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六章 公社来人
皖南,大关公社。
看着刘老汉挂了电话,老书记磕了磕烟锅,一脸笑容的从快老掉牙的办公桌后站了起来,亲自给他倒起了水。
李峰外公也没有托大,双手接过杯子,两个人才一同坐下。
“怎么,老刘呐,闺女想家了,有时间让她回来看看?”
刚才李峰外公接电话的时候,其他人也都竖起了耳朵,老书记也不例外,毕竟电话就在他桌子边。
“哎呀,哪里是什么想家,蒯书记,说笑了,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那边才是她的家~!”
老一辈人,还是认这个理,多年以来的风俗习惯已经养成,只有等到后面计划**开始后,一家也就一个两个,才会对孩子重视起来,不再区分男女。
“欸,话不能这么说,听说,你这曾外孙女都有了,也是时候带回来看看,首都再好,你这个当曾爷爷的,也得见见曾孙女不是~!”
蒯书记的态度,相比于以往,那是好上了太多。
并不是说他是个怎样的人,以往那是丁是丁卯是卯,讲的是个农村人认的道理,现在刘家猪崽分出去,是对他这个老书记工作上的支持。
不吃独食,支持集体建设,在个人上,他对于李峰的外公,那是打心眼底的佩服,所以才会有现在这番模样。
“没事,大老远的,孩子还小,等长大一点,能记事了,再让她回来,反正,他们家也装电话了,到时候,电话里听听孩子的声音,我呐,也满足了~!”
不动声色间,闺女家里装电话的消息,就被刘老汉自己给说了出去,这下,刚才还安静的大队办公室,现在是更安静了。
“呦呵,首都装电话,这么容易,我们这可还是离公社近,人家才给装的,说起来还得谢谢你,看的,还是那些猪的面子呢~!”
蒯书记面色一愣,在办公桌旁的电话机上敲了敲,一脸震惊。
办公室内的其他人,也都把脑袋转向了刘老汉,电话,一般家庭可没得装,只听说他外孙在外边当了干部,级别上还不低,传来传去,竟然是真的咯。
“哎,去年我那外孙,出国考察,组织给他升到了副厂长,应该是因为这个,今年才给他装的,孩子争气,你看,装好了,他妈立马给这边来了通电话,试试好用不好用~!”
刘老汉嘴上虽然谦虚,但腰杆子挺的笔直,闺女家里电话都装上了,村里可才装上没多久呢。
“哎呦,不得了,不得了,还得是你,养了个好女儿,找了个好丈夫,出国呐,我可是连市里都都没去过几趟~!”
老书记失笑的摇了摇头,把烟锅子从背后重新拽了出来,塞了点烟丝,吧嗒吧嗒抽了起来。
“什么正处不正处,我也不懂,都是强子没事回来跟我念叨的,我也没让他瞎嚷嚷~!”
“扑通~!”
身后的椅子应声而倒,几个人的目光全部看了过去,原来是余会计的凳子散了架,此时狼狈不堪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其余人眼里,眼底深处多少有些鄙夷之色,还不是之前,这货干的好事,差点把村里的养猪路给断了。
相比于刘家人直接把猪分出去的胸襟,这两相对比之下,人品就显得更为低劣。
想想当初,刘家的野猪要是真被收购站弄走,别说猪崽了,猪毛村里都看不见一根,哪里会有现在的景象。
“正处,不会吧?”
“差不多,蒯书记,上边有明文规定,只有到级别,而且是实职,邮电局才会上人家里装电话~!”
能坐在这里的,岂能不知道装电话有多难,妇女主任则是对政策的解读,更为深入。
当初就知道老刘家在京城有大能耐,但没想到,他的外孙,都到了实职正处的地步,一边给两人蓄水,一边眼角带着笑意,给大伙解释清楚其中的内幕。
当初交公粮那事,收购站盯上野猪的事儿,人家远在京城,一个电话,就能找到这边的人大.代表出面把事情给平了,从这方面,就能看出,能耐不小。
关键,人还年轻啊,正处级,真要到地方上的县里,那就是主政一方的父母官了,比公社书记级别还高,还是在京城这个关键性的地方,代表着,以后前途无量啊。
中Y三令五申,干部年轻化,干部年轻化,但这在她们眼里,也忒年轻了吧,刘老汉家闺女才多大,那个外孙,有记性好的,还能想起来,穿着开裆裤,在田野上奔跑的小屁孩,现在都成了抬头仰望的存在。
“放心,老蒯,不会给村里添麻烦,有事情,这电话才会用,没事,我也不会让他们打过来~!”
“老刘啊,瞧你说的,我眼皮子就能这么浅,你那分来的十几头猪,还不够几个电话钱,甭说这些,大家伙都在,我跟你们说,老刘要来村里用电话,这,就给他用,不用经谁同意,这事儿我说的~!”
李峰外公越是表现出公私分明不占公家便宜的样子,老书记反而是越放心,因为心里都知道对方是什么人,烟锅在电话机边上的桌子敲了敲,郑重声明道。
“好啦好啦,老蒯,今年年中,强子他们就不回来了,省点来回的路费,到时候买工分要多少钱,让余会计算清楚,到时候,我过来交~!”
往常,可能是形成了习惯,强子他们前脚回来,后脚就着手算工分的事情,自己家拿了分,换了粮食,其他家多干的,那工分自然就多,正好可以多换一些粮食,或者一些富余出来的钱。
该说不说,村子虽然不小,但能出去讨食吃,而且挣钱还稳定的,也就老刘家了,确实帮村里,在资金上,解决了一部分的缺口。
以往,都是那么多人吃饭,谁家多一点,那谁家就少一点,都算计着。
现在,吃饭的虽然还是那么多,但干活算工分的两个人少了,其他人多干一点,工分多计一点,一年到头,扯点布,或者给孩子交学费的钱也就来了。
无形中,盘子就变大了一点,跟在后头多少能尝到汤的咸淡。
在外头,哪怕一毛钱,只能买根冰棍,但在村民眼里,一分钱都恨不得掰两半花,因为,来钱的路就这么多,谁家不是掂量着柴米油盐过日子。
坐月子鸡蛋都舍不得吃,十几个南瓜都能把婆婆给吃哭,现在,打碎一个鸡蛋,也不至于把孩子揍成什么样了。
这样的改变,很小,但能明显看得出来,再加上猪栏里的已经开始飞速养膘的猪,日子眼看着就有了奔头。
哪怕只卖给收购站一头,那就相当于,又出去了一个人,给大家伙赚工分钱去了。
“蒯,蒯书记,公,公社,公社冯~~~书记来了~!”
下地干活的刘队长,此时大口喘着粗气,从外头跑了过来,腿上全是泥巴,指着门外,结结巴巴的说道。
第八百九十七章 又来打秋风?
烂泥浆似的农田里,下地的农民,赤着脚丫子,深一脚浅一脚跟着水牛的步伐,缓缓前进。
虽然裤腿都已经卷到了膝盖处,但裤子上面难免,还是沾上了许多湿漉漉的泥巴,也就是这些泥巴,让很多人,一想到农村,就想到土得掉渣这个词语。
走在前头的老水牛虽然爱打架,但也通人性,哪里还用上鞭子,在水田里,甚至比很多刚学会下地的人,还熟悉种地的流程。
蚂蟥,牛虱,还有偶尔能得见一瞥的水蛇,丝毫影响不了农民伯伯种地的热情,因为,这关乎到,他们下一季的收成,以及一家老小,能否吃饱。
因为国力孱弱,别说农业现代化,连增加粮食产量的化肥,都基本没有多少,现在的他们,抗风险能力,还是很弱的。
草帽,锄头,犁耙,加上摞在田埂边,枪口对着枪口的步枪,这就是生产队上工时,皖南一小块土地上的缩影。
不分男女,只分老幼,春耕,秋收,度过一年又一年,成为很多人,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记忆。
与几十年后最大的变化就是,现在的农村,青壮年比比皆是,谁家没有几个孩子,书读不下去的,那就只能下来种田,农村还没有进入只剩下老年人和小孩子的局面。
那下地弯腰插秧(栽秧)的,基本上都是妇女,要说累倒是不累,主要是废腰,一天下来,躺在床上,腰都直不起来。
随着身子一步步倒推,整整齐齐的绿色禾苗,就一排排屹立在波光粼粼的水田中,等待长成那一天的到来。
男同志,则更多用在了重体力劳动上,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而且都是前后脚,认识了很多年的人,很多甚至都没有出五服。
“二丫头,我就说吧,你来俺们村,那就是享福的,瞧瞧你这衣裳,给我,我都不舍得穿着下地~!”
刘雷的媳妇俨然也在其中,听着二姨娘的调侃,已经结婚成家,连孩子都有了的她,也不再有当初的羞涩。
“二姨娘,瞧您说的,一年见不到几回,享什么福~!”
一身花布做成的衣裳,虽然款式就那样,但在农村的土布衣服中,还是比较扎眼的,不用想,肯定是雷子从京城带回来的。
还真像二姨娘说的那样,真要给到她们,一准就到了孩子身上,也就刘家,在京城有个当官的亲戚,不缺这些布票,听说,人家衣服都是单位给发的。
二丫头稍微停了停手中的活,哪怕插秧把腰都给弯的有些酸,但起身后,都没有用手去锤打后腰,就是怕把衣服给弄脏了。
“哎呦,大家伙瞅瞅,雷子这才离开多久,二丫头就开始想了~!”
“哈哈,媳妇想丈夫,这不是天经地义,谁让我们雷子,对她那么好,可疼她了呢~!”
半荤半素的玩笑,哪怕是结过婚的大姑娘,此时都有些扛不住。
“哎呀,二姨娘,三婶,你们,你们说的……~!”
实在受不了的二丫头,一步一挪,远离了人群,深一脚浅一脚挪到了土路边,抱起瓦罐,倒了一碗水,压了压心头的火气。
年轻人,都这样,食髓知味,就如同这水田一般,常年不耕,地也就荒了。
另一头的挑子里,刘雷的儿子,刘老汉家的第三代,正在襁褓中酣睡,十指蜷缩成一团,煞是可爱。
“别看了,我看到秋收的时候,另一头的挑子里,一准再有一个呢~!”
哪怕是不在田里,大家伙仍然没打算放过她,算算刘雷离开的时间,如果瞄的准的话,可不就是刚好那个时间。
山间,田野,潺潺的流水,乡亲们荤素不忌的玩笑,这是很多人逝去的青春。
就比如,公社的冯书记。
站在远处,看着田野上忙碌的农民,穿着胶鞋的脚丫子,总感觉有些痒痒,恐怕只有泡在水田里,沾染上泥巴,才能缓解心中的悸动。
公社和乡镇同级,在地道的农村人看来,赶集都得去镇上,相比于他们世世代代居住的田野,那里,俨然就已经算是城市了。
“冯书记,冯书记~!”
身后随行的人员,看着冯书记推着自行车,看着前边一群种田的,发了半天愣了,忍不住提醒道。
“嗯,走吧,春耕重要,不能耽搁他们,不然会影响秋收勒~!”
虽然一身知识分子的穿着,胸口也插了钢笔,但冯书记,没有忘记自己曾经的身份,感叹了一声,朝前挥了挥手。
田边的道路,总是随着时间变换,时而干燥,时而泥泞,坑坑洼洼从来没有好过,一行人就这样推着自行车,顺着依山傍水的道路,去往刘户大队。
“什么人呐,还都推着自行车~!”
田地里的汉子们以及妇女们,早就发现了跟她们风格俨然迥异的队伍,去的方向,也只通向他们村。
“是不是公社的,之前赶集,好像见过~!”
“坏咯,不会是又盯上咱们的猪了吧~!”
一听是公社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有些养猪的,立马警觉性就提高了起来。
之前死了几头,可把村里人给心疼坏了,这已经是集体资产了,跟他们每一户都脱离不了干系,这要是再被盯上,那就不是老刘头家一家的事儿了。
“快,快去叫小刘,赶紧去村委说一声,让蒯书记堤防着点~!”
之前轻松和谐的氛围为之一变,上工虽然累,但他们也知道苦中作乐,为的不就是挑子里的孩子,为了自己家庭。
这猪要是没了,虽然可以富的了一时,但富不了一世,春季栽秧秋季收的道理,哪个农民不懂,那茁壮成长的猪,就是才***田里的秧苗,两者是一个道理。
“诶,这看到我们,这跑什么?”
看着水田里的人,迈开了大脚丫子飞奔而去,公社下乡的团队里,有人纳了闷了。
“老乡们热情,估计是找大队书记去了,先说好,我们今天来,不能影响他们,吃完都回去再吃,饿那一会儿,不妨事儿~!”
冯书记笑容满面,不过说到后面,表情稍微带了点严肃,就是怕村里回头大操大办的迎接他们。
“好~!”
“没问题,冯书记,才吃过~!”
到达了大队的打谷场,预想中的场景没有出现,一个个看到他们的村民,跑的一个比一个快,刚才还笑容满面的他们,这会儿,就都有点疑惑了。
“冯书记,来了?”
大队不远处的大磨盘上,蒯书记蹲在磨盘边,瞧见了队伍后,把烟锅子在石磨下面磕了磕,往后背上一插,不算热情,也不算生疏的打了个招呼。
老书记此时的眼神,散发着一种叫做精明的目光,和冯书记握了握手,看了一眼他带过来的随行人员。
老书记是不知道公社冯书记的为人么,恐怕还真不是,主要他了解,队伍中,某些人的为人。
如果单单是冯书记下来的话,那他肯定热情招待,关键是,里面还有个供销社的人,要知道,收购站可是属于供销社的。
蒯书记虽然人老,但眼不瞎,看随行队伍里有哪些人,就知道,这趟来的目的是什么。
上次收购站在自己大队吃了个瘪,就是不知道怎么诓骗到冯书记,这次,竟然把他都给招呼来了。
一时间,蒯书记,心情怎么算得上好。
至于其他人,都被他安排把猪给先放了出去,往山上赶,至于后面怎么抓,那是后面的事儿,先把眼前的这些人,想办法给打发走。
“嗯,听说,你们大队现在,也是养猪集体大户,这都传到了我耳朵里,这不,特地过来学习学习~!”
冯书记哪里知道面前的大队(村)书记,此时心里在嘀咕着什么,脸上豪迈的一笑,用力的握了握蒯书记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完了~!”
听到此话,蒯书记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第八百九十八章 定调,拉开养殖业的序幕
“快,快点~!”
“夯嗤,夯嗤~!”
前脚冯书记进门,后脚进山的道路上,几个大人带着一群半大的孩子,就把猪圈的栏给开了。
带头的可不就是刘队长,常年关猪圈里,久不活动的第二代野猪,性子有些慢吞吞的,硬是拿着木棍驱赶,才把它们从猪圈里赶了出来。
半大的孩子们站在四周,一起吆喝着再加上挥舞的棍子,才把这些已经长到几十斤的大家伙,成功驱赶到了正确的道路上。
上山。
龙眠山,并不大的山,再往西边数十公里,那边就是连绵不绝的大别山,那边,才属于是真正的山区。
上山的道路有多条,但春季,本就阴雨连绵,几条上山的道本身就不好走了,雨水一浇,也就只剩一条主道了。
不论是采蘑菇,挖笋,亦或者找寻些野物,都是从这里上去,当然,就别指望路边能找到多少了,早被人光顾过一遍,所以才有了其余几条,因为个人原因,私自开发出来的小路。
“饼子哥,猪等会儿跑了怎么办?”
看着不时东闻闻西嗅嗅的黑毛猪,剃着西瓜头的孩子,不时手中的棍子不轻不重的敲上去,眼看离村里越来越远,心里总是有些个担心。
这跟打碎一个鸡蛋可不一样,一头猪,养这么大,这些孩子们,可是下了苦力,割猪草,拔红薯藤,可就他们最卖力,眼看着猪一天天长大,幻想着过年吃肉的场景,对待它们,那是比自己爹妈还要亲。
“跑了,跑了就去赶回来,谁让猪跑了,等着挨棍子吧~!”
刘队长内心万分谨慎,盯着走在最前边的头猪,不时还看着走出队伍的,心里那是比谁都紧张,但蒯书记亲口放话,把猪赶上山,他能怎么办。
“我知道后山有个山洞,要不,给它们赶进去,这不就跑不了了~!”
“收起你的馊主意,那洞里头,可深着呢,放山上它们会聚在一起找食吃,不会离群太远,猪比你们可聪明多了,碰到要吃它们的老虎野狼,还知道把最小的那只给咬出群,当替死鬼~!”
另一个年龄大一点的,赶忙否决了这个建议,早年间,洞里面,隔壁村还有熬硝人,他们都不知道山洞到底有多深,哪里会让孩子们把猪给放那里。
“行了~!”
“等会儿都别离太远,眼神给我放机灵点,听见没有~!”
等感觉差不多了,进山如果太远,到时候赶回去又是问题,刘队长点着了香烟,给几个大人一人分了一支,吞云吐雾了起来。
至于山下,毫无疑问,冯书记今天注定要扑了个空,九头猪初步长成的猪,三个圈全空了,只剩下村里负责沤肥的老把式,正在拿着木铲,清理着猪圈里的排泄物。
正常来说,猪圈的场地砌个略微带一点点坡度的斜坡,这些东西都会聚集在斜坡底部,从栅栏自己排出去。
不还是没有条件么,几个猪圈,都是村民们自发组织起来盖的,哪有专业的,一开始都是各家养各家的,但中间死了几头,蒯书记一心疼,赶忙划出了一块地,搞集中养了。
不过,每天的清理是少不了的,堆积到一块的粪便,和秸秆掺混到一起,定时翻一翻,一个月后,就可以用了。
这种肥料,分散开来后能够有效的给庄稼们补充营养,有效的提高了瓜果蔬菜的产量,而且,个大饱满,光从李峰外公家的自留地,那就能看的出来。
“猪呢?”
被带到猪圈的冯书记,也不嫌弃这边的气味难闻,倒是其他跟过来一起下乡的干部中,有几个实在受不了这难闻的气味,躲的远远的。
“粮食人不够吃,猪也管不上,猪草也不是一晚上就能长回来,我这也没接到公社的通知,今儿,都放山上,让它们自己找吃的了,猪这玩意,不能饿着,一饿,就容易掉膘~!”
加上李峰外公家的,一个大队养十几头猪,哪怕在公社,都算排的上号了,蒯书记也知道瞒不住,就没打算瞒着。
只是,收购站要收,至少也得等到一百多斤的时候,那时候杀了也不心疼,吃的多,也长不了多少肉。
虽然是睁眼说瞎话,但蒯书记的理由却是合理,冯书记和下乡的干部面面相觑,没想到,能扑了个空。
“这些都是好东西呐,庄稼收成好不好,都靠这些了~!”
场面有些尴尬,但冯书记不以为意,指了指铲出来的猪粪便,眉头都不带皱的,有这么多猪粪,看样子消息还不是假的。
今天看不到,后头反正还有时间,消息还是从县里传过来了,证明县里都重视刘户大队了,这件事,公社也就该上心了。
“也就够着我们大队了,旁边赵户偶尔过来借一点,但再多,我也拿不出来了~!”
蒯书记讪笑了一下,不知道冯书记到底是什么意思,到底是盯上猪了还是盯上猪粪沤的肥料了,但这两件东西,都是刘户大队上下的心肝宝贝,哪个都不想丢掉。
“哈哈,老蒯啊老蒯,你这瞒我,瞒的可是够严实,别人都知道了,也就我才听说的消息~!”
冯书记听出了蒯书记话中的意思,手指虚点了点他,失笑的摇了摇头。
“不瞒着点行么?”看着公社那些干部,蒯书记陪着一脸笑容,只是把话闷在了心里。
刘家两头猪刚长成,就弄出了那么大的风波,差点把大队的粮食都给弄不够了,九头猪,这要是都长起来,那还了得。
“这些猪,听说还是从京城那边弄回来的下了崽?”
冯书记好像什么都了解的样子,话提到这里,目的就很明显了。
蒯书记舔了舔嘴唇,沉闷的点了点头,看了看刘家的方向,有些犹豫,不知道他们家那边也赶上山了么,别回头,找不到大队的,就拿他们家的开刀,那他罪过就大了。
“带我去看看,只要能繁殖出猪崽,不光对你们大队的意义重大,对我们公社的意义也不小~!”
“蒯书记啊,猪肉,是好东西,但多了也有影响,具体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大关公社是支持刘户大队养猪想法的,但一个大队,能让猪吃的东西,就那么多,数量就被限制住了~!”
示意蒯书记带自己去刘家那两头种猪那看一看,但冯书记说出的话,确实让蒯书记胸口像是被人擂了一拳,有些喘不上来气,闪烁着目光,并没有挪动脚步。
“所以,公社让我们把猪交上去么,那可不行,不行,冯书记,你是公社的书记,得为公社考虑,我是刘户大队的书记,我得为他们考虑~!”
直到此时,蒯书记也不想再装下去了,冯书记不知道被哪个灌了迷魂汤,刘户怎么养不了十几头猪的,现在不养的好好的。
人可以饿瘦,但养的猪都不许饿瘦。
花了那么大代价,他就是搂着自己肩膀亲热到叫老蒯,也不能让公社把猪给收走。
“哈哈,蒯书记啊蒯书记,你呀,看看,我把谁给带来了,这位是县里畜牧兽医站的专家,特地请来给你们指导养殖,公社也希望,你们养的猪,能下更多的崽,让整个大关公社,掀起集体养猪的热潮,最好,能供应市里,供应到省里,让人人都能吃上我们桐城大关出栏的大肥猪!”
第八百九十九章 母猪的产后护理
“真滴假滴哦~!”
蒯书记看着被冯书记点出来的年轻人,脸上带着深深的质疑。
主要是,带兽医站的人,他能理解,养猪死了三头,蒯书记也想找人检查检查其他的,养到这么大,再死一头,他不仅心疼肉也疼。
但你带供销社的人来是几个意思,收购站就是供销社的,收购站还有屠宰场,那地界,猪站着送进去,立马一分为二送出来。
“蒯书记,我是畜牧兽医站的尚文元,安农学院畜牧兽医专业毕业,听说你们村养的猪是专程从京城送回来的,特地来看看,研究一下~!”
一个大学毕业生,在这个年代有多金贵,恐怕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哪怕是冯书记,蒯书记不高兴,都可以不给面子,但这是大学生呐,常人眼中的文曲星下凡。
“呦,呦,后生,都是猪嘛,还能有什么不同,你想看我带你去看一看,来的正好,前面的猪崽,死了三头,我们也害怕后面又死了,真的是及时雨呀~!”
相比于冯书记,对于这个年轻许多的后生,蒯书记倒是不吝啬自己的笑脸,双手用力的握了握,急忙拽着他往刘老汉家走去。
冯书记看着这一幕,笑了笑蒯书记眼皮子浅,也庆幸今天带了个专业的,不然,恐怕连猪面,都不好见到。
“蒯书记,您恐怕不知,我国的野猪根据分布位置的不同,它的种类,也是不同的,如果是京城那边专程送回来的,应该属于华北野猪,而我们南方这边,分布的则是华南野猪,北方的个头大,南方的个子小,这是最主要的差别~!”
尚文元能感受到蒯书记对自己的热情,俗话说得好,初生牛犊不怕虎,什么官场习性,对于他这样的年轻人来说,远不比专业来的更有兴趣,跟在蒯书记的身后,简单的讲起了其中的差别,压根没有意识到喧宾夺主了。
“对,不愧是大学生,知道的就是多,这猪,是比我们这边的大上了许多,他们家的养的久一点,上次,都是四个人,才给它抬起来称的,母滴都二百斤了,公滴,那就更重咧~!”
“西边岳西那里,我听说,去年打到最大的,也就一百多斤,我还想,是不是猪还没成年,就被他们给打咧~!”
一听说京城的野猪,能比南方的野猪还能长的更重,蒯书记是深有体会,只是,更重的体重,需要更长的时间。
老刘家的猪,一年多的时间就跟吹气球一样长到了一百七八十斤,但后边就明显慢了下来,到了最近这一年,身材没有当初那夸张的变化,仅仅只长了三四十斤,四五十斤,跟吃进去的东西一算,就显得不合算了。
就这,也比当地的野猪是要大上一圈,大,就意味着,出肉多,农民辛辛苦苦养猪,不就是为了肉多么,一听此话,蒯书记乐的鼻子冒泡,老刘家,可算是给村里捡回个大宝贝。
“老刘,老刘,不用担心,冯书记是带了兽医站的大学生,来给猪看看相勒,你把门开开~!”
相比于村里把猪赶上山,李峰外公家,成年人都去地里上工去了,小孩子也去了学校,指望两个老人家把猪放出圈,再赶上山,肯定不现实。
既然不能赶,那索性就闭门谢客,门一栓,外边就是再大的动静,老刘头,也不打算开门。
听到了门外的动静,门缝里,出现了李峰外公,透过门缝观察了一下,眼里,那是比蒯书记还谨慎。
两头猪,加起来四百多斤了,不说公社了,就是县里,估计都抢着要,由不得他不谨慎一些,钱,刘家现在说实话,并不缺,都打算给刘雷起房子了,主要是对牲口,老两口看的比什么都重。
只要能继续下崽,等几个孩子长大,再养个一头两头,都不成问题了,到时候再杀大的,养小的,来年就又能起房子了,这账,一家人可是闭门磋商过的。
“你可莫诓我哦,不是来牵猪的?”透过门缝,李峰外公认真的说道。
“不是,不是,你开门,猪死了那么多,总得让***医看看,一头猪养出栏,可是一百块钱勒,我们不能再损失了~!”
好说歹说之下,李峰外公这才把拴着的房门打开,公社下乡的这些人,总算没有白跑一趟,看到了刘户大队,那跟宝贝一样的华北野猪。
相遇比两年前,这从小训养的野猪,明显野性小了很多,至少对给他们喂食的人,还是能认出来的。
但对这些陌生人的到访,两头已经成型的猪,则是比人更有警觉性,躲到了猪圈的角落处,“夯嗤,夯嗤”直哼哼,两双小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这些不速之客,公猪的嘴角,甚至泛起了白色的吐沫。
“别靠近,陌生人它们会咬人的~!”
对于这两头从小住在屋里的畜生,李峰外公真的像是看孩子,看他们抵猪圈太近,赶忙提醒道。
一听此话,几个公社干部赶忙躲的远远的,虽然看着硕大的黑猪直流口水,但命更重要不是。
当前阶段,哪怕是公社的干部,也不可能天天吃肉,肉票是有限的,正常情况下最多一个月打一次牙祭。
只有到了李峰那个级别,差不多可以天天吃肉,但没有必要,不是重要节日,刘茵也不会那么显摆,最多买些肥膘肉,熬出猪油,炒菜的时候,带着点油腥味,这已经是添补肚子里亏空油水最好的办法。
“真大,跟黑猪差不多了~!”
公社的冯书记,看到毛色黑的发亮的两头野猪,立马给了一个中肯的评价,毕竟,猪鼓鼓囊囊的肚子,可都快拖地上了。
“这两头猪,是一窝的吧?”
学兽医的,比现场这些人,可谨慎多了,他们可是知晓野猪在野外是有多厉害的,不远不近的观察了片刻,立马离开了野猪的视线。
“对的,是一个窝出来的,它妈被大车轧死勒,特地从京城捎回来养的,光是来回车票,都不少钱勒~!”
至于人工成本,基本上都是小孩子上学前和放学后干的活,这东西就算不出来了,遥想李峰当初在车轮下,答应那头母猪的话,现在做到了一部分,它的血脉,在南方是顺利延续下去了。
“那就对了,两头猪近亲繁殖了,产出的幼崽,夭折的几率本就不小,和人一样,五服之内不能结婚,都是一个道理~!”
经过专家这么一说,现场的所有人,都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我还说嘞,都当宝贝养着,冬天都放屋里头,不舍得放外头,咋还养死勒,原来是这样~!”
终于有人答疑解惑蒯书记双手往腿上一拍,心疼的要死,随后想起还有村里还有九头猪,立马紧张的抓着大学生的胳膊,急忙问道。
“这生都生勒,能有啥方法给他们看看,你是兽医,还是大学生,能瞧这个病么,不能再死勒?”
哪怕是农学院的大学生,面对近亲繁殖的问题,也只能束手无策的摊了摊手,就像他自己说的,生都生了,他还能有什么办法。
“没得办法,问题出在这两头种猪身上,他们俩和其他任何猪配下来的种,都不会有问题,但唯独,他俩不能配种~!”
一席话,让全场沉寂了下来,就连冯书记,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九头猪,这可是以后发展大关公社集体养殖业的根本,这要都带着病根,岂不是意味着,规模扩大后,以后会出现更多的死亡率。
“是的,人嘛,姐弟之间都不能通婚,更何况是猪~!”
李峰外公也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对于大队不重视自己家猪崽的想法,顷刻间,不翼而飞。
“最好的方法,就是分开育种,冯书记,这公猪不错,底子好,北方的野猪抗寒,抗冻,你看看,它的毛色更黑,再看看它的骨架和肌肉,这应该算第一代人工驯化的野猪,抗病能力野外的比家养的要强的多,两个配种的话,大概到第三代,就会彻底发生改变。”
“野猪一年最多只能产胎一次,土黑猪一年能两次,只有合理的配种,才能培育出高抗病,高生产,高出肉的良性猪,而且,性格还更温顺,方便饲养~!”
种种好处,让李峰外公听着万分心动,但一想到分开,那制定要带走一只,都养这么大了,长叹了一口气后,蹲在地上直挠头,拿着旱烟枪,吧嗒吧嗒的抽了起来,不再吭声。
摆明了,就是心不甘情不愿,道理归道理,这里外里,还是让他们家吃亏啊。
刘家已经吃过了一次亏,那批猪崽送出去的时候,刘家上下,谁开心过,孩子都哭的稀里哗啦的,大人更是胸口窝都堵的慌。
场面一时陷入了沉寂,尚兽医懂科学,懂牲口,但他,懂不了人性呐~!
蒯书记两个都懂,可他偏偏也犯了难,前脚村里接收了刘家的猪崽,这要再让他们家送出去一头大肥猪。
他这个当书记的,长不了这个口。
第九百章 官大一级压……
轧钢厂。
副厂长办公室内。
正在和附近村民代表谈事情的李峰,此时桌子上的电话机响了起来。
远在千里之外的大队办公室内,一群人挤在了屋内,目光皆是看向了正在拨打电话的老刘头。
他舍不得猪,甚至连帮红星轧钢厂暂时养的,这话,时隔两年多,再次被拿了出来,当成了挡箭牌。
两百多斤的公猪,这不是小玩意了,搁哪个村里,那都是大事了,李峰外公不想做这个主。
电话机前的他,面容仿佛再次变的苍老了一些。
听到刺耳的电话机铃声的骤然响起,正在谈话的代表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随后立马有眼力见的退出了办公室。
指了指话筒,又指了指门口示意他先在门口等一下,接完再继续,李峰把话筒放在了耳边。
“歪,小峰啊,我是你外公~!”
一句话,让整个办公室摩肩接踵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也都记住了,京城红星轧钢厂,面前打电话的老人家,真的有一个副厂长的外孙。
冯书记看了一眼老蒯,想找他聊聊,那边的红星轧钢厂是怎么回事,结果,蒯书记像是没有看见一般,犹自叹着气,不知道,电话那头的老刘头的外孙,到底会怎么看村里,怎么看公社。
“好,还好,跟你外婆身体都还好,你放心好嘞~!”
电话那头,大外孙还惦记着老两口身体,李峰外公可能真的有些委屈的到了骨子里,此时说话声音都带着哽咽。
“小峰,外公知道你忙,不想耽误你功夫,但,公社来人勒,说两头猪,不能在一块配种,想,想带走一头公滴~!”
电话那头的李峰,初次接到外公的电话,还是比较诧异的,毕竟,身处老家的他们,一般有什么事儿,都会拍个电报过来,再不济,才会打电话找,母亲,退伍这几年,这还是第一次电话打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外公在那边磕磕绊绊的把事情大概讲了一下,这边的李峰,大概就听出了其中的缘由。
“我不知道,养头猪,咋就那么难咧~!”
说到最后,老刘头烦躁,委屈集一身,彻底在电话桌前,蹲了下去。
“外公,别急,人走了没有,问一问他们,是公社的决定,还是桐城县里的决定,有没有因为这事上过会议~!”
这边的李峰,听出缘由之后,托着腮帮子,脑科则是在飞速旋转,不知道是不是远在高卢的黄镇,终于跟老家通了气,还是公社自己的决定。
两者之间,是有差别的,如果是黄老板打过了招呼,那就是县里开始关注这事儿,当初,两人进爱丽舍宫前,在车上谈的话,一老一少,看来都没有忘记。
但如果是公社自己过来,这其中的花花肠子,李峰可能就有些接受不了了。
真当自己是好欺负的~!
轧钢厂的李副厂长一旦较真,不远千里派辆车去南方,把两头大肥猪接回来的事儿,还真有可能去办。
按照正规的收购价格给钱就是,反正轧钢厂现在别的不多,钱多,给上上下下职工改善伙食的事儿,他真能,也真敢干,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
“哎,我,我说不好你讲的这些,我把电话给他们~!”
老刘头不是说不好李峰讲的那些,而是,作为一个农民,对这些公家单位,有着深深忌惮。
一辈子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现在是政府,原先叫县衙,再往前,叫衙门,名字变来变去,但总是让人有一种远在天边的感觉。
“歪,我是大关公社第一书记,冯康!”
“我是红星轧钢厂第二书记,李峰~!”
电话里的声音虽然远隔千里之外,有些失真,但里面年轻人沉稳的声音,还是让冯书记,在前一刻的质疑,顷刻间打消。
电话是当着他面打的,怎么跟转接员沟通的,一步步流程也是他亲眼看到的,电话那头年轻人说话间带的那种自信的味道,可是令他再熟悉不过了。
什么是官腔,就是那种你一张口,别人就知道有没有,那才叫官腔,一般人是装不出来的。
表面上,一个公社书记,一个是厂里的副厂长,副书记,看起来没多大差别,但只有两者之间,才知道,具体的差别有多大。
当然,还包括村委里,一些头脑清晰的一些人。
那话那头的李峰,听说是公社的,后背动都没动,还是紧紧贴在了椅背上,现在的他,早已经不是几年前什么都不懂的退伍兵了。
电话那头虽然是正的,料想也是二十三级,二十二级,李峰虽然是副的,但经他手,提拔的干部,都是二十级朝上了。
不说别人,光是刘光齐那就是几连跳,从办事员,到了十九级,高职低配副科。
那种不由自主隐隐约约之间,散发出的压迫感,恐怕,也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能深刻的体会到,那种,就叫做,气场。
以往,就像李峰这个驾驶员在厂长办公室见杨厂长时,能深刻感觉到,现在,电话那头的冯书记,依然也能感觉到。
面前,这个满脸委屈,蹲在地上的老刘头,他这个大外孙,恐怕真不简单。
“是县里面让你们来的,还是公社自己开会决定的~!”
外头还有人等着自己,李峰也丝毫没有客气,双方不对等,真要是下头哪个科室的科员,像这样胡搞八搞,他可早就要拍桌子了,哪里还会客客气气。
“公社这边,接到县里通知,让我们密切关注大关的养殖业,我们也是先行下来进行考察工作,摸摸底子,县里畜牧站的专家,也是一致陪同!”
一个地处京师首府,一个抵住皖南山村,虽然是地方上的父母官,按到底,电话那头的人,也没权插手地方的事情,但冯书记偏偏没有托大,而是用着公事公办的态度,耐心的解释了起来。
“畜牧站的专家,给出了建议,为了刘户大队的养殖产业着想,降低夭折率,有必要更换种公……!”
“行了,我知道了,如果县里,确实要发展大关的养殖产业,刘户大队这边,我想,他们肯定会鼎力支持,城乡居民,想要过上好日子,都离不开猪,我个人表示理解,但地方上,也得考虑个人个人的情况~!”
“猪毕竟是个人替我们厂里养的,我这个第二书记原则上可以同意,但必须有正规的手续,一头猪,养到现在的重量也实属不易……!”
论起公事公办,可以,李峰现在颠过来倒过去的话,又不是不会说,总结来说。
猪,可以给你们,但总要有个说法是不是。
轧钢厂可以考虑为了地方经济的发展,牺牲自己的一部分利益,但公社不能视而不见对不对。
外公不好说的话,李峰可以说,说来说去,猪的产权,还是在轧钢厂手上。
第九百零一章 拆迁安置受阻
“来,来,来,进来吧,刚才接个电话,不好意思~!”
站在办公室门外的麦店村村民代表,面色有些拘谨,脸上沟壑密布,脖颈都泛红,一看就是田地里刨食几十年的老农民。
脸颊的笑容有些僵硬,可能是心中有些恐惧,但站在走廊,看着近处密布的工厂车间,眼睛中,也闪烁出农民独有的那种狡黠。
“诶,诶,李副厂长,是我不好意思,不该在这个时候,打扰您~!”
年逾半百的廖大中,摘下头上的草帽,按在小腹前,听到李峰的招呼,微微躬下了腰身,不知道是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习惯,还是说,看到面前这位年轻的副厂长,发自内心的谦卑。
“老乡啊,看你说的,上班时间,不就是处理公事么,下班,可就找不见我了~!”
李峰朝着门外招了招手,看老大爷的神色还有些拘谨,自己站起身,给他倒起了茶水。
“哎呦,哎呦,不用,李副厂长,你甭客气,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看着面前这么大的官,还给自己倒茶,老乡更是有些紧张,把草帽放在了凳子上,抢过李峰手中的暖水瓶,小心翼翼的抓了三四片茶叶,就满足的倒上了水。
“你这点哪够啊,多抓点,没事~!”
看着老大爷到了自己这,还这么节约,李峰不由得失笑了一下,示意他多抓点。
“没事,够了够了,尝尝味就行,您这,都是好茶,我也品不出好坏来,多喝,就是浪费了~!”
李峰越客气,老大爷,越是表现出不敢有任何昝越的举动,小心翼翼的模样,仿佛自己稍微做错点什么事,触怒了面前的这位副厂长。
“不是亲眼见,我还真不敢相信,这轧钢厂的大领导,竟然这么年轻~!”
廖大中双手捧着杯子,眼看李副厂长坐回了办公桌后边,试探性的夸赞道,具体面前的人到底好不好说话,他也把握不住,反正叫人不折本,舌头打个滚的事儿。
“我可不算什么大领导,您呐,就甭客气了,麦店村,我看看,麦店村,在……!”
“亮马河南边,这里还得往东去,大概七八里路~!”
看着李副厂长从哪不知道翻出个京城地图,这玩意廖大中看不懂,但一眼也能看出,他在找自己村子的
“哦,对,你说麦子店我就晓得了,之前还走过,村头还有个大石桥,去密云,走过那边~!”
听到亮马河,李峰就在地图上滑了起来在轧钢厂东边四五公里的地方,找到了这个村庄。
手指头在上面点了点,李峰的瞳孔稍微收缩了一下,因为,那个
而那个地方,就是使馆区的东边。
抬起头看了一眼面前的老大爷,李峰脑袋又看了看地图,心里面则是揣摩了起来。
这个位置,很巧,郑朝阳前边说给自己找了一块地,在他也要占便宜的情况下,李峰一口气要了三百亩。
前面再次见到郑朝阳,两人都没有提这件事,李峰在等老郑的通知,结果通知还没到。
反倒是麦店村的人第一时间找了过来??
李峰心底是有些不舒服,钱他花,建好的房子,调查部也有份,他们还有六栋楼呢~!
怎么,转眼把自己给卖了?
不是应该街道居委一起出马,几方沟通协调好后,轧钢厂最后出面么,该给钱给钱,该拿地拿地,至于后面怎么规划,那就是轧钢厂自己的事儿了。
“廖大中是吧,你们麦店村是有什么事情么?”
万事不决,装糊涂,李峰现在也是装糊涂的高手,一亩地五百块,三级工一年工资了都,就算没全部落口袋里,但地本身就多啊,谁家也不可能只有一亩地,少说得有几亩,都够在城里买房子了。
按照现在的行情,倒座房也就一百多块钱,厢房翻个倍,正房在厢房的基础上再拐个弯,都够买几套何雨柱那样四合院的主屋了。
不够,李峰是可以继续加,但这得街道或者村里,派出人来,和轧钢厂进行磋商,而不是村民自己派所谓的代表过来。
街道没来,社区也没来,村里也没人来轧钢厂,证明,这个价格,几个方面都是可以接受的,连老郑都觉得李峰土豪了一把,更何况其他单位。
虽然脸上还带着笑意,但猜出了来意的李峰,目光直勾勾的看着面前这位名叫廖大中的老乡,看看他葫芦里到底打算卖什么药。
他确是谦恭,现在的李峰,反而越是提防了起来。
土豪是不假,但不意味着,他愿意把脖子抻出去,被人当猪宰,后续盖楼,那些建筑材料的投入,才是占大头的部分,不然,也不用职工们集资来建了。
不论是改善房,还是保障房,如果那块地有别的纷争,他宁愿把位置放的更远一点,总有能接受的。
“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李副厂长,我也是被我们村村民推举过来,我确实不想来,但……!”
廖大中看着李副厂长那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面色十分踌躇,说了半天,也说不到正题上,看来,也是知道自己可能有些理亏。
“没事,先把您的来意先说清楚,这些,暂时往后面放,村里人推举您为代表,那肯定都是相信您~!”
从抽屉里掏出香烟,李峰散给他一支,老大爷摆了摆手,最后还是双手接下了。
“听我们东郊的街道说,我们那里需要拆一部分房子,还有一部分田地得拿出来,给你们轧钢厂,盖职工的家属楼,说实话,很感谢你们照顾我们,街道也派人来村里了,把事情在村里的会议上说了~!”
老汉吧嗒吧嗒抽起了香烟,然而说到此处,脸颊上的沟壑,却深了起来,眼看一件好事,到了他这里,反而成了苦瓜脸的模样。
“嗯,是有这回事,轧钢厂规模在这,前期建设的家属楼,完全不够,怎么着,是村民们对这有意见么,没事,这东西强求不来,不行,我再和厂里商议商议,往北边看看~!”
说着,李峰无所谓的摆了摆手,轧钢厂正儿八斤的说,已经是属于京城的二环线之外了,麦店村那个位置,按照地图上的主路线,都属于三环快到四环了。
轧钢厂往西肯定不用想了,这种大规模住宅区,要么往东,要么往北,他们不同意,四环外李峰甚至都可以考虑。
到时候和公交公司联系么,多安排几班公交车,也不是不能解决问题。
一听李峰轻描淡写的说换地方,廖大中脸上的褶子更是快成了马里亚纳海沟了,急急忙忙的摆了摆手。
“不是,不是,李副厂长,误会了,村民们都同意,你们轧钢厂对我们也很厚道,不是离得近,我们还没得这个机会~!”
“我们呐,主要是,世世代代,都是农民,靠着也是种地,现在能有进城的机会,感谢档,也感谢政府,也感谢您和轧钢厂~!”
拆迁安家补偿到底对他们有多震动,那就不用说了,轧钢厂确实没亏待自己村子,街道,也积极配合。
占地数百亩的家属区,以往只有西c那边才有,还都是部队的大院。
东城现在轧钢厂硬起来了,率先开建这样大规模的家属区,不论是区里,还是街道,可以说腿都跑瘦了一圈,目的就是把这样示范小区,留在自己的辖区内。
对待搬迁的村民,也是一路绿灯,不论是户口,还是居住,都在协调解决中,这要是换了地方,不是轧钢厂的损失,而是麦店村部分受益村民的硕大损失。
“不用感谢我,确实,您呐,说到点子上了,轧钢厂缺家属楼,我们也就把问题报了上去,应该是上级部门经过协调,正好,你们村距离我们厂不远,可能,这才落到了你们头上~!”
李峰依然保持着稳健的态度,有说有笑,但是言语间,也开始上强度了。
做人得知足,既然想要,那就不能既要,又要。
差不多就行了。
“哎,我们也想积极配合政府的安排,但是,就像我前面说的,我们都是世世代代种地的农民,这没了土地,虽然拿了钱,但总感觉,心底不安生~!”
“钱,毕竟不是粮食,有地,我们一年年,都能种出粮食,孩子们哪怕不成器,也能继续跟着种地,这地,突然说没就没了,唉,后面,我们没得办法了~!”
廖大中把一部分村民的顾虑,缓缓的说了出来,最后还长叹了一口气。
这不止是村民的顾虑,其实也是他的顾虑,失去了土地,对于他们来说,那就等于失去了往后的饭碗呐~!
“嗯,我大概了解大家的想法了,没事,既然心里有问题,那就放心大胆的说,能协调,我们积极协调,实在没办法,那只能暂时放下,不能把我们厂里的问题,转嫁到你们的头上~!”
第九百零二章 地,我们不征了
“啊~,这~~!”
面前年纪轻轻的李副厂长,仿佛在廖大中还没说完话的时候,就已经猜想到了他的想法,一句话就把事情给轻轻的放下。
他们轧钢厂,可以暂时放下,可村里的那些人,廖大中已经可以想象到,回去后,会面对他们什么样的嘴脸。
“李副厂长……!”
“我懂,农民伯伯对于土地,那是有着深深的眷恋,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忽然有一天,地没了,那就跟丢了主心骨似的,我们轧钢厂,不做强人所难的事情,亮马河南边不行,还有北边,这事儿,容我们再开会讨论讨论!”
李峰到了现在怎么可能听不懂,面前的廖大中,想要的到底是什么,直接抢过了他的话茬,顺着他的想法,直接了当的断了这个念头。
讲来讲去,进城还不算,想找厂里协调工作呗,土地没了,祖祖辈辈的饭碗就丢了。
李峰理解他们的心情,但轧钢厂不是他一个人说的算,小批量的人员入职,他可以做决定,干部升迁,他也可以做决定。
但一个村子的人口,如果全给安排进轧钢厂,吃公家饭,这事儿,他能做这个主么,肯定是不行的,哪怕是上到厂里的会议上,估计很多人都会有疑问。
一个,就是涉及到大批量人员,岗位安排的问题,另一个,他们来自于同一个地方,丢了饭碗,哪怕是入了职,打心底,只会是认为厂里欠他们的。
这种心态要不得,他也不可能眼睁睁看到这样的情况真的发生。
钢铁产业的工人,如果都是像秦淮茹那样,一直拿着二十多块钱工资,图看不懂,事做不好,那等于厂里就多了一批甩不掉,还难受的包袱。
一直想着办法精简懈怠人员的李副厂长,压根不会在这些问题上妥协。
拿了钱,他们是自己在城里想办法买个工作,还是说弄辆车,也去当板爷什么的,李峰压根不会管。
但到他这里,既要,又要,那不好意思,别说本身就是副的,哪怕是轧钢厂第一书记,他也不可能同意。
“别介,别介,能不能商量一下,李副厂长?”
“钱,厂里可以少出一些,乡亲们,也都认,但光拿着钱,进了城,他们是真的没法养家糊口呐,这以后~!”
廖大中熄灭了香烟,看着面前副厂长如此决绝,赶忙陪着笑脸,把村里人的想法给彻底抖了出来。
这是大家伙商议过后的底线,其实也就是如同李峰所想的那样。
也就是轧钢厂需要建家属楼,所以才会在这时候,想到了借着此次机会攀附进厂里的想法,能从种地的农民成为工人,对于麦店村村民来说,才是真正的翻了身。
在老乡们想来,厂子里都一万多人,家属区盖房子都得几百亩地,那要是进去了,甩掉了身上的泥腥味不说,以后搞不好,还能分回来住。
从土坷垃的房子,变成了上楼,还有了正当工作,吃商品粮,一下从根本上解决了,家里孩子们找对象难的问题。
赢,何止是双赢,简直是赢麻了,唯独,对轧钢厂看来,稍微有了一点点不公平,但谁让他们需要自己家的地呢~!
这是大部分村民普遍的想法,很现实,感觉是只有上了头的人,才会做这种梦,但他们偏偏这样想了,也派出了推选出来的代表。
企图绕开了村里,绕开了东城的区里,还有街道,直接找到正主,把事情给谈拢。
“这恐怕真的没办法,理解归理解,但拆迁安置费用,本身就是厂里对于失地农民的补偿,地是乡亲们的,如果意见大,我们就暂时先放放,啊,先放放~!”
怪不得没有其他任何公家单位,陪他过来,也就他们这些人,想到了种种好处,猪油蒙了心,上头了。
其他任何单位,只要正常有个班上的,大脑稍微想想也觉得不可能,轧钢厂要是敢开这个头,以后其他厂,还要不要建家属楼了。
李峰代表的轧钢厂不可能妥协,街道社区也不可能妥协,哪怕就是村干部,估计对他们的想法都嗤之以鼻,简直是痴心妄想。
钱少给多少,不是李峰不愿意,而是他代表的公家单位,宁愿多一些补偿,也不会选择,把这么多包袱都背在身上。
如果各个都是大学生,高素质人才,李峰还巴不得全引进来,但农民,注定跟钢铁工业,有着一道深深的鸿沟。
放在桌边的茶杯,李峰端起来,微微抿了一口,脸上虽然还是带着笑意,但明显是端茶送客的态度了。
这一幕,被推举出来的廖大中,怎么看不懂,乡亲们推选他出来,本身就是因为他会说话,懂察言观色,脑子活,搁其他人,进了轧钢厂的大门,估计心已经虚的不成样子了。
“行行好吧,李副厂长,给麦店村村民,一条活路吧~!”
说着,廖大中一脸苦涩的站起身,一个趔趄,就要往地上跪,这还了得,李峰差点把杯子都给甩了,赶忙从办公桌后面绕了出去,把人给搀扶了起来。
“您可别折煞我,您这年龄,当我父亲都够了,老乡啊,这不是不给你们活路,你们不愿意,我们轧钢厂可以换个地方,但您这膝盖要是一跪,那可就不一样了,我们轧钢厂成了什么,抢夺村民土地的地主乡绅了么~!”
捡起掉在地上的草帽,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李峰塞回到老乡的手里边,后背后惊出了一身冷汗,这要是被人看到,真的有嘴都说不清楚了。
“哎,我这回去,怎么有脸见他们呐~!”
廖大中濒临崩溃,没想到姿态放到这么低,结果,年轻人还是视若无睹,丝毫不留下一点余地,眼看着到手的荣华富贵即将烟消云散,跟孩子似的,委屈的擦起了眼角。
“您回去吧,我会通知区里,暂停相关征迁工作,对于给麦店村带来的不便,我代表轧钢厂,给乡亲们道歉,地,我们不征了~!”
事情到了如此地步,李峰也是打掉牙往肚子里咽,太令人头疼了。
他只想身在其位的时候,给厂里职工,切实带来生活上的改变,满足他们对于美好生活的向往,提高生产积极性,让厂子摆脱李怀德主持的时候,死气沉沉的样子。
但,外界有些事情的掣肘,确实令他,都感觉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能怪别人贪心么,不能,地本身就是人家的,想要为家里争取更大的好处,是人性使然。
副厂长有副厂长的难处,轧钢厂一旦开了这个头,对于京城其他厂来说,那就是灾难了,有些事情,还是他太过于想当然了。
低估了,人性,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显得如此的脆弱。
第九百零三章 透露风声
带着浓浓的失望,廖大中被李副厂长礼送出了机关楼。
他真的想不通,一万多人的大厂,安排个村里一百户左右的人家,怎么就不愿意勒。
失望,懊恼,纠结的让他蹲下了身子,就在轧钢厂的门口路牙子边,看着硕大的大门,感觉,对他们来说,就是一道天堑,想方设法都没办法能够进去。
“不是说挺好讲话的嘛,这点事情都没得商量,哪里好讲话了~!”
差事没办掉,搞不好人家真的会在其他地方再选择合适的土地建房,那对麦店村来说,就像从高高的云端,又重新坠落在地面上。
但就这么把土地交出去,拿着钱进城,他真的不甘心呐,双手拍打着小腿肚,老汉此时束手无策,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发泄着内心的不痛快。
“什么情况?”
坐在门卫室值班的李学武,从办公桌后面站了起来,打开了窗户,朝着门口那位不断拍打自己的老汉抬了抬下巴,向两个站岗的保卫询问道。
他是刚换完班过来的,并不清楚其中的详情,只知道这个老汉从厂里出来,现在在门口就不走了。
“亮马河那边麦子店的,说找副厂长有急事,具体咱们也不清楚!”
站岗的保卫耸了耸肩膀摊了摊手,出了轧钢厂的大门,说实话,跟他们也没什么关系了,也就小武干事,对这些事情,还保持着好奇心。
这不是好奇,是李学武担心出问题,出了轧钢厂,又是拳头砸自己,又是拳头锤地面,没看到也就罢了,既然看到了,他还是要过问的。
“嘿,大爷,这厂门口,您这样捶胸顿足,不合适吧,别让人看到,还以为我们怎么地你了,事要是办完了,趁早回去吧~!”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武装带,拿起桌角的大檐帽盖在了自己的脑袋上,李学武双手插在腰间的武装带,从门卫室走了出来,站在路牙子边,推了推这个老汉。
“哎呀,后生,我这事儿没办好,我咋敢回去,这地要是不征了,乡亲们不把我脊梁骨都给戳烂咯~!”
廖大中敢回去么,肯定是不敢,他不知道李副厂长说的是真的,还是打算抻一抻乡亲们,后者还好说,要是前者,那些在他来的时候就劝他的村民,肯定得撕破脸了。
他代表的是一部分村民,但还有一部分,人家是巴不得抓紧搬的。
进城,变城市户口,这对很多人来说,已经是一个莫大的诱惑了,每个月就有了基本的商品粮供应,再加上补贴的那些钱,知足了,特别是对拉饥荒的家庭来说,先把钱捏到手里,那才是实实在在的。
如果不是廖大中这些人,是为村集体的大家伙,谋取到更大的利益,早就有人站出来了。
谁都不愿意多事,更何况能占大便宜,占不到,也不吃亏,最多提醒说两句,差不多就行了,不要跟公家有冲突。
现在,是没发生冲突,但征迁工作一旦停止,那些人进城的美梦都被打破的话,对于麦店村的大部分村民来说,廖大中就是村里的罪人了。
一个村,基本上都没出五服,贪婪蒙蔽了双眼,直到可能错过这个机会,他才后知后觉,回去后,可能会面临什么。
“征地?”
双手掐着腰的李学武,听到坐在马路牙子的老汉这么说,激灵的反问道。
“后生,要不,再让我进去吧,我跟你们厂长,说说,事情慢慢谈嘛,这一下子地说不征,就不征,回去,我也没法交代嘛,你们职工还要不要上楼了,没咱们村里的地,你们也没办法建楼嘛~!”
在李学武走出门卫室的时候,站岗台上的人也已经下来了,谁让老汉的样子,确实有些歇斯底里,看起来就不正常。
“征地,建房,乖乖,不是之前说的家属楼吧?”
其中一位保卫,把五六半往肩膀上一扛,瞬间瞪大了双眼,联想到了之前厂里热热闹闹的那次分房,以及分房后关于房子不够问题的后续解决方法。
“对,对,就是,我是亮马河麦子店的村民,你们厂要征咱们的地,还有咱们房子,用来给你们建房,你们副厂长忒不好讲话勒,村民没了地,就想讨份工作,你们厂长在不在,我想找他谈谈,我不找副厂长了,书记也行~!”
在廖大中想来,事情很简单,副厂长不好说话,那就再找厂长,刚才一时没反应过来。
而且,看样子,轧钢厂的工人,现在还不知道厂里已经征地准备建房的事情,他还专门就把事情讲了出来,如果全厂都知道要建房子的事情了,那轧钢厂,不建也得建。
“噗嗤,嘿,老头,你来的时候没打听过么,咱们轧钢厂现在,没有厂长,也没书记,只有副厂长兼第二书记~!”
李峰李副厂长,好不好说话,保卫科的人还不知道么,上次那个叫刘岚的,光天化日之下,当街持刀狂奔,还是在他讲话的时候,那么打脸的事情,事后人副厂长,也没怎么保卫科。
虽然没出什么大事,但也证明人的胸襟,压根就不是面前这个老汉说的样子。
刚才还是好心提醒,现在则是端起架子当笑话看了,至少,人副厂长也没忘记给大家伙的承诺,那就够了。
“嘿,我说,怎么什么人都想进咱们厂,您瞅瞅他,我们小武干事,看到没,人家是战场上受重视伤,退下来,这才能进咱们厂,你们守着几块破地,就当金疙瘩了~!”
保卫科的人,你指望文化水平有多高,那是不可能的,当初花钱进厂的,基本上都一扫而空,后面进来的,不是大学生,就是李学武这样对社会有贡献的。
在城里的他们看来,地,是最不值钱的,李副厂长一直以来,都是宽厚待人,也不可能欺负乡下的农民,现在只有一种可能,他们厂,被面前这位仗着有土地的,给欺负了。
“啊,你们厂,就他说了算?”
后知后觉的廖大中,感觉被一棍子敲在了后脑门上,没想到,刚才那位年轻人,就是这个厂最大的官了。
顿时着急的手足无措,这年轻人,上面要是没有更大的,能压着他的,岂不是代表着,麦店村一部分村民的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门缝里瞧人,看扁了吧~!
“咱们厂,还真就是他说了算,他好不好说话,我们可比你清楚多了,你还是打哪来,回哪去,房子我们也不急,他答应我们的事儿,早晚会兑现~!”
进去,不好意思,之前的帮忙联系已经仁至义尽,人家副厂长愿意跟你们谈,那是给面子,现在后悔了,晚了,还他不好说话,这不摆明,是面前老头不好说话么。
老廖走了,失魂落魄的走了,他没想到,轧钢厂,倒是有这么大的凝聚心,对那位年纪轻轻的副厂长,就那么的信任。
至于保卫科这边,李学武还是那个样子,沉默寡言的回到了办公桌后边,怔怔的看着窗外,只是手中不停扭动的钢笔,显示出并不平静的心。
建房,厂子又要建家属区,看样子即将成为一个事实,对于他这个刚来的干部来说,是好事,也是坏事。
他真不知道自己当初做了什么缺德带冒烟的事儿,父亲不待见他,嫂子也不待见他,弟弟妹妹还怕他,现在跟姥爷住在一起,如果可以,他也想搬出去住,就是不知道,这样新来的,有没有名额。
“戚,老倭瓜,不用想,肯定蹬鼻子上脸了,亮马河在哪,我瞅瞅,这是要搁哪建家属区~!”
两个岗哨,下了哨,房子的事情勾的心痒痒,正好抽空看看,家属区的选址。
“东边,驾校还往东,陈庆云家不远,大概七八里路,怎么着,厂里要建房了,你们钱准备好了没~?”
有住在东边的,打开了里面的房门,探出了个脑袋,一脸惊讶的看着外边,不知道他们是哪里得到的消息。
一说到钱,李学武转过了脑袋,下意识的问道:“厂里建房还得花钱么?”
在他印象中,房子,好像就是单位给分的,钱,转业他是拿到了一些,但真要买房,还不知道够不够呢!
“你这看来真不记事儿了,改善房得添钱买,保障房倒是不用钱,就是厕所在屋外头,估计也就这一次了,再建就不知道等等到什么时候了~!”
当初厂里出来的告示,可就贴在大门口,要说记住,没有比保卫科的人员记的还清楚的。
“对,小武干事,你这后头估计得住好几十年,不能省这个钱,改善房面积还大,也不用在走廊生火做饭,将来结婚过日子房子怎么都不闲大,你自己攒点,找科长借点,一步到位,准没错~!”
还没到下午,刚吃过午饭,这则消息,就以十二级台风的速度,从保卫科迅速刮遍了全厂。
传来传去,厂里,真准备拿地开建了……
廖大中的目的达到了,但,好像只达到了一半。
第九百零四章 机会就是用来把握的
“同志们,这次的搬迁安置,人家轧钢厂给出的诚意,真的很足,区里也是十分重视~!”
“希望大家积极配合,尽快签字,让亮马河,成为继西城之后,京城东郊最大的住宅区,我们会记住大家的贡献……!”
亮马河麦店村,征迁现场,负责此次征迁相关事宜的区里领导,以及东郊街道,此时都还在现场,做着村民们的思想工作。
嗓子哪怕都快喊冒烟了,没有心思上工,全聚集在打谷场的村民,依然无动于衷。
三三两两,或是蹲在磨盘上,或是依靠着四周的槐树,对于上面近些天老生常谈的事情,从开始的激动,已经渐渐平复了下来。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不要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庄稼人,本本分分,你们的地,是哪里来的,还不是政府分下来的~!”
“现在政府需要用到,那咱们甭谈条件,都得积极配合,做人,得讲良心,想想往前二十年,你们几个有地的,都这么照顾咱们了,就不要给区里,给政府添麻烦~!”
目光四周看了一圈,眼见村民们还是没有丝毫反应,老书记此时实在忍不住,拍起了桌子。
到底还是村支书的话管用了许多,这桌子一拍,刚才还嬉皮笑脸,仿佛什么事都跟自己无关的村民们,至少不再像刚才那样肆无忌惮。
同一排长桌上的区里领导,赶忙手掌朝下压了压,示意不能这样,随后一脸十分富有耐心的笑容,望向了这一百来户的村民们。
“不能这样,陶书记,村民们有意见,这是正常,我们这次来,是想和大家伙彻底敞开心扉的谈一谈!”
“大家有什么想法,可以积极大胆的提出来,村里能给解决的,会积极解决,村里不能解决的,东郊街道也可以帮忙协调,街道解决不了的,还有区里~!”
奈何,还是如同刚才那般,哪怕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村民们雷打不动,甚至,还有人打起了哈欠。
“咱们没其他的,祖祖辈辈住在这里,说搬就搬,也得给个说法,不能他们说多少,那就是多少,没了地,我们吃喝咋整,进城是好,但这楼也不是给咱们建的,我们不能进城讨饭吧~!”
不知道是着急回去,还是怎的,其中一位,肩膀头倚着锄头的村民,在其他人都不敢吭声的时候,勇敢的站了起来,手一挥,直接把现场的氛围,从一个极端推向另一个极端。
“驴二蛋,你就这思想觉悟,你还祖祖辈辈,你妈带着你躲兵灾,才过去多少年,你倒祖祖辈辈上了~!”
看清楚是谁在打岔的村支书,气的差点嘴都瓢了,站起身,指着那边,直接把当年的事情,一股脑的给翻了出来。
“陶书记,我大字不识几个,我也想有觉悟,但,我只会种地不是……!”
听着老书记提起了当年的旧事,说话的中年人缩了缩脖颈,看了眼四周,村里人都在用眼神鼓励他,抠了抠脚丫子上的泥巴,强行辩解道。
“对,没错,俺们麦店村,离城那么近,没他们轧钢厂,也会有罐头厂,砖瓦厂的能看上,不能他们说什么,那就是什么,那还要商量啥,听他们的呗!”
“就是,光给钱,谁搬呐,我就稀罕着那几个臭钱呗~!”
现场顿时又乱做一团,平时吵架,这些妇女们,那是一个比一个带劲,更何况到了涉及到自家利益的时刻,眼皮子浅的,直接就火力全开,一顿输出。
小事开大会,大事开小会,这些天晚上,村里不知道多少家,在夜里,已经攒到一起开过了无数次小会,最终统一了思想,钱,他们要,工作,也得争取争取。
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转身进城成为了工人,那才叫真正意义上的翻身。
至于进厂他们能干什么,则没有人想过。
对于他们来说,先把工作要来再说,自己干不了,孩子还干不了么?
有了工作,就意味着,能讨到城里的媳妇,这样,生下来的孩子,以后才能跟着一起吃商品粮,彻底摆脱身上的土腥味。
觉悟,离大城市越近的人,才能发现自己到底是欠缺着什么,在这方面,总是想方设法的想要补足。
社会在不断进步,他们则是依然种地,拿工分,虽然离城市非常近,但就是这短短的一截路,俨然就是两个世界。
他们想跨进去,一步到位,在这方面,谈什么觉悟都不好使。
就像秦京茹,拼了命的想往城里挤,为什么,不还是因为,两者之间,有着巨大的差异么,离城市越近的人,对这种感觉越明显。
住在亮马河的麦店村村民,谁家没几个早已经进城的亲戚朋友。
对于进城走亲戚时受到的冷眼,亲戚回来时的趾高气昂,虽然没有说出来,但那种表现,却能让他们许久都不会忘掉。
现在机会摆在面前,进城,不算,他们还得在这基础上,讨着工作,在嚼舌根子对比的时候,不再低着脑袋点头哈腰,彻底来一个大跨越。
距离城里近,这就是他们现在最大的优势,此时不仗着优势拿捏拿捏,多争取点好处,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说清醒也好,说自私也罢,觉悟高的人,毕竟是少数,所以才会让人发自内心的钦佩,但钦佩归钦佩,并不意味着他们愿意吃亏。
对,没错,这时候,没占着便宜,那就是吃亏。
场面一团乱麻,村支书哪怕是把桌子拍的震天响,村民们还在各说各话,目的,就是先抻着,字他们不签,而且别人也不能签,谁签,就是对村里的背叛。
一切,等老廖回来再说。
这一幕的场景,让不远处,亮马河对面的安家庄的人尽收眼底。
两个村仅仅隔着一条亮马河,麦店村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怎么不清楚,李峰所说的通往密云的石桥,就是把两个村连接起来的桥梁。
这天大的好处落在了麦店村头上,没想到,他们反倒还不乐意上了,安家庄的人,还只能趴在石桥边干看着,眼热的不行,却没有丝毫办法。
谁让,别人没有看中他们的村里的土地,这隔着一条亮马河,怎么地,都得等到人家麦店村的人先进城,他们才能后进城。
至于什么时间,那只有鬼知道了,只有等下一个轧钢厂那样的厂子,相中了他们地块,才有可能。
“哎,亮马河啊亮马河,成也是你,败也是你~!”
眼巴巴的机会,跟他们无缘呐,看着麦店村的村民,争的那叫一个面红耳赤,安家庄的人,一拳头砸在了石桥上,心里痛斥着这种蹬鼻子上脸的行为,给他们,早就干了,先进城再说,解决了户口问题,那才是天上掉的馅饼,剩下的事情,就看每个人的命了。
“你们说,如果,那个厂,给咱这里建个铁桥,是不是问题就解决了,路都没远一里地~!”
这时,安家庄队伍里有位大聪明,挠了挠腮帮子,不知为何,产生想要截胡的想法。
“戚,人厂大门给不给你进都不知道,陶书记要是知道你这个想法,两个村又得打起来~!”
另一位扛着锄头的,赶忙摇头否决,两个村虽然因为亮马河水源的事情,经常吵架,但截胡,那可太下作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到时候都搬进城了,他往哪找人去,谁让他们不识好歹的,现成的机会都不要~!”
第九百零五章 鹬蚌相争
夜深人静,灯火悠悠。
农村的田埂上,只剩下了青蛙在不断地嘶鸣。
麦店村,廖家房屋内,人头攒动。
灯虽然是开着,所有人的面孔还是有些模糊不清。
长年累月的使用,钨丝的灯泡玻璃壁上,已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黑雾,原本灯泡应该发出黄灿灿的灯光,正是因为这层黑雾的存在,让屋内黯淡了许多。
抽烟的,咳嗽的,能听出老的老小的小,村里各家各户的主事,基本都到的差不多了,济济一堂,都汇聚在了廖家狭小的土屋内。
与白天在打谷场上闹得不可开交相比,夜晚的麦店村村民们却显得知情达理了许多,一个个安安静静坐在地上,目光全汇集灯光下蹲在长凳上的廖大中。
眼神中闪烁的精光,甚至比灯泡照射出来的光线,还要炽热,如果不是一些细小的声音传出来,恐怕,都能听到他们“嘭嘭”的心跳声。
今晚,对麦店村上下来说,那是改变他们命运的时刻。
“老叔,到差不多了,咱们,开始吧~!”
灯光下,窜进来一位年轻人,狡黠的目光看着面无表情的廖叔,掏出了一包大公鸡,给桌子四周能上桌的几位恭恭敬敬的一人散了一支。
“小伟,去房顶上盯着,要是来人,记得咳嗽一声,去吧~!”
坐在老廖边上的中年人接过香烟后大手一挥,抓起桌上的火柴擦着后就给老廖点了起来。
与其他人内心激动相比,坐在老廖身旁的人,则看出了他面色有些不对劲,正常来说,如果一切顺利,那就不会是现在闷不做声的样子。
除非,事情没有他们想的那样顺利,亦或者,一点都不顺利……
“诶,老叔~!”
年轻人机灵的把一包没发完的香烟放在了桌上,有些犹豫,一步三回头,打开后门后,爬着梯子还是听话的上了房顶顶梢。
虽然人在外头,但心痒难耐,讨工作是为了谁,不还是为了家里的孩子么,这一包大公鸡,还是咬咬牙买的,想的就是,万一岗位不多,上了桌的几位,还能记得自己家。
蹲在长凳上的廖大中,心里有多苦,只有他自己清楚。
白天才抽过人副厂长递给他的华子,晚上再抽大公鸡,稍微有些不适应,没有过滤嘴,吸一口,还得吐烟丝渣滓,关键,吸进肺里的香烟,还有些呛人。
他咳嗽了~!
“老廖,没事,有什么尽管说,这灯也不能开太长时间,不然老陶看到,又得说咱们~!”
拍了拍正在老廖的后背,其中一位中年人沉声说道。
“对,廖叔,到底顺不顺利呐,急死我了都~!”
看着廖大中光吧嗒吧嗒抽烟,也不吭气,下面坐着的,顿时有些急了,其他没吭声的人,都明显深呼吸调整心态了都。
“咳咳,我进了厂,见着了他们的副厂长,是个年轻人,很年轻,比小伟都大不了多少~!”
不忍心看下面可能会失望的目光,老廖的目光凝视着昏灿灿的灯泡,第一句话,声音就明显沉闷了下来。
“然后呢?”
下面人迫不及待的追问,然而,则是被桌上的那位中年人直接低声呵斥了。
“急什么,让老廖说,再急滚出去?”
“实在太年轻,年轻气盛,我实在看不透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我觉得,他是想抻一抻我们~!”
廖大中接下来的话,让村民们顿时屏住了呼吸,预料中的结果没有得到,脑袋里,全都在回荡着他刚才的话。
“抻?”
“年轻?”
桌上的几个中年人,抓住了廖大中话中的重点,年轻人,跟小伟年龄差不多,那就是鲁莽的时候,做事情不考虑后果。
抻,则代表着,又有中年人的城府,不想答应麦店村的这稍微过了“一点点”的要求。
这个年纪轻轻副厂长的大概轮廓,就在他们心中描绘了出来。
“开始很顺利,还给我亲自倒茶,递烟,烟还是有烟嘴的,但我还没把要求提出来,他就收拢了笑容,没有了刚开始那么客气了~!”
“啊,这?”
“闭嘴,这里轮不到你说话~!”
桌上的中年人,终于沉不住气了,听下面的细碎的声音,直接拍了桌子,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
“这么年轻,能当上副厂长,听说那个厂人还不少,肯定背后是有什么关系的,老廖,话没说重吧?”
中年人脑袋往前略微前倾,整张脸就从阴暗里,落到了灯光下,眼帘微微下垂,手指头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
“没,那么大的官,我怎么敢说重,茶叶我都没拿几根,就是怕惹恼了他,后面他端茶送客,我就立马走了~!”
感受到对方的目光直勾勾的瞅着自己,老廖的目光从头顶的灯光转移到他的身上,缓缓的摇了摇头。
看到老廖摇头,中年人缓缓松了一口气,年轻气盛不可怕,关键他身后要是有人,就不好得罪了,年轻人,城府再深,那也是年轻人。
“没事,只要没惹恼,我们就还有机会,你跟他说了,要多少工作的事儿了么?”
“没具体说,只是大概说明没了地,饭碗就砸了,他是听懂了,我说赔的钱可以少一点,但他还是不同意,推脱到了厂里,随后说不行征迁的事儿就先缓缓~!”
烟抽的差不多了,不知道是大公鸡香烟本身的苦涩,还是内心没办成事的苦涩,老廖此时整张脸,都快成为了苦瓜脸,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这下,下面顿时炸了锅,前面还是小声议论,现在声音则是彻底压不住了,哪怕村里再大的权威,这涉及到他们的切身利益了。
整个屋内顿时乱做了一团,暂停征迁,那哪行,村里人也并不是拧成了一股绳,有的人早就眼巴巴等着了,稍微碰到硬茬子,就把脑袋给缩了回来。
“不行,那可不行,我就说还是别去找~!”
“放你N的屁,三水,就知道马后炮,那时候不说,现在说有个屁用~!”
“这事儿不能缓呐,不行就算了,什么工作不工作,钱先拿到再说,种了这么多年的地,还没种够呐~!”
面红耳赤指责的,摊开双手甩锅的,抱着脑袋懊恼的,这一刻,人性在这间小屋内,展现的淋漓尽致。
“好了,都安静,没听老廖说么,可能是在抻着我们,人家说先缓缓这受不了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都给我闭嘴~!”
直到桌上的人这么一说,下面嘈杂的声音这才逐渐消停了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闭上了嘴。
也对,万一是抻着他们呢~!
“轧钢厂,我们麦店村,离的是最近的,三百亩地,他们往哪找去,你们一个个,能不能长点脑子~!”
这一句安抚的话,顿时,下边人的信心又被找了回来,说的没错,他们麦店村,就是最近的,他们想建大的家属区,那就绕不开他们村。
“我也是这么想的,回来的路上我仔细想了想,他可能误会了我的话,毕竟,我也没说具体说安排多少个工作,他可能认为是,全村都安排进去,所以回绝了~!”
老廖用力的在桌面下,摁灭了香烟,把自己的想法,给说了出来。
“嗯,有这种可能,一个村,他估计也不知道有多少人~!”
“这样,不行,明天再谈谈,这次换我去,一户一个工作,如果实在不行,我再让一点,一人退一步,不过先说好,家里没男孩的,就别想了,这东西,要过来,女娃也是便宜了外人,还不如多拿些钱傍身,留着养老~!”
没人吭声了,对于他们来说,这是最坏的打算,但相比于停止征迁,只能牺牲一部分人了,也不算牺牲,家里只有女孩,本身在村里,那就是弱势群体。
就这样,在廖家的主屋内,麦店村村民上下,再次统一了思想。
然而,不光他们在准备,其他人,也在准备。
第九百零六章 渔翁得利
亮马河,河水清澈见底。
夏季的时候,只要一放学,河两边,那都是两个村半大的孩子们,岸边脱的全是衣服裤衩,纵身一跃,游泳的游泳,摸鱼的摸鱼。
经历过前几年的事情,河里的鱼虾蟹鳖,到现在都没缓过劲来,偶尔才能看到巴掌大的鱼一窜而过,精的很。
北方,特别是京城,本身就缺水,有这么一条连接温榆河(北运河)的河流,两边的庄稼汉,相比于其他地方,也就省心多了。
所以,成也是亮马河,哺育了两岸沿线不少户村民。
麦店村和一河之隔的安家庄,关系说不上多好,但也不是太差。
只有碰到亮马河河水枯竭的那些日子,因为抢水源,动过几次手,双方各有输赢。
然而河水丰沛的日子,两边都同等享受到相同的资源,那就继续你好我好大家好,两个村偶尔也有通婚,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安家庄最早知道亮马村要拆迁的消息,还就是这些内应“不小心”传回来的。
具体怎么不小心,这河这边马上都要进城了,从农村户口转变为城市户口,总得找熟悉的人嘚瑟嘚瑟,这一嘚瑟,给安家庄的人折腾的鸡飞狗跳。
区里来人了,没过桥。
公社来人了,也没过桥。
甚至就连街道来人,也没过桥的意思。
他们只能眼巴巴看着,就因为亮马河一河之隔,错过了这次可以转变身份的机会,怎么不令人恼火。
特别是白天的时候,上工都没心思上了,就这么趴在大石桥上,瞅着远处麦店村打谷场,那拆迁动员的闹剧,心头,更是一团火焰在燃烧。
其实按照城市化的发展,既然轧钢厂的家属区选在了河对岸,证明已经到了城市的边界线,只要京城的城市圈继续扩张,早晚也会轮到他们。
但农民哪里懂这些,轧钢厂看上麦店村的地,是不是偶然,具体是什么情况,他们哪里了解,只是都知道了,河对岸的麦店村,要比他们先进城了。
这能忍,两个村子隔河相望,不说掐了一辈子,至少也摩擦了几十年,他们嘚嘚瑟瑟,安家庄的村民们能忍。
忍不了啊~!
当然,嘴巴上肯定不会承认先进城后进城的问题,而是明面上会说,安家庄怎么会不如麦店村~!
银月高悬。
安家庄村支书的家,可比对岸陶支书的家,要热闹多了。
一开始,是两三户人家,随后,不知道是不是约好的,还是听到风声了,人越来越多,逐渐到了,屋内都站不下的地步。
和麦店村鬼鬼祟祟聚集在一起商讨的情况不同,安支书的家里,就是明火执杖,光明正大。
当然,里面传出的声音,也能听得出来,争吵声,呵斥声也是一样,看来里面的气氛,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大舅爷,他们不配合政府的拆迁工作,咱们配合,对不对,不能说你自己不配合,还不允许其他人配合了,没这个道理,您是没看到他们白天什么样子,这么大的好事落在头上,一点都不知好歹~!”
手背敲在手心的声音噼啪作响,老支书也是一样,怀里抱着根旱烟枪,沉闷的一口一口抽着烟,炕下面,一群人义愤填膺的一致点头。
“大家村里住了几十年,这是,都不想住咯~!”
烟锅在炕上的木制茶几腿磕了磕,安支书睁着有些略带浑浊的双眼,看向了在场的所有人。
这句话说出口,有人目光躲闪,也有人目光直视,并未回避,显然,承认了老支书说的话。
“不是咱们不想住,村里人都知根知底,但城里生活不是更方便,孩子们要上学,人城里老师教的就不一样,咱村里有几个考上中专的,没有吧,那城里那些中专生是怎么来的,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孩子们考虑~!”
“还有医院,郭大夫虽然手艺不错,但二驴家媳妇,那时候生孩子不都差点没跨过那道坎,幸好路过的车子,给送到城里的医院~!”
“最重要的,抢水抢了这么多年,大家伙也累了,我小叔不是因为这事,指头都掉了一根,不抢了,地就留给他们种,亮马河以后归他们~!”
“进了城,有了户口,公粮咱们也不用交了,这些年,明明二等粮到了粮站变成了三等,三等变四等,窝囊气也受够了~!”
一二三四,几条道道划拉下来,挤在村支书家里的安家庄村民们,全都默不作声了,之前对书记看过来的目光还躲躲闪闪的人们,此时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大大方方的敢于对视了。
“大亮子说的不错,舅爷,时代变了,种地没有读书有出息,中专生出了校门就是干部,哪怕初中毕业,孩子还是得回来种地,咱们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孩子们想想~!”
坐在炕上另一边的壮年汉子,俨然就是白天,站在桥上拳头狠狠砸在桥栏杆上的那位。
那安家庄的村民汇聚在此的目的,显而易见,估计都被他给说动心了,起了截胡麦店村拆迁的心思。
也对,利益面前,亲兄弟都可能翻脸成为仇人,更何况,本就磨牙吵嘴,这么多年磕磕绊绊走过来的两个“冤家”。
“嗯~,大亮,打小,就看出,你小子,心思是最不安稳的那个,跟我说说,这都是谁教你的~!”
老支书拿起旱烟枪,往刚才说话的小子脑袋上敲了敲,浑浊的眼珠子,仿佛能看透尘世间的一切,也不回应答不答应,而是先把他说教了一通。
“没人教,我就是这样想的,两个村差不了一里地,隔着一条亮马河,这河又不宽咯,轧钢厂轧钢厂,建一个铁桥,这不是手拿把掐的事情,石桥过人,铁桥过车,怎么地,我们这北边,还是比他们南边地盘要大~!”
小伙子被敲了脑袋,也不恼,面容拘谨的挠了挠被敲的地方,用力的把嘴一抿,掏出了用铅笔在家里仓促画好的图。
“您瞅瞅,主路在这里,石桥在这里,只要在这块,拐个弯,那不就能通到咱们村子~!”
“今天我感觉老叔说的有道理,他们蹬鼻子上脸,得了便宜还卖乖,咱们不如趁这个机会主动点,正好碰到钢铁厂,他们肯定能有法子修铁桥,搁其他单位,别说修桥了,修路都够呛,错过这个机会,咱们恐怕还得种十几年的地~!”
老支书拨弄着烟枪,把茶几上铺的图调转了个方向,随后,在上面敲了敲,一时间,整个屋内彻底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就是因为这张图,才被说动的,一起到了老支书的家里,种地这么多年,眼看曙光到来了,谁不想蹦起来够一够,也只有这劳什子钢铁厂,有能耐建桥。
不然,恐怕真像大亮子说的那样,往后,他们恐怕就很难有机会搬进城了。
“大舅爷,十几年,孩子都长大了,书也都读完了,我们那时候再进城,饭都凉了,耽搁了一代人,往后真的代代都得落后麦店村咯~!”
“嗯,你们既然都准备好了,那还找***什么,都几点了,我也该睡了~!”
村支书暮霭沉沉的目光,再次看了一眼,聚集在屋里头的人,仿佛这一眼,要把所有人的脸庞全部记下来,长叹了一口气后,意兴阑珊的挥了挥胳膊,眼底深处,隐藏在一丝落寞。
“大舅爷~!”
“走吧,走吧,都走吧,以后别忘了,不论在哪里,记得还是得相互扶持~!”
随着安支书的话音落定,所有人都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他是村支书,这层身份的存在,没办法明面上同意这样投机取巧的事情。
一切,只能像现在这样,约等于默许了这种情况。
至于成与不成,他已经不想多管了,孩子们大了,注定有各自的想法,分家,那就是早晚的事儿。
哪怕是不舍得分,到了不得不分的时候,父母们还是会痛下决心。
这是当下这个年代,农村每个家庭,迟早都会经历的事情,而村子,无疑只是放大一些的家庭罢了。
第九百零七章 俩冤家再聚首
次日清晨。
一夜没怎么睡着的秦淮茹,睁开双眼,眼神还充满着血丝。
还能是怎么弄得,不就是厂里传出的消息,又要开始建家属楼弄得,折腾的小寡妇心痒难耐辗转反侧。
“炕上是有刺刺挠的么,一晚上睡觉都不踏实,翻过来转过去,还没孩子睡得踏实~!”
睡在儿媳妇边上贾张氏,此时也醒了,睁开眼第一句话,那就是把儿媳妇给训斥了一顿。
秦淮茹单手撑在炕沿,看着熟睡的几个孩子,没有理会贾张氏的话,知道就算把心事告诉她,她也不会把钱拿出来去买改善房,最多,让自家申请保障房。
免费的东西,秦淮茹能不想要,但能不能申请到,她心里可没数,现任的李副厂长,对她,可跟陌生人没两样。
前面还和刘岚发生了挤兑,人都被挤兑走了,讲起来跟自己没关系,但厂里怎么看呢?
更何况,前面还有个许大茂。
说起来都是糟心窝子的事儿,但跟孩子们不是无关么,买改善房,是最稳妥的,李峰难不成还捏着鼻子,不让自个买。
吝啬的婆婆,没钱的自己,起床穿衣后的秦淮茹,感觉屁股后面就像是有人撵着她,不努力往前跑,贾家就真的在这一代落下去了。
掀开窗帘,往中院主屋的正房看了看,何雨柱家大门紧闭,看来这个时间还没起来。
本来准备晾一晾,等事情彻底过去,再想着把秦京茹给“卖”个好价钱,现在看来时间不等人。
这地都开始征了,厂里说要交钱就得交钱,上楼,不能别人都上了,把贾家剩下了,有个楼上的房子,棒梗找对象都好找,小孩子年龄一大,就该分开睡了。
何雨水的小屋,现在看来,怎么都等把何大清走了再说,瞅他能吃能喝的样子,能活多少年,还真不好说。
而轧钢厂的楼说建就建,等不了几年,棒梗那时候,也正好大了,当然,何大清如果能走的早点,那就更好了。
何雨柱这边,还不知道,自己又被秦姐给惦记上了。
大清早,正倚靠在床头,正在给自己换上新的裤衩,至于昨晚的,丢到了床下的盆里,等着晚上回来没人的时候再洗。
换好了裤衩,何雨柱掀开了被子,挺着鼻子嗅了嗅,最后自己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哎,这被子难不成还得洗了~!”
难受,很难受,虽然不是冬天的厚被子了,但何雨柱,连衣服都懒得洗的人,更何况被子。
他倒没有愁房子之类的事情,自己一间主屋,还有雨水的一间小厢房,压根就没有为房子这事儿发愁过。
当务之急,眼底下最愁的,还是没有媳妇这事儿。
毕竟在刘岚那尝到了肉味,土狗没吃过肉也就罢了,吃过肉了,夜里做梦都是稀奇古怪的。
这叫什么,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万物复苏的季节虽然都快过去了,但大草原上,还有没来得及繁殖的动物,唯恐错过这个黄金时间~!
跟刘岚闹掰后,他也后悔过,不过后悔的不是两个人的分开,而是没想到事情会闹这么大,成为了全厂的笑柄不说,刘岚还丢了工作。
他本意上是不想到这种地步的,工作对刘岚有多重要,何雨柱心里清楚着呢,事情俨然已经这样,完全可以用两败俱伤来形容了~!
最近连靠近秦淮茹他都不敢,更何况提出要跟她妹妹处对象的事情。
这头闹掰没多长时间,那头又看上了别人妹妹,就算秦姐不戳自己脊梁骨,何雨柱自己也没这么厚脸皮。
把床上大概收拾了一下,叠被子是不可能叠的,最多,也就是把被子掀开一半,透透气。
心不在焉的拿起了牙刷牙缸,挤好了牙膏,毛巾往肩膀上一搭,门这么一开,巧了,他秦姐,还正巧在水龙头前接水。
大柱子前脚刚迈出门槛的步伐,下意识的收了回来,脑袋也低了下去,毕竟自己的事情牵扯到秦姐,弄得他也有些不好意思,这些天,两个人都下意识的在躲着对方。
不论是距离,还是眼神。
“我马上好了,你赶紧来接,不然,等会儿,人都起了,你就插不上空了~!”
今天倒是很反常,何雨柱下意识的想退回屋内,避免两个人尴尬,结果秦姐倒是率先开了口,打破了两个人,这段时间,互不理睬的僵局。
“额~,没事,等会儿就等会儿,不急这一时~!”
何雨柱拿起肩膀上的毛巾擦了擦嘴,还是有些想避着秦淮茹,他至今,可还没因为刘岚的事情,跟秦姐道歉呢~!
“嗨,事情都过去了,你这人,就过不去那道坎了是吧~?”
何雨柱不急,秦淮茹急,她算是看明白了,自己要是不主动搭话,给他个台阶下,恐怕,还得拖到什么时候。
“人呐,还是得朝前看,哪能为鸡毛蒜皮的事情记一辈子,那日子还过不过了,刘岚本身就血口喷人,把她开了都算便宜她了~!”
知心大姐姐一上线,得,何雨柱眼睛都直了,当然,不是因为秦姐的容貌啥的,主要是,秦姐的话,让何雨柱那听起来就叫一个舒坦。
何雨柱自己都没说,秦姐那就跟肚子里的蛔虫一样,愣是把他身上的责任,撇的那叫一个干干净净。
两个人这么一对比,那就会发现,还是秦淮茹更懂他,刘岚,她那臭脾气不说,就是什么事都管的的性格加上以往的腌渍事儿,注定就配不上他何雨柱。
真要是像秦淮茹这么贴心,什么事都顺着他来,甭说别的,以往的事情,自己搞不好还真不会太介意。
“对,说的没错,还得是秦姐,刘岚只能说他是咎由自取,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咱日子该过咱的,还是过咱的,不能因为她,我倒是被耽搁下来了~!”
“你说是不是?”
收回的脚重新迈出了门槛,何雨柱的胸膛,又挺了起来,大大方方的把盆什么的,放在了水池的边上,胳膊肘还轻浮的杵了杵一旁秦淮茹的胳膊。
“瞧你这德性,你这事,还真得抓紧了,刘岚不是娶回家的料,几块煤的事情,都咬着不放,我那时候就不好意思说,做人不能太自私,煤也买回来了,那时候借的几块,你回头自己夹回去~!”
何雨柱识相,捡着台阶就下,下意识撩了撩鬓角的碎发,秦淮茹终于能笑的出来了,她可就怕傻柱硬僵在那,杵着都不动,那还怎么往家里扒拉东西。
“啧啧,你都说几块煤的事儿,我还去夹什么,这生份了不是,缺什么,就去我那拿,门还是跟之前一样,没锁~!”
郎有情妾有意,两个人各自打着各自的算盘,这么再一搭上,可不就跟之前一样,再次成了AB胶,搅合到一起,难舍难分。
“这才是姐的好傻柱,有时间,姐帮你张罗张罗,给你找个好入眼的,但先说好,人品是第一,长相是第二,再为几个针头线脑挑拨关系,想到这中院,你秦姐这关可过不去~!”
缓和关系的目的达成,那就到了第二步,可劲戳何雨柱的痛点,两人关系和好,秦淮茹可以主动,但介绍妹妹的事情,就得颠倒过来,换傻柱自己提了。
这是主动权的关系,秦淮茹自己提,不合适。
一说到找对象,果然,刚才还嘻嘻哈哈的何雨柱,脸上的笑容就收敛了起来,早晨起床还惦记着这事儿呢,三天两头洗裤衩,还得挑晚上没人的时候,他日子过得苦啊。
“哎,你要说这个,我可没话说了,光一个刘岚,差点把我命给送进去,年龄大的,我是不敢碰了,思想太极端了~!”
“那个,上次不是说,他们家老二,不是想找你妹妹,事情怎么样了?”
何雨柱下巴朝着后院抬了抬,声音放到了最低,十分含蓄的小声问道。
第九百零八章 噼里啪啦的算盘珠
“咳咳,你俩好了没~?”
带着玩味的声音从“你侬我侬”的俩人背后传出,光顾着谈事情的俩人,怎么会想到,李峰也是起了个大早。
现在,还正就站在他们二人的身后,看样子,等了还有一会儿了。
何雨柱和秦淮茹对视了一眼,距离迅速的拉开,十分的默契,仿佛刚才胳膊肘撞胳膊肘的样子,是李峰自己看花眼了的。
“哎呀,小峰啊,走路咋跟猫一样,一点儿声都没有,吓死我了~!”
相比于装作无事发生的何雨柱,还得是秦淮茹机灵了许多,把水壶往边上晾白菜的案子上重重一跺,带着娇嗔的声音,冲李峰翻了一记白眼。
不待见自己归不待见,长袖善舞的秦淮茹,哪里会无视院儿里扶摇直上的李副厂长,她又不是傻柱,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她家里三个孩子,一个老人,加上她自己,可都是指着李峰尚碗饭吃,上次刘岚的事情还心有余悸,如果不是和傻柱两人打好配合,恐怕真栽了。
“看你俩姐啊,弟啊,聊的热乎,恐怕是忽略了我的脚步声了吧?”
既然两个人都让开,李峰端着脸盆走到了水池,一句话,把两个本就心虚的人,一下给问住了。
“哎呦,都在一个院,哪能碰不见,不能因为刘岚满嘴谎言,我们连邻居都不做了,是吧,柱子~!”
相比于此时停下了脚步,却找不到合适理由回怼的何雨柱,秦淮茹会来事多少,反正事情过去了,保卫科也给出了事情的答案,料想,李副厂长也不会去和保卫科较真去。
“姐俩么,能不热乎,再说,秦姐都答应帮我解决个人问题了,我不能说离了刘岚,就不结婚了,得,你孩子都有了,我这还悬着呢,我的李副厂长~!”
原地转身,何雨柱也不躲了,李峰那明显是话中有话,诶,他也就顺着李峰的话茬聊了下去。
正好,趁此机会,把自己要找对象的事情说出来,男女处对象的事情,厂里总不能过问吧,而且还能从侧面证明了,两人关系和好,是何雨柱有求于他秦姐,而不是乱搞什么关系~!
“对,刚才还在说这事儿呢,柱子都有些急了,今年,无论如何,他都得找个人把这个婚事给了结了~!”
两个人一唱一和,李峰则是刷自己的牙,洗自己的脸,听到秦淮茹说的最后一句,这才暂时停下了手中的牙刷,仔仔细细的看了看这个八面玲珑的寡妇。
有她在里面瞎捣鼓,这何雨柱能结婚么??
不说电视剧里的冉秋叶,还有个也是差点结婚的于海棠呢,好家伙,刘岚这种就差半步领证的,都能硬生生的给掰开,李峰压根不信,这个小寡妇,没有从中作梗。
刘岚离开厂子的那番话,刚才看到两人打情骂俏的时候,李峰不知道从哪,又重新记了起来,这寡妇如果没人收拾她,傻柱就是瓮中的鳖,手拿把掐。
“嗯,嗯,哗啦啦,噗~~!”
牙刷在牙缸中搅了搅,李峰端起接了半盆水的脸盆就往家中去,这事儿,何大清都不管,他可更不会管。
只要不落把柄在他手上,一切都好谈,但只要有一次在他的地盘上惹事,一次就把她俩给……
“哎呦,急什么,小峰,问你个事儿,就是,昨天厂里传的风言风语,说什么又要建家属楼了,就是,就是之前说的什么经济适用房,我还想问问你呢,有没有这回事儿~!”
李峰打算避着他俩,让他们姐弟俩好好处,结果秦淮茹不乐意了,一把拽住了李峰的胳膊,生生的把人留在了水池前,那笑的,标准的八颗大白牙都露出来了,李峰还感觉到,胳膊肘都好像撞到了不该撞的东西。
“你先撒开,如果是要谈工作,那首先得称呼职务,另外,关于厂里任何问题的话,可以向厂办咨询,光齐就在后边,你可以问他~!”
可能何雨柱就吃他秦姐这一套,不动声色,就能沾沾手头的便宜,但李峰不好意思,他不吃这一套。
不是寡妇太狡猾,早就收拾过她了,哪里还由着她在自己面前蹦跶。
抽出了胳膊,李峰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抛给了后院的刘光齐,秦淮茹当她自己是什么了,如果是厂其他档委委员,那李峰还是会把情况说明一下,她就是一个钳工车间的学徒工,还掺和上厂里的大政方针了都。
谁给她的胆子,当然是她自己给的,明知道李峰不吃这套,她还是想试试,但没想到试试就逝世,人家压根不想搭理他,问刘光齐,秦淮茹敢像刚才的样子,光齐媳妇能把她给撕了。
“瞧见了吧,瞧见了吧,秦姐,当了官的人,是不一样的,我一个厨子,你一个钳工,咱们俩加在一起,在他眼里,那啥都不是,还不如光齐有用~!”
李副厂长“神情倨傲”的走了,何雨柱怎么看,心里都觉得不是滋味,秦姐对他,最多也就口头上主动,像刚才那样,可谓少之又少,什么时候这么巴结过自己,连她妹妹,都是主动带过来,给李峰过了一眼。
这TN的跟选妃似的,估计前脚答应,后脚秦京茹就能被送到被窝,唯独他,找个对象都得遮遮掩掩,这几年,一番对比,真的是活到了狗身上了。
“你呐,早晚得因为这张嘴吃亏~!”
狠狠的白了何雨柱一眼,秦淮茹也没去找光齐询问的心思,要找光齐,她早就找了,她只是试探一下,李峰的态度。
就冲刚才的那番态度,她心里已经得到了答案,保障房,估计跟贾家又双叕没戏了。
房子建不建,已经是明摆的事儿了,如果厂里不建,或者不在最近建,按照她对李峰的了解,刚才就得质问自己,从哪里传来的消息,他得收拾一批谣言的传播者了。
这叫亲自辟谣,不辟谣,那就是消息是真,不得不说,秦淮茹确实聪明,但聪明劲儿,就是不用在正题上。
“刘家老二不用想,我妹能看上那个没出息的货,他哥再有能耐是他哥,有小峰在,你看他们家老二能进厂么,不等到一大爷交班,老二的工作那就定不下来~!”
既然确实要建,保障房看样子托关系也弄不到,那就改善房好嘞,改善房简单,不就是弄钱呗,边上可不还站了个大傻子,人傻钱多,对象还吹了。
一个月三十多块钱,只要使点劲,棒梗结婚,贾家上楼的房子,那就出来了。
“是的,你说刘光天年龄才多大,着急什么,工作都没有定下来,找个媳妇,小两口一块喝西北风去~!”
秦姐把话题聊到这份上,堪比挠着何雨柱脚底心的痒痒肉,自问比不过刘光齐,他还比不过毛都没长齐的刘光天么。
他刘光天有什么,刘家一家,哪怕刘光齐当了干部,可还一大家挤在一块呢~!
“柱子,你爸跟易大妈到底怎么样了,真能成,不行就搬一块住算了,还能相互照应着,偏房让出来,几个孩子能过去住,我妹过来也有个地儿睡,秦姐没别的意思,人嘛,只有经常见到,才能相互了解~!”
第九百零九章 找回当初的自己
天蒙蒙亮,将将起来的,不只是四合院。
麦店村的村口,一辆板车架就被几个人合力的抬了出来,随后车轱辘也被从里面推了出来,车架往上一架,一辆完整的板车就这样合体。
“这车,真该刷刷了,老叔,上次大春他们几个偷粪,也不知道去河边洗洗~!”
机灵的小伟把板车安装好后嗅了嗅手掌,嫌弃的甩了甩,也没敢往身上擦,唯恐把衣服上也沾上了米田共的味道。
仔细看看板车架,就能看出,犄角旮旯的地方,淋的到处都是金汁,有些天都没清理了,很多都凝固了,农具间放板车的边上,还有两个大桶,四个小桶,也是同样的情况。
“没时间了,事情宜早不宜迟,一切等回来再说,你们去洗洗,我先走了~!”
中年人看到这一幕,也是闷不吭声,还能怎么说。
从前些天,城里来下来人后,整个村子,男女老少,谁还惦记着上工,赚那几个工分,就更别提不光危险还很脏的偷粪,一听说进城,可不全部都停歇了。
农活都没几个人干了,谁还有心思洗。
“诶,老叔,您慢点~!”
被几位年轻人称呼老叔的这位,赫然就是昨晚,坐在廖大中旁边的那位中年人,阴暗的灯光下,整个人显得阴恻恻的。
大白天,简单收拾后,再加上旁边几个年轻人都恭恭敬敬的样子,还是能衬托出在村子里的权威,至少,比陶支书,差不到哪里去。
此时他一脸严肃的看着西边,倒是没有嫌弃板车上的臭味,坐在扶手上,单腿一蹬,板车的车头往上一抬,就这么全靠腿的力气,就让板车窜了出去。
与刘强他们靠着骡子拉着不同,他这种,完全靠的是人力,也是巧劲,而且,上到平坦的大路上,速度还比骡马拉的板车快多了,就这么朝着城里一溜烟的跑去,一看,就是老把式。
天蒙蒙亮,马路两旁的田地里,包裹着一层淡淡的雾霭,春夏交际的清晨,空气还是微微有些凉的。
然而,赶车的中年人,丝毫不顾身上单薄的衣物,把板车驾驭的像一个矫健的大袋鼠一样,一蹦一滑行。
公交车暂时还没有通到村里,与廖大中的铁脚板硬是走到公交站相比,他这种通行方式,简直是风驰电掣,唯独蹬地的那条腿,费点劲罢了。
这个点,路上是没有多少人的,随着时间推移,到达村外最近的公交站时,才能看到不少人正在等候着早晨最早的班车赶着进城。
相对于偏远的山村,处于京城边缘的村民们,想要进城一趟,还是要简单的。
毕竟不是出远门,不需要村里开的什么介绍信,只要愿意舍弃当天的工分,搭上来回车票钱,进个城,就像秦京茹那般,随时都可以。
板车继续前行,并未在公交站多做停留,甚至速度都没慢下来一点,东直门那边开来的公交车,都能在薄雾中隐隐约约得以看见。
车上载着的回头客并不多,马路上已经能略微看到一些背着空背篓的行人,行色匆匆的往郊外赶去。
源自于六零年制定的蔬菜水果二类商铺的相关规定还尚未取消,一部分自留地产出的蔬菜,有部分舍不得吃,又不舍得价格便宜些卖到收购站。
那就只能趁着晚上背着背篓挑着挑子,偷偷摸摸的到京城的“夜”市,进行着私下交易,白天背着空背篓再返回村里。
城里人少了票据,等于多了定量,老农也从中赚取一些差价,虽然不多,但辛苦攒下来,一年到头还是有一些余钱。
只要勤劳点,招子放活一点,基本上,也不会出现拉饥荒的问题,抗风险能力,比远离城市的乡村,要好上太多。
对了,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公交车是不会坐的,因为挑子背篓占地方,很多时候得收两个人车票钱,对他们来说,并不划算。
蹬着自行车,往城外赶路的李峰,一路走来,看着马路边偶尔在路边驻足歇歇脚的老农,忍不住有些扪心自问,自己对麦店村的村民,是不是过于苛责了。
去过“夜”市的他,仿佛看到了当初的自己,那些多出来的狼皮,兔子皮,他曾经也是偷偷摸摸冻的鼻子冒泡才卖出去,也只是为了家里能过上好点的日子。
人家想要讨个饭碗,他则是严词拒绝,虽然是为了厂里,但是否违背了,自己的初衷。
都是平头老百姓,职工们的生活,比这些人,至少强上了太多太多,自己再人为抬高了这座门槛,等于是把那道高墙,又给筑高了。
都不容易啊~!
骑着自行车的他,感受着凉风习习,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心也逐渐变冷了,自己位置是上去了,但有些东西,好像不知不觉中,也都忘记了。
忘记了当初刚穿越来时,作为底层人民的艰难,忘记了让更多人,更多穷人更有尊严的。
回首提干之后,出城的机会少了,更多接触的,都是像郑朝阳,刘鼎,杨厂长这样的“大人物”。
他现在勉强在这些人中,也成为了所谓的“大人物”,却忘记了,当初开大车时,很多人宁愿省那五毛一块钱,选择在车厢里硬扛着的场景。
这次清晨出发,去麦店村实地考察,是李峰有感而发的举动,想亲自看看,距离轧钢厂的路程,骑车大概多长时间,走路大概多长时间,公交车方不方便到达楼下。
毕竟,前期的拿地投入都得十几万,后面几十栋楼开工建设的人工,材料费用至少也得百万往上,对于轧钢厂来说,选择一块风水宝地,那就更为重要。
虽然以前是开车经过,但那毕竟是踩着油门,对于大部分职工来说,不现实,很多人上班还是得靠走,或者蹭同事们的自行车,然后攒钱自己买车。
没想到,这刚从使馆区出来没多长时间,就再次看到了,自己当初穿越时,还略感不适应的景象。
国家初创,百废待兴,工农业剪刀差,重重词语在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回荡,他忽然想起,自己许久许久,好像都没把那个代表档员的徽章别在胸口了。
记得,当初刚拿到时,在姜科长面前嘚瑟的样子,李峰的眼眶,不知道吹进了什么东西,渐渐地,有些湿润,一路骑行,他好像找回了某些东西。
“哎,罢了,罢了,不行扫扫地,打扫打扫卫生,事儿总得有人干~!”
看着迎面而过的板车,李峰轻叹了一口气,默默念叨道,心底也开始盘算着,京城的两个分厂加上总厂,大概能挤出多少这样不需要文化水平,但又得有人做的岗位。
跟李峰擦肩而过的那位中年人,目光始终看着前方,对于一旁擦肩而过的,骑着自行车的年轻人,并未多做关注,甚至,看都没看一眼,就略过了。
压根没有意识到,刚才身旁过去的那位,就是要拆他们村子的廖大中口中非常“难缠”的轧钢厂副厂长。
而且,经过这一路的亲眼目睹,这位铁石心肠的副厂长,对于麦店村的态度,也已经有所改变。
中年人没有停下脚步,李峰也没有停下脚步,他目的地是印象中的麦店村,而中年人,目的地却不是在轧钢厂,至少,暂时不是。
过了使馆区,过了平安驾校,一直到东直门外的红星轧钢厂,这辆仅凭借单腿蹬的板车,并未做丝毫的停留,拐了个弯后,径直向南边的火车站驶去。
最后,到达崇文门旧址的不远处,这辆疾驰了二十里地的板车,才略微的放慢了速度。
这个点,路上行色匆匆的上班人群多不胜数,无轨电车,公交车,自行车把马路主路面上占的是满满当当。
最后,板车到达了琉璃厂附近,这才犹自停下。
第九百一十章 老二出现
“来啦,老刑,今儿这么早~!”
琉璃厂书店街,老字号书店文惠阁楼下,中年人刚把板车停在门口,正给新送来的报纸杂志上架的服务员,就给认出了来了。
相比于江德福上次碰见的势利眼,这家店的伙计,还算不错,那叫一个热脸相迎,还帮他把板车挪了个不碍事的位置。
“诶~,谢谢了,正好今儿有事,顺路过来看看,老样子,《电影文化》有上新的没~!”
停好了板车,从麦店村风尘仆仆赶过来的中年人,拍了拍手掌上的灰尘,看着日新月异的书店街,最后目光还是集中在了书店的招牌上。
看样子,也是这里的老主顾了。
“来的真巧,昨天出版社刚送来,特地给您啊,留了一本,最近可是有不少新上映的电影,回头放映员去的时候,让他给乡亲们放放新的,也换换口味~!”
可能是因为中年人的身份,以及他为了村里面大家伙的精神食粮,宁愿掏自己的腰包,这种人,都是让人打心眼的佩服。
现在,总算知晓,为什么村里人,对他这么尊重了,虽然他不是电影放映员,但也是负责和别人对接这方面工作的,每周看什么电影,人家都是提前知晓的,在村里,多少也算一号人物。
“哦~,我就说嘛,也该来了~!”
“小陈,你肯定提前看了吧,跟我说说有哪些最新的,我这等会儿还得急着回去,也没时间看,索性直接去街道说一声~!”
一只手搭在柜台上,中年人斜靠在拐角,看着屋内没有多少变化的陈设,不时透过玻璃柜台的反光,偷偷的观察着门外。
行人熙熙攘攘,书店街从白天开始,人数就没有少过,早起买报纸杂志的退休干部职工,站在门外,白女票报纸封面新闻的普通人。
丝毫看不出有任何异常情况,背对着外面的过程中,也没有其他人用多余的眼光看自己,更多的,还是聚集在门外玻璃窗户上的报纸封面。
“没来得及,本来昨晚想着带回去看看,但孩子正好从学校回来,担心她回头看到,影响学习,不过,最近我们书店有人去看了,沪上电影厂的《大李小李和老李》,还有一部长春电影厂的《兵临城下》,后者听说挺好看,战争片~!”
蹲下身子在书柜里扒拉的伙计,也没注意注意柜台那边中年人的小动作,书店开的久,像这样的老主顾就多,一个人留着一两本,柜台下面,就有些塞不下了。
“《兵临城下》听名字就不错,乡亲们就是喜欢看打仗的,《地道战》放过那么多次,还是有很多乡亲们喜欢看~!”
没有特殊情况发生,中年人绷紧的脊梁渐渐松懈,此时有些心不在焉的敷衍着伙计的话,从口袋里开始掏钱,数了两毛五,放在了柜台上。
“嗨,两毛钱就行了,都是老主顾了,昨天打烊的跟上面报了,这本没卖掉,便宜处理了~!”
找出了中年人每月必买一次的黑白杂志,小伙子拿起了两张张纸币,把五分钱的钢镚,捂住后给推了回去,反手遮住嘴巴,跟中年人悄***的说道,还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小陈,来份今天的京城早报~!”
“诶,来咯,老刑,您拿着,赶紧去忙吧,下次,还是老规矩,给您留好~!”
中年人拿起杂志点了点头,但伙计在柜台推过来的五分钱,却动都没动,没装回口袋,反而推到了柜台边,正好掉在了书柜下边扒拉出来的书堆上,这才转身离去。
忙活了半天,等伙计翻身回来时,这才看到了书堆上多出来的五分钱,失笑的摇了摇头,装进了口袋里。
早已离去的中年人,则是坐在书店街的一角,翘起了二郎腿,还残留着一丝丝墨香的《电影文化》杂志,就这么铺在了大腿上,看起了这份印刷比较粗劣的杂志。
为何说它粗劣,虽说是书本一样的杂志,但大小仅仅只有十六开大小,里面是一些黑白色的电影宣传封面,翻过去,则是关于电影的简介,里面故事稍微专业点的解读。
对于电影从业者来说,很多时候,比如要下乡的话,可以看这方面的书籍,一边给观众们放映电影,一边则是站在幕布边,给大家伙讲解,毕竟城市和乡村的观众,文化水平有些区别。
所以,电影放的好的人,嘴皮子一般都比较利索,也有一定的文化功底,从许大茂誊抄讲话内容,就可以看的见,是比刘海中,要显得专业许多。
中年人老刑,看的很仔细,仿佛对外界,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兴趣,每次翻页,食指都会在嘴唇边沾一下,碰到合适的,还会特意折一下,看来为了给乡亲们安排好电影,也是煞费苦心。
“嗯~!”
直到翻到其中一页,中年人像是发现了某些令他感兴趣的事情,刚才还沉浸在书本中的他,左右环顾了一下,换动了一个坐姿,整本杂志,由放在膝盖上,改为端了起来,恰到好处的遮住了脸庞。
中年人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杂志中电影宣传画报上,不知道是印刷失误,还是故意,在人物介绍的角落里,印刷了三个漆黑色的三角形。
而三角形正上方,则是电影里的一个配角,名称正是老二。
“老二~!”
中年人的眼帘微微垂下,还剩十数页的杂志,就没有再仔细翻阅了,而是合上后匆匆一卷,就***了裤兜中。
从他的反应可以看出,印刷失误的可能性,比较小,而是提醒特定某些人的概率。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衬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老邢重新上了板车,在湍急的人流中缓慢前行,路过马路边的联排房屋时,目光一撇,就看到放在窗台上的花盆。
“还好,没有错过~!”
中年人老邢看到花盆时,目光十分自然,就这么一扫而过,丝毫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待到了十字路口后,选择了上了大路,一路朝着西边开始滑行了起来。
此时的主路上,上班的高峰期已经过去,不论是路上的行人,亦或者公交上的人数,都少了很多,板车的车速逐渐就快了起来,一直到了西城的动物园。
要知道,他今天此行的目的地,可是东直门的轧钢厂,然而,他路过都没过去,现在竟然跑到了西城的动物园。
把板车停在动物园门口的停车处,没吃早饭的他从门口的供销社,买了一包饼干后,径直走了进去。
看到了一处无人问津的长椅,略作疲惫的中年人,这才选择坐下休息,打开了饼干的包装袋后,就这么生啃了起来。
那本可能会暴露身份的电影杂志,早已经不知所踪,中年人就这么对着远处的湖水,吃着饼干,不时挪挪屁股,从长椅正中间,挪到了长椅的边上。
待到四周无人的时候,这才缓缓的把手探到了长椅下面,片刻功夫,好家伙,徒手竟然拔出了一根长椅上钢钉。
待到这颗钢钉扭开的时候,真相才彻底大白,原来是一颗特制的钉子,钉子内部,可谓是内有乾坤,中年人迅速的在掌心磕了磕,里边掉出了一根卷起来的纸条。
“芝麻胡同,修锁店~!”
看了看手中的取货单,中年人赶忙打开了饼干的包装纸壳,把取货单塞了进去,而那颗特制的钉子,则是回到了它原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