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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替嫁小绣娘全文阅读

作者:青空飘雪     重生替嫁小绣娘txt下载     重生替嫁小绣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又一朵桃花

    出神入化的绣技自然是要跟上好的布料才能匹配。

    用丝绸做底,他甚至能将这扇屏风的价格翻倍,即便这样,相信也有不少夫人小姐抢着要。

    冯轻却摇头,她笑道:“多谢掌柜的慷慨,不用了,待我赚到足够买丝绸的银子,自然会将棉布换成丝绸,不过不同的绣法需要在不同的布料上才能显出独特来。”

    这一点作为绣品铺子掌柜的自然也是清楚的,当下,祁掌柜心下对冯轻多了敬重。

    做人有底线,只凭自己本事赚钱,何愁以后不飞黄腾达?

    祁掌柜是个有眼光的,当下对方铮跟冯轻两人越发客气。

    而方铮自始至终眼神都落在冯轻身上,当冯轻拒绝祁掌柜的提议时,眼底温柔更浓,若不是祁掌柜在一旁,他恨不得将人紧紧匝在怀中,让她感受自己剧烈的心跳。

    今日客人多,两人也没多呆,收了银子便离开。

    两人提着包袱来,空手走,自然让不少客人愈发好奇,不过祁掌柜自有一套说辞。

    好不容易得到一个屏风,祁掌柜自是不会轻易拿出来。

    这些方铮跟冯轻都不在意,两人揣着银子出了铺子。

    “相公,你想吃啥,咱现在就去。”冯轻手一挥,豪气地开口。

    方铮低声笑,他没忍住,以宽袖遮挡,勾住冯轻的手,“既是娘子请为夫吃饭,那便是娘子说了算。”

    沿街的饭馆不少,冯轻还看到上回两人吃饭的那家,到门口时,她脚步顿了顿,还是牵着方铮的手离开,冯轻瞅着从眼前略过的招牌,暗暗下决定,以后定要带着方铮吃遍所有饭馆。

    正挣扎着改选哪一家,方铮突然定住了脚步,他指着一处小巷,说:“咱们去吃牛肉面。”

    “相公,说好的请你吃豪华大餐的。”冯轻跟着方铮走,一边说。

    冯轻这用语让他失笑,方铮开口:“娘子有所不知,这些装饰奢华的饭馆味道不一定好,相反,这县城有几家面馆味道却是不错,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你吃了便知道。”

    跟在方铮身后转了好几个弯,总算在一处不起眼的小巷尽头停下脚步。

    在这个没有广告的时代,好吃的东西只能通过口口相传,这饭馆开在如此偏僻地段,还有人来,味道想必真的好。

    正想着,一股浓烈香味窜入鼻尖。

    “好香。”深深吸了一口,冯轻忍不住赞道。

    “这家面馆已传了三代人,他们家卤牛肉配方是祖传的,味道很好。”方铮笑着解释。

    进了面馆,冯轻才发觉这小面馆空间并不大,目测也就二三十平房,里头摆放着八九张桌子,此时桌子已经坐满了客人。

    面馆主人是一家三口,丈夫负责卤肉做面,妻子招呼客人,收钱,女儿负责打扫,收拾碗筷。

    “哎呀,是方公子来了?”范大婶抬头看到方铮时,惊喜地放下算盘,朝两人迎来,一边朝后头灶房喊,“老头子快出来,方公子来了。”

    掌柜的还没到,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姑娘更快一步跑出来,她脸上带着笑,张嘴就说:“方大哥来了。”

    随即看到方铮身旁的人时,笑容一僵,眼神都暗淡许多,“这位是?”

    “我娘子。”方铮并没打算多解释,他低头,对冯轻解释,“娘子,这是周姑娘。”

    范大婶哪里不知道女儿的心思,可人家方公子是要考科举的,自然不会娶一个村姑,范大婶本以为方铮会在中举后娶一个大官家小姐,没想到竟早早成亲了,不过这样也好,也能早些绝了女儿的心思,她也能同意早些嫁人。

    生怕冯轻会看出什么,范大婶招呼方铮,“方公子,若是不介意,咱就去院子里吃吧。”

    周家这面馆开在前头,往里走是一个不大的院子,再往后就是家人住处,平日里他们一家三口都是在院子里吃的。

    “麻烦范婶带路。”

    周姑娘刚要开口,却被范大婶扯住,范大婶笑道:“前几日你周叔改良了一下卤料方子,你正好尝尝。”

    “小怡,你去让你爹给方公子切一盘牛肉,再弄两个小菜。”眼见着周姑娘又要跟来,范婶给她指了个差事。

    “好。”悲伤地看了一眼方铮的背影,周姑娘这才离开。

    等范婶收拾了饭桌,也离开后,冯轻才凑到方铮跟前,小声问:“相公,你常来吃?”

    “不常来。”方铮解释,“不过是几年前有过一面之缘,我帮了他们一个忙,他们感激,便总让我过来吃面,我来过三四回。”

    “什么忙?”冯轻可没错过那位周姑娘眼中的情谊,哪怕知道方铮并无其他想法,她仍旧觉得心里酸涩,“难道是英雄救美?”

    咳咳——

    方铮正喝水,听到这话,呛咳出来。

    “想哪去了?”他好笑地解释,“当年有人想霸占他们的卤肉方子,是我给他们写了状子,县令大人公正,让他们保住了这家面馆。”

    想必事情并不如方铮随口说的这么简单。

    “相公,你是个好人。”冯轻再次强调,“能遇到相公,是我的运气好!”

    冯轻突然就想开了,正是因为方铮优秀,这些女子才会喜欢,而这么优秀的人心里的人却是她,她应该高兴才对,吃醋很容易影响两人之间的感情。

    不得不说,冯轻无意中勘破了许多男女最容易陷入的迷障。

    偶尔的醋意是情趣,若是把握不住尺度,便会让对方深感压力,对两人之间的感情并无益处。

    冯轻双手托着下巴,笑意吟吟地看着方铮,眼底的情谊毫无遮掩。

    “傻。”方铮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叹道:“能遇到娘子才是我的幸运。”

    “所以咱们是天生一对。”冯轻总结一句。

    他喜欢冯轻这般直白的性子,“是,我们合该是一对。”

    面上来的速度很快,范婶还要忙着招呼前头,端菜的活不得不落在周姑娘身上。

    “方大哥,你啥时候成亲的?我都不知道,不知嫂子是哪里人?”周姑娘隐晦地看了冯轻一眼,随即心情越发低落,方大哥媳妇长的比自己好看,笑起来更好看。

    都是暗暗喜欢方铮的人,周姑娘跟村里的婧姐儿就不同,这位姑娘性子内敛,便是有什么话也不会扯开了说。

第六十二章 路遇

    方铮不是愚钝的人,周姑娘隐晦的目光他又怎么察觉不到?

    既然心里已经认定了娘子,他自然不会招惹别的姑娘,提及冯轻,方铮柔和的视线落在她脸上,任谁都能看到其中的缱绻深情,“我跟娘子成亲有好些日子了。”

    之后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周姑娘正为两人倒茶,闻言,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洒在她裙摆上,“对,对不起,方大哥,你们先坐,我还有事,先去忙了。”

    感情之事可没先来后到之说,周姑娘伤心欲绝,她同情却不会心软,望着一脸淡然的方铮,冯轻偷笑一声,桌子底下,伸出脚,勾了勾方铮的腿。

    待方铮看过来时,冯轻一本正经地开口:“相公,你今日表现的不错,我请你吃两碗牛肉面,你还想要啥,不要跟我客气。”

    好笑地捏着她软糯的脸颊,方铮说:“那为夫就不客气了。”

    牛肉面很快上来,范婶搓了搓手,对两人说:“你们尝尝味道咋样?你周叔琢磨了好几个月,快尝尝,看合不合你们胃口。”

    还没开口,一股酱香味跟肉香味扑面而来,冯轻肚子里的馋虫都被勾了出来,她暗暗咽了口,眼巴巴地看着方铮。

    “范婶,这面我闻着都香,想必味道比以往的更好,麻烦范婶再给我们切半斤,我想带回去让家人尝尝。”方铮说完,看向冯轻,“娘子觉得好不好?”

    “好。”冯轻一拍脑门,她竟然忘了要带点回去,“还是相公想的周到,范婶,切一斤吧,家里人多。”

    切多了,回头娘又要说她乱花钱。

    “好嘞。”范婶一边往回走,一边感叹,没想到看着温温和和的方公子竟然是这么疼媳妇的,她家小怡更没盼头了,罢了,这回她该死心了。

    冯轻不是没吃过酱牛肉,那时候觉得酱牛肉的味道真好,作料都渗透到牛肉里,吃一口就让她欲罢不能,直到现在,她咽下第一口,才相信一句话,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谁说古代作料贫乏,就做不出好吃的?

    他们有最天然的牛肉,最质朴的作料,还有周叔的独家秘方,不像后世的酱牛肉,更多的是吃出来酱料味道,如今这一口下去,牛肉是牛肉,酱料是酱料,而肉香里却又夹着若有似无的酱香味,冯轻恨不得连舌头都吞下去,她笑眯眯地说:“相公,我觉得我也能吃两碗。”

    冯轻最终还是高估了自己胃的承受能力,两碗是吃不下,她跟方铮分吃了第二碗。

    两人就着桌上的小菜,吃了三碗牛肉面。

    冯轻头一回毫无形象地摊在椅子上,“相公,以后咱还过来吃。”

    话落,想到周姑娘的心思,她摇头,“还是别了。”

    方铮将椅子朝冯轻身边挪了挪,伸手,小心替她揉着胃,一边回道:“若是你想吃,便让大哥或者二哥过来买便是。”

    冯轻再一次感叹,方铮真是个好男人。

    被别的女人惦记,并不沾沾自喜,反倒事事以她的感受为先,试问,这世间又有几人能做到?

    她握着方铮另一只手,笑的尤为灿烂,她点头,“还是相公聪明。”

    歇了半个钟,两人这才起身,准备付银子。

    范婶见方铮掏荷包,急忙摆手,“方公子,你可别跟我们客气,你帮了我们天大的忙,算是救了我们一家三口的命,我哪能收你的银子?快收起来。”

    “范婶,你们也是小本买卖,哪有不收钱之理?”离开绣品铺子前,方铮特意跟祁掌柜换了碎银子,他干脆将二两银子放在柜台上,接过范婶手里已经打包好的牛肉,朝范婶点头,“那麻烦范婶跟周叔说一声,我们就先走了。”

    “哎,你说每回过来都这样,哪一次可都没少收你的银子。”范婶知晓方铮的性子,不好再拒绝,生怕方铮下回就不好意思再来。

    “老婆子,方公子呢?”方铮两人离开许久,周老头这才急忙跑出来,巴巴地朝后院跑,一边还大声解释,“方公子啊,灶膛太忙——”

    “咦——”周老头看着正在收拾桌子的周姑娘,“小怡啊,你咋不多留方公子坐一会儿?”

    周姑娘急忙擦了擦湿润的眼角,没做声。

    “这是咋啦?”经过自家老婆子提醒,周老头也知道了女儿的心思,他不像范婶看得清,周老头觉得自家闺女长得不差,人又贤惠,若是他撮合撮合,说不得方公子就能成为他的女婿了。

    眼见周姑娘浑身都在抖,范婶将还欲说话的周老头拉开,小声解释了一番。

    “可惜了。”周老头长长一叹,“不知道谁家姑娘这么大造化——”

    “老头子,以后别在小怡跟前提方公子了。”范婶白了他一眼,提醒。

    周老头抹了一把脸,“我知道,哪怕再看好方公子,我也不愿意小怡去给人做小。”

    范婶张了张嘴,想说方公子并没看上小怡,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不管咋样,只要老头子跟小怡能歇了心思就行。

    花开并蒂各表一枝。

    这边,冯轻已经拉着方铮去了布庄。

    方铮统共也就两套衣服,而且都洗的发白,想必也不怎么保暖。

    不管方铮如何拒绝,冯轻是下定决心要给方铮做两套新衣服的,无奈,方铮只好揉着她的脑袋,说:“我跟娘子一人一套,若是不愿,那便不做。”

    就如她心疼方铮一般,方铮对她也是心心念念,冯轻转过头一想,这回一人做一套,下回再给相公做。

    想到此,冯轻也就没拒绝。

    她在街上看过形形色色身着长衫的男子,冯轻知道,若方铮换一身类似的衣服,往他们中间一站,绝对是鹤立鸡群。

    “娘子帮我选——”

    “相公帮我选——”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随即又相视一笑。

    “其实我想看相公穿红色,成亲那日我没仔细看,想必相公穿起来必是俊逸非凡。”冯轻取笑道。

    “为夫亦然。”

    似乎想到两人同时穿大红衣裳那一幕,冯轻促狭一笑,“娘肯定又要念叨。”

    方铮捏了捏她的手,轻笑。

    最终,冯轻替方铮选了竹青色的布料,方铮替她选了浅绿色,“娘子肤白,穿这个好看。”

    付了银子,两人拿着布料出了门。

    刚到门口,冯轻便听到一声嗤笑,“呦,这不是方三公子吗?”

第六十三章 超强战斗力

    迎面走来的是三个身着学子服的年轻男子,领头的一位面容微冷,神色淡漠,见到方铮时,冷淡地点了点头,并没开口的意思。

    发出笑声的是紧跟在男子身后的一人,此人长相一般,身材矮小,这不是冯轻不喜此人的理由,让冯轻皱眉的是这人脸上幸灾乐祸的笑。

    方铮停下脚步,待三人走近时,才抬手作揖,“祝兄,盛兄,贾兄,好久不见。”

    那开口嘲笑方铮的,也就是方铮口中的贾兄,贾作胜又嗤笑一声,“可不是很久没见了?听闻方兄身子不适,不知如今可好些了?”

    不等方铮反应,贾作胜看了一眼冯轻,又别有深意地笑道:“方兄既能携美同行,自然是无碍的,当年听闻方兄身子有恙,我等真真心急如焚,若不是碍于县学规矩严苛,我等定要抽空登门看望。”

    方铮但笑不语,似乎被嘲讽的对象并不是自己。

    方铮不恼,冯轻却忍不住,经过这些日子的普及,冯轻已经知晓,能入县学的都是考过了秀才的,而方铮至今还是个童生,这人就是明晃晃的在打方铮的脸。

    “相公,有一句话我一直不太明白,你给我讲讲吧?”冯轻扫了三人一眼,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是什么意思?”

    咳咳——

    方铮捂唇轻咳。

    对面三人脸色一变。

    哪怕方铮从没说过自己曾经在学塾的事,冯轻也知道,以方铮的本事,成绩必然是名列前茅的。

    “相公不说我也知道。”冯轻冷笑一声,看向三人,“我相公当年独占鳌头的时候你们只能缩着,你们一个两个的,是不是心里都嫉妒的发狂了?卯足了劲也摸不着我相公的脚后跟?现在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就可劲的秀。”

    说完,冯轻视线落在贾作胜脸上,满是轻蔑,“考上了秀才了不起?有本事去考个举人,考个状元试试?你自以为自己是那开屏的孔雀,人前看着好看,殊不知,你那丑陋的屁股早露在人后,别人不点明,你还不自知,当真是小人得志。”

    说完,冯轻牵着方铮的手,“相公,咱走,别跟这些落井下石的小人计较,来年你去考秀才,再考举人,重重碾压这些小人。”

    三人依稀还能听到方铮语带宠溺地说了一个‘好’字。

    他们身后,三人面面相觑,尤其最前面的祝宏,脸上故意装出来的淡漠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羞恼跟惊惧,他不悦地看着贾作胜,“堂堂一个秀才,口舌竟败与女子,我都羞于跟你为伍。”

    话落,袖子一甩,大步离开。

    贾作胜又气又怒,接连被人看不起,他那张毫无特色的脸扭曲的厉害,“他,他,他竟然说耻于与我为伍,若不是为他出气,我至于跟方铮计较,继而被一个女子痛骂?”

    盛超看着祝宏离开的背影,勾了勾嘴角,“祝兄应当是太过着急了,迁怒你罢了。”

    “他着什么急?”

    “当年在学塾,我等三人不管如何努力,始终不如方铮,尤其是祝兄,万年老二,他心里如何不忿?”盛超许是觉得好笑,他轻哼一声,“自打方铮重病,无法继续学业,祝兄这才有机会每每拔得头筹,你说,若方铮再次出现,最着急的应该是谁?”

    盛超有些看不上这个没脑子的贾作胜,这人回回都被祝宏当枪使,还不自知,方铮那小媳妇说的对,若祝宏是个伪君子,那这贾作胜就是个真小人,与两人为伍,实在不是明智选择。

    想罢,盛超拱了拱手,“我突然想到还有事,先行一步,你自便。”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

    贾作胜看着一个两个都离开,气的跳脚,“你们一个个的,给我等着。”

    尚且不知几句话就离间了三人组的冯轻一边走一边小心地观察方铮。

    “怎么了?”方铮偏头问。

    “相公,你别难过。”想了想,冯轻安慰道。

    一直面无表情的方铮轻笑出声,他亲昵地蹭了蹭冯轻,笑道:“我不难过,有娘子帮我,我很高兴。”

    冯轻空出一只手,拍了拍方铮的肩头,鼓励道:“相公身体好多了,以后入了县学,好叫他们知道,当了几天大王的猴子,那还是个猴子。”

    “嗯。”方铮感动地看着冯轻,眼角都带着笑,“为夫才发现,我家娘子真是口才了得,有娘子在,为夫再也不怕别人的欺辱了。”

    “咳咳——”冯轻有些不好意思,她摸了摸鼻子,“相公不嫌我粗鲁就好。”

    再也忍不住,方铮朗笑出声。

    他好像娶了一个能文能武,还能赚钱的娘子,上天待他不薄。

    冯轻脸都被笑红了,心里却也松口气。

    两人很快把这个小插曲抛之脑后。

    因着这回赚的又多些,冯轻想为大家多买些东西,方铮却摇头,“偶尔买一次可以,次数多了,反倒会让人多想,这次就给几个孩子买些吃食便可。”

    且不说方老头,若是知晓冯轻卖一次绣品足够家里生活好几年的,他定会要冯轻交些银子给他,他好拿去补贴方大姑,就是两个嫂子,周小花心思深,若回回带厚礼,她会觉得冯轻在炫耀,至于秦淑芬,习惯了娘子的付出,会更懒散。

    人都有类似的惰性,起初还能怀着感激的心情接受别人的付出,一旦习惯,若是哪一日别人不再付出,这人便会觉得别人对不起他。

    是以,哪怕冯轻赚再多的银子,都没有理由养活家里人。

    而且方铮很清楚,娘子每次绣这些物品都会损害眼睛,若是长年累月的做,怕是以后会早早的看不见东西。

    他不可能让娘子陷入那种境地。

    冯轻不知道方铮想这么多,她也没拒绝方铮的提议,她知道方铮这么做有他的考虑,最终,两人只买了些孩子的零嘴,又买了只烤鸭,这才回去。

    两人回到村里时,太阳已西斜,村里炊烟阵阵,平日里四处撒野的孩子也都乖乖地回家等着吃饭。

    两人刚到村头,就发现秦淑芬牵着文浩再村头等着。

    见着两人,文浩眼睛一亮,“小叔,小婶!”

第六十四章 写春联

    哪怕只买一只烤鸭,方蒋氏也心疼半天。

    不大的一只烤鸭,方蒋氏愣是准备分成四天吃,反正现在是冬日,烤鸭放几天也不会坏,秦淑芬只能眼巴巴盯着烤鸭不停地吸溜口水,还是方二郎看不下去了,央求着方蒋氏割一块。

    方蒋氏又想捶秦淑芬了。

    总算切出五片几乎均等的烤鸭片,分给秦淑芬跟四个孩子,方蒋氏这才将剩下的收起来,并勒令方二郎看好他媳妇,若是秦淑芬偷吃,过年的肉她就别吃了。

    冯轻看着婆媳两直笑。

    待方蒋氏独自一人在堂屋时,冯轻才拿出十两银子,交给方蒋氏。

    “三媳妇,你哪来这么多银子?”方蒋氏惊的失了声,半晌,才哑声问。

    她觉得上次的四两银子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这十两银子,足够一家累死累活半年的,三媳妇竟然这么给她了?

    她都想敲敲三媳妇的脑袋,看这脑袋到底咋长的。

    方蒋氏将银子推回给方铮,“好孩子,你上回给娘的还没花完呢,这些银子可千万收好,你跟三郎还年轻,以后用银子的地方也多。”

    话落,方蒋氏想了想,又提醒了一声:“你能赚这么多银子的事还是别告诉你大嫂二嫂了,她们若是问起,你就说能赚个四五两,其他的都收好。”

    “娘,我还有,这些都是我跟相公孝敬你跟爹的,你收着。”冯轻把银子又推了回去。

    她的力气自然没有方蒋氏的大,方蒋氏打定主意不收,无奈,冯轻只好装起来,“那娘若是以后有需要的时候就跟我说。”

    “哎,我晓得。”方蒋氏悄悄摸了摸眼睛。

    三郎能娶到他媳妇这么好的人,是他们老方家好几辈攒下来的好运气。

    这一日,总算到了除夕。

    这里的传统与她记忆中前世的过年差不多,唯一不同就是大人孩子脸上带着的笑。

    上一世,大家生活水平提高,大多数家庭不会为吃喝发愁,过年也早没了节日该有的气氛。

    这里却不同,虽所处的朝代不属于她记忆中的任何一个,然,这些村民面上洋溢的喜悦却无差别。

    不少孩子都穿了新衣,围在一起各自炫耀,也有揣着糖果的,引得旁的孩子一脸羡慕。

    方家因为今年多了冯轻这个新媳妇,加之冯轻太合她的意,方蒋氏打算好好准备一桌。

    鸡才叫一声,方蒋氏便起身烧水。

    听到动静的周小花也很快起身。

    头一天方蒋氏已经将菜决定了,因着今日要祭祖,婆媳两人先准备了一些点心跟酒菜,又准备好香烛跟长案,待方家几个男人起床后便能祭祖,祭完祖先方能吃早饭。

    这日方铮听到外头动静便起身。

    习惯身边的温度,方铮刚离开,冯轻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相公?”

    “你再睡会儿,今夜需要熬一宿,白日也没空休息。”方铮停下穿衣的动作,轻轻拍了拍冯轻的被褥,轻声说。

    “我得起床帮娘。”冯轻晃了晃脑袋,好让自己能尽快清醒。

    看着睡眼迷蒙的人,方铮有些心疼,“放心睡,我跟娘说。”

    冯轻实在是困极,加之方铮声音太过柔和,她很快睡了过去。

    确定冯轻睡熟后,方铮这才轻手轻脚的穿好衣服。

    今日他穿的是一身长衫,冯轻按照方铮画的图做出来的。

    结果跟冯轻所料的一样,同样的衣服,穿在方铮身上,自有一股清隽俊秀之感,就连方蒋氏见了都热不住赞道:“三媳妇手艺好。”

    方铮与有荣焉。

    “不过也是因为我家三郎长得好。”方蒋氏又说了一句。

    方铮打量了一下自己,笑道:“主要是娘子做的衣服好看。”

    丝毫没有意识到已经往炫妻狂魔方向靠拢的方铮嘴角带着怎么都消散不去的笑,朝堂屋走去。

    方蒋氏摇头,“这孩子。”

    今日除夕,周小花难得高兴,“三弟跟三弟妹感情好,娘还不高兴啊?”

    “高兴,等过了年,你跟大郎也做一身新衣裳。”

    周小花笑了笑,没答应,也没拒绝。

    哪个女人不爱美?

    自打看了三弟妹给她自己做的衣服后,周小花也暗暗羡慕,可她好几年也没存几个钱,眼看着两个孩子都大了,再过几年,文浩就要送去学塾,处处都要花钱。

    她不如三弟妹会赚钱,只能一点点存,今年给两个孩子各做了一身新衣,又花去不少,周小花心焦的厉害。

    “二郎一年到头的在外头,逢年过节也没少了他媳妇的吃穿,大郎整天跟他爹在家里忙,这些年多亏了大郎,这每年卖粮食的银子也不多,刚够一家嚼用,我也就没给你们啥钱,今年好些,你两的衣服钱我出了。”方蒋氏知晓周小花的顾忌,她说。

    “这怎么使得?”周小花急忙摇头。

    “有啥使不得?”方蒋氏瞪过去,随即拍板,“家里的活二郎三郎媳妇可没你干得多,这是你跟大郎应得的,她们要是有意见,让她们自己来跟我说。”

    “谢谢娘。”周小花心里暖,她低声说。

    两人忙活好了祭祖要用的东西,方家四个男人也全都收拾好,开始进屋祭祖去。

    冯轻睡了大约有半个时辰,到底也是心里有事,睡不踏实,等四个男人祭完祖先,她刚洗漱好。

    今日的早饭简单,就是些稀粥咸菜,按方蒋氏的话,留着肚子晚上吃,今天的饭菜管饱。

    喜的秦淑芬差点挺着肚子蹦起来。

    家里有杀猪宴剩下的猪肉,又有方铮跟冯轻带回来的鸭肉,方蒋氏狠狠心,又杀了只鸡,方二郎则在前一天去了一趟村前头的水塘,摸了两条鱼回来。

    如此,鸡鸭鱼肉便全齐了。

    做年夜饭这事,几个男人都插不上手,按照每年的习惯,方二郎把桌子搬到院子里,摆放好红纸跟笔墨,方铮动手写春联。

    一副春联刚好,龚强就出现在了门口,手里同样拿着红纸。

    跟方家人打完招呼后,龚强笑道:“今年还是我最早。”

    方二郎笑道:“强子哥放心,每年三郎肯定第一个给你写。”

    龚强之后,村里陆陆续续有人拿着红纸来让方铮写春联。

    村里识字的人不多,比方铮写的好看的更是没有,去镇子上买的话一副春联还要五六个个铜板,一般人也舍不得。

第六十五章 想家

    一家人整整忙到午时,才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方铮也放下手中的笔,动了动手腕跟僵硬的脖子。

    “相公,写了这么久,累不?要不要加件衣服?”冯轻给他端了一碗骨头汤,这是方蒋氏昨天才熬的,里头放了点枸杞跟山药,这么冷的天喝着正好。

    “还好。”方铮接过碗,看着冯轻颊边一道浅浅的黑痕,伸手替她抹掉,而后温声问:“你喝了没?”

    “等你喝完。”冯轻喜欢方铮时不时地蹭她一下,她催道:“你快趁热喝。”

    然后左右看看,很小声地笑道:“娘让我给你先盛一碗,我放了好几块肉在碗底,快些喝,里面的山药也吃了,娘说晚饭还有两个时辰。”

    方铮眼中暖意更浓,他直接将碗递到冯轻嘴边,“娘子帮我尝尝这味道,是不是淡了?”

    “淡了?”冯轻不疑有他,张嘴,尝了一口,还咂咂嘴,回味一番,这才摇头,“没呀,娘做饭向来好吃,熬的汤味道也好,今日这汤里还放了蘑菇,我也给你挑了几片,都在碗底,你快喝。”

    方铮抿着嘴看着她笑,阳光下,漆黑的眼底像是点了碎钻,让人看着心醉。

    “相公,你骗我。”冯轻皱皱鼻子,艰难地从方铮的美色中抽离出来,明明是大冷的脸,她脸又开始红了。

    冯轻一直以为自己是个不看脸的人,遇到方铮她才发觉,原来自己也是个颜控?

    她语气虽然抱怨,眼里却带着笑。

    “娘子跟我一起喝。”方铮用自己的额头碰了碰冯轻的额间,“娘子信任我,才从不会怀疑我的话,我很高兴。”

    方铮声音仍旧温和的,跟他朝夕相处这么久,冯轻已经能辨别出他话里还带着软软的撒娇。

    这让冯轻心软一片。

    “那好吧,我再去盛一碗,咱们一起喝。”美色当前,若是被婆婆骂,那就被骂吧。

    冯轻心一横,就往灶膛去。

    方铮跟两个孙子在方蒋氏眼里是最金贵的,就连方老头都要退一射之地,家里凡是有好吃的,都先给方铮跟两个孩子。

    若她着急着先吃了,方蒋氏怕是要说她好吃了。

    “等等。”方铮一手端碗,一手拉着她。

    不等冯轻问,他直接拉着人去了堂屋,“娘子,有句话叫有情饮水饱,我看着娘子,已经感觉不出饿,要不,娘子帮我分担一些,替我喝半碗?”

    艾玛,冯轻捂着胸口,按捺住跳动过快的心脏。

    被一个风华绝代的男子当面表白是一种什么感受?

    那自然是飘飘然。

    冯轻就这么被方铮哄着喝了半碗。

    骨头汤下了肚,浑身一阵暖融融,冯轻眉眼弯弯,笑道:“相公,话本里常常写,公主就喜欢长得好看的状元,以相公之才,是肯定能考得状元,今日我才发现,相公还这么会哄女孩子,以后公主看上了你怎么办?”

    咳咳。

    方铮手一抖,汤差点撒出来。

    “娘子实在多虑,且不说为夫能不能考状元,便是考上了,也不会有公主看上为夫。”

    京都世家云集,公主自然会留着需要拉拢或忌讳的世家,甚至是外族,他一个寒门出来的学子,便是有再高学问,没有家世底蕴,跟公主牵扯不上关系。

    皇家公主享受无上尊荣,自然需要付出相应代价。

    眼见着冯轻气鼓鼓的瞪过来,他笑着将人搂住,“为夫眼中唯有娘子是与众不同的。”

    世间女子在他眼中只可分为三类,亲人,娘子,跟其他人。

    而自打认准了冯轻,方铮就明白,爹娘跟孩子最终都会离开他,唯一能跟他相携到老的只有娘子,他不对娘子好,对谁好?

    这些话方铮没说出口,可眼底浓浓的满足却骗不了人。

    冯轻同样满足地叹口气,“相公喜欢我一日,我就陪着相公一日。”

    方铮懂她的意思,他眸子一深,笑道:“那娘子就要做好陪为夫一辈子的准备了,来,再喝一口。”

    就这么着,冯轻又被哄着喝下了剩下的半碗。

    捂着有些撑的肚子,冯轻晶亮的小眼神飞过去,“相公,我若是胖了丑了,也一定会把你喂胖喂丑的。”

    低低一笑,方铮很认真地回道:“好。”

    最后,方铮端着碗出去,跟方蒋氏说,他觉得喝一碗没饱,打算再喝一碗。

    方蒋氏哪里不知道这三儿子都干了啥,她故作不耐烦地挥手,“今天这一大锅,管你饱。”

    方敬跟涂青夫妻,也就是杀猪宴那日找上门的方家亲戚,这几日一直在镇子上一家米铺抗米包,临近过年,工钱比平日里多些,即便这样,几日时间统共也赚了不到半两银子。

    夫妻两把赚到的银子全都买了吃食,一股脑的都塞给方蒋氏。

    甚至没给自己两个孩子买一口吃的。

    方蒋氏越发觉得帮对了人,他们知恩图报,方蒋氏也就愿意帮,她只拿出一小包面粉,其他的全部还给夫妻两,“以后你们自己安家,这些米面都是必须的,你们自己留着,吃喝的家里都有,既然把你们留在家里,那我就供得起你一家吃喝,你俩也别多想。”

    等方蒋氏离开,方敬夫妻两这才抹着眼角,别说是没见过的远方亲戚了,就是亲兄弟,又有几个能在困难的时候无偿供他们吃住?

    “孩子他爹,以后咱一定要报答他们。”

    “嗯。”方敬重重点头。

    到了下午,天空竟然飘起了雪花。

    冯轻前世住在南方,见雪的次数不多,她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大片雪花,这些雪花干净剔透,她忍不住伸手。

    还未伸出去,手便被方铮抓住,拉了回来。

    “别伸出去,外头冷。”雪花飘飞,似下的越来越急,地上很快落了一层,两人站在窗口,一同望着窗外,冯轻望着外头的雪渐渐出了神,脸上的笑意也消散不见,方铮望着冯轻的侧脸,问:“娘子心情不好?”

    冯轻摇头。

    诗有每逢佳节倍思亲,人多的时候她还不觉得,呆在安静的房里,周围除了扑扑簌簌的落雪声外,似乎没有别的动静,这样的时刻,冯轻心底涌出无线思念。

    直到这时,她恍然发现,来着异世这么多天,她不是不想家,而是一直把思念压在心底最深处。

    方铮按住她的肩头,将人转过来,再抱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娘子,你还有我。”

    冯轻没回应,只是用力回抱着他,将疯狂涌出来的眼泪擦在他的新衣服上。

第六十六章 给衣裳

    没等冯轻伤感多久,方蒋氏招呼着三个儿媳妇去做年夜饭了。

    因着雪大,三人只能缩在灶膛忙活。

    今日是秦淑芬一年到头最勤快的一天,她那双大眼睛显得格外亮,吸着鼻子,掀开左边灶台的锅盖,闻了闻,说:“娘,我咋觉得今天的鸡肉格外香呢,你是不是加了啥香料?”

    方蒋氏没理会她。

    秦淑芬自顾自的又掀开另一个锅盖,再嗅嗅,“娘,大夫说了,我得多吃鱼,对肚子里的孩子好,今日除夕,你这鱼不该只做一条。”

    大过年的,方蒋氏心里告诉自己,别怒。

    周小花感受到方蒋氏压抑的怒火了,她小心看了眼方蒋氏的侧脸,而后跟秦淑芬笑:“二弟妹,要不,你帮忙烧火?”

    “烧火有三弟妹呢。”秦淑芬摆手,一脸我不方便,就看着你们干的表情。

    咕噜噜——

    有人肚子饿的响。

    秦淑芬也不尴尬,她摸着肚子,“孩子啊,你是不是饿了?别着急啊,你奶马上就给你拿吃的了。”

    话落,秦淑芬瞄了一眼方蒋氏,见方蒋氏正和面,压根没应和她的打算,便朝周小花跟冯轻挤挤眼睛,同时伸手,捻了几块块已经切好,摆放在盘子里的烤鸭片。

    “老二媳妇!”方蒋氏擀面杖一拍,“你给我滚出去。”

    她就不该指望这老二媳妇能管住自己那张好吃的嘴。

    秦淑芬抖了一下,烤鸭片掉在地上,她急忙捡起来,吹了吹上面的灰尘,塞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往外走,“那我去看看相公。”

    方蒋氏深吸一口气,她担心自己忍不住会把手里的擀面杖砸过去。

    “娘,这大过年的,你别生气,二弟妹就这样,今日菜多,她想吃就吃些,反正也没别人瞧见。”周小花正切泡好的蘑菇跟笋丝,方蒋氏承诺要给她跟大郎做衣服,她这几日对方脸上一直带着笑,对方蒋氏也越发尊敬。

    “都是老二惯的。”方蒋氏脸色稍霁,语气仍旧有些紧绷。

    周小花朝冯轻使了个眼色。

    “娘,能吃是福,二嫂也就是喜欢吃了些,别的大毛病没有,你看她对二哥多上心,没事就逗着二哥乐,二哥在外头累,回到家可不就想开开心心的吗?”冯轻斟酌了一下,开口。

    要说方蒋氏最在意的,那自然是几个儿子跟孙子,从儿子角度劝,方蒋氏心果然就软了,心头怒火也就消散,不过嘴上仍旧不饶人,“就她那样,大毛病可不止一个两个。”

    闻言,周小花跟冯轻相视一眼,无声一笑。

    三人又忙活了一盏茶工夫,涂青走了过来。

    “婶子,有没有啥需要我忙的?”涂青脸上带着不自在的笑,她吃住在方家,总想着要帮忙,可自己这一身寒酸样,又不好意思出现,思忖半天,这才扭捏着过来。

    “哎呀——”待方蒋氏看清涂青身上的衣服,皱眉,“你这袄子还没干,咋就穿着了?这外头还下着雪呢,得多冷。”

    涂青身上穿着的还是那日来方家时穿的,袄子破旧,好几处都露出黑乎乎的棉花,她们一家空手来,根本没换洗的衣服,就只能趁着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把袄子洗了,一夜时间,哪怕再薄的袄子也干不了,实在没办法,只好把衣服穿上。

    涂青脸有些发紫,她不好意思说话。

    “你说你这孩子。”方蒋氏放下擀面杖,“你要是不嫌弃,我还有件小袄子,就是下地干活时候穿的,有些破,不过都补好了,我拿给你。”

    涂青已经是冷到了骨头里,别说袄子了,就是稻草衣服她都愿意穿。

    “娘——”冯轻叫住方蒋氏,“你的衣服嫂子怕是不合适,不如拿我的吧,我这不是新做了衣服吗,旧的就给嫂子穿吧,嫂子别嫌弃啊!”

    方蒋氏身量高,她的衣服涂青穿着应当大,而且说是下地穿的,来年要是干活的时候,方蒋氏还是得穿的。

    方蒋氏打量了一下冯轻跟涂青的身高,也差不了多少,就点了点头,“那你去拿。”

    “谢谢,谢谢弟妹。”涂青终于没忍住,哭了出来。

    她再次感激老天爷,让他们一家遇到了好人。

    “哎,是个可怜人啊。”冯轻带着人离开后,方蒋氏叹了一口气。

    周小花虽然心思重,可不是个心思坏的,她也暗暗想了,等娘给她跟大郎做了新衣服后,要是那涂嫂子不嫌弃,她就把自己的旧衣裳也给涂嫂子一件。

    涂嫂子一家四口身上的衣服实在是太破了,怕是洗洗就能烂。

    想到那两个孩子,周小花眼睛亮了亮,“娘,涂嫂子怕是把方大哥跟两个孩子的衣服也都洗了,我想起来大郎有一件衣裳,有些小了,改改应当能给孩子穿,虽不是袄子,也能御御寒。”

    周小花本打算要把衣裳改小些给文浩穿的。

    “这个主意好,那你现在就去拿,再去问问二郎跟他媳妇有啥不能穿的衣裳,改改补补,好歹别让他们一家四口冻着。”

    “哎,我这就去。”

    很快,方家人翻箱倒柜,找出来好几件暂时穿不上的衣裳,不过袄子只有一件,还是秦淑芬做姑娘时穿的,太破,却又舍不得扔,这才压在箱底的。

    冯轻手巧,她干脆将里面的旧棉絮扯出来,改成两件孩子能穿的袄子。

    毕竟是外男,冯轻不好给方敬改衣服,他干脆就将几件单衣全部穿在身上,这也总算能暖和些。

    有了穿的,方敬一家四口这才出门。

    晚饭时分,雪慢慢停了。

    方家人跟方敬一家四口齐齐聚在堂屋,几个大人坐主桌,方蒋氏又把灶房专门切菜的小木桌擦干净,搬到堂屋,让几个孩子坐。

    虽然屋外寒风刺骨,屋里却暖意融融,尤其是众人面上皆带着笑,让整个身心都暖起来。

    饭桌上,方敬端着酒杯,领着涂青跟三个孩子起身,“叔,婶,你们一家就是我方敬一家四口的救命恩人,旁的话我不多说,以后不管是我,还是我的孩子,只要你们有需要,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第六十七章 何为爱不释手

    一顿年夜饭吃的宾主尽欢。

    饭菜容易冷,热起来不仅费柴火,味道还会变差,众人也没有吃很久,吃完饭,天才将黑。

    雪白的天地在夜色中显得格外亮眼。

    今年喜事多,方蒋氏大手一挥,买了两串炮仗,先由方大郎挑着放了一串,几个孩子捂着耳朵,兴奋的小脸通红。

    有一家放,除了要守孝的人家,及实在买不起炮仗的人家外,其余人家也陆陆续续跟着放起来。

    一时间,整个村子噼里啪啦声此起彼伏。

    在这一串鞭炮声中,一道火光冲向天际,随即四散开。

    “是郑家在放烟花。”一家人聚在门口,往天上看,秦淑芬满脸羡慕,“娘,你咋不买点烟花?三弟娶媳妇,我又要生孩子,咱家可是双喜临门,娘,咱家也该买点烟花放,让村里人羡慕羡慕。”

    这些年家里一个铜板恨不得掰成两半花,别说烟花了,就是炮仗都是头一回买。

    而郑家是东留村最富的人家,每年别人家放鞭炮,他家都放的烟花,村名一年到头也就见过这一回,基本全村人都仰着头看。

    “花那钱干啥?”方蒋氏心情好,就不跟秦淑芬计较,她难得语重心长地教育这个二儿媳,“这烟花放完,银子就没了,除了炸一下好看,能吃还是能喝?你是要当娘的人了,以后手里有银子,也要多替二郎跟孩子想,别整天尽整些没用的,没事你也多跟你大嫂学学。”

    秦淑芬嘿嘿的笑,一脸依赖,“这不是有娘吗?”

    方蒋氏又想发火了。

    月色下,冯轻跟方铮站在最后,两人同样朝天空看去。

    这里的烟花很单调,散开的烟花甚至发出惨白的光,远不及上一世各种形状颜色,看着其他人一脸惊艳的表情,她默默看天,竟然这觉得这惨白的烟花挺美。

    正想着,手上一阵暖,却是方铮勾住了她的手。

    “娘子若是喜欢,以后我带你去京都看,那里的烟花应当更好看。”方铮薄唇几乎贴着她的耳朵说。

    热气扑到耳边,冯轻半张脸有些酥麻,她缩了缩脖子,抓住方铮的手,“那我等着相公。”

    “走,我带你出去转转。”冯轻那一场无声哭泣让方铮现在想着都心疼,娘子平日里温温和和,见谁都笑,方铮却早看出来她心里有事,偶尔夜里还会咕哝两声,那奇怪的话他琢磨了好些天都没弄明白,不过娘子不说,他就不问。

    此刻的方铮总想做些什么,让娘子能开心些。

    嫁来这么久,冯轻还没好好转过村子,她点了点头。

    跟方蒋氏说了一声,两人牵着手往外走。

    看着方铮两人离开,秦淑芬也挎着方二郎的胳膊,大声说:“相公,咱也去转转。”

    方二郎还没回答,方蒋氏沉声说:“你给我消停点,那么大肚子,外头雪厚,容易滑,摔了咋办?”

    “不,不会的吧?”秦淑芬虽跳脱,还是知道事情轻重的,有孕之人可禁不起摔,尤其她这么大的肚子。

    “你出去试试?”

    秦淑芬怂了,乖乖地站在方二郎身边看烟花。

    虽短短两个多时辰,雪已经铺了厚厚一层,方家院子跟门口扫除一条道,可不是家家都如方家一般,在门口扫出道的。

    两人停在方家院门不远处,冯轻无辜地看着方铮,指了指脚下的雪。

    这么厚的雪,一脚踩下去,肯定是灌了满脚。

    这时可没雨靴之类的鞋子,便是有,那也是有钱有势才穿得起的。

    方铮摸了摸鼻子,他着急带跟冯轻两个人相处,竟忘了这茬。

    朝周围扫了一眼,方铮将人朝后带了带,让她站在还算干净的地方,说:“你呆这里。”

    自己则回到方家院外墙角处,那里堆放了不少石块,是之前垒猪圈剩下来的。

    方铮一手拿一块,回到冯轻身边,往她脚前一放,“踩这上面。”

    两块石头隔了有一步距离,方铮转身继续拿。

    “相公,等等——”冯轻叫住人,不敢置信地问:“你就打算用石头给我铺一路?”

    “有何不可?”银白的月光下,方铮挑了挑眉,笑容竟似带着邪气。

    这么一个如玉一般的人,尤其今天还穿着新衣裳,俊美的更让人心醉,那只拿笔的手此时沾满泥,他不以为意,这样的方铮让冯轻心头疼了一下。

    她走向方铮,掏出帕子,小心擦干净他手上的泥,“我突然不想出去走了,咱们就在家里看看雪景也挺好的。”

    眼底柔的能滴出水来,方铮也顾不得自己手冰冷,他捏了捏冯轻腮边的肉,笑道:“娘子,你这么好,我总会忍不住每日都多喜欢你一些,也总想对你更好。”

    “将心比心,我也舍不得你为我铺路。”冯轻也不扭捏,她干脆伸手,搂着方铮仍旧有些细瘦的腰。

    满足地将人抱在怀里,方铮叹道:“娘子,为夫总算知道何为爱不释手了。”

    “啥叫爱不释手?”冯轻抬头,望进这双深到探不到底的眸子,故意眨眼问。

    “就是太喜欢娘子,想抱着娘子不放手。”就当看不到冯轻脸上的狡黠,他认真地解释。

    眷恋地在他肩头蹭了蹭,冯轻抱着方铮的胳膊收紧,“那我对相公也爱不释手。”

    无边月色下,雪白天地间,气氛正好。

    偏有人小炮弹似的冲过来,打破这一方天地的温馨。

    “小叔!”文浩穿的跟个球似的,他手里抓着一把雪,冲到相拥的两人跟前,一脸疑惑地看着两人,“小叔,小婶,你俩干啥?”

    急忙退出方铮的怀抱,冯轻笑道:“你小叔差点摔倒,我扶了他一下。”

    方铮嘴角微勾,看着文浩望过来的单纯的小眼神,点了点头,“你小婶说的对。”

    文浩不疑有他,“那小叔你快回去换衣服,娘说下雪不能穿新衣。”

    说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冯轻,“小婶,我娘允许我堆雪人,咱来堆雪人吧,还有方阳他们。”

    方阳是方敬儿子。

    冯轻还真没堆过雪人,她有些意动。

    “文浩,方才我好像看到那边有只鸟从树上落了下来。”冯轻还没来得及答应,方铮指着前方一棵老树,说。

    “真的?”文浩眼睛睁大,撒腿就朝老树跑,“我去看看。”

    噗通——

    没跑两步,圆鼓鼓的小身子歪了一下,一屁股坐雪地上。

    方铮上前,将人提了起来,排掉他身上的雪,“你看,没人扶着容易摔吧?快些回去,小叔帮你去看。”

    说完,朝方阳看了一眼,“麻烦你带着文浩回去。”

    “好。”虽然这个远方小叔脸上总是带着温和的笑,可方阳就是打从心底怕他,他小步上前,不顾文浩反对,拉着文浩就回了院子。

    “相公,你骗文浩。”她没看到有鸟雀落下。

    咳咳。

    清了清嗓子,方铮说:“我只想跟娘子两个人堆雪人。”

第六十八章 想通

    翌日一早,东留村的许多村名就发现,一夜过后,方家院门口多了一个圆滚滚的雪人,雪人有着圆溜溜的黑眼睛,红通通的长鼻子,脖子上还围着一个红布条。

    整个形象憨态可掬,惹的村里不少孩子围着雪人转。

    文浩在人群中乱窜,兴奋的小脸通红,最后停在雪人旁边,很嘚瑟地告诉众人,这是他小叔跟小婶堆的。

    村民没想到从小就懂事到不知童趣为何物的方铮竟能在成亲后做出如此孩子气的事,纷纷取笑,“这三郎娶了媳妇倒是越来越会玩了。”

    “可不是,还记得三郎五六岁的时候,别的孩子见天的上山抓鸟,下水摸鱼,就他不知在哪寻摸出一本书来,没事就蹲在地上,用树枝学写字。”方家邻居大婶笑道。

    “是啊,自那时起,我就想着,这孩子以后肯定会有出息。”有人附和。

    众人说话并没压低声音,说笑声带着善意。

    东屋里,冯轻悄悄拉着方铮衣袖,小声问:“相公,你真没打过鸟,摸过鱼?”

    “我自小的兴趣便是看书习字。”方铮仔细回想了一下,回道。

    冯轻头一回用敬佩的眼神看着方铮。

    她觉得自己已经算是稳得住的人了,自小对刺绣感兴趣,大多数时间都用来学习钻研绣技,可她依稀记得自己小时候也是爱看动画片,爱跟别的孩子一起玩的。

    伸手,拍了拍方铮的肩头,冯轻说:“相公,你以后一定能成大事。”

    即便这世间有一种小时了了,大未必了的人,显然方铮是不属于此类,方铮就是后世常说的‘别人家的孩子’,从小优秀到大那种。

    方铮趁机抓着冯轻的手,肯定地说:“任何大事也不及娘子重要。”

    心跳又开始乱了!

    冯轻空余的手捂着胸口,睁大眼看着方铮。

    “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察觉到冯轻异样,方铮脸色一变,弯腰,直接将人抱起来,“我带你去医馆。”

    哪里想到因为自己一个表情,方铮反应会如此大?

    冯轻急忙搂着他的脖子,“相公,我没有不舒服,你快放我下来,你自己还不舒服呢!”

    虽这几日咳嗽的少了些,可还是不能剧烈运动,冯轻就要从他怀里往下跳。

    “慢些。”冯轻挣扎的太厉害,生怕将人摔了,方铮这才小心将人放下。

    站定,冯轻觉着脸上有些燥热,她稍微退开点距离,觉得呼吸顺畅了些,这才斜了方铮一眼,“我只是觉得相公越来越会哄人了。”

    哄女孩子这事也能无师自通?

    冯轻这一眼娇俏中带着少见妩媚,那双干净剔透的眼睛几乎能看到他的心里,方铮身体跟着颤了一下,他抓紧冯轻的手,“只要是面对娘子,我总忍不住想把心里想到的最美的,最好的承诺全部说给你听。”

    若不是怕吓着冯轻,他哪里会如此克制?

    轻笑一声,冯轻抽出自己的手,而后踮起脚,捏住方铮脸颊上的肉,捻了捻,嘴里说道:“我看看相公的脸皮是不是厚了。”

    手中的触感滑腻微冷,摸着着实舒服,冯轻忍不住又捏了捏,煞有其事地自问自答:“的确厚了许多。”

    俊脸被她扯的变了形,方铮眼角带着笑,声音有些模糊,“为了娘子,便是厚如城墙,为夫也愿意。”

    这么一个谦谦君子在短短不到一月时间,就变的满口甜言蜜语。

    这一切都因为她,这一瞬间,冯轻觉得很有成就感。

    她笑倒在方铮怀里,搂着他的腰,故作凶狠地说:“相公这些话只能说给我听,若是让我知晓你用同样的话哄别的女人,我就——”

    “棒打鸳鸯!”

    “娘子放心,为夫只愿跟你做交颈鸳鸯。”似乎是放开了某种束缚,方铮觉得只行动还不足以表达自己对娘子的喜爱,他恨不得将冯轻揉进自己胸口,让她看一看自己的心意。

    方铮做梦都没想到,他能如此在意一个女人。

    满足地靠在方铮身上,心头的轻愁也消散许多。

    她会在这里好好生活,有一个爱人,再生两个孩子,只愿异世的父母能尽早走出悲痛,余生平安顺遂。

    “小叔小婶,吃饺子啦!”文浩扒在门边,打破了这一室静谧。

    冯轻抬头,让方铮看到她脸上纯粹的快乐,她拉着方铮的手,笑道:“相公,昨夜娘说了,今日吃完早饭,咱们跟大哥大嫂一家去隔壁镇子的庙会。”

    昨夜几个孩子睡得早,大人寅时才陆续去睡,方蒋氏更是一夜未眠,趁着其他人睡觉的时候包好了饺子,孩子们起床后才开始下饺子。

    一年也就这么几个喜庆日子,哪怕是穷苦人家,也都愿意开开心心的过好这个年,以祈求来年能和顺一整年。

    饺子是肉跟野菜馅的,当然,野菜要比肉多得多。

    “娘,我都吃了三个了,咋没一个里有肉呢?”秦淑芬恨不得用手扒拉开饺子馅,好看看里头有没有肉。

    “你昨天吃的肉还少?”方蒋氏将煮好的鸡蛋给了方铮一个,四个孩子各一半,“这饺子馅里我可是放了不少猪油。”

    味道不比肉馅差。

    “娘啊,我天天吃肉都不嫌多。”秦淑芬将吃了一半的饺子放到方二郎碗中,自己重新挑捡一个。

    方二郎也不嫌弃,一口吃完,笑呵呵地说:“吃肉好。”

    “我看是没饿着你!”方蒋氏起身,直接将秦淑芬剩下的半碗饺子抢过来,对方二郎两口子说:“你俩就吃一碗。”

    眼见着方蒋氏真要变脸了,秦淑芬不敢吱声了,委委屈屈地跟方二郎吃了一碗饺子。

    吃罢了饭,方老头到底还是趁着方蒋氏不知道的时候,揣着一碗饺子往小溪村赶去。

    方蒋氏站在院门口,看着方老头匆忙的背影,面色不变。

    因秦淑芬肚子大,不宜出远门,外头又拥挤,哪怕她都眼红的快哭了,方蒋氏也没松口,她跟方二郎在家陪着她。

    方敬夫妻身上一个铜板没有,也不好意思跟着一起出去。

    方蒋氏这才决定让大郎一家跟三郎一家出去。

第六十九章 你有两副面孔

    白塔镇隔壁镇子叫梁湖镇。

    梁湖镇除了码头外,最有名的便是一处名曰清凉观的道观,此道观常年香火鼎盛,附近百姓没事总愿意过来拜拜三清真人,据闻,清凉观观主是一位道行高深的大师,会抓鬼,会看风水,还能算命。

    曾有落魄的人得了大师指点后,三两年便发了家,自此青云直上,荫庇后人。

    从那以后,每年新年往清凉观跑的人越发多了,渐渐的,清凉观山脚就形成了规模不小的市场,亦为庙会。

    梁湖镇离白塔镇不远,坐牛车半个时辰能到,不过新年头一天,想出门逛庙会的人多,尤其是年轻人,更是比比皆是,周围几个村子的牛车都不够用。

    方蒋氏提前就跟鲁二叔说了,又在年前给鲁二叔送了一回礼,鲁二叔牛车上特意为方家几个人留了位置,等方家人到时,鲁庄招呼人赶紧上车。

    牛车离开村子,一路上有不少人追上来问,看能不能挤一挤,让他们上去。

    方家一家紧靠着前头赶车的鲁二叔坐,方大郎跟周小花各抱着一个孩子坐在靠里的两个空位上,方铮让冯轻贴着周小花坐,自己则贴着冯轻,坐在最边上。

    “相公,你身子还未好,不能坐在边上吹风,还是我坐外头吧?”冯轻小心将方铮的旧袄子披在方铮身上,又试了试他的手,发觉温热,这才放心。

    方铮脸上带笑,任由冯轻动作,直到冯轻握着他的手,他才用力回握着,“娘子,我不冷。”

    随即,靠近冯轻耳际,轻笑道:“靠着娘子,我便不由心热,心热身体自然是暖的,娘子放心。”

    俏生生地瞪了方铮一眼,冯轻用同样低的声音回道:“相公,这可是在外头,给我端起你公子玉如的架势来。”

    噗——

    他家娘子实在是——可爱。

    哪怕满车的人看着,方铮还是没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耳垂,“为夫遵命。”

    话落,方铮周身气息一边,虽面上仍旧带着笑,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笑容多客套,嘴角牵起的弧度就像是精心量过的一般,让人瞧着心生愉悦,却又怎么都靠近不了。

    这变脸速度让冯轻看着咂舌,她侧头,仔细端详方铮的表情。

    一模一样!

    她发现了,这表情竟然跟新婚第二天他看向自己时一模一样!

    虽然她明白,两人当日不过是陌生人,方铮摆出这么个表情也无可厚非,可心里头还是气!

    她没忍住,抓起方铮的手,低头,使劲咬一口。

    直到看到白皙的手背多了两排压印,这才满意地放开。

    方铮一脸莫名,哪怕再聪明,有些时候他也猜不透女子的心思。

    “相公,我是谁?”冯轻凑近方铮,咬牙切齿地问。

    略微思忖片刻,方铮恍然,他反手将人搂着,脸上端出来的温和有礼消失不见,眼中闪着真切可见的笑,“自然是我娘子,是为夫最在意的人之一。”

    这还差不多。

    冯轻不是纠结之人,她能感觉出来方铮对自己的改变,每每见着自己,他眼底的喜悦骗不了人。

    冯轻轻轻揪着方铮的面颊,“相公,我发现你有两副面孔。”

    漆黑的眸子一闪,在冯轻看不到的地方,他手指微微一颤,随即用力抓住长袍下摆,面上却始终带着亲昵地笑:“娘子为何这么说?”

    既然要跟娘子过一辈子,他早便打算让娘子看清他的真面目,当然,为了怕引起娘子的厌恶,他不会一开头就让她看透自己,今日只是一个开头,他会让娘子一点一点习惯他的改变,再彻底认识真实的他。

    “你看别人时的你是另一个你。”冯轻不知道该如何描述,她又仔细打量了一番方铮,直到看的自己脸都要红了,她才斟酌着说。

    真的爱上一个人,注意力总会离不开他,也就更容易发觉对方面上的细微差别,同样的笑容,因为眼神不同,冯轻就能断定方铮那一抹笑容是敷衍,哪一抹笑容是真心。

    她不反对方铮有两种面孔,甚至觉得这样能保护他。

    卷长的睫毛微微一颤,薄唇都苍白了许多,明明已经下定了决心,这一刻,他却有些胆怯,甚至无法跟冯轻对视一眼,生怕看到冯轻脸上的厌恶。

    自嘲一笑,方铮退缩了,他想开口解释,那不是他。

    话还没说出口,耳边传来冯轻的说话声,“不过我喜欢这样的相公。”

    “什么?”惊惶抬头,方铮清润的嗓子沙哑低沉。

    “我喜欢相公这样。”冯轻抓着方铮冰凉了的手,搓了搓,“相公待我真心我知道,但是外头凶险,相公还是要保护自己,若不是真心信任之人,相公不要让别人知晓你的真实面目,不然会受伤。”

    心弦猛地就松了。

    方铮俊美的脸上绽放出一抹极灿烂的笑。

    “我听娘子的话。”方铮将人抱紧,很不要脸地说:“为夫不知外头凶险,以后还望娘子能时时提醒,否则,为夫这小身板定会让那些坏人啃的骨头都不剩。”

    “放心吧。”冯轻豪迈地拍着方铮的肩头,“有我呢!相公别担心。”

    “多谢娘子。”方铮眷恋地蹭了蹭她。

    “客气啥,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冯轻豪气干云。

    方铮脑袋埋在冯轻肩头,不让她看到自己抑制不住的笑容。

    牛车统共那么大,两人之间的互动自然逃不过方大郎跟周小花的眼睛,周小花有些羡慕地看着方铮夫妻,随即看着怀中的文雅,又释然。

    “小叔,你咋把小婶抱在腿上?”文浩小捣蛋又跳出来了,他拍着方大郎的胸口,“就像这样。”

    在文浩眼中,他坐在方大郎腿上,文雅坐在周小花腿上,小婶就应该坐在小叔腿上。

    “你小婶是大人了,不能坐——”腿上这两个字周小花实在说不出口。

    文浩这嗓门大,满车的人看过来,有几个村民抖着肩膀,忍着笑,周小花一脸尴尬,急忙捂着文浩的嘴,生怕他又说出惊人之语。

    文浩大眼睛滴溜溜地在车上转了一圈,发现果然没有一个大人坐在另一个大人腿上,这才失望地看着他小叔小婶。

第七十章 爱吃糖葫芦

    巳时末,牛车总算到了清凉观山脚。

    偌大的街区已经挤满了百姓,小贩按秩序,分别将摊子支在街道两旁,中间留了行人走路的空隙。

    除了上辈子的地铁上跟过节时的景区内,这还是冯轻第三回见到人口密度如此大的地方,她咽了咽口水,看向方铮,“相公,咱们怎么挤过去?”

    许多大人怕挤到孩子,都把孩子扛在肩头,难得过节,这些爹娘也大方一回,买了些零嘴让孩子边看边吃。

    文浩眼巴巴地看着其中一个孩子手上拿着的糖葫芦,还时不时伸出舌头舔一下,文浩看着他娘,“娘,我想吃。”

    文雅口水已经先一步流了出来,淌了一下巴,张着小手,“吃,吃。”

    “他娘,给孩子们买一根吧。”方大郎这小家从来都是周小花做主,银子也都是周小花存着的,看着自家儿女可怜巴巴的模样,方大郎实在心疼。

    “大哥大嫂,你们带着孩子不方便过去,我跟娘子去买。”方大郎学其他人,把文浩放在肩头坐着,文雅却被周小花抱在怀里,若是挤进去,怕是会碰到孩子。

    “三郎,要不你帮我带着文浩,我去吧。”方大郎怕方铮这身板也经不起挤,他开口。

    “你跟嫂子就在外头等着,我们去去就回。”他的身体他自己知晓,况且,方铮极想在外头光明正大地将冯轻揽在怀里走。

    方铮拉着冯轻朝人群走。

    “哎,三郎——”钱还没给他呢!

    周小花将带来的银子包裹了三四层,就放在袄子内侧特意缝的布袋里,前面又抱着文雅,这样安全,拿银子却不容易。

    方铮听到了,并没回头,他头一回觉得逛庙会是如此有趣的事。

    太过兴奋,方铮还咳嗽了两声。

    “相公,你别急,我看到那边好几个人卖糖葫芦的。”冯轻小心拍着他的背,劝道。

    方铮笑看着她,并不解释。

    到了人群中,方铮总算如愿将人抱在怀中,尽量不让周围人碰触到怀中的人。

    “相公,我自己走,你小心些。”眼见着摩肩擦踵的人群不停地在眼前来来回回,方铮被挤的路都走不稳,冯轻担忧地抱着他的腰,也跟着一步步朝前挪。

    “人多,我不放心你自己走,乖,跟着我。”方铮凑到冯轻耳边,说完,似乎无意一般,薄唇擦过她的脸颊。

    身体僵硬一瞬。

    冯轻转头看方铮,却见他一脸无辜地看着自己,狭长的眸子闪烁着少见的光芒,“怎么了?”

    冯轻突然就笑了,她叹息一声,学着方铮的样子,凑到他耳边,笑道:“这是给你的回礼。”

    待她离开时,红唇擦过方铮脸颊上同样的位置。

    错愕片刻,方铮低笑一声。

    这就是他的娘子,善良却有底线,直白却又可爱。

    满足地再将人搂紧了些,方铮感叹一声,“真好。”

    两人挪了半晌,才到卖糖葫芦的小贩面前,冯轻开口,“要两串——”

    “三串。”方铮接口道。

    出来之前,冯轻已经在方铮的荷包里塞了一些碎银子跟铜板。

    不论是后世还是此刻身处的这个时代,许多男子甚至将尊严看的比性命更重要,目前方铮还没有这个倾向,即便这样,冯轻也舍不得让方铮两手空空的出门。

    她一直知道,爱护是相互的。

    方铮付了钱,三根糖葫芦十个铜板。

    回去的路上,两人被人群挤到了路旁。

    “娘子,等一下。”旁边有一个画糖人的摊子,摊主是一个头发胡子皆发白的老人,老人衣着陈旧,却干净整洁。

    别的摊子上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停下来询问买东西的人亦不少,唯有这个画糖人的摊子,过往的人只要问了价钱,皆转头离开。

    “花草鱼虫五个铜板,画人十五个铜板。”老人扫了一眼方铮跟冯轻,面无表情地开口。

    方铮只略微看了一眼插在摊子上的各色糖画,便开口:“两个人,就照着我跟娘子捏。”

    而后又随意拿了两个动物糖画。

    老人技术娴熟,动作流畅,他仔细端详方铮跟冯轻两人,面上总算带了点笑,前后不到一刻钟,两个形象的糖人便完成。

    “多谢。”方铮道谢。

    老人收回视线,淡淡回道:“浓情蜜意固然容易让人沉迷,平淡真诚才能长久。”

    “晚辈受教。”方铮恭敬地朝老人行了一礼,“浓情蜜意也罢,平淡温暖也罢,我都与娘子相伴到老。”

    老人不再开口,甚至连个眼神都没再给两人。

    方铮也不恼,他将自己的糖画给了冯轻,自己则捏着冯轻的糖人像。

    又费了许多力气,两人总算是挤了回来。

    将糖葫芦跟糖画分别给了两个孩子,方铮将第三串糖葫芦递给冯轻,“娘子尝尝。”

    冯轻没拒绝,自打十岁以后,她就没尝过这些街边小零食,闻着麦芽糖特有的香味,冯轻咬了一口。

    酸酸甜甜,味道不算多好。

    “怎么样?”方铮期待地看着她。

    他从未尝过,自是看不出这些果子哪个甜哪个是酸的。

    “相公尝尝。”冯轻将糖葫芦递到方铮嘴边,含糊地说。

    就着冯轻的手,方铮咬下一个。

    这一幕惊呆了方大郎跟周小花。

    在他们的记忆力,他们家三郎可是连吃饭都很讲究的一人,怎么会在大街上毫无形象地吃这些东西?

    咬破果子的那一刻,方铮连扭曲了一下。

    刻在骨子里的习惯让他做不出当街吐食物的事情,他囫囵咽下果子,朝冯轻伸手,手悬在冯轻下巴处,“娘子,太酸涩,快吐出来。”

    冯轻摇头,酸的眼泪都出来,她眼睛一闭,将糖葫芦咽了下去。

    “相公买的,难吃也想吃。”冯轻含着眼泪解释。

    “傻。”不由分说地将糖葫芦夺下来,“恰好我喜欢吃。”

    于是,众目睽睽下,方铮一口一个,吞掉了所有糖葫芦。

    冯轻眨眨眼,看向面色如常的方铮,分辨不清他是真喜欢,还是为了不让自己被酸到。

    “小叔,你喜欢吃,我这个也给你。”文浩将外头包裹的糖舔干净后,剩下的一串果子递到方铮面前。

    方铮看着被舔的亮晶晶的果子,抽了抽嘴角。

第七十一章 试探

    清凉观香火鼎盛,信众的虔诚信仰是后世不能比的,甚至有百姓三拜九叩的上山,想用诚心打动三清真人,以求心中所愿。

    方大郎跟周小花去了布庄,方铮跟冯轻与他们约定好了汇合时间跟地点,两对夫妻便分开走。

    既然来了一趟道观,两人索性决定上山走一圈。

    两人来的晚了些,往山上走的人比下山的少。

    哪怕清凉观在附近村落再有名,也不过是个镇子上的小道观,没有上头拨银子,县令大人自然也不会主动给道观修路,至于清凉观,本身都要靠十方信众供养,自然没有多余的银钱修葺上山的路。

    没有石阶,加之昨日又下了不少雪,下山就困难些,冯轻看着跟她擦肩而过,气喘吁吁的人,稍有不慎,就能滚下山去,她有些担心方铮的身体,“要不,咱们改日再来?”

    她不愿因为自己的好奇就让方铮受累。

    “无碍。”方铮知晓冯轻出嫁前在冯家过的并不好,想必出门的次数极为有限,否则也不会对这些乡野风情如此好奇,娘子既然想看,他便带她去,“恰好我也从未上去过,不如娘子就陪为夫看看去?”

    那略带祈求的语气,虚虚握着她的手都让冯轻如何也拒绝不了,“好,好的吧,不过若是太累,你就跟我说,咱们歇歇再走。”

    “好。”那一笑,恍若万物苏醒,花开灿烂,让冯轻失了神,就这么无意识地任由方铮牵着走。

    待回过神,两人已经走到半路。

    “相公!”冯轻捏了捏方铮手心。

    “怎么了?”

    “你——”对上方铮无辜的俊脸,冯轻实在生不出气来,她只干巴巴地命令,“以后少笑些,你可是有娘子的人了,方才笑的时候可是好多姑娘偷偷看你,我总不能挨个警告人家吧?你要是实在想笑,就回家对着我一个人笑就行了。”

    咳咳,咳咳咳。

    他家娘子怎会如此招人稀罕?

    憋笑憋得太厉害,方铮又咳嗽起来。

    “是不是累了?咱们歇会儿再走。”冯轻心头那点不适瞬间消失,她担忧地看着方铮,“那边有块石头,我扶你去坐会儿。”

    那石头上还垫了不少干草,想必是有人走累了,在此歇息过。

    方铮也没拒绝,任由冯轻扶着他,到了石头边,这才稳住面容,说:“为夫答应你。”

    “啥?”冯轻一脸莫名。

    方铮抬手,替她理顺了鬓边发丝,解释:“以后为夫只笑给娘子看。”

    脸燥的通红,她方才说完就后悔了,那些话放在后世没甚稀奇,可放在如今这时候就太过惊世骇俗了,冯轻想安稳活着,就不能太过特立独行,这个时代男尊女卑,对女子约束的枷锁一层又一层,三从四德是最基本的要求,相公说过,大多世家女子是要读《女四书》的。所谓《女四书》包括《女戒》,《内训》,《女论语》,及《女范捷录》。

    这些规范教条将女子们教的只看得见头顶那一小片天。

    这时候的冯轻再次庆幸自己能嫁到农家,相公是方铮这般尊重女性的男子。

    她抬头看了看方铮,确定他并没有不悦。

    冯轻心中突然就多了一股冲动,她想知道土生土长在这个时代的方铮到底能容忍自己到何种程度,她眼睛一转,仔细回想了一下曾今风靡一时的经典电影台词,这才背书似的开口:“从现在开始,你只许对我一个人好;要宠我,不能骗我;答应我的每一件事情,你都要做到;对我讲的每一句话都要是真心。不许骗我、骂我,要关心我;别人欺负我时,你要在第一时间出来帮我;我开心时,你要陪我开心;我不开心时,你要哄我开心;永远都要觉得我是最漂亮的;梦里你也要见到我;在你心里只有我——”

    原本带笑的眉眼随着冯轻的话渐渐收敛,方铮沉沉地看着冯轻,那一片深眸汪洋一般,几乎能将眼前的人溺毙,冯轻心头一颤,声音也低了许多。

    原来人与人之间的情感真的是经不起试探的。

    “我,我只是随口说说——”眼睛鼻子都泛酸,冯轻急忙低头,扯着嘴角笑说。

    “我的傻娘子。”叹息一声,顾不得旁人打量的视线,方铮直接抱住自家娘子,轻拍她的背,“娘子说的为夫都能做到。”

    “我很高兴娘子能对我提要求。”虽确定冯轻心悦他,可午夜梦回时,方铮仍旧心慌,他家娘子太能干,哪怕没有他,再过几年,怕也是能凭借自己本事站稳脚跟,方铮很清楚,娘子心悦他,却也不是没有他不行。

    今日她能提出要求,便是在尝试着放开心扉,方铮极聪明,自然会抓住机会,让他家娘子从此彻底放下心中不安,全心全意依赖他。

    他承认自己此举并不光明磊落,但却不悔。

    “旁的话我不多说。”方铮一下一下梳理着冯轻长发,眼波幽远,“娘子,你且看我如何待你。”

    “好。”患得患失的又何止方铮一人?

    感情之事不是理智能控制的,打算再好也无用,尤其两人都是初次接触,往往不得法,横冲直撞无数回才能找出两人都舒适的相处方式。

    她愿意尝试,方铮愿意配合。

    这很好。

    冯轻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她退开方铮的怀抱,黑白分明的大眼盛满了笑意,“相公,那就请你以后多包容了。”

    说完,她握紧方铮的手,朝那些小姑娘得意地晃了晃,大声说:“相公,我好累哦,快点扶着我。”

    方铮从善如流地扶着她,声音柔雅好听,“为夫背着娘子可好?”

    语毕,他背对着冯轻,半蹲在她面前。

    即便在封建教条并不严谨的乡下,也少有男子会在外面被女人压一头。

    方铮愿意,冯轻舍不得,她清了清嗓子,“相公扶着我就好。”

    顶着周围带着羡慕嫉妒恨的各色目光,冯轻笑眯眯地任由方铮扶着上山了。

    如今是冬日,周围一片萧条,并无美景让两人欣赏,冯轻晃了晃手臂,待方铮看过来,才说:“相公,听闻护国寺的方丈是个通古今,知未来的人,当年大业太祖打天下之前跟方丈有过一面之缘,方丈曾言,太祖乃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之相,果然太祖就成了天下之主,你说这清风观里的大师是不是也有这种能力?”

    “娘子想算卦?”方铮不置可否,他转而问。

    “不想。”出乎意料的,冯轻却摇头,“且不说这卦究竟准不准,即便很准,那有有何意义?一旦知晓以后会发生何事,那眼下的生活该如何继续?人生也就没了期盼跟喜悦。”

    闻言,方铮定定看着冯轻,眼神复杂难辨。

    “怎么了?”冯轻奇怪地看着方铮,随即恍然,她吐了吐舌头,小声说:“这些都是我个人的见解,你别放心上。”

    “娘子与我总是那么契合。”

第七十二章 神棍

    陈观主今年四十有五,做清凉观观主已有十年,因其修为高深,附近村名见了,无不称一声大师。

    周围十里八村的,谁家有个大小事,总愿意来清风观请他去看看,凡是他摆摊算卦的日子,百姓络绎不绝的来排队,一日下来,光收卦钱就足够维持观里一两个月的开支。

    每年两次庙会更是清凉观的大日子。

    待方铮跟冯轻到时,陈观主的摊子前热闹非凡,人群中时不时有人发出或惊喜或不可置信的惊呼声。

    门口引领着两人进观的小道士殷勤地招呼两人,“二位要不要让咱们观主算一卦?咱们观主算卦可灵验了,我观二位皆是人中龙凤,想必不日必将飞黄腾达,不过若是有咱们观主指点,两位会少走许多弯路。”

    小道士每日迎来送往的,自认在观人方面还是颇有心得,方铮跟冯轻二人男的俊女的美,气质也出尘,看着陌生,应当是哪位大户人家的公子夫人心血来潮过来游玩,这样的富户,能宰一个是一个。

    人多的地方,冯轻一般都会沉默。

    “多谢小师傅,我们先自己走走。”方铮抬着下巴,扫了一眼被人团团围住的观主,淡声说。

    这些富户人家的公子都得罪不得,小道士笑容不减,“二位请便,东南面正殿就是咱们道观供奉灵宝天尊的地方,二位若有兴趣,不妨去上柱香。”

    方铮矜贵地点了点头。

    小道士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清凉观的装潢并不如后世许多道观那般华贵,却也有几分古朴,冯轻能死而复生,对神佛之事不全信,却也生不出亵渎之心。

    既然来了,那就上柱香。

    “相公,要不你自己到处走走?”冯轻转头对方铮说。

    “那为夫就去南面桃林,娘子若是上完香,便过来寻我。”冯轻眼里没有对道祖的信仰,却愿意为心中所求虔诚上香,方铮愿意给她时间跟信任。

    冯轻顺着人,流去了正殿。

    她没研究过道家来源,这不妨碍她对民众信仰的尊重。

    冯轻学着其他人,在灵宝天尊像前上了一炷香,心中祈求家人健康安泰,和顺平安。

    出了正殿的门后,她长长吐出一口气,随即扬起一抹笑,疾步朝桃林走去。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外头没有方铮陪着,冯轻还有些不习惯。

    都说人的习惯二十八天就能形成,她跟方铮形影不离也差不多有一个月,方铮与她来说,真的是一时不见如隔三秋。

    脸上的笑容在看到方铮跟一个面容陌生的女子时僵在脸上。

    “相公。”冯轻喊了一声。

    本来温和疏离的人瞬间活色生香起来,方铮笑着迎上前,握住冯轻的手,问:“娘子好了?手有些冷,我给你捂热。”

    “我着急找你,跑的有些急了。”冯轻解释,她透过方铮的肩头,看到女子一瞬间黯然的神情,问:“相公,她是谁?”

    “一个同窗的妹妹。”方铮并没多说。

    “嗯,你们说完了没?”若说方才心里还有些芥蒂,在方铮这么简单的介绍后,她也就没有在意的必要了。

    方铮将她的双手搓热后,才说:“嗯,娘子还想去哪?为夫陪你一起。”

    “没什么好看的,咱们下山找大哥大嫂吧,他们买东西多,怕是不好带两个孩子。”冯轻摇头。

    “那咱们下山。”

    两人刚转身,一个身着道袍,颇有些仙风道骨的人迎上来,“两位贵客远道而来,贫道有失远迎,还望贵客海涵。”

    眼皮一跳,冯轻觉得这位大师也是个会交际的。

    “敢问大师有何贵干?”方铮端起常见的笑容,问对方。

    “贫道姓陈,乃清凉观观主,我观公子眉清目明,不是等闲之辈,来日必将腾飞青云,只是公子面色发白,印堂暗影戳戳,最近怕是有些不顺,若公子不嫌,可随贫道进殿,抽一签,贫道不才,能算出祸福吉凶,若是公子与贫道有缘,贫道亦能助公子避过灾祸。”

    闻言,冯轻就不高兴了,哪怕不信这些,大过年的说些不吉利的话,也让人心情不好,刚要开口,却被方铮暗暗捏了一下手心,方铮面色不变,他笑道:“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陈观主暗暗心惊,他这是遇到懂行的了?

    “敢问公子大名?”陈观主小心看了一眼方铮,问。

    “不过是个无名指小辈,不值一提。”

    若说见到陈观主之前,方铮对清凉观还有几分兴趣,见到观主之后,方铮只觉好笑,那疯传十里八村的青云直上之人应当也是这位观主杜撰的吧?

    想来陈观主用自己故作高深的模样骗了不少人。

    方铮不欲多呆,他拉着冯轻准备下山,

    两人刚到路口,山下冲上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个红着眼,脸上带着疯狂恨意的中年汉子,男子手持成人胳膊粗的木棍,视线在人群中搜索。

    待看到缩着脑袋正准备跑的陈观主时,大叫一声,冲了上去。

    “你这个臭道士,害我儿性命,拿命来!”中年汉子攥着木棍就追过去。

    陈观主这些年四处招摇撞骗,骗来的银子大多自己用来吃喝嫖赌了,虽然看着仙风道骨,实在内里全是草包,逃跑的速度哪里及得上常年干活的庄稼汉子。

    三两步就被追上。

    男子木棍不停地朝陈观主脑门上招呼,“你还我儿子命来!你这个骗子!”

    最疼爱的儿子没了命,这中年汉子一心只想这骗子偿命,自然是下了死手,陈观主双手抱头,被打的头昏眼花,求饶的力气越来越小,“有,有话好好说——”

    “医馆的大夫说了,我儿子本来只是个风寒,喝几服药,去了烧就好了,就是你这个骗子,说我儿子是撞了邪,不让喝药,整天喝你那破符水,结果我儿子生生被烧死了,今日我要杀了你,为我儿子报仇!”

    陈观主听闻汉子的话,心一沉,随即眼睛一转,“你也不能怪我一人,是你家婆娘请我去的,我这符水以前是真的救过不少人,或许,或许是你儿子跟道祖没缘——”

第七十三章 要做个好官

    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众人对混乱指指点点,有几个小道士想上前帮忙,可中年汉子是神情太过凶狠,一副要置观主与死地的架势,小道士哪里敢真伸手阻止?

    “这位居士,请你消消气,有什么话好好说,众目睽睽下,又是观中,居士若是杀了观主,也是要受罚的。”开口的小道士是方才引着方铮跟冯轻进观的人。

    那中年汉子动作一顿,凶狠地盯着小道士,“他杀人就不用偿命了?这死道士还还不知道害死过多少人,今天我就要替天行道,宰了这道士!”

    手下的动作不停,不过到底心里有了忌讳,这回不朝道士的头上打,而是往他后背抽。

    陈观主疼的嗷嗷叫。

    突然,咔嚓一声。

    陈观主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中年汉子动作一顿,踢了踢他,“你装什么死?别以为装死我就能放过你!”

    冯轻跟方铮站在人群最外围,看到这一幕,她不自觉握紧了方铮的手。

    “娘子想让我过去帮忙吗?”方铮转头问冯轻。

    娘子善良,若是她想,他便帮。

    下一刻,却见冯轻摇头,“相公身体不好,又身无官职,贸然插手,容易吃亏,咱们看看就好。”

    正如小道士所言,众目睽睽下,中年汉子若是稍有理智,就不会杀了陈观主。

    “不过相公,曾今我好像听人说过,人的脊背若伤了,是容易瘫痪的。”冯轻端详着陈观主的脸色,脸色苍白可怕,即便晕了,身体仍旧小幅度的抖动,冷汗湿透了衣襟,想来是痛的难以承受。

    “何为瘫痪?”方铮眼神一动,问冯轻。

    “就是下半辈子躺着起不来了。”

    “不过因果循环罢了。”方铮并无同情。

    世人多愚昧,心中欲望多了,便总想着走捷径,他们又岂知任何得到就需付出相应代价?

    每年庙会这两日,清凉观上上下下民众多,总也会闹出些事来,里长特意遣了人四处巡逻,清凉观发生的事很快传遍庙会,里长亲自带着人过来处理。

    里长是个年约五十的人,他面容严肃,因长时间蹙眉,眉心有几道深刻的褶皱,让整张脸显得越发威严,他先让手下人驱散看热闹的百姓,而后指着地上的人,“这是谁打的?”

    中年汉子紧了紧握着棍子的手,色厉内荏地回道:“是我,他害死了我儿子,我不过是打了他几棍子,里长,这道士装神弄鬼,肯定害死了不少人,我要报官,让他给我儿子偿命。”

    扫了一眼地上的人,无人看见的地方,里长眸子里闪过恼意,他吩咐手下的人,“先带他去看大夫,有什么话等他醒了再说。”

    “可是——”中年汉子不忿,他指着地上的人,“他都杀人了,为啥还要救他?”

    “怎么?”里长眉头皱的更深,“你也想去吃几天牢饭?这人都被你打成这样了,若是追究起来,你也讨不了好。”

    中年汉子脸上闪着惊惧,他后退一步,“我是因为他害死我儿子才动的手,凭啥让我坐牢?”

    “这里是你懂律法还是我懂?”里长明显不耐,“赶紧将人抬下去。”

    “不是,里长大人,那我儿子咋办?就这么白白死了?”中年汉子鼓足了勇气,往前站一步,怎么都不甘心这道士就这么被带走。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儿子的死可不光是他的原因,是你婆娘求上清凉观,他这才给了你婆娘几道符纸,你是不是该回去问问你婆娘?”里长过来之前已经让人打听了事情经过。

    “来人!”眼见着中年汉子还要再开口,里长眉目一凝,“他要是再有异议,把他也带走,我要仔细问问。”

    坐牢这一事在普通百姓眼中,那是一件九死一生的事,都忌讳的很,尤其是这大过年的,都不愿碰触这些忌讳的事。

    中年汉子终于不敢再开口,可又不甘,只恨恨地瞪着不知死活的陈观主。

    里长带着人来去匆匆,围观百姓咂舌,却也不敢再多议论。

    生于长于文明社会,哪怕也有不公正的时候,可起码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待人群散开后,冯轻这才说:“相公,以后你要做个好官。”

    这种事情她不懂,可看着就是不舒服。

    “我答应娘子。”握紧冯轻的手,方铮说:“今上圣明,如今世道也算得上海晏河清,可大业地广人旺,也总有圣上看不到的地方,都道水至清则无鱼,为夫无法为整个天下人做主,可定会给娘子一个安稳和顺的家。”

    “嗯,我相信相公。”冯轻心情好了些。

    她知晓这世上没有完全公平公正的地方,她只求问心无愧。

    陈观主害死人的事到底让清凉观的信众心里起了龌龊,心中所求固然重要,可前提是要有命在。

    冯轻还看到不少已经求了符篆的百姓急忙扔掉手中的黄纸。

    下山时,几乎再看不到上山的人了。

    方铮跟冯轻走的慢,下山用了足有小半个时辰,到山脚时,两人皆气喘吁吁,方大郎跟周小花已经买好了东西,正站在约定的地方等着,文浩跟文雅手里捧着糖果子,吃的正欢。

    见着方铮跟冯轻,文浩眼里有不舍,却还是将油纸包捧到两人面前,“小叔小婶,吃,可甜了。”

    冯轻没动,方铮伸手,拿了一个,递到冯轻嘴边,“娘子尝尝。”

    跟孩子抢东西吃,冯轻有些不自在。

    “相公,让文浩吃吧。”

    方铮低头,看了眼文浩,没人看见的地方,无声说了两个字。

    文浩眼睛一亮,朝冯轻招手,“小婶。”

    “怎么了?”冯轻低头。

    小手快速塞了一个糖果子到冯轻嘴里,“小婶快吃,吃了小叔才会——”

    “文浩啊!”方铮打断他的话,指着不远处人群熙攘处,“那边好像有人在玩杂耍,小叔带你去看。”

    “好。”文浩瞬间忘了要说的话,他小心将糖果子收起来,牵住方铮的手,“小叔,爹说他们的小猴子还会跟人要东西吃,我的还要拿回去给奶吃,不给小猴子吃。”

    而后对也要跟上来的文雅说:“妹妹不去,小猴子会抢你的糖果子吃。”

    “小叔,小婶,咱们走。”

第七十四章 说媒

    庙会多是卖些小吃跟手工编织的小玩具,作为家里唯二的两个孩子,文浩文雅难得逛一次庙会,自然是得了许多,方铮跟冯轻出手大方,惊的周小花连连拒绝。

    看完了耍猴的,方铮又带着冯轻去了周围的绸缎铺子。

    现在手里有了余钱,除了一些棉布外,冯轻还打算用绸缎做底,绣一些专门卖给大户人家夫人小姐的绣品。

    想必祁掌柜也是愿意收的。

    一行人大包小包的买了不少东西,回去的时候还给鲁二叔打了两斤酒跟一包熟食,之前好几回多亏了鲁二叔家的牛车。

    回去的时候,牛车仍旧坐的满满当当的人,众人手里或多或少都买了东西,尤其是方家几人,就连文浩文雅都提了满手的小物件。

    “呦,大郎啊,你家今年这是过上好日子了啊!”方家以前在村里就是个特殊的存在,起初的特殊在于方家出了个方铮,样样都好,后来的特殊则是出类拔萃的方铮病重,眼见着就不行了,最拮据的时候,方蒋氏甚至都想卖了房子,还是方铮拖着病体说服了方蒋氏。

    村里有人同情,有人幸灾乐祸,他们俱都认为方家从此就破落了,怕是再也起不来,可万万没想到,这三郎娶了媳妇后,方家的日子竟一天天好起来。

    都是同村人,方家前几年过的啥日子,村里人都看在眼里,莫说这些小吃食了,就是白面跟大米,这方家一年也吃不了几回,全家都饿的面黄肌瘦的,两个孩子更是饿的头大身子小,每日只有眼巴巴看别人家孩子吃的份。

    再看看现在,才个把月,文浩文雅变得白白胖胖的,就跟年画里的小金童似的,让人看着就喜欢。

    又思及方三郎跟他媳妇时不时的去县城,众人看着冯轻的眼神就变了。

    莫非方家这媳妇是个旺夫的?

    牛车上有几个妇人先前还跟着梁二婶子编排过冯轻,虽然嘴上说的隐晦,可心里还是信了梁二婶子的话,要不然怎么大郎三郎接连出事?

    这几个妇人私心里都想看看方家以后还能摊上什么倒霉事,她们怎么都料不到,扫把星竟变成了福星。

    大郎腿好了,三郎身子比以往康健了,怕是不久就能痊愈,再瞧瞧方三郎两口子身上的新衣,方大郎两口子手里的新布。

    能让全家过年都做新衣服的,全村大概就只有郑家了。

    有个妇人打量了冯轻几圈,笑呵呵地说:“三郎媳妇长得真好。”

    冯轻嘴角扬了扬,没回应。

    那妇人也不尴尬,又开口:“也难怪,三郎媳妇你是县城里的小姐,自小就是娇养着长大的,咱村那些个姑娘可比不得。”

    这话可得罪了一片人,凡是家里有闺女的都不高兴地看着这妇人。

    妇人自觉屏蔽了周围不善的视线,接着问:“三郎这人品才学在咱村也是数一数二的,还是县丞大人眼光好。”

    瞅着这妇人睁眼说瞎话,冯轻心下有些不好的预感,她悄悄扯了扯方铮的袖子。

    方铮安抚地看了她一眼。

    “三郎媳妇啊,咱村可不止三郎一个好看又有本事的后生,我家老二长得不比三郎差,现在正在镇子上学塾里读书,明年就能考童生,学塾里的先生可是说了,我家二郎学问好,童生是一定能考上的,明年还能考秀才,再有,我家二郎有一点是三郎比不上的。”

    妇人话落,看了眼方铮,笑道:“我家二郎身子骨强健,自小到大连个病都很少生,若是谁能嫁给我家二郎,那真是有福气了。”

    冯轻抬头,看着那脸庞黑黝黝的妇人一眼,吐出两个字:“呵呵。”

    咳咳咳。

    方铮清了清嗓子,努力憋着笑。

    凡是跟自己有关的,娘子都很在意,方铮心里暖,长袖下,手指头勾住冯轻的手,小声安抚,“别在意。”

    哪怕不了解冯轻,那妇人也知晓这一声笑别有含义,她心里不是滋味,“三郎媳妇你笑啥?我家二郎能读书,能干活,以后肯定也会疼媳妇,我听说你有个姐姐,如今可有婚配?”

    “哈?”冯轻不太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

    “我的意思是,听闻县丞大人还有个嫡女,不曾婚配,我家二郎可是个好的,不知道三郎媳妇回头能不能跟县丞大人提一提?”黑黝黝的妇人干脆挑明了说。

    这可真是——

    痴人说梦!

    这话要是给潘氏听到,非让人砸了这妇人的家不可。

    这话不仅冯轻听着好笑,就是同车的几个妇人也是直翻白眼,有人看不下去了,“他三婶,你还真是敢想啊?人家那是县丞大人的嫡女,是大户人家小姐,能看得上你家二郎?”

    什么话都敢说,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就是,人家小姐都是要嫁给官家公子的,有你家二郎啥事?”有人附和。

    这两个妇人都是家里有未出嫁闺女的,自家闺女被人看不起,当然要找机会回敬的。

    “这话就不对了,我家二郎咋啦?那以后可是要考秀才,要当官的,以后别说县丞家小姐,就是咱荆州的小姐都娶得上。”黑黝黝的妇人对自家二儿子显然极为看好。

    噗——

    “你咋不让你儿子去京都娶官家小姐呢?”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呸!

    “我可不愿让二郎娶那些京都小姐。”妇人并不觉得自家儿子娶不上京都的小姐,她是觉得若是儿子娶了京都的小姐,那小姐有娘家撑腰,她以后还得看儿媳妇脸色,没法逞婆婆威风,她可不愿上半辈子受婆婆气,小半辈子还得受儿媳妇的气。

    这妇人随即又将话题转回来,她试图朝冯轻这边挪动,无奈牛车上人太多,她只好眼巴巴看着冯轻,“三郎媳妇,要不下回你去探探县丞大人的口风?”

    冯轻实在是不愿意跟这妇人攀扯,她直截了当地问:“这位婶子,不知你家公子长得如何?”

    虽说孩子长相不一定都要随父母,可父母多多少少也是会影响孩子长相的。

    这位婶子一直提她儿子多能干,多康健,却一直没提长相。

    “有没有我相公好看?”冯轻笑眯眯地问。

    心里却嗤笑,让你说我相公身体不好!

    妇人脸色果然变了变,有些不自然。

    旁边有人没忍住,扑哧又笑出来。

    冯轻浑然不觉一般,叹道:“我大姐姐喜欢好看的人。”

第七十五章 要生了

    女人家的话题方铮不好插嘴,不过等那妇人终于安静下来后,方铮靠近自家娘子,肯定地说:“她儿子考不上秀才,也娶不了官家小姐。”

    方铮如此断言,那这件事十有八九就是真的,冯轻心情顿时好了。

    她就是小心眼,这妇人话里话外都看不上她相公,殊不知,自己在别人眼中也不过是个跳梁小丑。

    后面的路,妇人滔滔不绝地夸赞自己儿子,仿佛若是嫁给她儿子,哪家就是祖宗十八代积了德一般。

    便是连最能忍耐的周小花也暗暗吐出一口气,几乎要忍无可忍。

    半个时辰后,车子总算是到了东留村。

    那妇人跳下车,有些嫉妒地看着方家人大包小包的下落牛车,还试图跟冯轻说:“三郎媳妇,我家二郎长得也是清秀,但是咱看男人不能光看长相,你说是不?”

    冯轻不做声。

    “长得好又不能当饭吃。”妇人就看不上长得比女人还好看的男人,就比如方铮,她嫌弃地看着方铮略显清瘦的身板,“我相信你家姐不是个光看脸的人,三郎媳妇,你帮我家二郎跟你嫡姐说和说和?要是成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冯轻懒得跟妇人再多说,她回道:“这话你跟我说不着,你要是能进我娘家的门,不如亲自去找我大姐姐说。”

    “你看你说的,你娘家大门我肯定是进不去啊,这不就找你来了吗?你如今成亲了,可不能忘了自己姐妹,错过我家二郎,你姐姐可就找不到更好的了。”妇人一个劲儿地夸自家儿子。

    “娘子,我有些不舒服,你扶我回去。”眼见这妇人堵着冯轻的路,有大谈一番的架势,方铮一手捂着额头,有气无力地朝冯轻伸手。

    冯轻急忙越过妇人,小心扶着方铮,“相公,是不是今日走的多了?要不要紧?”

    在那妇人看不到的地方,方铮朝自家娘子眨了眨眼,又捏了捏她手心。

    冯轻会意,一脸担忧地说:“我扶你回去休息。”

    方大郎跟周小花离两人近,原本也有些慌张,待看到两人互动后,暗暗松口气,周小花附和道:“三弟妹,三弟怕是累着了,咱快些回去吧。”

    这妇人再没眼色,人家不舒服,也不好再拦着人说话,她还是不太甘心地在冯轻背后提醒,“三郎媳妇啊,这事咱回头再说啊!”

    周小花瘪嘴,“她家二郎那样,还想找县城的小姐?人家又不瞎。”

    “她家二郎到底长啥样?”冯轻真的有点好奇了。

    “下回若是见了,我指给你看。”

    方铮能让自家娘子看别的男人?

    自然是不能啊!

    他放松身体,卸了大半力气,整个人‘虚弱’地靠在冯轻身上,“娘子,为夫曾跟这江家二郎同窗过,这人——”

    语气意味深长。

    “这人咋啦?”冯轻被勾起了好奇心。

    方大郎跟周小花不明所以地看过来。

    他们家三郎以前可从不道人长短的,这咋娶了媳妇还学会说嘴了呢?

    这还是他们家高风亮节,风光霁月的三郎?

    若是方铮能听得到两人内心的咆哮,他定会淡然地回一句,“为了不让娘子注意别的男人,别说道人长短,就是让他胡说八道,他都能面不改色地给编出来一套一套的。”

    “当年——”方铮眷恋地蹭了蹭自家娘子的肩膀,直蹭的冯轻一阵心软,这才继续说:“在学塾时,曾对另一位同窗妹妹一见倾心,于是趁着旬假偷偷去了同窗家,在人家门口转悠了半天,看着同窗妹妹后,着急上前表心意,差点害了人家名声,最后被同窗带着人打断了腿,休养了大半年才回学塾。”

    “是以——”方铮见冯轻惊的张大了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这才总结了一句,“遇到此人,娘子当敬而远之。”

    冯轻心头那点好奇心瞬间被击的粉碎,她重重点头,“放心吧,相公,我会离这人远远的。”

    摸着冯轻软软的脸颊,方铮笑的心满意足,“乖娘子。”

    冯轻还沉浸在方铮说的八卦中,没注意到旁边方大郎跟周小花一言难尽的视线。

    良久,直到方铮跟着自家娘子走下去很远,周小花才松口气,跟方大郎感叹了一句,“三弟妹她——不是三弟的对手啊!”

    原先她还很羡慕三弟妹,觉得有三弟这么一个处处将她捧在手心的人,实在是身为女子的幸运。

    可现在看来,若三弟一直真心对三弟妹,三弟妹倒是真幸运,若三弟哪一日变了心,三弟妹真的就会伤身伤心哪!

    “你瞎说啥!”方大郎不赞同地反驳,“两口子哪来什么对手不对手的。”

    周小花想反驳,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人家是兄弟,大郎自然向着三郎的。

    罢了,不管三弟妹以后如何,那都是她选的路。

    方铮跟冯轻先到家门口,两人发现方二郎屋门前聚集了好几个妇人,方蒋氏快步朝屋里端水,方二郎急的不停往里伸头,人还没进去,就被龚婶推了出来。

    龚婶端着一盆血水,还没来得及倒,就看到方铮两人。

    “三郎,三郎媳妇了,你们可算回来了,你二嫂要生了。”龚婶伸头朝后看,“你们大嫂呢?”

    方大郎跟周小花也到了门口。

    “二弟妹要生了?”周小花是过来人,一见龚婶手里的盆,就明白,她将手里的布朝方大郎怀里一塞,自己卷起袖子就去洗手,一边对方大郎说:“相公,你带两个孩子进屋,我去看看二弟妹。”

    冯轻头一回见到女人生孩子,还是这种没有先进医疗设备的古时候,她知道这时候的女人生孩子都是在鬼门关转一圈的,难免有些忧心,她问:“大嫂,我能做些什么?”

    想了想,周小花说:“要不你去给二弟妹煮点银耳粥?多放点糖,别放红枣。”

    “好。”冯轻朝灶房跑。

    “娘子,我帮你。”不光冯轻头一次见,方铮也是初次遇到女人生孩子,他转头又看到龚婶端出来另一盆血水,还有二郎屋里传出来的痛叫声,方铮眉头紧皱,手脚冰冷,脚下一个踉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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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替嫁小绣娘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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