度，缩短了四米，亮马河中间，就避免了桥墩设计，哪怕未来走船，都不影响！”
听着申总工细细解释，李峰缓缓的点了点头，算是认可，外行领导内行，就是这样，心里没底，但李峰不想擅自干预，点了点头后缓缓说道。
“要充分考虑冗余，这是咱们厂第一座自行设计，自行建造的桥梁，不说百年基业，我要求最低四十年的使用期限，可不能打马虎眼，桥头到时候可是要立碑的，您这设计人员的大名，可是刻在上边的！”
李峰不提还好，这一提，感觉身旁的申总工，反而更兴奋了，两眼都冒光了，看来能在京城的某个地方，留下他的大名，堪比打鸡血。
“那可太好了，李副厂长，不论是大桥的载重，还是它的设计寿命，我们设计部门可都是拔到最高，远远超出纸面的数据，这红星桥，要是只留下我的名字，可是受之有愧呐！”
担心是不可能担心的，申总工自己，也托了关系，把图纸等找专业的人员参考过了，李峰要给大桥立碑，那可正中他的下怀，既然敢接这个活，那就不怕，怕的，就是李峰把扬名的事儿给占了。
毕竟，是他这个副厂长，提出的修桥，但按照李峰一贯的秉性，也不是吃独食的人。
对于申总工提出留他一个人的名字，李峰眼含笑意，没有接话，抢风头他自然是不会抢的，申总工带着人设计，那该属于他们的，就是他们的，只是现场这些干活的，特别是负责焊接的，那也是得记上的。
设计施工设计施工，两帮人碑上都不能缺，到了七八级的焊工等级，人家辛辛苦苦来忙活，图的是什么，还不是名声。
现在不同往后，金钱社会一切都向钱看齐，名声不名声不重要，钱拿到手再说。
搁当下，真要在桥头给他们立碑，把他们名字捎上，那就是他们往后吹嘘的资本，有了见证，那才会用心干活，红星桥的也将伴随他们的一生。
什么立碑，主要，在李峰眼里，这是工地施工结束，建设单位制作的工程标牌。
当前的年代没有这些要求，其他人看做是功德碑，但李峰眼里，那就是竣工牌，起到保证工程质量与安全的作用。
“回头把几位主要负责施工的师傅姓名，统计一下，找石料厂订制一块功德碑，咱们厂谁书法好，让他题字？”
“曲洪升不错，李学文也可以，都是华清毕业的，一个行书，一个楷书，字儿都挺上相！”
眼看李峰来真的，一点都不虚，申总工摸了摸自己的肚腩，直接把名字报了出来，眼神都眯成了一条缝，仿佛看到了桥梁修好后站在碑前拍照的样子。
“那就李学文写吧，王秘书，回去把这事落实一下！”
“好的！”
随着两条将近十吨重的钢梁落入桩基余留的槽中，一条条数米长的支撑梁，被送入了预定的位置，调整好后，开始了焊接工作。
此时李峰反而距离靠近了些许，焊接时的火花，有些刺眼，可以看出温度很高，待第一根焊条结束，就迫不及待上前观看。
不愧焊工老师傅，此时依旧是橙色还没降温的焊接处，像锯齿一样，犬牙交错在一起，严丝合缝，待凉下来后，看起来还颇为有些好看。
“诶，这钢，有点意思，换直流焊机，上507焊条，我今天倒要看看，今儿是你硬还是我硬！”
在李峰看来，或许可以的焊缝，老焊工眼里，恐怕也就那样，代表不了自己的水平，八级工，还是桥梁，这要是日后脱焊了，同行看到都得笑话。
操守还是有的，这是老师傅对于自己的标准，厂里焊个工件算什么，复杂点的，也就耗时间，桥这玩意，就是给同行看本事的。
简单来说，傲娇的师傅们，选择不甘平凡，操作得秀出来，把自己真正的水平给拿出来。
“好，厂里第一座桥，师傅们一定得弄好，常言道，书生以文会友，侠客以武论英雄，咱们焊工就是拿出看家手法，以焊缝论高低，项目结束厂里出一千块奖金下发，谁焊得手法好，桥头的功德碑上的名字，厂里就把他放前面！”
“大家也不要藏拙，有本事，就亮出来，往后，厂里还要造桥，谁本事大，那就谁负责带班组，奖金少不了，年底评功评奖，也少不了！”
工地现场，这下气氛更加火热，都是老师傅，奖金名誉的刺激下，一个个像是焕发了新春。
李峰别的本事没有，但激励的本事还是有的，设计部门抽一鞭子，施工部门，也得来一鞭子，这叫什么，领导督促。
直到，看到回城的车队，李峰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农村的讲理
按照时间节点，今天必须把安家庄的全部村民全都运送到城里，区政府指定的接收位置。
基本上一天得来回两趟左右，时间紧任务重，毕竟轧钢厂的车辆，每天都各有各的用处。
运输处车辆全部抽调出来，挤出一天时间，协助村民们搬家落户，已经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办法，图的就是面子，得给到政府给到村民。
如果拖下去，后续的施工进度都不提，至少，面子工作就没法做得这么到位了。
“那边什么情况？”
手指指了指安家庄村口的方向，本来车辆行驶时扬起的灰尘，此时已经落了下去，看样子，在村口停住了，并没有继续往前行驶。
“不清楚，这个点，应该走了啊？”
申总工转过身，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眉头也皱了起来，时间都是开会商定好的，如果超时，进城后还得吃饭，卸家具什么的，耽搁下去，下午就不知道能不能完成了。
“我去看看，申总工，桥梁这边，您可得盯好咯，安全要落实到位，不行早起开工，中午休息都可以，高温天气，得考虑人的生理极限~！”
李峰心中没有底，打算亲自再回村口看看，桥梁的主梁已经上去，后头按部就班即可，也不用专门再盯着了。
“没问题，交给我，一定给他弄的漂漂亮亮~！”
“对了，李副厂长……~！”
还没待李峰往亮马桥那边走几步，申总工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李峰转身看到的，就是这个已经五十岁的人了，此时还有些扭捏的样子，好像有些话，不好说。
“上周二，我看着许乐了，在永定河，好像在抓人，还动了枪，当时，我带他们测绘京门大桥，还帮他掩护了一下~！”
眼看李峰疑惑的目光，沈总口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那天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许乐跟李峰的关系，并不难猜，极大可能是李峰的保卫人员，考虑到去年厂里的情况，这个事情可以提一嘴，不论是做个人情，还是提醒李峰，许乐那边可能又查到什么了，京城依然有敌特在活动。
“行，我知道了，这事儿，别跟其他人讲~！”
点了点头，李峰转身离开，边走边进行着思索，许乐，抓人，永定桥，上周二，不由自主的让他想起了抓捕于黄氏的那天。
许乐肯定是负责这个案子的，当初李峰汇报案情的时候，第一个负责跟踪的，也就是被老郑喊上楼的许乐，还被他指认出了于黄氏。
永定桥白天抓捕，于黄氏当晚紧跟着被捕，那岂不是意味着，破冰-行动，已经结束了。
“td的老郑，人都逮齐了，还瞒着我呢~！”
撅腚眼子一想，李峰就猜到了，估计于黄氏的潜伏小组已经全部控制了起来，侦查阶段早已落幕，进入到逮捕审讯了，按照时间推算，搞不好，结果都水落石出了。
还瞒着自己呢，好歹也是发现问题的举报人，郑朝阳也好意思。
搓了搓鼻梁，李峰心里把老郑骂了一遍，就像被人欠下的账，债主却脸皮厚，不主动提这茬。
到了大石桥，这件事就被他暂时抛在了脑后，主要是，石桥那头的场面，已经容不得他再想这件事了。
怪不得轧钢厂负责的卡车，此时没有进城，
“你们还有脸进城，还敲锣打鼓，不要脸，抢了咱们麦店村的拆迁，你们倒是高兴了，咱们呢，凭什么让你们显摆~！”
“截胡你也不看看截的是哪边，截胡截到俺们麦店村，俺们不同意，胆子也特大了，给俺下来，好好说道说道~！”
“就是，下车，给老娘下来，你们安家庄没一个好东西，就是知道偷鸡摸狗，背着人干缺德事儿~！”
“嘿呦，让让，别挡车前头，回头轧着了~！”
贾海杰从驾驶室探出了半个身子，一边拍着车门，一边朝车头的方向喊道，奈何，没一个听他的，嗓子都快喊冒烟了。
“轧，你们有本事就轧过去~！”
其中一个脑袋上还裹着头巾的妇女，双手掐在腰上，此时还来劲了，气势汹汹的朝着贾海杰抻长了脖子，如果不是旁边的人拉她，估计得把贾海杰都给喷一遍。
而旁边拉她的，可不就是曾经去过轧钢厂，充当村民谈判代表的老廖，此时畏畏缩缩，像一个憨厚的老农一般，结结巴巴的说道。
“咱们不找你们轧钢厂的事儿，咱们找安家庄的人好好说道说道，同志，你，让他们下车吧~！”
“就是，不要脸的是你们，还要工作，也不掂量掂量自个几斤几两，大字儿不识几个，还想去当工人，回去照照镜子~！”
“好了好了，少说两句，二大娘，您让开吧，别拦着了~！”
“我不是你二大娘，香儿，你这没良心，嫁到安家庄，就不帮咱们说话了是吧，我没你这门亲戚~!”
车头的一位大娘此时手一挥，为了进城，此时连亲戚都不认了~！
“不是我不帮，二大娘，这事儿，是政府选的，村里当初不同意，不然，也轮不到咱们安家庄~！”
车厢里的大姑娘，一手抓着车栏，手腕蒯着打包好包袱，此时面露难色，没想到，两个村子，竟然以这种结果收场。
双方都闹得十分难看，喜气洋洋的事情，因为这，徒生插曲，搞不好真的以后老死不相往来，断亲了。
“哎呀，杀千刀的，咱家的棉被啊~！”
“干什么，干什么，两边定下的事情，由不得你们胡闹~！”
“什么两边定下来的，是轧钢厂跟咱们村定下来的，凭什么不问过我们，就跟安家庄好上了，人家处对象还得分手后才能处下一个呢，咱们不同意~！”
老廖此时再次出面了，手背拍了拍手心，确
而出面的阻拦的干部中，出现了一个声音，李峰听起来，还较为熟悉，捡着老廖的话尾，就把话给圆上了。
“对，正因为你们麦店村村民多数不同意，轧钢厂尊重你们的选择，所以他们这边才和安家庄签订了拆迁协议~！”
说话的，赫然是跟李峰有几面之缘的街道办的工作人员，杜飞，小年轻伶牙俐齿的很，直接把意思给变了。
“胡说，我说的不是这个不同意，你，你，咱们没有不同意，都是同意拆迁的，是他们安家庄的人从中使坏~！”
老廖一听此话，直接跳起来反对，然后把脏水再次往车上泼，车厢上的人，听着老廖这么无耻，立马又要骂。
小杜同志此时也不退却，反而从干部中走了出来，指了指破防的老廖，又指了指车上，大声喝问道。
“证据呢，你红口白牙怎么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你拿出证据，凡事得讲理，你说谁从中使坏，来，你点出名字，让他来当面对质~！”
一时间，场面十分寂静，老廖张了张嘴，想点出名字，但他也不知道，哪些人使坏，主要是，想把自己的责任撇干净。
“你看，你没理啊~！”
“政府办事情，都是充分考虑到人民群众的切身利益，轧钢厂要建家属区，区里首先想到的，就是你们麦店村啊，关键你们一个个都要工作，轧钢厂没办法安排呐~！”
“你说处对象，处对象到结婚还得谈彩礼嫁妆的事情，哎呦，谈不拢，新郎官就不能找别的姑娘结婚了，那也太蛮横不讲理了吧~！”
第一千零四十章 就算厂里同意，也拆不了
“干什么，干什么，都跟我回去！”
此时，后知后觉的村支书，带着麦店村生产队的负责人，从石桥那头也跑了过来，路过李峰时，还讪笑了一下，随后挥舞着胳膊，进到了自己村的人堆里，立马发起了火。
到了车子前，支书亲手把几个村里人给推到了路边，气的胡子都吹起来了。
“走，都别在这碍事，人家搬家，那就让人搬，都给我回桥上去，一个个，胆子太大了！”
随着支书还有村里的干部领导出面，麦店村的人，此时也不吭声了，总结来说，还是理亏啊，本来就被人怼的哑口无言。
一个个被赶鸭子似的，不情不愿的赶到了石桥上，目光在和支书对视的时候，还都有躲闪的，看样子，也是知道自己这边是不对的。
车上安家庄的人，看到隔壁村的村支书总算赶来，顿时也松了一口气。
“老叔，有什么话好好说，对不对，有什么问题，可以找安支书谈么，都抬头不见低头见，喝的都是亮马河的水，何必这样！”
眼看麦店村的村民，都回到了桥上，安家庄的人也纷纷下车，捡起地上拽落在地上的棉被等杂物，拍了拍灰尘，重新放回到车厢里。
“这个，大家乔迁新居，那是大好的事情，我这边代表村子，提前祝贺大家，今天这事儿，后面会给大家一个说法！”
“时间也不能耽搁，大家赶紧去吧，搬家讲究的就是一个良辰吉时，以后，有空，常回来看看，去了城里，也要好好干！”
说法也只是支书缓和大家面子的话语，今天这事情，着实有些不愉快，安抚好自家这边，也不忘安抚好下了车的安家庄的村民。
“那是，老叔，咱们村也有嫁你们那的，你们那也有嫁咱们村的，十里八乡，都多少沾亲带故，关系不能因为这事儿，闹生份了，大家说是不是！”
说话的，就是当初去轧钢厂的其中一员，嘴皮子也利索，老支书希望缓和，也郑重他们下怀，只要能放车子赶紧走，台阶这东西也不值钱，该给也会给。
“去吧，去吧！”
没等李峰吱声，一场闹剧基本落下了帷幕。
轧钢厂的车队，重新启动后，顺着堤坝路，朝着西边一路驶去，麦店村的人，哪怕再有不甘，此时也只能咬着嘴唇，目送着他们远去。
扇了扇被车轮扬起的灰尘，老支书握着拳干咳了几声，额头上拧巴的皱纹稍微放松了些许，手指虚指了指桥上的村民，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还看什么，都跟我回去，看看你们今天，不是小祁来跟我说，真得被你们给气死，还敢拦车，整天被猪油蒙了心，尽想好事，不吃点亏，一个个都不涨记性！”
“不回去，凭什么，人家敲锣打鼓，进了城，抢了咱们村的名额，还不给人说道说道了！”
之前张大嘴巴胡咧咧的村妇，哪怕是面对德高望重的支书，此时还依旧有些不忿，望着远去的车队，一脸沮丧，小声嘀咕着。
但奈何老支书人老，耳朵却不聋，听清楚是谁的声音后，虎着脸训斥道。
“还说道什么，还有脸说道，谁抢了，没人抢，机会被你们自个给糟践了，山子家媳妇，你男人不在了，是不是真当没人管你了！”
被点到名字的妇女，立马不吱声了，掐着手指头，脑袋低垂了下去。
走到桥边，老支书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了几眼，最后可能是找到了目标人物，扶着桥栏，脱下打补丁的鞋子就朝那边扔了过去。
“还有你，老廖，整天搁人背后唆使，嘀嘀咕咕，人都被你给带坏了，别以为我不知道，我眼虽然花了，心还跟明镜一样！”
“这么大的人了，还有没有一点集体意识，人家桥都开始建了，是你们想拦就能拦下来的，都给我回去！”
“那几个出头的椽子，回去再找你算账！”
气势汹汹的来，垂头丧气的回去，这就是李峰现在看到的场面。
桥上一开始是一个，随后是两个，有了率先转身离开的，其他再有不甘的，也只能无奈离去，经过这一茬，看来，是真涨记性了。
“哎呦，李副厂长，这事儿……，让你见笑咯！”
捡回丢人的鞋子，老支书穿上后，唉声叹气的走到了李峰跟前，遍布着老茧的双手，主动和李峰握了握手。
脸上松开的皱纹，待人走的差不多后，面对李峰，沟壑又深了一些。
“没事，正好在那边检查桥梁施工，老支书还是能分清事理的，回去好好说说，别动气！”
如果是老廖，李峰可能会忍不住说道几句，但麦店村的老支书，可能也挺难的，艰难维持住场面，避免事态向着进一步发展，还把人撵了回去，也只能陪着笑脸安慰说道。
“你说说，当初，那么好的条件，糊涂啊，一群糊涂蛋，被蜜蜂屎糊住了眼睛，没法说，没法说，给你们添麻烦了，添麻烦了！”
握住李峰的手拍了拍，老支书又握了握一旁杜飞，脑袋不住的摇头，没用正脸看着两位后生。
杜飞看了李峰一眼，斟酌了片刻，也跟着安慰起了老支书，事情只要解决掉就行，没有老支书出马，估计还是比较麻烦的，也算支持了街道办的工作。
“没事，过去就算了，人还是得朝前看！”
老支书点了点头，遥遥看了一眼安家庄的打谷场，笑容有些苦涩，两个年轻干部，倒都是好脾气，反过来宽慰起了他这个老家伙。
这样，反而更有些不好意思，一辈子都在给村里的年轻人讲人生哲理，总是认为嘴上没毛做事不牢，现在，经历今天的事情，倒是对年轻干部的印象，彻底改观了。
看着顺着堤坝路，回村的村民，内心也是十分复杂，当初如果都配合工作，今天，上车的人，可就是他们村了。
“希望不要怪他们，都没什么文化，一辈子，都在庄稼地伺候庄稼，眼皮子浅了点，今天，也只是想出出心中气，主要还是因为家里的孩子！”
老支书此时说这么多，也不是希冀在两位年轻干部面前，改变村民的印象，事情已经发生了，重要的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避免轧钢厂，或者区里面，再追究什么。
李峰点了点头，并不作声，这些，相比邢祥惹下的麻烦，那都是小事。
一旁的小杜，则是领会到支书的意思，帮着他说起了场面话，让今天这事儿，就这么翻篇过去算了。
“我们理解，李副厂长，您恐不怕不知道，说起麦店村历史，最早那得说到解放前，村民大部分都是黄泛区逃难过来的，五湖四海汇集到一块，倒是让老支书有点难做了！”
相比起土生土长的安家庄，这么一对比，老支书的难处也就体会出来了。
背井离乡的人，管理起来，确实比较困难，也就是建国后近些年逐渐平息下来，早年间，矛盾还不止这些。
“哎，当初，要是答应你们，今天，也不会吃这后悔药，莫怪他们，李副厂长，莫怪他们！”
眼看李峰不说话，老支书也有些摸不清李峰的真实想法，说着说着，眼角都有些湿润了，这一辈子，为了麦店村上下，也算是操碎了心。
“您也不容易，跟您说实话，哪怕就算轧钢厂同意了你们的要求，中途恐怕都得被叫停拆迁安置工作！”
“嗯？”
“嗯？”
听着李峰长叹一口气后，说出的话，不光老支书，甚至是一旁的杜飞，都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的目光都转向了李峰。。
“失踪的那个人，才是你们村，真正的祸根，后边，您自然会知晓！”
李峰朝着村里出来的三蹦子招了招手，翻身上了三轮车，安家庄的人，摘了桃子，可以说是偶然，但也可以说是必然。
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麦店村的村民户口，至少短期内无法动弹，至少两年内动不成，两年后，那就更动不了，这不是任何人可以轻易决定的，谁都无法改变。
“邢祥？”
老支书顿时打了个激灵，喃喃自语的念叨着这个消失了许久名字，整个人，好像瞬间又苍老了几岁。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 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周一。
厂中高层领导办公会。
机关楼的大会议室，哪怕从窗户口路过的狗，听到里面怒斥的声音，都得夹着尾巴走。
“成本核算呢，都什么时候了，为什么还是没有拿出来，家属区旧房都已经开始拆了，职工们具体交多少钱都不知道，厂里现在有钱可以垫，但能垫多久？”
“还有招工数量，人事科的呢，我不去问，就不知道把前期预算人数给到我么，让你们打听，联系城里，近郊的能干活的建筑工人，你们跑了几家？”
“我想问问你们，到底在干什么，要上战场了，枪还不知道在哪，人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是要打糊涂仗么，还是打算把所有人问题都抛给我来解决~！”
说到最后，李峰甚至已经站起身来，松开了领口的扣子，双手扶着会议桌，目光怒视着沿着会议桌转了一圈。
这个举止看起来比较强势，被点到名字的部门领导，哪敢与盛怒的李峰对视，下意识的低下脑袋，心里十分复杂。
“目前厂里，为了家属区项目落地，从造桥到拆迁款，拨款已经花出去将近二十五万，二十五万，钱已经砸进去了，这还只是前期，地基可还没开始挖呢~！”
“三分厂的钢筋，预制楼板，已经都准备好了，需要的粮食，已经跟粮食单位对接过了，水泥厂的水泥，就在物资科仓库里躺着呢，还有今天马上就位的沙子~！”
“同志们，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啊，人就位，前期直接进驻施工现场，把地基挖出来，就可以干了啊~！”
“是你们不想住进新房，还是说，我这边，太过难为你们了？”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涉及的部门领导大气都不敢喘，直到，李峰，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冷漠的问了一句。
这句话着实重了一点，能听出李峰对于某些部门的某些人，已经到了极度不满的地步。
维修科孟科长还有丁副科长，屁股底下感觉已经架上了火在烤了，凳子已经坐不住了。
“不是，李副厂长，这活，咱们维修科也没干过，这三百亩地，数十栋楼，具体的数据，还得找人核算~！”
孟科长扭扭捏捏的站了起来，把本子合上后脑袋里筹措了一下用词，把他们科里现在面临的困难，苦着脸给倒了出来。
“不要强调困难，技术部门不是也没干过造桥的事儿，从设计到施工不还是拿出了章程，现在红星桥建设的如火朝天，你们维修科修缮房屋，窗户需要花费多少，玻璃需要花费多少，电线，门，开关你们都有数据~！”
听着孟科长倒苦水，李峰紧锁着眉头看向了他，手指戳了戳本子，上边都是他问出的价格，如果连这点工作，都要他这个副厂长来干，还要这些人干嘛。
“之前开过会也说过，这不是一期就能解决项目，你哪怕算出一栋楼的用量，累计叠加一下，先算出前期二十栋楼，那咱们就先给意向强烈的职工们，先交上，多退少补懂么，误差控制好就行~！”
看着孟科长不吱声了，李峰失望的摇了摇头，这就是清水衙门坐惯了，人都躺废了，乍一来活，不知道怎么干了。
“去，那个，王秘书，去门外喊个人，把他们科里的宋易城喊过来~！”
指了指孟科长，李峰重新躺在了椅子上，颇为难受的捏了捏鼻梁，总算体会到，做实事的困难。
关键是，李怀德那时候，还真就干成了，楼栋虽然不多，但好歹干起来了，这次家属楼内部设计格局虽然有变化，但套公式，能也得出价格了。
“那个，我带科员亲自去跑了，之前给咱们建房的施工队，人家不愿意过来，好像，好像有人跟他们打了招呼，京郊的几个村子，因为马上要到秋收，所以~！”
人事科新上来的潘科长，待维修科老孟被叼了一顿后，也不得不站了起来。
他倒是准备的周全了一些，翻开了本子，把事情一一跟李峰叙述了一下，主要，也是强调了困难，但好歹确实跑了不少几个地方。
如果说潘科长算是平庸的话，那之前的孟科长，就是太“内敛”了，内敛到李峰都看不出，他到底在忙活什么。
“所以有钱都不挣了？”
李峰端起会议桌上的大茶缸，一口把水闷完了，一旁的王秘书，则是赶紧小跑到跟前给副厂长续水。
“不是，不是，我打算再去门头沟，房山，昌平，燕郊，几个地方再跑跑，但，村里的手艺人，我担心技术……！”
“技术这块，你不用担心，有兄弟单位给咱们支援一些人手，也不瞒你们，都是部队上的工程兵~！”
李峰摆了摆手，打断了潘科长的话，至于谁打的招呼，他能猜到，但自己这边也不是毫无招架之力。
不会干事，他可以教，但要是懈怠，懒散，那他教都不愿意教，你不干，多得是想干的人，想上位的多着呢，三条腿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多得是。
早就听说，副厂长有大能耐，人脉多，没想到，部队都愿意出人，这下，会议室的机关干部们，互相对视，更是提起了精神。
“潘科长，你干事的劲头还是有的，但你做事的方法还是有点问题~！
“你也不用找村里的干部，主要派人负责打听，不行找宣传科放映员配合，他们经常下乡，知道的多，打听什么，就是打听盖房好手，以及家庭困难没有退路，人又老实的，去劝，让他们自己找村里~！”
“给咱们厂盖房，有吃有住，还给发工资，虽然村里会收一些，但至少能余下不少，比挣工分还是划算的，村干部要关注秋收，因为涉及他们的位置，但村民得为家里考虑~！”
李峰在那说，潘科长赶忙拿起了笔在记，这也不是装样子，而是副厂长说的确实有道理，之前，可能是他想的过于单纯了，没把这方面情况考虑进去。
“来了，就给住，饭能管饱，不会盖房没关系，他人老实，踏实干活，来帮忙的工程兵，人家会教，给家里省了口粮，拿了钱，日子过的也宽裕，哪怕后面回去还能多一门手艺，这些得宣传到，得把咱们的优势展现出来~！”
“一个村子出几个壮劳力，影响不到秋收，只是跟村里是有冲突的，想来的人开了口，咱们自然能有办法把人弄出来，往安家庄工地一送，谁还能把人给领回去不是，另外，要讲到，一个村就那么几个名额，先到先得，晚报名的，那不好意思~！”
“先说好，咱们厂也不是土财主，游手好闲的不要，地痞无赖不要，这一块上点心，只要开了个头，又不是背井离乡，人自然而然就来了~！”
手掌朝下压了压，示意潘科长坐下，说了一大嘟噜话的李峰，再次喝起了水。
参会的申总工笑了笑，要说李副厂长的这些主意，虽然卑鄙了一点，但对轧钢厂来说，确实管用。
“想要办成事，那就得多想方法，而不是畏惧困难，厂里现在不论是工人还是干部，上上下下都在等着公布消息，摊子既然已经铺开，那就只能朝前干，没有经验，干着干着，也就有了~！”
“外边的厂可都盯着咱们呢，大家打起精神，可不能丢份，给职工们交一份答卷，也给其他厂做个榜样，厂里一万多人，谁没有个亲朋好友，不行发动职工的力量~！”
一直没有吭声的姜显达，姜副处，在申总工说完后也点了点头。
“对，干部职工的反响很强烈，很多人，钱都准备好了，擎等着交钱了，多懈怠一天，议论声也不会小下去，反而会更强烈，孟科长要抓点紧，每户的预算抓紧送到宣传科，及时张榜公布~！”
厂里几位主要的领导，此时都点了名，孟科长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吓的，忙不迭的点头应许。
没一会儿，宋易城就被喊了过来，李峰还记得这个年轻人，出国前就让他提前忙活了起来，示意王秘书把位置让给他坐，问了一些关于施工周期的问题。
“行了，今天会议差不多就这样吧，科室之间注意沟通，不要拖后腿，扯脚脖子，对轧钢厂来说，这是一件大事，不是一个部门就可以解决的，散会后，该抓紧抓紧，时间不等人~！”
话一结束，等厂高层干部离开后，中层干部一个个往外窜去，今天的会议，气氛着实有些压抑，每个部门头头，压力都非常大。
但上楼的心愿，又不得不促使他们摸着石头过河，说起来，他们钱是最早准备好的一批，维修科划水摸鱼，他们看在眼里，也有些不待见。
可能是轧钢厂过了太长时间的平淡日子，就像长期停放的机器，忽然开动，还有些生疏，聪明的，已经看出了，李峰有想给机器换零件的想法。
谁当了木桶的短板，谁搞不好，就得挪位置了。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 招农民工
轧钢厂的大门口，阴凉处的树荫下人事科搭了个临时的桌子。
此时已经排起了长队，数一数大致有三四十号人，第一天，效果还是不错的。
队伍中间位置，还有一块宣传科的制作的黑板，此时也围拢了不少慕名而来的农村人，有的看的是津津有味，有的对着黑板指指点点，跟身旁的人聊些什么。
透过人缝，能看到黑板上，其中右边一半用粉笔绘画了一位戴安全帽的建筑工人，砌墙时的场景。
建筑工人眼神坚定，手中挥舞的瓦刀也十分有力，仿佛下一刻，这把瓦刀就会砍在帝国主义的狗脑袋上。
左半边，就是极其简单的文字介绍，考虑到很多农民，大部分文化水平不高，识字率有限，描述的很简单。
工地一天，管三顿饭，括号，吃饱。
晚上有大通铺可以睡觉。
工作时间早晨七点到晚上七点，中午休息两个小时，用作吃饭和午休，充分考虑到人性化管理，避免人员中暑。
能独立盖房的钢筋工，瓦匠，木工，一个月二十五块，啥都不会，只要能出苦力的一律十五块，都是从报名当天开始算，月底结账。
为了避免滥竽充数，报名技术工种的，人数凑差不多，三轮车送过去，就得开工，干的不行人自个回去，或者当小工。
“同志，这差的也太多了，里外里差十块钱了~！”
人事科的办事员，抬头瞄了一眼跟自己诉苦的老农，瞅了瞅他手心的老茧，判断是个能干活的，这才不疾不徐的说道。
“想什么呢，管吃管吃，这钱就是余出来的，回去给村里交五块，一年还能攒一百二，你没技术，可以进去学，学得快，三个月能自个单干了，那工资就能涨上去，以后回村里还能给别人盖房~！”
天也热，人事科的办事员后背的衣服也都汗湿了，说的太多次，看起来也没多少耐心了，把厂里的政策说完，就看向了老农。
工资是人事科和财务科一同定下的，不算高，但对京城附近的农村地区也有较大的吸引力，换算下来，比种地工分赚的钱，大概多出一半，不至于让所有人人削尖脑袋往这边钻。
最大的噱头是能吃饱，这才是吸引力，节流出来的粮食，家里人就能多吃一些，省到，那就是赚到。
“怎么说，是报名，还是回去商量商量，先说好，招的人可不多，先进工地，还可以先跟着学，要是晚了，哼哼，别说十五块了，位置都没你的~！”
“别，别，同志，不是第一次进城么，不懂这些，听别人说到你们招工，过来打听打听，我也不知道真假~！”
老农摘下了头上的草帽，胆怯的捂在自己的腹前，眼神里能看到农村人进城时，有的那丝惶恐，面对干部，小心翼翼陪着笑脸。
“不懂，我可以跟你们解释，这不是厂里要招工人，也不是安排大家进城，这是咱们厂里要在东郊亮马河建家属区，那边现在是农村还不算城里，招的临时建筑工，干得好，两三年没问题，干得不好，也别来没事找事~！”
人事科的办事员，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后，面对排着队的人，大声的喊道。
有些人，以为是厂里招正式工，有些人以为，报了名就算进城，这是两码事，得跟他们解释清楚，避免不必要的误会。
但奈何人比较多，一个个都问的话解释起来，口水都干了，所以，直接大声说一遍，让排在后边的人都听见。
农民进城，短时间可以，长时间停留盘踞，产生治安问题，辖区的派出所肯定要头疼，进城没工作的叫盲流，但去京郊附近的农村，就不存在这些问题。
轧钢厂是要盖房子，不是为了找麻烦，提前说好其中的关系，还是有必要的。
安家庄不一样，目前还算是农村，这叫什么，村与村之间农民协调工作，也不算进城，等于打了个马虎眼，擦边球。
“同志，我报，我报，小点声，我回去跟家里说一声，再喊点人过来，给我留点位置~!”
听到这位年轻干部喊的这么大声，老农立马紧张了起来，可能是怕名额被别人抢了，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解释道。
“不行，不行，你要报，我们厂里会通知你们村里，你在咱们工地干活，你呐，直接坐咱们的车去建筑工地，东西都那边都准备好了，不能回去喊人，村里人都过来了，村里的活谁干，一个村就几个名额~！”
人事科的干事一听，立马摇了摇头，还回去通知，拉人头，立马也跟着紧张了起来，一个村来个三四个就够了，多了，村里壮劳力都来了，人家气不过，万一把轧钢厂告了，也是惹麻烦。
一个村几十上百户人家，抽调三四个壮劳力，不会影响到秋收工作，干工作归干工作，人事科不能给自己找麻烦。
“报不报，不报就下一个~！”
看着老农还是在犹豫，紧张到草帽都被抓的有点变形，人事科的年轻干部，态度并不是多好，朝旁边挥了挥手，示意后面的人上前。
“我报，我报，同志，我是我房山县城关公社小西庄的，我叫毕二斤~！”
本来是打算来城里走亲戚的毕二斤，此时声音都有些颤抖，要不是听亲戚说，城里招工，还招附近农村户口的，他真不敢相信，天上会掉这好事。
对，哪怕工资并不多，对他来说，也比回去强，一年到头，赚不到多少钱，搏一搏，万一学会盖房子，那就真赚大发了。
看着身后还有那么多人排队，咬咬牙后，毕二金用力点了点头，决定不回去了，还回去干啥，来回坐车得花钱，万一没了可就错过了。
“哝，在这签字，不会签字，就摁个手印，先到那边车边上等着，也可以去给村里打个电话，工作地点在东郊亮马河，可以提前跟他们知会一声~！”
毕二斤签完字后，还有些迷迷糊糊，看着轧钢厂的大门，咽了咽口水，目光直勾勾的看着门卫室门口摆放的电话机。
这就可以拿工资了，虽然不是铁饭碗，但还是令他这个种地种了二十年的老农跟做梦一样，如果不是人家单位就在这里，恐怕都以为碰到骗子了。
“喂，喂，康支书，是我啊，二斤啊，我现在在东直门这的红星轧钢厂，他们厂在亮马河盖家属楼，要招工，我，我报名了~！”
“不是，不是正式工，是临时工，对，在东郊亮马河，他们说会通知你们，我这马上坐车过去了，麻烦您跟大丫说一声，甭担心我~！”
这一天，轧钢厂附近的村落，但凡装电话，基本上都得到了这条消息，也只能骂骂咧咧，村里少两三个壮劳力，也算不上伤筋动骨，核实过后，也只能说说轧钢厂太鸡贼。
至于城南城北和城西，待人事科的人摸过底，骑车趟过一圈后，基本上也都收到了这条消息。
对于城里的居民来说，大夏天，烈日下盖房，是个不够体面的工作，工资还比较低，比正常临时工还低几块钱，算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工作，问的比较多，报名的人就很少。
但是对于京郊附近种地的农民来说，那就比较划算了，能报上名，一家人也比较高兴，没报上的，也不至于太过难过，最多叹口气，别人运气好了点。
这就是轧钢厂想要的效果，算是在波澜不惊的京城，投了一颗小石子，掀起一阵小小的涟漪。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 电风扇引发的教诲
四合院。
最近一直住在新中街的李峰，今天难得回了南锣鼓巷一趟，因为，丈母娘过来把李慧送回来了。
小家伙一个月一个月日渐长大，都会喊爸爸了，声音也比以往清楚了很多，只是还不会喊爷爷奶奶。
看着李峰接过孩子，黄妈把竹子编的儿童小推车，推进了门边上，李慧会走后，老两口特地买的，不然劲头太足了。
“慧慧，哎呦，胖了不少哦！”
亲亲抱抱举高高，老父亲看到自己宝贝闺女时，一把给她抱了起来，小家伙笑的很开心，小腿在空中乐的直蹬。
“来来来，还没吃饭吧，我来做，今天留在这吃一顿！”
儿子带着孙女玩，当母亲的刘茵，则是拉着亲家的胳膊，热情的招呼往屋里坐。
“不了，不了，亲家，贝贝还在家里，还得回去给她做饭，别忙活了，不坐了！”
黄妈摆了摆手，给李慧整理一下头发，溺爱的看了一眼孩子，至于老丈人，把一些孩子换洗的衣服，还有奶粉什么的，放进屋子里，牵了牵孙女的小手。
“爸爸，爸爸！”
小家伙看到自个父亲，抱着脖子就不撒手，爷爷也不要了，装作要带她走的样子，立马摇头，把脑袋埋到了爸爸的脖子里。
“没良心，亏得爷爷还给你买车车，看到爸爸，就不理爷爷！”
黄爸也被李慧的动作弄笑了，揉了揉小家伙的后脑勺，开玩笑的说道，顿时一家人都被弄笑了。
“爸，妈，您二位，平常也上班，找阿姨照顾，平常也不方便，不如让我妈照顾着，想孩子了，就给你们送过去！”
黄爸级别不够，轮换带孩子的时候，就得找的保姆阿姨，也不是常顾的，人家也不好说什么，但总归不方便。
加上小慧慧日渐懂事，李峰还是把这茬提了出来，毕竟母亲在家也没事做，对比老两口，还是她照顾，来的方便点。
黄爸黄妈对视了一眼，可能还是有些不舍得，但自家的情况，确实如李峰所想。
“行吧，想她了就过来看看，反正也不远！”
黄爸没有吱声，看来还是很喜欢孙女，黄妈就索性答应了下来。
待老两口走后，母亲刘茵的笑容收敛了下来，手指头戳了戳儿子的脑门，把李慧接了过来。
“晚几个月，等过年时候再说呐，现在提，早了点！”
“哥，叔叔阿姨会不高兴的，你反正也没时间带嘛！”
李楠拿着小拨浪鼓，在手中转着玩，吸引孩子的注意力，也跟着数落着当哥的不是。
“他们级别不够，不能月月找保姆，不然，容易让人说闲话！”
具体的，李峰没说，只是大概说了一声，明年基本就出现特殊情况了，家里多个保姆，很多事情，就不方便了，而且容易被人当做话茬。
平常的时候没什么，越到内时候，这些小事，反而越得注意，能低调，还是提前低调下来，什么级别干什么事儿，不能太招摇。
“戚，他们都拿工资，不差这点钱！”
李楠明显是误会了，还以为哥哥是想给人家省钱呢！
“要你多嘴，妈，您带着，他们那头，保姆是不能请了，这也是为他们好，您多费点心！”
母亲刘茵，可能是看出了儿子有什么心思，但不方便说，点了点头后，应承了下来。
本来么，带孩子就是自己这个公公婆婆的事情，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她也想多带带孩子，亲家那边，毕竟两个都有正式工作，家里还有一个小的的操心。
李楠撇了撇嘴，牵着侄女的手，在地上开始带她练习走路，一个月不见，步子明显稳当多了。
等看到哥哥回耳房，不知道是不是处理公务还干啥，李楠热的不行，扇扇子，都感觉风是热的，鬼主意也就来了。
“妈，新中街那边我晚上能不能去住，我就住一楼，那里有电风扇，家里太热了！”
老哥难得回来，李楠也知道，自个去找她哥，那肯定是闭门羹，眼珠子咕噜一转，主意打到了母亲身上，选择侧面迂回。
母亲刘茵哪能惯着，对于老一辈的人来说，这个天气，还能承受，太阳落下去，至少比正午好多了。
“去去去，到一边去，拿扇子扇扇不就行了！”
“那您给家里买一台嘛，我路过百货大楼看了一眼，华生牌的又不贵，一百多块钱，您让哥弄张票回来，回头慧慧热的起痱子了！”
眼看母亲不同意，李楠晃了晃母亲的胳膊，手指指向了李慧，妈不心疼她，但好歹还有个侄女可以当尚方宝剑。
“电风扇不费电呐，就你娇贵着，回头受凉，还得去看大夫，慧慧，我给她扇扇子，你们小时候，不都是这样带大的！”
正在做饭的刘茵，听到一百多块钱，立马站直了身子，狠狠的瞪了女儿一眼，她的小心思，一眼不就看穿了。
“一百多块钱，说的倒是轻松，等你自己能挣钱了，你再这样大声说话，你哥买自行车的时候，才一百多块钱，天天显得你了！”
“住也不行，买也不行，热死我算了，文化宫，人家家里都买了，我哥还是副厂长呢，您整天抠抠搜搜的！”
说着，说着，李楠还有些不高兴，跑回到床边坐下，嘴巴都撅着了。
奈何，屁股刚挨着床，刚才还在地上玩耍的小家伙，颤颤巍巍的往地上一蹲，小脸憋的通红，一看就是在憋着劲用力。
“哎呀，慧慧拉粑粑了，妈！”
一看架势，带过孩子的都知道，刘茵闻声，赶忙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抱起李慧就往外走，出去收拾去了。
至于地上残留的，李楠用煤钳，夹着烧过的炭渣，放在上边，用脚踩了踩，随后扫进了簸箕里。
对，那个年代，基本上都是这么处理，烧过的煤炭渣具有吸附性。
“电风扇，诶，小楠啊！”
不知道是听见了刚才李楠的惊呼声，还是在隔壁，把这边的聊天，都听完了，李峰到底还是放下了手中的事儿，从耳房走了过来。
背着手，面色凝重的看着自己的妹妹，李峰感觉，这个不省心的小丫头，确实有些变化了，也是她学舞，李峰之前就隐隐担心的问题。
“干嘛，你听到了？”
“妈又不给买，不买就不买嘛，大不了，我睡外头，我也打地铺，天热嘛，白天还得去练舞！”
李楠看着各个不苟言笑的样子，眼神有些躲闪，心虚的很，面对老哥的叹气，把自己的道理说了出来。
“你最近在练什么舞？”
感觉小树有点长歪，考虑到妹妹不喜欢听大道理，还在叛逆期的年龄，李峰坐在桌子跟前的长凳上，双手扶着膝盖，打算跟她好好谈谈心。
“都有，跟你说，你也不懂！”
老哥今天一反常态的样子，让李楠颇有些别扭，面对询问，傲娇的说道。
“民族舞有没有？”
“当然有啊，藏Z舞，蒙G舞，孔雀舞，扇子舞，老师都有教！”
说到这里，李楠还疑惑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哥哥，没想到他还懂这些，掰着手指头，给老哥上起了课。
“还有呢，芭蕾，恰恰，交谊，华尔兹，探戈，秧歌，这些呢？”
“哥，恰恰就是交谊舞呐，芭蕾，有红色娘子军，秧歌，秧歌，不好看，我不想学，咱们不跳这个！”
以往李楠可能分不清，但是经过熏陶之后，肯定不一样了，倒是奇怪，他哥懂的好多。
“你看，问题就出来了，舞蹈讲究集体主义，你认为，舞蹈是表演给底层人民，还是阶层（级）人民看的？”
说到此，李峰看向了妹子，盯着她的面部神情，真的希望她能好好领悟出来。
然而，李楠压根不懂他哥到底想要说什么，表情明显有些不耐烦。
“你问这些，我不知道，安排跳什么，不就跳什么，我又没花钱，她们能教我就不错了！”
“你的普世价值观，出现了认知偏差，楠楠，民族舞，大秧歌，或者闵粤那边全民欢呼敲锣打鼓的舞蹈类型，这些是生产力舞蹈！”
“什么是生产力的舞蹈，就是属于劳动人民的创作，代表着他们的欢呼，能够让他们放松，鼓舞到他们精神的舞蹈，可以起到辅助生产力的作用！”
李楠一字一句斟酌着他哥说出口的话，脸色有些怪异，一开始说的，听着还有些不高兴，听到后面，倒是像是舞蹈老师说的话，比较深奥。
“像其他类别的舞蹈，很多是服务于阶层（级），是投好阶层（级）的，让非劳动人民享受的，这类舞蹈，不属于民众！”
“哥同意你学舞，是希望你服务于劳动人民，你以后，不论是当兵，还是上班，工资，都是来源于生产力，而不是阶层（级）！”
“不能向往阶层（级），这是窃取劳动果实，再流向阶层（级），对于舞蹈的性质，很重要，非常重要，关系到你往后，你从事这一行赚到的钱或工资，是跟你哥是不一样，非生产力，无生产，无商品，无制造，无产出！”
李楠此时有些苦着脸，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只是想买电风扇，却老哥跟自己说了那么多。
“你说的我懂，舞蹈的本质是服务，但服务的人不一样！”
“对，不要把自己当做干部家庭，你哥，如果还是在开大车呢，那你也只是个普通姑娘，你年纪还小，分不清是非对错，攀比，享受为时尚！”
“你首先要做的，是获得劳动人民的认同，真正的服务于他们，才算是驾驭了舞蹈，而不是让舞蹈驾驭了你！”
第一千零四十四章 重返“课堂”
耳房的书桌上，摆放着一张已经拆开了的信封。
封面为雪白色，能看到寄出的单位是京城ZY档校，收件人是位于红星轧钢厂的李峰。
信件是李峰下班时，从门卫室取到的。
因为今天一天，李峰都在拆迁现场，所以保卫科的人，也就并没有送到机关楼，等待李峰跟车回厂时，这才交了过来。
回来后，李峰亲手拆开了信封，取出了里面的信件，打开后，才发现是一张录取通知书。
自己已经被学校录取，专业，马列主义，有幸成为今年青训班学员当中的一员，开学时间，下月底。
从国外回来时，孔先生，曾经在露台上，询问过自己，李峰当初点头应许下来，没想到，今天，录取通知书已经寄达。
这也是，他需要跟李楠好好聊聊的原因，等自己去上学，那就更没精力和时间处理家中的琐事，而妹妹，如果还是带着已经逐渐偏离的思想，去部队，将来，李峰很担心她，出去后，会吃亏。
主屋里。
等李峰和李楠聊得差不多的时候，当母亲的刘茵，这才带着李慧从外边回来。
可能也听到了屋里面的兄妹交谈，在屋外等待了一会儿，等结束后这才走了进去。
拍了拍小慧慧的屁股蛋，让她去找他爸，刘茵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笑着说道。
“我再炒个菜，就可以吃饭了！”
“妈，差不多行了，不用太铺张，我擦一下身子，今天出了一身汗！”
李峰逗了逗小家伙，看着李楠还在陷入沉思，就走回耳房，拿起脸盆就去水龙头接水。
“你哥说的没错，你妈没文化，大道理说不出，但，咱们就是个平常人家，不要跟人比，把心给放平就行，你哥也不容易，他不是不问你，而是你也大了，要学会懂事！”
“妈这一辈子，就希望你俩平平安安，干部不干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分得清是非黑白，把自己当一个普通人，咱也是什么干部家庭，你哥大了，不用我操心了，但你这块，还是得学着点，不然一个人去外头，妈真不放心！”
“刺啦！”
说完，等锅底热了，刘茵把切好的白菜丝倒进了锅内，撒了几粒干辣椒，倒了一点醋，空气中顿时充满了呛白菜的味道，酸溜溜带着点辣，闻着，就令人开胃的很。
“我知道了，妈，我也跟我哥一样懂事，让你少操点心，不对，是不操心！”
今晚明显有些不一样，家里最亲近的两个人，都没说重话，李楠不笨，能感受到其中意思，搂着母亲的胳膊，晃了晃。
“你呀，赶紧洗洗手，准备吃饭！”
炒菜的间隙，也戳了戳女儿的额头，当母亲的，也知道李楠处在叛逆期，就怕她听不进去。
“妈，下月底，我得去学校上上课，有的时候，恐怕回不来，到时候，你们就看着先吃吧，不用管我！”
上大学，李峰上辈子经历过，但这辈子，明显是不同的，市场营销和马列主义，是两种专业，两个专业，适应着两个时代。
“嗯，学校，上课？”
“那你厂里的工作怎么办”
围着桌子吃饭的一家人，顿时停下了筷子，哪怕是刘茵怀里抱着的李慧，都眨巴眨巴水灵灵的大眼球，放下了手中软乎乎的白面馒头，歪着脑袋看向了他爸。
“不清楚，组织上让我过去，录取通知书已经寄过来了，不知道是业余，还是怎么弄，等去了才知道！”
青训班，李峰的理解是，青年干部培训班，是带着点类似培训的样子，但又是寄通知书，又是有相关专业，感觉好像是去上大学，不像是接受培训，关键厂里也没人来交接。
具体，他也不知道孔老板是怎么安排的，当初，他可是就提了那么一嘴，自己想学马列主义。
“哥，是大学么，你今年没有参加高考吧，我记得你高中成绩好像是中等的诶，这都毕业这么久了，还能有录取通知书？”
李楠的问题那就更多了，她今年毕业，毕业证才拿到手没多久，结果，她当干部的哥哥，竟然，上大学了，嘴里含着筷子，狐疑的目光看向他哥。
“是ZY档校，估计是干部培训之类的！”
李峰停下了吃饭的筷子，沉思了片刻，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之前虽然询问过，是跟上大学差不多，但具体，还是得进去才知道。
这些事情，他也不想跟家里人说太多，如果不是到时候可能不沾家，他都不会告诉她们。
“哦，那估计不是学历教育，我就说嘛，你都毕业这么久了！”
听哥哥这么一说，李楠若有所思的点了点脑袋瓜，白高兴一场，还以他哥毕业几年后，还能当上大学生呢。
“你先别说话，这培训得多久呐，要不要准备些东西，是住在学校么，这学校在哪里！”
相比于李楠关心学历的问题，刘茵这个当妈的，就是考虑，是不是住校，被子衣服什么的是不是得准备，毕竟李楠也才毕业，每个月往学校送东西的一幕，刘茵还没忘记。
“不清楚！”
“你看你，前边还跟李楠说你懂事，刚才老黄在，你找他问问呐，他肯定知道！”
儿子一问三不知，刘茵忍不禁皱起了眉头，老二好不容易毕业了，老大合着转过身又得去上学，还什么都不知道，两个孩子轮流折腾她这个当妈的。
“不是他的关系，是一位，认识的领导，出国回来的飞机上碰到的，这些不用操心，反正是在京城，距离也不会远！”
说实话，李峰在京城呆了那么长时间，车子去过那么多地方，还真不知道这个学校在哪，没印象，完全没印象，估计要么位置偏僻，要么，就是跟部队大院一样，一般人进不去。
“哥，去了学校可得好好学习，要拿好成绩的，马列主义，当干部，不就是要学这些，你成绩可不能落下来！”
之前，因为学习成绩的事情，老师被家里埋怨，这下好了，他哥转身去上学，李楠好不容易得到了调侃的机会。
“把你自己管好，学舞好好学，多接接地气，别去什么舞厅什么不正经的地方！”
“妈，文化宫不是舞厅，你们说的，我都知道了！”
李楠撇了撇嘴，逗了逗流口水的小慧慧，小家伙完全不知道，今晚，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