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是服了!非得埋伏我一手是吧!”
头从土里倒拔出来的时天,一把就拎住了大黑牛。
“大哥别这样,咱们还在照计划行动。”
“照计划行动?你们有计划吗?每次就跟个钓鱼执法的条子一样让我往上送,你们还有完没完!”
大牢被炸开的缺口中,狮子把猪头抬了出来:“猴哥,你们可算来了,猪哥不知道被谁敲晕过去了。”
“你们帮刑霸把八戒运走。”猴子说着,嘴边轻动了一声,伸出的手里聚起了黑色的线条。
“你在干什么?”时天认得这个情景,他看到灰尘的颗粒定格在空中,周围的声音模糊且粘滞。
“琼斯家族的亚度尼斯会是一个麻烦的敌人。”猴子的掌心已慢慢有了黑球的雏形,“设计图纸已经标识了他的住所,我要利用定点打击,在这里就把他给解决掉。”
时天一愣,他很快就想到了什么:“你要直接攻击王城的寝宫......”他的猜测让他着急,“公主万一也在寝宫里面怎么办,你这样做,会把她也牵连进去!”
猴子没有收手的意思:“公主死不了,拥有神印就会获得不死之身,除非她心甘情愿把神印交出去。”
火药的爆破已经引起了王宫的戒备,卫兵们从四处赶来,时天见状准备劝说猴子放弃打击,可他根本没有一点犹豫地立刻捏爆未成形的黑色球体,天空中雷光闪透乌云,不远处的地方,顿时一片火海冲天。
前来围剿的卫兵们的脚步纷纷止住了,是否需要畏惧猴子惊人的力量已变得不再重要了,凭借对宫殿布置的熟悉,惊骇与恐慌蔓延在他们每个人的脸上——不管是圣临的公主大人,还是玄月的郡王,当中任何一人毙命于此,对于身处王宫的人们来说,都是血洗九族的惩戒。
“走了。”
猴子始终立决立行,在发动完攻击以后,连确认亚度尼斯是否还有生还的可能也不关心。
牲口们见状,也不敢耽误,大黑牛对还望着滔天火焰的时天说:“炮兄弟,走了呀,还等在这儿,又得被关进去。”
时天嘴唇咬出血,没说什么,选择跟着牲口们离开。
畅通无阻,没有任何人会阻拦他们离开,从内堡到外堡,再到走出宫殿外城墙,卫兵们与他们擦肩而过,也无暇再顾及他们是否可疑。
若是唯上的世界已近于崩塌,就是惩戒凶手的救赎也不能带来任何意义。
众人平安无事地走出了域外王都的王宫区,来到了住宅区的平地上,计划顺利得不可思议。
“猴子。”
“什么。”
猴子回头,时天一拳揍开了他的脸。
“是担心公主吗?”猴子很无所谓的,擦走了鼻子上的血迹,一点要生气的意思也没有,“我理解你的心情,这要是有利于你恢复平静,再打多少拳都可以,好好发泄然后休息,明天的行动需要你参加,公主若是还活着,我们就要夺走公主。”
“你他妈的!”时天又是一拳,这下更用力了,直接把猴子打在地上,其他牲口连忙跑过来阻拦。
“放开我,放开!”
“炮哥,别这样,都是兄弟,给我老牛一个面子,别打了。”
“消消火,也给我小狮一个面子。”
“在你眼里,公主是什么!”时天冲着猴子大吼,“为了你那个狗屁的神印,把人当成棋子,要拉着所有人下地狱你也乐意,你以为你是谁!给人写生死簿的阎王爷吗!”
“放开他。”猴子说。
“猴哥,千万别,大炮只是一时冲动而已,你要是借势动手,大家就得说没就没。”
“放开,我不会动手,也相信他会冷静下来。”
“可是......”
“这是我的命令,照做。”
黑牛和狮子让开了时天,他马上冲上去给猴子又来了一拳,直接给他又干趴下了。
“我不知道什么神印,也不知道你们手眼通天的计划。”
时天确实没打下去,他累了,全身心的累了。
“但是你们随意把别人当成可以利用的工具,看作任凭摆布的提线人偶,哪怕她是不死之身也好......”
拳头这次打在墙上,渗透鲜红。
“我也无法原谅你们。”
从宫殿离开,没有人敢拦他。
时天走回到街上,晚间的风徐徐吹拂是彻骨的凉意,他的心像是一团火烧,身体则像是烧不尽的柴禾,难耐的燥热不是热血而是折磨,让人煎熬得逆反了生物时钟,终究没有任何的睡意。
由于月影人的消息,大部分的店面都选择了关门闭户,塑料与破烂包装的纸屑像风滚草一样贴着路边抱团疾走,偶尔有几个摇摇晃晃的醉客,他们嚷嚷着不清不楚的话,发着嘻嘻哈哈的笑声。
住宅区的夜晚仍是光鲜亮丽,任何一个建筑都在灯火辉煌,地面的石板也泛起色彩,仿佛诠释了热闹的尽头就是孤独,人类的文明照亮了黑夜里城市的轮廓,却让人找不到归宿。
时天不知道要去哪儿,也不知道该去哪儿,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无法停歇脚步的孤魂野鬼,没有目的的走着,不清楚旅途应该在哪里停下。
“嗨。”
路边摊,嘴里吃着烤串的宫语然冲他挥手打招呼。
“你怎么在这儿?”时天惊讶,“这都几点了。”
“三点。”宫语然回答着,“我饿了。”
店面是用一辆拖车改造,东洋人一般管这种流动摊叫做屋台,通过在拖车的货台上搭起店面和帐篷,再布置一下高脚的圆凳,就是一个十分简易、小巧的移动式摊位。
整体面积不大,外置的布帘只是作简单的遮掩,可以看见内置厨房的设备齐全,店家除了热食以外,还在旁边空地架着炉子做烧烤,只是那个锃光瓦亮的光头,让时天怀疑这年头做生意的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假和尚把盛好热汤的拉面递到宫语然面前,碗不大,但里面堆料满满当当,青花鱼干、叉烧肉、鸡蛋、海带、香菇、竹笋、雪菜,白炽灯照在汤面泛起油点,热气腾腾。
宫语然把拉面移到一边,然后给时天腾了个位置:“你要吃什么?”
“我其实不饿。”
时天还是坐了下来。
“这里有烤好的肉串,还可以点一些凉菜或是饮料,关东煮也很不错,按你喜欢的口味来好了。”
宫语然拿起木筒里的一次性筷子,撕开,然后从碗的一侧慢慢挑起一绺的汤面,轻轻吹了几下然后入口,整个过程吃得无声无息。
在时天的印象中,拉面吃起来总是该哧溜哧溜的,这让他不禁觉得怀疑这位大小姐其实一点也不饿,她吃得太有章法,任何食物在她嘴里似乎都要细嚼慢咽得干净才会咽下。
要说她是有强迫症也是不尽然的,她吃了一会儿面,会再拾起烤好的肉串,吃一口,再就着面吃一会儿,然后是水煮的竹轮、萝卜、西兰花。
总之她挑选的食物不会浪费,一样一样地,一遍一遍地,若你有心要计她到底吃了几种食物,等历数下来,餐桌上已是风卷残云,而宫语然大概连身子也不会多动一下,你还当她只是喝了一杯暖茶。
“你一点也不吃吗?”宫语然看了一眼刚才她分给时天的食物,“还是说这里的东西不合你的胃口?”
一晚上的行动,要说一点也不饿,也不是实话,时天不知该如何解释。
“无心于食物,则是有心于烦扰,忧愁难散,不如与我共饮一杯清酒如何?”
时天才注意宫语然旁座还有一个人。
“哦,忘了告诉你了。”宫语然侧着身子让开视线,“这个人你认识吗。”
今天意外的事情太多,时天的神经却还是松不下来,他握住剑从圆凳上起身,怒视着宫语然身旁的客人。
炭火的盆炉上托盘着两盏陶瓷的酒盅,在加热的温水浸润过后,客人用湿毛巾取出,盛着冰块的方口玻璃酒杯被依次填满。
煮酒加冰算得上奇怪的口味,但时天对口味向来没有多少挑剔,他要暴怒,仅仅是因为给他盛酒的男人叫做梅雨。
“你在干嘛?”
旁观的视角往往克制和麻木,哪怕时天已有剑刃出鞘的架势,假和尚也还是不解其意,何况梅雨端坐如常,他的剑放在台面下,手则在台面上拿着酒杯。
方口玻璃杯的外纹路握持感格外舒适,梅雨轻晃一下酒液,温度中和得恰是好处,随之细品了一口其中的滋味,全然不顾此刻黑剑已近在酒杯与他颈喉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