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6章 会元
小钱甚至都顾不得这里是后院,是他不该进来的地方。
冯轻急忙坐正了身子,听到小钱的脚步声靠近,她猛地反应过来,想来榜单出来了。
起的太着急,冯轻不禁晃了晃,她随手抓着方铮正好伸过来的胳膊,稳住身体。
“娘子,不着急。”方铮扶着冯轻的肩头,他看得开,“结果既已出来,早知晚知都一样。”
冯轻却摇头,“这哪能一样。”
方铮无奈,只好揽着冯轻朝外走。
两人到门口时,小钱恰好来到院子里。
王嬷嬷跟蒋嫂子也听到动静,两人顾不得擦手,也焦急地看向小钱。
这么大喜事,小钱一路回来嘴都咧着的,倒是喝了不少冷风。
“天大的喜事——”小钱表情兴奋,说话却还卖了个关子,他笑的见牙不见眼,等着方铮跟冯轻问。
冯轻倒是想知道,不过方铮却神色冷淡,他扫向小钱的视线甚至带着不悦。
小钱笑意僵在脸上,他讷讷地缩着脑袋,都不敢多看方铮一眼。
“相公,你别吓着小钱。”冯轻悄悄扯着方铮的袖子。
有的人哪怕嘶吼叫嚷都不会叫人害怕,可方铮仅仅一个冷淡的眼神,都能教人退避三舍,小钱一直机灵,他知晓方铮虽然从不大声说话,不过冷淡的一眼却要比真刀真枪都吓人。
“小钱,相公考了多少名?”
冯轻跟方铮说话时语调软软的,听着似撒娇。
每每这般,方铮心底再大的火气都会很快散了。
小钱明显觉得气温升高了些,他这才又笑起来,“头名,方公子得了头名,是,是会元!”
虽然心里也这么想过,消息确定这一刻,冯轻心缓缓落了地,她笑盈盈地转向方向,也顾不得院子里还有其他人,直接朝方铮怀里蹦。
方铮将人接住,脚步仍旧稳稳站住。
“相公,你听到了没?会元都中了,状元还远吗?”冯轻喜不自胜,她眼睛里盛满了细碎的星光,到底还有些理智在,不然她就直接亲上去了。
方铮托着自家娘子,几乎失神在她那双含笑的眼里,他说:“若是娘子喜欢,状元有何难?”
如此狂妄的话出自方铮口中却并未让人觉得那是妄想。
小钱捂着狂乱的心跳,往后退了几步,暗道,他到底是走了什么好运,竟能碰到这么厉害的主家。
王嬷嬷同样讶然,她一辈子都居于京都,也亲眼见过好几位状元,可如方公子这般风姿绰约的还是这么多年来头一个。
方公子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能耐,前途当真不可限量。
王嬷嬷心情越发复杂,同时也下了决心,以后该全心全意伺候方夫人。
“今日相公考取会元,是大喜事,你们每人多发两个月月钱。”冯轻仍旧赖在方铮身上,她小手一挥,大方地说。
“王嬷嬷,你跟蒋嫂子这就去买菜,多买些好菜。”冯轻又笑着吩咐,“对了,再买坛酒,今日我要与相公一醉方休!”
会试可比院试难多了,方铮还能将京都一众公子哥甩在身后,她家相公是不是文曲星下凡?
“娘子——”方铮失笑,他颠了颠身上的人,“娘子不能饮酒。”
太高兴,她都忘了自己还有身孕。
抱着方铮的脖子,冯轻问:“那果酒能不能喝?我少喝些,就半杯。”
“不成。”方铮不容商量地拒绝。
“相公,这可是喜事,咱们得庆祝一下,要不然我就喝一口。”冯轻竖起一根手指,试探着说。
方铮仍旧摇头,“一滴都不成。”
“好吧,那我以水代酒。”方铮为她好,冯轻心里清楚,既然不能喝,她便不喝。
她拍拍方铮的肩膀,“相公,放我下来,我去给相公做些好吃的。”
她好些日子没有亲自动手给方铮做吃的了,冯轻心里高兴,总想着做些事来分散一下注意力,要不然她笑的脸都会僵的。
方铮并未将人放下来,而是直接抱着回了屋,“娘子无需动手,陪着为夫就成。”
等两人进了门,院子里余下的三人面面相觑。
还是小钱挠挠头,尴尬地解释,“方公子跟方夫人感情真好。”
蒋嫂子跟着笑,“那可不。”
王嬷嬷冷静的也快些,主子没有吩咐,他们也得有眼力,“小钱,你去收拾铺子,他嫂子,你快烧些热水,再把院子拾掇一下,报喜的官兵应当很快就到了,咱们可不能失礼。”
小钱跟蒋嫂子没有二话,转头按王嬷嬷说的做了。
屋里,冯轻将几块碎银子装在一个荷包里,递给方铮,“相公,报喜的人快来了,咱们不能失礼。”
这里是京都,处处都是眼睛,稍微不慎就会落人话柄。
这荷包是王嬷嬷做的。
见识了冯轻的绣技,王嬷嬷哪里好意思动针线,不过冯轻心里早琢磨开了,她家相公十有八九会中,只要中了,就有人报喜,他们自然不能让人空手而归,相公可舍不得她绣的荷包送与旁的男子。
方铮接过荷包,随手放在一旁。
他的注意力还是在冯轻身上,拿过方铮的手,开始每日的一把脉。
“心绪有些不稳。”方铮收回手,替冯轻倒了杯水,“娘子冷静些。”
“我就是太高兴了。”冯轻就着方铮的手,喝完了水,她眼睛转了转,取来了纸笔,“相公,给娘她们写封信回去。”
这大喜事当然要告诉方蒋氏。
方铮点头,他知晓这段日子方蒋氏定然也放心不下。
两人在屋里没呆多久,外头便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
这回冯轻没有犹豫,拉着方铮起身,朝外走。
方铮仍旧不紧不慢,他反手握着冯轻的手,生怕冯轻太着急,再磕着碰着。
等两人到了门口,小钱已经请报喜的官兵进门。
方铮气质太过显眼,那人抱拳,笑问:“这位可是方公子?”
“正是在下。”方铮作揖。
“恭喜方公子考取会元,小的在这里祝方公子前程似锦。”一个年纪轻轻的学子便能摘得会元,若是这位公子再懂得经营,以后可差不了。
他们见多了这些官员的起起落落,自然知晓有句话叫莫欺少年穷。
这官兵将喜报双手送到方铮面前。
“有劳。”方铮将冯轻方才专门给他的荷包递了过去。
这是喜事,收荷包也是个喜庆,这官兵并未拒绝,他又接连说了不少喜话。
“小的就不耽搁方公子了,这便告辞。”
“慢走。”方铮亲自将人送出了门。
等报喜的官兵走后,原本围观的百姓都往门口涌过来,嘴里说着喜庆话。
也别怪他们这般喜悦,这么多年来,他们这一片统共中过一位进士,三位举人,秀才倒是多一些,可这京都的秀才也不值一提。
方铮既然已中了会元,那妥妥的能中进士,说不得还能再中个一甲进士。
不管认识不认识的,他们纷纷朝方铮道喜。
方铮这张脸太具欺骗性,围观的百姓觉得这位公子当真如翩翩谪仙一般,对他的好感蹭蹭的长。
方铮朗声谢了他们,而后扫了小钱一眼。
“我家公子初来乍到,也一直感念诸位邻里的照顾,待日后会设宴请诸位,还望乡亲们都能赏脸。”这话是方铮早前就交代过小钱的。
若方铮只是在这里暂住,自然没必要请这些邻里。
然,铺子在这里,以后龚强跟龚婶他们都住在此处,跟邻里交好就很重要。
这些邻居自然无有不应。
喜庆话更是不带重样的。
冯轻站在方铮身后暗暗咂舌。
原来高手真的在民间。
等邻居好不容易散去已经是两炷香之后的事了。
方铮牵着娘子往里走,边走边问:“娘子可是累了?”
“不累。”不得不说,她还是很爱听好听话的,尤其是夸赞方铮的话,她百听不厌,冯轻晃了晃方铮的手,“相公,你可看到有好几位姑娘盯着你看了?”
“没看。”
冯轻偷笑,她自然不会吃那些姑娘的醋,那些姑娘多是矜持害羞的,她们红脸只是因方铮长得好,学问高。
不足为惧。
方铮勾了勾自家娘子的手心,但笑不语。
进了门的两人并不知晓有人来了又走。
不久后,皇宫乾清殿内,一道黑影跪在龙案前回话。
少卿,身着明黄龙袍的中年男子挥了挥手,“去吧,继续盯着,若是赵家有人找麻烦——”
“算了,你看着便好。”
若是无法自保,便是无能,他自然不会再多费心思将方铮招作心腹。
黑影应了一声,起身离开。
方铮中了会元惊动了大半个京都,消息跟长了翅膀一般,方铮跟冯轻才回屋没多久,韩家跟夏家竟陆续有人上门。
当然,韩小姐跟夏二小姐都是遣了自己贴身丫鬟上门。
打的也是祝贺冯轻的旗号。
不得不说两位小姐眼光都差不多。
韩小姐送来了整整一副头面,虽然不是顶级精美,却也是难得珍品,夏二小姐则是送的绸缎,是他们铺子里没有的上好缎子。
这东西太过贵重,冯轻自然不能收。
韩小姐的丫鬟杜鹃笑道:“我家小姐说了,她与方夫人一见如故,头面有价,她与方夫人的姐妹情深无价,还望方夫人收下小姐这番心意。”
第617章 送礼的人
冯轻觉得自己的运气挺好,刚来京都便认识了好几位心善的姑娘。
这不,韩小姐跟夏二小姐的丫鬟刚离开不久,李姑娘也提着篮子过来了。
方铮考中会元这事已经在附近传开了,李姑娘一家也听说,她本想着等明日再过来,可恰好家里做了梅花饼,这梅花饼隔夜味道就不如刚做出来的好,她琢磨着时辰,想着这会儿人应当少了些,这才过来。
方铮一直在家,龚强又回了清丰县,为了避嫌,李姑娘后来上门次数都少了。
冯轻胃口正叼着,梅花饼闻起来香甜,冯轻胃口大好,她一连吃了四块,这才喝口水,放慢了速度。
“方夫人若是喜欢,我过两日再给你做。”这个时候梅花开的正好,可以多做些梅花饼。
李姑娘做的梅花饼好看好吃,饼呈梅花形,最外头裹的是一层糖霜,中间是糯米粉,软糯清甜,里头的馅料是梅花酱,香甜可口。
因着中年一层糯米粉不多,吃着倒也不怎么腻。
“不用,不用,吃这个就成。”冯轻不好意思让李姑娘专门做。
李姑娘脸有些红,她手绞着帕子,笑道:“方夫人别跟我客气。”
冯轻看到李姑娘头上带的钗子,顿时了然,屋里无旁人,也不怕人听见,冯轻揶揄道:“李姑娘,我倒是想快些让你喊我三弟妹。”
李姑娘的脸刷的一下通红。
“方夫人,还,还早呢。”李姑娘坐立不安,她飞快地看了一眼冯轻,又低下头,手中的帕子绞的飞快,“他,他可说过何时回来?”
当日两人虽单独相处了,可李姑娘到底也没好意思问龚强何时回来。
龚强不曾跟女子这般相处过,也没想过要交代一番,只说了快去快回。
“若是叔跟婶子知晓强子哥要娶媳妇了,肯定会最短时间内回来,我估摸着来回也不用两个月。”
若是龚强一人,来回恐怕都不用一个月,他们一家都过来就要麻烦些,东留村的房子他们应当会留着,至于种的地,还有家里养的鸡鸭跟猪崽子都得处理。
李姑娘不自在地捏着帕子,“也,也无需如此着急。”
“你不急,婶子他们定是着急。”提到这个,冯轻又笑道:“李姑娘你放心,叔跟婶子他们都是极好的人。”
李姑娘身子一僵,越发羞涩了。
她一直没开口问冯轻此事,但心里还是琢磨过的。
哪个媳妇不想有一个好婆婆?
李姑娘知晓冯轻不是会撒谎的人,她点了点头,声音细细的,“我知道了。”
又坐了一阵,李姑娘这才离开。
冯轻本想让她在家吃过再回去,李姑娘怎么都不愿意,冯轻无奈,只好让她先回去,两人约定过几日再见。
这是方铮考的第三个头名,冯轻激动是真激动,平复的却也比上两回快。
等午饭最好时,方铮跟冯轻已经神色如常了。
王嬷嬷跟蒋嫂子都做了拿手菜,统共十二道,鸡鸭鱼肉都是有的,王嬷嬷还另外给冯轻熬了一锅乌鸡蜜瓜滋补汤,这汤熬了一个多时辰,午时若是喝不完,留着晚上喝也成。
两人忙活了许久,冯轻本想着让王嬷嬷跟蒋嫂子也上桌吃。
王嬷嬷却坚决拒绝,尊卑已经在她心里根深蒂固,是断然不能打破的。
无奈,冯轻只好给两人端了几道菜,让两人去厨房吃了。
小钱也沾了光,在前头铺子里吃。
对着一大桌的菜,冯轻吸溜了一下口水,指点江山似的点着满桌的菜,小声说:“相公,我总算知晓为何大家都愿意做皇上了,就那传说中的满汉全席都足够有吸引力的。“
她以前自然是吃过这种大桌菜,但两个人吃十几个菜还是不曾经历过的。
“若是娘子——”
方铮话刚开个头,冯轻打断,“相公,可千万别这么纵着我,别的好说,吃的方面实在没必要,太浪费。”
在这阶级分明的封建社会,多得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好。”
这些都是王嬷嬷跟蒋嫂子的拿手菜,当然也是适合孕妇吃的,方铮都提前跟王嬷嬷两人提过。
方铮每个菜都先夹了一筷子,让冯轻尝尝,若是特别喜欢的,再多让她吃几口。
自打冯轻有孕,方铮越发会照顾人了。
知道冯轻的饭量,估摸着她七分饱的时候,方铮便停了筷子,不让她多吃。
冯轻眼睛盯着那道水晶豆腐瞧,“相公,这个好吃,你尝尝。”
这满桌菜称得上是色香味俱全,不过方铮胃口仍跟往日相差不大,他不为所动地摇头,“娘子不能再吃。”
“这道菜冷了味道就不好了,要不,我再吃几口?”冯轻眼巴巴地看着。
方铮拒绝不了这样的娘子,他顿了顿,“一口。”
一口也行,总比什么也吃不着好。
生怕冯轻还想再吃,方铮让王嬷嬷跟蒋嫂子撤了饭菜。
本以为百姓在门口围观已经是够热闹了,岂料,等第二天,竟还有人上门。
先上门的是赵府的人。
冯轻不得不佩服赵丞相的城府。
说起来,方铮不过区区会元,以往数位状元,最后多是在翰林院默默无闻,他们甚至都攀附不上赵丞相。
而以往赵丞相也不曾对后生表现特别的看重,方铮还是头一个。
这让同样参加会试的学子们羡慕,又隐隐生出嫉妒。
赵丞相让人送来的除了百两银子外,还有几本连方铮都侧目的孤本。
“多谢丞相一番心意。”方铮站在门口,并未打算让人进门,他直接跟来人说:“只是无功不受禄,方某不能收。”
为了显重视,这回赵丞相直接派的赵府总管过来。
赵府总算也是个老人精,他笑容无懈可击,“方公子多虑了,我家老爷知晓方公子千里迢迢来京都,你们铺子的生意算不得好,日子过得想必不易,特让老奴送来这百两银子,只为解方公子燃眉之急。”
“还有这孤本,皆是老爷藏了许多年都舍不得拿出来的,老爷与方公子一见如故,特将最喜爱的几本赠与方公子,还望方公子莫要嫌弃。”
冯轻站在方铮身后,闻言,她只想呵呵了。
第618章 齐王
冯轻尚不知这会试第二名是谁,不过无论赵公子考取多少名,都是被方铮甩在身后的,赵丞相高兴才怪。
孤本且不说是不是,冯轻甚至都怀里他们会在这几本书里下毒。
那赵公子被人吹捧惯了,纵使在外头一副翩翩佳公子,可谁知道私底下是个什么样的。
有赵丞相这样的爹,冯轻不觉得那位赵公子会是个善良的人。
方铮想的要比冯轻多。
赵丞相青天白日,毫不避嫌就上门来,无非是想告诉旁人,他对自己青眼有加,以后不管谁想招揽自己,都得掂量一番。
赵丞相不过是想让他还未入仕途便被孤立。
无人提拔,哪怕为官,以后也断无升迁的希望。
今日不管自己接受还是拒绝赵丞相这番心意,观望的人皆不会再跟他多牵扯。
要知道,自己若是拒绝,同样是得罪了丞相大人。
“恕方某不能接受丞相的美意。”方铮自然不愿跟赵丞相有任何牵扯。
上回刺客一事还未解决,赵丞相想必还对他有怀疑,若是有机会,赵丞相不会放过方铮。
方铮不接受,赵家总管也不能硬塞给他。
“方公子,大人要求老奴定要将东西送到,还望方公子别让老奴为难。”本以为不过是没见过世面的学子,莫说学子都想得到的孤本,便是这百两银子也少有人能拒绝,可方铮的回应实在出乎他预料,总管一脸为难地开口。
方铮不为所动。
送不送是赵家的事,接不接受是他方铮的事。
总管老脸上皱成了菊花,“方公子你行行好。”
他在赵家伺候这么多年,极少出错,赵丞相一直极信任他,这回若是办砸了,他自己的老脸也没光。
“还望总管莫强人所难。”方铮寸步不让。
两人一里一外地僵持着,门口便有好事之人聚集,对着两人指指点点。
若是赵丞相送礼被拒之事传开,丞相定然不高兴。
总管左右为难,浑浊的眸子定定看了方铮一眼,却没有多说话,转身离开。
等人走后,冯轻不太放心,“相公,那赵丞相会不会找你麻烦?”
方铮看着马车走远,冷笑一声,“今日不管为夫收不收,他总会找麻烦。”
梁子早在之前就结下了,断无和解的可能。
当今圣上是个掌控欲极强的人,世家大族早成了皇上的眼中钉,之所以没有动他们,不过因皇上无人可用怕了。
今年多了一个他,会试之后皇上定注意到他了。
方铮本就打算做一个纯臣,赵丞相此举倒是帮了他一个大忙。
这些事方铮不愿说出来让冯轻担心,他握着冯轻的手,牵着人往里走,“娘子放心,为夫心里有数,此事是福不是祸。”
方铮从来说到做到,朝堂之事她不懂,也不会插嘴。
“不管相公要做什么,一定要保重自己。”冯轻只有这么一个要求。
“好。”方铮自然应承。
两人才回屋坐下,一口水还没来得及喝,门口又传来喧闹声。
跑进来的小钱腿都软了。
“方,方公子,有,有王爷上门了。”小钱脸都吓白了。
方铮与冯轻相视一眼,冯轻开口,“相公,我们出去看看。”
“哪位王爷?”方铮握着冯轻的手没动,他问。
小钱喘了口气,这才说:“不,不是王爷亲自上门,是王府,王府有人来。”
“可问清楚是哪位王爷?”方铮不紧不慢地开口。
“是齐王府的人。”小钱总算是说清楚。
冯轻握紧了方铮的手。
她没听过齐王府。
“齐王是圣上四子。”方铮解释,“据闻齐王最是爱结交有才公子。”
方铮不是独一份,这齐王每年都会给状元会元送礼,还会时不时邀请这些书生去府中相聚。
其他几位皇子已见怪不怪,齐王爱结交,他的几位兄弟却并不防备他,只因齐王此人早没了争抢皇位的资格。
“齐王一只腿微跛。”据闻是小时从高处摔落,断了腿,之后腿脚便不如往日利索。
在大业,身有残缺之人是无法继承皇位的。
皇上对齐王心有愧疚,便早早封了王,对他也颇为纵容。
一个无法继承皇位的儿子,圣上也乐得多给他一些父爱,齐王也愿意与皇上父子情深。
齐王只有这么个爱好,皇上自然成全。
“娘子歇着,为夫去去就来。”这来回的走动,方铮担心累着冯轻,也不愿让冯轻出去抛头露面的被人瞧着。
冯轻不知道方铮的那点心思,她以为此事棘手,便担心地用力抓着方铮的手,“相公,你小心点。”
方铮又让王嬷嬷陪着冯轻。
自己朝门口走去。
过来的是贴身伺候齐王的太监。
小太监习惯性地半弓着腰,“我家王爷听闻方公子考了会试头名,特命奴婢送了贺礼,王爷爱才,还望方公子收下王爷的一片心意。”
语毕,小太监打开带来的锦盒,里头是一本字帖。
“此乃怀先生的得意之作。”
怀先生是先皇时书法大家,他的字帖可称得上是千金难求了。
“王爷厚爱,只是这礼太过贵重,方某受之有愧。”方铮照样是拒绝。
“公子多虑,王爷知晓方公子是有才之人,配得上这字帖。”小太监恭敬地说。
相较来说,王府的太监面对方铮时竟比丞相府的总管客气许多。
方铮不欲做那特立独行的人,若是当众拒绝齐王,定会惹来风波。
心思一转,方铮又说:“方某确一直在寻怀先生的字帖,今日有幸见到,方某感激不尽,还请转告王爷,这字帖方某暂且借了,待临摹完了,必亲自送还。”
“这——”齐王只交代了他,定要让方铮收下。
如今方铮暂时收下,他还真不知道这算不算交差了。
小太监还没想明白,方铮已经伸出了双手,准备接过锦盒。
小太监只好糊里糊涂地将锦盒递了过去,还想开口解释一番。
“多谢王爷借字帖。”方铮一脸感激。
小太监到嘴的话就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而后他只能方铮目送离开。
第619章 赏赐
这连番有人上门送礼,惊动的不光是这周围百姓,还有远在皇城根下的各级官员,乃至皇宫里那位。
身着明黄衣袍的皇帝将御笔一搁,问:“不过区区一介会元,竟引的这些人争相招揽,看来这叫方铮的书生还是太过招人眼了,才不过会试,便如此招摇,处于旋涡之中,怕是无法保持本心哪!”
下方的老太监躬身,小心地赔笑,“约莫这位方公子真有几分能耐的。”
皇上冷哼一声,重新拾起御笔,“罢了,且再看看吧,若是他能凭自己能耐走到朕面前,朕就给他一个机会。”
老太监清楚,皇上对那位方公子还是有一两分期待的。
不知道自己已经在皇上眼里有了印象的方铮此刻正临摹帖子。
既然已经当着众人的面借了帖子,自然要物尽其用。
在赵丞相跟齐王上门之后,门接二连三地被敲响。
小钱开了门,是临街一家胭脂铺子掌柜的送来的一大盒子胭脂水粉,“这是送给方夫人的,还望方夫人莫要嫌弃。”
一早得了方铮的吩咐,小钱自是不会收下邻居们送来礼。
“实不相瞒,我家方公子很是感念诸位的善意,只是这礼实在不能收。”不光是这胭脂铺掌柜的,甚至连开酒馆的,开点心铺子的都送过,没有铺子的便送来自己家的米面瓜果。
小钱一一拒了。
小钱在京都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如此盛景,不得不说,作为半个当事者,他与有荣焉。
“相公,你这是不是也可称为另类的瓜果盈车?”冯轻好奇,躲在门口听,她回过头来取笑方铮。
在冯轻看来,方铮之所以这么受欢迎,跟随齐王与赵丞相是一方面,方铮长得好就是另一方面了。
学问跟长相都顶顶好的,恐怕古往今来都没几个。
冯轻可是瞧见了,这些人可都明着暗着打量方铮,在看清方铮长相时,不少姑娘小媳妇都羞红了脸,却又忍不住还要看。
“娘子多穿些,别着凉。”相较外头的盛况,方铮更在意冯轻的冷暖。
由着方铮替她裹上披风,小脸埋在披风毛茸茸的帽子里,整张脸红扑扑的,格外诱人。
“相公,各个都这么追捧你,这可不是好事,相公要戒骄戒躁,认真看书。”冯轻望着门口,突然又没了兴致,她转而开始担心方铮。
且不说齐王目的为何,这赵丞相肯定不怀好意,他肯定是想将相公架在火上烤。
心思何其歹毒!
冯轻抓着方铮的手,咬牙切齿地说:“相公你加油,以后碾压那赵丞相,到时候咱们再拿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这里不比后世,无女史,女子都是男子的附属,哪怕冯轻有心想帮助方铮,也是有心无力的,她只能盼着方铮别被算计,有朝一日能站在赵丞相都望尘莫及的地方。
“娘子莫担心,为夫心里有算计。”娘子如今身子不同往日,这些事少操了心好。
他带着冯轻往屋里走,“为夫已经将安胎药制成了药丸,虽效果不如药汁,却不是难以下咽。”
身体这方面,冯轻没有话语权,方铮说她需要吃药,她便吃。
两人还没进屋,门又被敲响。
冯轻无奈,“要不然咱们还是在门口挂个牌子,说不收礼吧。”
“方,方公子!”小钱声音夹带着惊恐,“宫,宫——”
旁人都还没听清,方铮脸色一变,他加快脚步,带着冯轻回到屋里,来不及细解释,只说:“娘子在屋里,为夫去去就来。”
等方铮回到院子,小钱已经哆嗦地跪在门口。
一个面白无须的年轻男子手扬拂尘,站在门边。
见方铮出来,那太监面上难掩惊讶,没想到这位方公子容貌竟如此出色,怪不得圣上另眼相看。
“圣上口谕——”等方铮到了跟前,年轻太监扬声说。
方铮恭敬地跪地,王嬷嬷跟蒋嫂子听到动静,本想着出来瞧瞧发生了何事,方铮跪下后,两人也跟着胆战心惊地下跪。
传达完圣上口谕,太监从袖中掏出房契,双手奉上。
“谢主隆恩。”方铮以额触地。
“方公子快快请起,圣上特意交代了,此处处在闹市,不利方公子读书,方公子可尽快搬过去。”小太监又交代了一句。
“学生谨遵圣谕。”
这小太监完成了任务,又恭喜了方铮几句,而后接了方铮递过来的荷包,笑眯眯地离开。
方铮起身,转身回了屋。
除了最开始的惊讶,他很快平静,边走边敛眉思索,有些不明白皇上此举是何意。
别人的好意他可以拒绝,皇上的圣意他只能接受。
今日这事并未避着人,估计很快便会传开,圣上青睐本是面上有光的事,可他毕竟只是个会元,若是殿试失误,到时他会遭天下人嘲笑。
皇上此举是将他推入悬崖边。
方铮回屋去找冯轻了。
院子里,小钱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整个人瘫坐在地上,他嘴唇哆嗦,半晌没说出一个字。
没想到他有生之年竟还能与宫里的打交道,虽然前后不过说了一句话,这足以让他吹嘘一辈子的。
蒋嫂子跟小钱一个心思,蒋嫂子没见过世面,比小钱更失态,冷风吹过时,她觉得脊背冰凉,这才意识到后背不知何时已经湿透。
“王嬷嬷,那,那真是宫里的?我不是做梦吧?”蒋嫂子揪着王嬷嬷的袖口,结巴地问。
王嬷嬷虽然也惊惶,不过却比这二人淡定些,见二人都等着她回应,王嬷嬷起身,顺势将蒋嫂子也拉了起来,“公子都将人送走了,那还能有错?”
“咱们方公子可真是厉害。”小钱对方铮的崇拜已经如滔滔江水了。
王嬷嬷望着紧闭的门,暗道,是福是祸还未可知。
当今圣上是赏罚分明的人,有功他会赏,有错也会罚,京都曾有官员前一日被皇上赏赐,第二天就能因错处被降职。
这一赏一降都有缘由,惊了整个朝堂。
也让众臣再一次清晰地认识到皇上的赏罚分明。
自是不知道方公子是否知晓这一点。
已经回了屋的方铮自然是知晓的。
第620章 自请下堂
冯轻坐立不安,拳头捏紧放松,放松又捏紧,按道理说皇上有口谕,她也应当出去跪下,相公知晓她不是土生土长的大业人,还无法适应动不动就下跪的规矩。
听到开门声,冯轻连忙上前。
“相公,皇上派人来做什么?”过早被吹捧可不是好事。
冯轻不知道为何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样,她家相公一直很低调。
“娘子走路慢些。”进了屋,方铮的心思就都放在冯轻身上,他朝冯轻伸手,小心扶着她,这才解释,“皇上为夫与娘子赐下了院子。”
方铮将地契递了过去。
旁人的礼方铮可以不收,皇上赐的,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这是二进的院落,待娘跟金姨过来,也是够住的。”方铮说。
看来皇上并未彻底弃他。
若是皇上厚赏,一旦日后皇上收回了对他的看重,到时哪怕他三头六臂,怕是也无法从整个京都的虎视眈眈中脱身。
他会护不住娘子的。
如今皇上对他有敲打,也有期望,倒是正合方铮的意。
他如今才不过弱冠之年,哪怕有几分聪明,也不可能做事太过周全,如此的他才有继续成长的机会,也才能让皇上放心。
“皇上为何要赐下院子?”赵丞相送礼她可以理解,可皇上远在宫里,怎会想起来赐下院子?
还未入仕就先赐下恩惠,怎么看都不太合适。
“考过会试的学子当中只有少数为寒门学子,而为夫取得会元,皇上大约是拿为夫来鼓励旁的学子们。”方铮并未将皇上的真实目的告诉冯轻。
冯轻点头,觉得很有可能。
对勋贵之家的嫡长子来说,科举不是必要,可多数世家子弟还是需要通过科考来入仕,相较寒门来说,世家子弟能得到的教育资源远比方铮这样的要多得多,亏得方铮聪慧,才能脱颖而出。
冯轻接受了方铮的说法,她看着手里的地契,问方铮:“相公知晓这苍梧胡同在哪?”
方铮点头,“知晓,娘子若是喜欢,我们便早些搬过去。”
“那抽空咱们去看看,若是缺啥,趁着娘跟金姨她们还没来都置办好了。”反正已经收下了这院子,那就安心住下。
“好。”
真如方铮所料那般,整个京都勋贵圈都震惊了。
有几家还给方铮下了帖子,宴请方铮,却都被方铮以要读书为由拒绝。
热闹一直持续了七八日才好些。
等总算清净了,冯轻便提议去看苍梧胡同的那处院子。
冯轻儿时也住过四合院,就是不知道跟京都的院子有什么出入。
一早,王嬷嬷照例将为冯轻准备的各种吃食端了上来。
今日是虾仁饺子,牛骨海带汤,鸡蛋卷饼,及煮好的牛乳。
这牛乳是方铮专门让人日日送上门的。
王嬷嬷做的鸡蛋卷饼与方蒋氏做的又不一样,因着油炸吃的对孕妇不好,王嬷嬷将鸡蛋液做成薄薄的鸡蛋饼,而后按照冯轻说过过的,又将牛肉腌制好,再用鸡蛋饼卷成卷,而后切成小块,再放在窝里蒸。
一般蒸的时候鸡蛋饼容易变形,口味也会差,不知道王嬷嬷用了什么法子,蒸出来的鸡蛋卷饼味道竟很好。
冯轻一连吃了三个,又吃了一碗饺子,另外加一杯牛奶。
“王嬷嬷,你的手艺可真好。”冯轻赞道。
冯轻在这里认识不少人,厨艺好的也多,还各有特色,她有孕的时候就喜欢吃王嬷嬷做的,前几日方铮出去买过一只烤鸭,冯轻闻着味都不适。
王嬷嬷恭敬地笑道:“夫人喜欢便好,老奴还有几样小点心。”
“嗯,那等我跟相公回来我再吃。”
王嬷嬷退下后,冯轻摸着腹部,“相公啊,我真的又胖了。”
“娘子未胖。”方铮很肯定地说。
虽然不常照镜子,冯轻仍旧能觉得自己逐渐在横向发展,她朝方铮伸手,手背朝上,鼓着嘴说:“相公你瞧,都有肉窝了。”
方铮顺势握着自家娘子的手,感叹道:“娘子的手又细又长。”
反正方铮眼里,自家娘子哪哪都是最好的。
冯轻手又挪向自己的腰,很认真地跟方铮说:“相公,我不要妊娠纹,不要脸上长斑,也不要身材变形。”
她要好看,不光为了方铮,更为了自己。
“好,都依娘子。”方铮笑道。
娘子从得知有孕开始便时不时的担心,方铮自然都放在了心上,他这段日子又读了许多医书,正琢磨给娘子做些膏脂。
冯轻顿时高兴,她起身,顺便将方铮拉起来,笑道:“相公,你可真是个宝藏。”
目前她觉得除了做饭跟绣花,似乎没别的能难倒自家相公的。
方铮好笑地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为夫只是娘子的夫君罢了。”
方铮的每一句话都都贴合冯轻的心意,冯轻感叹,“相公,你已经从我这所感情学校毕业了。”
而且成绩还很优异。
当然,毕业可以,却不能离校的。
方铮隐约猜到冯轻的意思,他低笑,“为夫不毕业。”
听听,这话多熨帖,她满足地靠在方铮怀里,“放心吧,你永远也毕不了业了。”
方铮乐得配合娘子,他将人拥在怀里,闻着属于自家娘子的馨香,眼底是好不遮掩的愉悦。
等太阳升到半空,外头暖意融融,方铮这才带着冯轻出门。
苍梧胡同离他们此时住的地方不近,走路要半个时辰还多,冯轻如今身子不便,走的慢,用的时间更久些。
方铮担心冯轻身子会受不住,想租辆马车,冯轻却摇头,“走慢些没事,若是累了,我们就找个茶馆歇一歇,顺便吃个午饭也成。”
方铮仍旧不放心。
“有相公在,没事的。”话落,拉着方铮朝外走。
方铮不得不跟着走。
这几日方铮实在是出了风头,两人出门时,附近的住户不管认识与否,都跟两人打招呼,方铮一一应了。
两人郎才女貌,惹得路人频频朝两人看。
这些目光多是善意的,冯轻也跟着方铮一起笑着朝众人颔首。
总算离了他们住的街道,朝两人行注目礼的人少了些,冯轻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朝方铮说:“他们实在是太热情。”
热情到她都有些不自在。
“待我们搬到苍梧胡同便好些。”方铮握着冯轻的手,又拍拍她的背,安慰道。
方铮心里已经琢磨过,强子哥回去后应当会将娘子有孕的消息告知娘跟金姨,娘跟金姨定然不放心他一人照顾娘子,用不了两个月,娘跟金姨便会来京都。
到时娘子也不会如此孤单。
家里虽然有王嬷嬷跟蒋嫂子,可这二人身份上是奴仆,尤其王嬷嬷,一直恪守奴仆本分,对娘子恭敬衷心,却不足以让娘子交心。
娘跟金姨过来是最好不过的。
两人走走停停,等走过大半路程时,冯轻果真找了个茶馆去坐坐了。
今日茶馆有先生说书。
冯轻以往不曾接触过,有些惊奇地看着那说出的山羊胡子。
等听到第三句,冯轻脸色有些不对劲,她嘴角抽搐,桌下,手勾着方铮的手心,“相公,若是我没听错的话,这说书的讲的是你吧?”
方铮神色好不到哪里去,他喝了口茶,扣着冯轻的手,与她的手十指相扣,面上却一派云淡风轻,“约莫是的。”
也不知这说书先生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将方铮原本挺平淡的人生讲的跌宕起伏,什么出生时天降异象,什么得到无名先生的另眼相待,对了,还娶了个美若天仙的小姐。
美若天仙冯轻觉得有些过分夸奖了,至于小姐——
还是算了,若是院中还活着,她恐怕宁愿做一个村姑。
当说书先生讲到有出生高贵的小姐对方铮另眼相待时,冯轻坐不住了,她冷哼一声,拉着方铮起身,“胡言乱语。”
茶馆的客人都安静地听说书先生讲那位如今火遍京都的寒门学子,冯轻这一声就显得有些突兀。
那么多双眼睛齐齐看过来。
冯轻下意识地捂着腹部。
方铮更是快一步挡在冯轻身前,遮挡住周围不善的视线。
“这位小娘子,我这可不是胡言乱语。”说书先生本有些不高兴,待他看清冯轻跟方铮相貌气度时,怒火收敛,他好声好气地开口。
“那我请问你,到底是哪位小姐对方铮另眼相待了?”冯轻本想说相公,可思及会引起围观,便改了口。
“这——”说书先生哑然,待客人都灼灼地看向他,等着他回应时,他只能硬着头皮说:“这我不能告知你,会影响人家小姐闺誉,不过我说的可是真的,我自有消息来源。”
寒门书生逆袭固然能让人瞩目,可古往今来,更吸引人的无非是男女之间那点风流韵事。
“他已经有妻子,且跟妻子伉俪情深,你在这里瞎编什么?”冯轻不高兴了,前头冯轻还能忍,可这山羊胡子非要将相公跟别的女子联系在一起,她就不能忍了。
“这位夫人,你这就不对了,你怎知晓方公子与他夫人情深?他夫人纵使是个小姐,身份也远不及京都世家贵女的,在我看来,若是他夫人真心为方公子着想,就该自请下堂,成全小姐与方公子,有贵女相助,方公子定然会仕途顺畅,人生得意的!”
第621章 自信
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冯轻不停地告诉自己,还顺了顺自己的胸口。
然,看到说书先生自以为是的欠揍模样,冯轻吐出浊气。
去他娘的,不忍了!
她直接撩起茶杯,砸在说书先生的脚边,水花四溅,这说书先生被吓了一跳,猴子似的窜了起来,山羊胡子都跟着哆嗦。
待意识到自己太过大惊小怪,说出先生脸涨得通红,“你,你这妇人怎如此野蛮?”
“我不光野蛮,我还可以是个杀手,你信不信?”冯轻摸着另一个茶杯,将里头方铮给她倒的白开水喝完,将空杯子放在手里颠了颠,朝说书先生冷笑,“本来听说这里的说书先生文采斐然,讲的故事引人入胜,今日听过才知晓,原来不过是信口雌黄罢了。”
“你说人家夫妻好好的,你在这里瞎建议什么?还自请下堂?你怎么不自请下台呢?”冯轻越想越气,她最受不了有人将相公跟旁的女子送作堆。
将手里的水喝完,杯子比划了一下,打算朝说书先生的脑门上砸。
等他抱着脑袋往下蹲时,冯轻再次将杯子砸在说书先生的脚边。
瞧着那怂样,冯轻恨不得掐腰大笑。
方铮心疼地摸着冯轻的手,“娘子小心些,别烫着自己了。”
“没事,我还能再砸几个。”冯轻豪迈地回道。
缩在柜台后头的茶馆掌柜肉疼地看着地上碎裂的瓷片。
周围的客人神色各异,各自小心打量方铮跟冯轻两人,无人敢开口替说书先生求情,方铮跟冯轻男俊女美,实在不像是普通人家少爷小姐,他们不敢贸然开口,怕得罪权贵。
“有,有话好说。”冯轻实在太过理直气壮,说书先生怕了,他仍旧双手抱着头,小心地开口。
冯轻冷哼,“虽说说书总有言过其实的时候,但是你这般胡言乱语可就不对了,你这行为就是破坏人家夫妻感情。”
“是,是,夫人说的是。”
这世间便是如此,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冯轻今日就是那横的,不知道冯轻身份,这说书人当然不敢再多说话。
“道歉。”冯轻说。
说书先生小心抬头,“道歉?”
他视线落在方铮跟冯轻脸上,突然意识到什么。
不等他变脸,冯轻先开口,“别想太多,我们只是路过,认识他们,看不下去你在这里胡编乱造。”
不知道说书先生信了没有,反正他是急忙道了歉。
冯轻这才满意,拉着方铮离开。
临走前,方铮掏了银子,有茶水跟点心钱,也有冯轻打碎杯子的钱。
两人走后,茶馆内仍旧一片安静,良久,掌柜的才出来,亲自给说书的倒了杯茶,叹道:“以后还是要选对人说。”
说书人踢开脚边的碎瓷片,没有做声。
今日哪怕被打一顿,也是值了。
方铮长相实在太过出众,哪怕没有学识,光凭那张俊脸,也是有许多小姐愿意下嫁的,况且如今还是会元,前途当真不可限量。
在京都的许多小姐眼中,如今方铮身上唯一的污点便是冯轻。
一个家世不值一提的女子,哪怕长得再好,也不是良配。
这说书先生便是收了一位小姐的银子,专门编撰的故事,前头都是引子,最后几句才是目的。
若是土生土长的大业人,被人满大街的传扬配不上方铮,心里定是会自卑,若是爱惨了方铮,说不定真会自请下堂,好还方铮一个锦绣前程。
她们估算错了冯轻的抗压能力,原先她还真有些自卑,可她早就想通了,在方铮还喜欢她的时候,就只能是她的。
“相公,方才你为何不开口?”无人的时候,冯轻瞪了方铮一眼,“是不是觉得其实左拥右抱也挺好的?”
小眼神实在有些凶狠,端的是一幅你敢点头,我就敢咬你的架势。
方铮却唇角扬起,就连眉梢都是笑,“为夫喜欢娘子这般护着为夫的模样。”
冯轻今天的战斗力爆表,平常软软的人强硬起来,别有一番味道,无人知晓方铮心早已紊乱,他看娘子的眼神几乎能烫伤人。
冯轻被看的脸有些红,左右无人,她便一头扎在方铮怀里,抱着他的腰,“相公是我一个人的,谁跟我抢,我跟她拼命。”
被这么赤果果的表达,方铮越发愉悦,“娘子要说到做到。”
“相公放心吧,只要你喜欢我一天,我就护你一天。”
“那娘子该护着为夫一辈子才是。”
两人还记得这是在外头,不好过分亲昵,冯轻离开方铮的怀抱,两人相携离开。
总算到了苍梧胡同。
同时胡同,这苍梧胡同就比他们如今住的要幽静干净的多。
皇上赐下的自然差不了,这院子原本是一官员被抄家后没收的,院子离胡同口不远,虽然门略显陈旧,待两人进了门后,才发觉院子好的超出他们的想象。
院子是坐北朝南,进了院门,门两侧侧座就是六间,是给奴仆住的,过了垂花门便是游廊,游廊贯穿整个院子,往西便是西厢房跟耳房,正对着垂花门的则是正房,往东则是东厢房跟耳房,中央是天井。
长时间未住人,院子里靠近垂花门的两棵老树光秃秃的,不知是死是活,靠近西侧游廊辟出来一小块花园,里头的花草枯黄。
冯轻随手摸了一下垂花门,指腹一层的灰尘。
察觉到冯轻的动作,方铮拿过她的手,替她擦干净,“等明日便让王嬷嬷跟蒋嫂子过来收拾,娘子莫要碰。”
冯轻也不嫌脏,她笑眯眯地回道:“先收拾也成,这院子不小,全部收拾一遍需要好几天,到时再置办些家具,又得费不少时间。”
等全部看完,冯轻忍不住咂舌,“相公啊,若是要花银子买的话,咱们那一万两恐怕不够吧?”
房间里的摆设家具都被清空,即便光这院子,若是买下来,数目也是冯轻不敢想的。
“是要差些。”方铮点头。
至于差多少,方铮没说。
“皇上可真大方。”
若是放在后世,那等于方铮拖家带口进首都工作,国家还分配一套精装大房子,可不就大方吗?
方铮却不置可否。
京都最好的地段院子跟铺子都是那些勋贵世家的,哪怕不曾亲眼见过,方铮也清楚,那些都是庭院深广,美轮美奂的。
第622章 好心办坏事
冯轻确是喜欢这院子,可想到皇上无缘无故便赐下这院子,冯轻此刻想想,总觉得不踏实,思及此,她也就没心情再转悠了。
察觉到冯轻心情有些低落,方铮牵着她,拨开她额前的发丝,问:“娘子怎么了?”
冯轻将心里的不安跟方铮提了。
“等以后我们换大些院子。”方铮早已经想好了,等龚强从清丰县回来后,他便将接下来要做的事都交代给龚强。
方铮读的书很多,虽不曾亲自经营过铺子,不过如今这铺子赚的足够一家开销,却也不算是失败,等龚强回来后,他打算再一个胭脂水粉铺子。
这段日子方铮看了医书,为娘子制了不少膏脂,娘子肤色越发好了,若是这种膏脂可以卖,必然会有许多人愿意买。
许是因冯轻的影响,方铮并不觉得男子制这些女子用的胭脂水粉便是自贬身份。
他只知晓,女子更愿意花钱在穿戴跟养护皮肤上。
“好,说不定用不了两年咱们就能换更大的院子。”冯轻并不怀疑方铮的话,大不了她以后再多做些绣品。
能想到可实现的美好未来,冯轻心情就很快好了。
“嗯。”方铮看不得冯轻愁眉苦脸地模样,他跟着扬起唇角,“娘子若是不愿意待,我们这便离开。”
心情好了,看院子自然也就顺眼了,她拉着方铮又来来回回转了一圈,这才满意地跟方铮一起离开。
已经快要午时,再走回去,冯轻的身子受不住,方铮索性带着人先去临街的饭馆。
按王嬷嬷的话,如今的冯轻最容易饿,却不能一次吃多,最好一日可以吃个四五顿,每顿少吃些。
这饭馆时二层,一层大堂人多,二层是雅间。
大堂内飘散着各种饭菜味,方铮怕冯轻闻着不舒服,直接要了雅间。
能有这规模的饭馆,饭菜自然是不便宜。
因省了买院子的钱,冯轻也大方一回,跟着方铮上楼。
两人点了三菜一汤,有冬笋炒肉,虾仁白菜,及一道水煮嫩豆腐,汤则是奶白的鲫鱼汤。
都是家常菜,冯轻心情好,胃口也不错。
方铮给她盛了一碗鲫鱼,让她先暖暖胃。
这鲫鱼汤熬成奶白色,不知道放的何种作料,喝起来几乎没有鱼腥味,她尝了一口,鲜香美味。
“相公也尝尝。”冯轻放下碗,给方铮也盛了一碗。
方铮正低头,准备喝汤时,雅间门被敲响。
而后掌柜的笑呵呵地进门。
“这是旁边雅间里公子送给两位的菜。”冯轻这才注意到掌柜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捧着托盘的伙计,托盘上放了两盘饭馆里的招牌菜。
“在下并不认识旁边雅间的人。”方铮皱眉,这几日有不少人下帖子,要请他赴宴,其中不乏有京都官家公子,方铮一律全拒绝。
这几日方铮被迫风头盛,不少人都知晓他,旁边雅间想示好也不无可能。
只是吃人手短,方铮不打算接受。
“这——”掌柜的有些为难,“要不,公子亲自去旁边雅间瞧瞧?说不定公子认识那三位。”
方铮在京都并不认识几人,“不认识。”
掌柜的在门口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正不知道怎么办时,旁边门打开,走出来一位白衣公子。
这位公子长相俊朗,跟方铮不是同一种,方铮是温文尔雅,这位则是爽朗英俊,他朝方铮笑:“方公子的大名如雷贯耳,在下一直想认识方公子,相请不如偶遇,不若方公子虽在下去雅间,与在下跟两位好友认识一番?”
方铮若是想快些融入京都,便不该拒绝。
那位公子也以为方铮会同意,岂料,他很自然地摇头,“今日方某还要陪娘子,没有空闲。”
方铮拒绝的利索,也并不在意这个理由会不会让他面上无光。
那位公子先是一愣,随即笑道:“原该如此,是在下失礼了。”
随即又朝冯轻作揖。
这位公子也是有礼之人,自始至终都没有直视冯轻,哪怕跟冯轻告罪,也是低垂着眼睑,很有风度。
冯轻暗道,原来这才是世家公子的气度。
桌下,她脚轻轻碰了碰方铮的脚。
示意方铮不用顾忌自己。
正如对面公子所想的那般,冯轻也清楚,自家相公以后要在京都扎根的,交际自然避免不了,人不能没朋友,挚友一两个足以,但是泛泛之交却也不能少。
“若这位公子愿意,待来日方某定亲自上门拜会。”虽然软了态度,方铮仍旧不打算扔下冯轻,自己去交际。
“我等求之不得,钱某多有叨扰,还望方公子跟方夫人莫介意。”白衣公子笑道。
他并未直接离开,反倒将视线转向冯轻,这回略微抬高了视线,却也仅看得到冯轻精致的下巴,钱公子笑道:“内人也是个愿意结交朋友的,若是方夫人愿意,可虽方公子一道来钱府,钱某必扫榻相迎。”
方铮看向冯轻。
虽然他极想娘子的所有时间都只给自己,不过如今方铮已经能很好控制住极强的独占欲,交朋友这事,他愿意将主动权交给冯轻。
冯轻谨慎地回道:“若是有机会,必然要认识一番。”
“如此,钱某便恭候二位大驾。”钱公子这才离开。
至于那三道菜,还是留给了方铮跟冯轻。
等雅间的门重新关上,冯轻这才问:“相公可知晓这钱公子的身份?”
略思索一番,方铮点头,解释:“若为夫猜的不错,这位钱公子应当吏部右侍郎家公子。”
这个称呼有些熟悉。
“夏二小姐是左侍郎家小姐。”方铮提醒。
“对。”冯轻急忙点头,“这位公子身份也不简单哪。”
三品在京都是不小管制,且都在吏部官员是皇上亲赐官职,也算是皇上直系属官,较之其他官员,更得皇上信任。
大约是皇上的态度让钱公子想得多,这才愿意结交试探。
“长得还挺俊美。”冯轻又说了一句。
这话纯粹就是随口一说。
她来这里两年多,也算是见过好几位公子,这些人长得都挺俊美,也都各有特色。
说来也好理解,毕竟男子都好美色,这些官员也不例外,娶个能主事的主母,再纳几个美妾,一代代传下来,不说学识,相貌总会越来越好的。
“娘子——”方铮话音沉沉的,他夹了一筷子冬笋放在冯轻碗里,“他再俊美,已经娶了妻,说不定妾室都有好几个。”
这话倒不是哄骗冯轻。
这些公子一旦知事,家里会安排通房教导他们,待公子们娶妻后,这些通房有许多都会抬为妾室。
方铮知晓冯轻的底线,她家娘子是绝对接受不了男子除了妻外,还有妾的。
“他再俊美,也及不上相公的。”冯轻好笑地说:“在我心里,相公是天下第一帅气。”
在冯轻看来,男子可以顶天立地,可只要是人,便总有脆弱的时候,若两人要长久下去,她可以敬佩方铮,喜爱方铮,同时也要怜惜方铮。
毕竟撒娇不是女人独有的权利。
果然,不过两句话,方铮的脸色顿时阴转晴了。
他又给冯轻盛了小半碗的豆腐,“娘子尝尝,这豆腐不错,入口即化。”
至于钱公子送的菜,方铮并未动筷子。
“相公,这什锦鸡丝闻着味道不错。”冯轻视线落在其中一盘菜上,小巧的鼻子耸了耸,说道。
方铮手一顿,随即无奈地看了自家娘子一眼,给冯轻夹了一筷子,“娘子尝尝。”
冯轻满足地吃了一口,味道果真是不错。
这什锦鸡丝其实就是拌鸡丝,这鸡肉大约是用许多作料炖出来的,香味丝丝渗透,吃着口舌生香。
“娘子喜欢的话,为夫明日让小钱过来再给娘子买一份。”方铮又给冯轻夹了一筷子。
冯轻心满意足地吃下。
她看着方铮,眼中尽是笑。
这就是方铮,虽然从没跟她深谈过,可一日日的,总在变好,两人已经找到了最舒适的相处模式,如此,感情又怎会淡?
“相公也尝尝。”
方铮依言尝了一口。
不愧是招牌菜,味道果真是一绝。
多添了两盘菜,两人就吃不完了。
望着盘子里还剩的菜,冯轻有些可惜地说:“若是就这么扔了,是不是不好?”
她想着要不干脆带回去。
“不会。”方铮替冯轻擦掉嘴角油渍,解释,“外面有乞丐,掌柜的会将客人吃剩的饭菜送给乞丐。”
“相公怎么知晓?”
哪怕京都再繁盛,乞丐仍旧是不少的。
“方才进来时,为夫看了转角处,有乞丐端着碗在等着。”不是有一个,而是从后门一直拍到饭馆正门旁边的转角处。
“这掌柜的是个好人。”冯轻心底轻松又沉重。
提及乞丐,她想到了在齐州遇到的那三个孩子,“不知道柱子他们怎样了,有掌柜的照看他们,应当好多了吧?”
“嗯。”方铮没有多提。
冯轻了解方铮,虽然方铮从不说,可他还是惦记的。
“等我们以后回清丰县的时候,可以顺便去看看他们。”冯轻提到。
“好。”
又坐了盏茶功夫,方铮才牵着冯轻起来。
等下了楼,方铮打算付银子时,掌柜的告知方铮,他们的饭钱已经被钱公子付过了。
方铮没多言,跟冯轻一起出了饭馆。
看来这钱府是一定要去一趟了。
离开饭馆,两人并未直接回去,冯轻拉着方铮寻了一个包子铺,买了不少包子,朝那拐角处走去。
冯轻本以为自己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可看到十来个乞丐,她还是有些难受。
这些乞丐多是年长跟年幼的,他们各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露在外头的皮肤冻的青紫,这些年长年幼的都排在最后,他们抢不过其他人。
闻着包子香味,那些乞丐齐齐转头,见方铮跟冯轻长相时,想抬脚,却又不敢贸然过来。
拍在最前头的一个中年乞丐眼里有贪婪的光闪过,他朝方铮跟冯轻走来,直接扑通一下跪在两人面前,话对着方铮说,可偶尔看向冯轻的视线却黏腻恶心。
冯轻朝后退一步,方铮同时伸手,将冯轻揽在身后,他冷冷扫过对方,“滚。”
这中年乞丐四肢健全,看着也比其他人壮实,力气想必也是一大把,否则不会挤在最前头。
这样的人会成为乞丐,只因为懒惰罢了。
根本不值得同情。
虽然只有方铮跟冯轻两人,且方铮看着也文弱,可他冷下脸时,乞丐本能地闪躲,他想离开,不过包子的香味实在是好,他每日吃剩菜剩饭,已经记不得多少日子没吃新鲜包子了。
“夫人行行好,小的真的很饿,已经两日没这么吃东西了。”方铮表情是有些可怕,然,方才仅看了冯轻一眼,惊为天人,乞丐觉得妇人都心软,他求这位神仙似的妇人总没错的。
这人还装模作样地揉着腹部。
冯轻学着方铮的表情动作,冷声说:“你揉错位置了。”
胃可不是在右侧。
中年乞丐神情一僵,哪怕没脸没皮惯了,被周围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也有些臊得慌。
他不舍地再看了一眼方铮手上的包子,不甘不愿地起身,转头离开时,还想朝冯轻看。
方铮袖子一甩,袖中银光闪过。
中年乞丐腿都有些软了,为了一个包子没了性命还真不值得。
他们乞丐命贱,哪怕被杀也无人替他们伸冤。
中年乞丐终于死心,重新回到最前头,心气到底是不顺,还顺手推了一下他身后的一个年老乞丐。
那老乞丐没站稳,头抢地,直接倒在地上。
额头血流如注。
在老乞丐的旁边是一个年幼的小乞丐,那小乞丐惊慌地跪在老乞丐身旁,“爷,爷,你别死。”
方铮将手里的包袱递给冯轻,“娘子在这里等为夫。”
冯轻点头,“相公也要小心点。”
“嗯。”
等方铮朝老乞丐去时,冯轻却后退一步,好让街上的人都看得到她。
方铮替老乞丐把了脉,并无大碍,只是年纪大了,身子不稳,到底时头恰好磕在一块小石头上,这才流了不少血。
他将外袍下摆扯下一块,替老乞丐包扎好。
第623章 殿试
那中年乞丐闯了祸,趁着方铮替老乞丐把脉时,偷偷从另一头跑了。
方铮面上不显,气势却太过骇人,这中年乞丐生怕方铮会替老乞丐讨公道,不敢再多呆,还是保命要紧。
这群乞丐多是相识的,他们常年混迹于京都,虽然争抢吃食时会六亲不认,甚至还大打出手,不过这老乞丐一向脾气好,有时候还会照顾一些没爹没娘,沦为乞丐的孩子。
是以,老乞丐受了伤,有些良心的乞丐都围在老乞丐周围,想知道老乞丐有没有大碍。
老乞丐感激地不停朝方铮点头,恨不得下跪,好好给方铮磕个头。
“老人家,你失血有些多,待我去药铺买了药,你拿回去煎着吃。”方铮将老乞丐扶了起来,温声说。
老乞丐却摇头,他是命贱之人,有个什么毛病抗一抗也就过去了。
“娘子。”方铮没多说,他喊了一声。
冯轻提着包子过来。
“我与娘子买了些包子,诸位可一人领一个。”方铮仍旧将冯轻护在身后,他对那些乞丐说。
虽然他们隔三差五就能在饭馆这后门得到些剩菜剩饭,不过那些饭菜到他们手里都是冷的,若是沾了荤腥的菜,菜汁都凝结成了块,他们生怕快要到嘴的吃食被人抢去,根本没想着要热一下再吃。
他们已经记不得多久没有吃过这些热乎乎的包子了。
方铮接过冯轻手里的包袱,打开,一人一个分发下去。
最后还需要四个,他将四个包子都给了老乞丐跟小乞丐。
“多谢,多谢。”老乞丐拉着小乞丐还是跪了下来,“两位大善人,好人有好报。”
正要朝两人磕头,方铮快步上前,一手扶起一个,“使不得。”
小乞丐饿了一日了,包子拿到手里,囫囵就吃下去一个,等吃第二个时才放慢了速度。
老乞丐拍拍他的背,“慢点吃,别噎着了。”
小乞丐闷声点头,眼睛没有离开过包子。
老乞丐自己吃了一个,他将余下的揣在怀里。
注意到冯轻的视线,老乞丐笑着解释,“这个留着给小松晚上吃。”
小松是这个小乞丐。
“他是你孙子?”这孩子看着也不过三四岁的年纪,脸上有些脏污,胳膊似乎只有一层皮包裹着骨头,看着实在让人心疼。
“不是。”老乞丐摸了摸孩子的头,解释,“这孩子是被人扔在破庙外头的,我捡了他,也是他命大,发着高热还能挺过来。”
冯轻心里不是滋味,她扯了扯方铮的衣袖,明明知晓无法救下所有人,可每见一回,仍旧心里酸涩。
像他们这一老一小的,身无分文,不能去做工,要是不想被饿死,就只能做乞丐。
老乞丐脸上却并没有多少愁苦,他甚至还笑着说:“我跟小松遇到很多跟公子夫人这样的好心人。”
不过老乞丐心里还是有愁苦的,他年纪大了,不知道还能活几年,他要是死了,不知道小松一个人在这世上该怎么办。
“老人家住在何处?”方铮问。
他们这些乞丐并无其他容身之处,俱都住在城外破庙破庵堂内。
方铮点头,一直等到老人家额上的血不再流了,才带着冯轻离开。
等出了巷子,冯轻还是不停回头。
“娘子,此刻给他们太多帮助并无益处。”方铮解释。
他们一老一少,若是身上揣着许多吃食,只会被人抢夺,争抢之际,说不定还会受伤,那便是害了他们。
“相公,我知道。”冯轻也想的明白,这里跟齐州遇到柱子他们的情况又不同。
在这京都,似乎人人都更愿意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他们也有恻隐之心,却绝不会像收留柱子他们一样收留这小松。
“相公问他们住在哪,是不是想时常去看看?”要不然方铮不会多问一句。
方铮点头,“为夫果断时日会让小钱去送些吃食。”
“还是相公想的周到。”她家相公就是这么善良,而且善良的还特别有成算。
不知道是不是即将要做娘了,冯轻总比之前更多愁善感,方铮几句话便解决了难题,不过想到这京都如此大的贫富差距,她还是忍不住唏嘘。
只盼未来能海河晏清,四海升平。
“相公——”冯轻又悄悄牵着方铮的手,凑到他耳边笑:“咱们的孩子真幸福,能有相公这么好一个爹。”
心没来由的一颤,这种情绪对方铮来说太过陌生。
他收紧手,良久,才闷声说:“他能有娘子这样的娘亲才是真的好运。”
虽然仍旧对孩子有不喜,冯轻却明显感觉出她家相公的态度软化了许多。
冯轻觉得这法子有效,心里暗喜,看来她家相公也是需要夸奖的。
回来的路上,方铮本要租一辆马车,冯轻拒绝,她更愿意跟方铮走着回去。
有方铮陪着,她也有多逛逛的心思,两人走走停停,回到铺子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等到了家,冯轻才觉出累来,她靠在方铮怀里,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
方铮让蒋嫂子烧了热水,他去端了进来。
冯轻不喜欢旁人进她跟方铮的房间,是以,若无重要的事,王嬷嬷跟蒋嫂子都不会踏进房门一步。
让冯轻坐在床榻边,方铮蹲在她脚边,伸手,握着她的脚踝,脱掉她的鞋子。
“相公,我自己来。”
方铮挡开冯轻的手,“娘子坐好。”
替娘子洗了脚,方铮擦干净手,又让冯轻脱了外头的短袄,躺下,替她盖好了被子,而后手伸进被子里,替她揉捏小腿。
方铮照顾的比之前更周到,冯轻心满满的,她朝方铮勾手。
待方铮垂首看过来时,冯轻拉着他的衣襟,抬头,红唇贴了上去。
论亲吻技巧,明明两人同时学习,方铮却比冯轻进步快的多,不过片刻,冯轻已经失神在方铮的攻城略地中。
直到脑子一片空白,胸腔憋闷,方铮这才放开她,重新替她盖好被子,瞳仁幽深地抚摸冯轻颈上多出来的红痕。
眸光潋滟,红唇有些肿疼,白皙的脸上泛着一层薄薄的红晕。
这一幕几乎让方铮再次失控。
最终,他只是用手按了按娘子的红唇,嗓音嘶哑,“娘子莫闹。”
冯轻自然没错过方铮身体反应,她清了清嗓子,软绵绵地应了一声。
喝了一杯温水,方铮稍稍冷静,这才继续替冯轻按揉。
本来情绪不稳,无奈方铮的按捏手法实在太专业,这段日子冯轻又比往日嗜睡,不多会儿,她便呼吸平缓,睡熟。
瞧着冯轻恬静的睡颜,方铮眼神柔软,他没忍住,倾身,亲了亲自家娘子的额头。
等离开时,视线不免落在高高拢起的被子上。
隔着被子,他的手轻轻覆了上去,位置恰是冯轻的腹部。
冯轻这一觉睡的有些久,还是方铮叫醒了她。
“娘子,吃些东西再睡。”方铮将人半抱着起来,若睡前不吃些,等夜里怕是要饿醒,近来冯轻也不经饿,有时候半夜醒来都要吃块点心,喝杯水。
睡眼迷蒙,冯轻打了个哈欠,并没睁眼,本能地在方铮肩头蹭了蹭。
眼看又要睡着,方铮干脆将碗端到冯轻鼻尖,他笑道:“王嬷嬷做了馄饨,娘子尝尝?”
到底是被香味熏的清醒了。
她浑身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方铮喂她吃了半碗。
自己又将余下的半碗吃了。
刚吃完馄饨,也不好立即睡下,灯光昏暗的时候,方铮又不允她动针线,冯轻便惬意地靠在方铮肩头,跟他一起看书。
相公照顾她整整一天了,冯轻舍不得再让他给自己读书。
不过这繁体的字看着实在费劲,书的内容冯轻又不感兴趣,没用多久,冯轻的脑袋又开始一点一点的。
她不知道方铮何时将她放下的,等冯轻再睁眼的时候,天光大亮。
已经过了辰时。
方铮正坐在桌前写字,神情冷淡,只有冯轻知晓他某些时候眼底是火热跟疯狂的。
这院子房间不多,他们住的又不会很久,方铮便没有特意收拾出一间书房来,他还是将书桌放在休息的房间,因冯轻不习惯,也没用屏风遮挡。
是以,冯轻醒来第一眼就能看到方铮修长的身影,认真的侧脸。
“娘子。”冯轻正看得出神,方铮已经停了笔,他走过来,指腹摩挲冯轻脸颊上睡出来的红痕,“饿了没有?”
冯轻摇头,脸蹭了蹭他的手。
方铮轻笑,爱极了冯轻眷恋他的模样。
只要两人单独在一起,哪怕不说话,气氛总也是甜蜜的,等冯轻磨磨蹭蹭起来,已经又过了半个时辰。
方铮已经吃过了早饭,他吩咐王嬷嬷特意给冯轻做了牛肉面。
这是冯轻昨天念叨的。
牛肉是卤过的,肉酥软好吃,还带着酱香味,冯轻吃了一碗,还有些馋,又偷偷吃了好几块牛肉,这才罢休。
方铮给她倒了杯水,“娘子少吃些,别齁着。”
方铮昨天捏的好,走了一日,冯轻肚子没有不舒服,今早起来腿也不酸,精神比之前更好。
吃饱喝足,她这才聚精会神地开始做韩小姐的裙子。
方铮读书写字,冯轻在他旁边做绣活,日子过得极快。
眨眼就到了殿试的日子。
在大业,试由内阁预拟,然后呈请皇帝选定。会试中选者始得参与。目的是对会试合格区别、选拔官员等第。
殿试只考策问,应试者自黎明入,历经点名、散卷、赞拜、行礼等礼节,然后颁发策题。
而大业皇上还尤其重视字体,往年状元皆写的一手好字。
殿试只一天,日暮交卷,经受卷、掌卷、弥封等官收存。殿试结果填榜后,皇帝于弘文殿举行传胪大典,宣布殿试结果。
别的朝代冯轻不清楚殿试阅卷过程,不过在这里,方铮说过,考卷是由皇上亲自批阅的,旨在选出合心意的学子。
前一晚,冯轻又照例担心了。
殿试不同其他考试,这是最后一场,皇上亲自监考,心理素质稍微差些的,见着皇上腿都软了,哪里还能下笔写字。
“相公,快些休息。”学习是长期积累的过程,不是临时抱佛脚的,不过冯轻知晓,方铮日日看书,其实这些书他早看过了,而他书不离手,只因温故知新。
方铮听话地放下书,想着给冯轻洗脚,不等他出门,冯轻拉着他的手,“相公,今日我自己来。”
方铮自然不会让冯轻自己端水。
“娘子莫紧张,殿试不是大事。”方铮云淡风轻的,在他看来,殿试不过是走个过程,不足为虑。
到底还是出去端了水,冯轻泡脚的时候,方铮端了个凳子,坐在她对面,也脱了鞋袜,将脚伸进了盆里。
两人一起洗脚的次数不多,紧挨着方铮,冯轻扬了扬嘴角,“相公,你的脚有些冷,靠我近些。”
方铮依言,脚跟娘子的脚贴着。
两人在一处,哪怕做着最平常不过的事,也是让人心悦的。
洗了脚,冯轻心情就平静了,这一夜她在方铮怀里睡得还挺好。
不过早上醒的也早,待她睁开眼时,外头还是暗沉一片,担心起身会吵着方铮,冯轻没有动弹,只微微侧过脸,就着微弱的光,打量着自家相公。
每每看到方铮这张脸,冯轻都觉得惊艳,她也知晓原来男色也可以惑人。
“娘子?”正偷偷咽了口水,方铮歪过头来,喊了一声。
冯轻立马屏住呼吸,她小声问:“我吵醒相公了?”
方铮直接伸手将人搂在怀里,严丝合缝的,随即声音在冯轻头顶传来,“不是。”
顿了顿,方铮又说:“娘子再陪为夫睡一阵。”
话落,便没有再出声。
听着方铮平稳的心跳,冯轻眼皮渐渐沉了。
两个时辰后,冯轻猛地睁开眼,她摸了一下身侧,早空了,她急忙起身,胡乱穿了衣裳,便打开门。
“王嬷嬷,相公呢?”外头艳阳高照,冯轻心里早有猜测,她仍旧问了一句。
“今日冷,夫人该多穿些,别让公子担心。”王嬷嬷得了方铮的吩咐,一直注意屋里的动静,冯轻刚打开门,王嬷嬷已经到了跟前,她着急地开口。
第624章 家人到京都
如今冯轻是双身子,需要足够的睡眠,方铮也舍不得让她担忧,临走之前让王嬷嬷跟蒋嫂子莫要吵醒娘子。
王嬷嬷特意提了方铮,冯轻很快平静下来。
没有方铮在的时候,冯轻并不软弱,相反,她是整个院子的主心骨。
小钱时不时就往门口来,生怕冯轻有需要的时候,临走之前,方铮不光嘱咐了王嬷嬷跟蒋嫂子,也跟小钱提了,院子里重货累活他先帮着做,若是有什么危险,要护着冯轻。
是以,整个家里最稳的反倒是冯轻。
冯轻也惦念着方铮,不过她信方铮,殿试不过是最后一场罢了。
此刻,弘文殿内,过了会试的考生按排名依次坐在摆好的长案后,方铮自是坐在左侧第一个。
除了认识方铮的,几乎所有考生都对方铮充满了好奇,毕竟刚过弱冠,且还是寒门学子,能考得会元,实在是极罕见的事。
方铮目不斜视,安静坐在长案后。
这次皇上主考,除了皇上外,还有四位考官,等考生准备好,四位考官一次进了弘文殿,他们先绕着弘文殿走了一圈,观察每一位考生是是否与中着身份名字相符。
又等了约莫一刻钟,皇上这才姗姗来迟。
明黄龙袍划破静谧的弘文殿,带来一股让人战栗的压力,一些胆小的垂首,瑟瑟发抖。
等宣德帝坐在龙案后,弘文殿内的考官跟学子这才纷纷下跪,三呼万岁。
宣德帝抬手,众人起身。
环顾一圈,视线并未在方铮身上多停留。
“你们走到今日,都是天子门生,朕对诸位都抱有厚望,若是过了殿试,有大才者,朕必将重用。”宣德帝沉声说,做了几十年的皇帝,宣德帝自然心思深沉,几句话便让方才还瑟瑟发抖的学子眼红鼻酸,感动非常。
话没多说,宣德帝大手一挥,宣布开考。
不管旁人的神色如何,方铮始终沉稳冷静,只是在宣德帝话落之后,他抬头,神色微动,宣德帝眼角余光扫过方铮眼底闪烁的激动。
重新垂下头时,方铮眼波恢复平静。
皇上固然想寻纯臣心腹,可若是心思深沉的,皇上必然也会忌讳。
人都得有弱点,宣德帝是掌控者,他要的是纯臣的衷心,也要他们的把柄。
殿试仍旧是一片策论,题为,古之理财,与各国之预算决算有异同否?
这题目少见,许多考生看到题目,脸都白了,他们又不敢四处看,多是脑中空白,不知道该如何开始。
当然,也有淡定自信的。
宣德帝视线落在赵公子身上,他嘴角含笑,待赵公子抬头时,还朝他微微点头。
在满殿的人看来,宣德帝对赵公子的期望很高。
赵公子不免有些高兴,他就坐在方铮右侧,随即嘲讽地扫了方铮一眼。
方铮并未抬头,他敛眉思忖,良久,才提笔开始书写。
这一答题,便是大半日时间。
直到考官宣布考试停止,方铮这才停下笔。
这回他用的时间比之前几场都要多,既然是皇上亲自批阅,他自然会不遗余力。
考官收了试卷,考生再次跪下,得了宣德帝的准许,这才鱼贯往外走。
等出了宫门,走在方铮前头的一位考生腿软,跌坐在地,方铮顺势将人扶了起来,淡声提醒,“小心。”
这考生知晓方铮,他就着方铮的手起身,感激地朝方铮道谢。
“方公子,考的如何?”等考生各自散去后,方铮也加快脚步,不等他走下几步,赵公子在他身后问。
“尽力而为。”方铮说道。
“方公子有一铺子,应当是核对过账本,也卖过里头的布匹,今日这策论对方公子来说应当是小菜一碟才是。”赵公子笑。
若是光看他脸上的笑,旁人倒是以为他这是真心夸赞了。
大业谁不知为官者不能经营铺子,哪怕方铮是个学子,若是亲自经营,也会遭贬斥。
“赵公子此言差矣,那铺子是方某兄长所有,与方某并无干系,方某不过暂住在兄长家罢了。”皇宫门口,方铮自然不会让人抓着话柄。
至于赵公子的嘲讽,方铮并不在意,此时他着急回去见娘子,并不愿跟赵公子起口舌之争。
皇上赐下宅子后,方铮就不担心赵丞相再对冯轻出手,只是一日没见了,方铮实在想的紧。
“赵公子慢性,方某先走一步。”方铮颔首,大步离开。
宫门口停了好几辆马车,都是来接今日殿试考生的,其中也有赵公子的书童。
“方公子住的离皇宫甚远,不如本公子送方公子一程?”赵公子随口说。
方铮朝赵公子作揖,“多谢赵公子美意,只是方某还有旁的事,就不麻烦赵公子了。”
今日的方铮对赵公子比往日要客气多,赵公子自然知晓方铮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他暗自冷哼。
装模作样。
袖子一甩,赵公子上了马车。
等马车经过方铮身侧时,前头的马打了个响鼻,车夫挥舞着鞭子,凌厉的鞭风差点扫到方铮。
方铮只是冷眼看着,并未闪躲。
马车从他身侧驶过。
望着马车后头扬起的灰尘,方铮神色冰冷,少卿,他抬脚,继续往回走。
城门口自然是没法雇马车的,方铮只能加快脚步,心里盘算着以后还是得买一辆马车才是。
“相公!”正想得出神,方铮听到冯轻的喊声。
他猛地抬头,见迎面驶来一辆马车,冯轻正伸着脑袋往他看,还不停地招手。
嘴角扬起,那一刹那,春暖花开。
方铮加快脚步,朝冯轻马车走去。
马车停在路边,冯轻就要往下掉。
方铮急忙抓着她的胳膊,“娘子莫下来,小心些。”
见着方铮,冯轻太过激动,都忘了自己肚子里还揣了个孩子,她不好意思地笑,听了方铮的话,并没急着下来,只是朝方铮伸手。
方铮握着冯轻的手,却没用力,他登上马车,摸了摸冯轻的脸,不赞同地说:“让小钱过来接为夫便成,今日天又转冷,娘子少些出门才是。”
“我穿得多,不怕冷。”冯轻扭了扭身子,她反手握着方铮的手,笑道:“我手热着呢。”
方铮还是将人揽着进马车。
“相公,考的如何?”刚坐好,冯轻就问。
方铮回答的保守,“为夫尽力了。”
“那就肯定不差。”能再得头名固然是好事,不过冯轻更在意方铮的心情,她往方铮身侧挪了挪,“一日没见了,我很想相公。”
“为夫也是想娘子。”这种想念他的话,无论听多少回,方铮都满心喜悦。
这马车是冯轻让小钱去牙行雇的,她得知皇宫离他们住的院子实在远,方铮去的时候可以提前雇用马车,回来却不容易,冯轻算着时辰过来的,她担心自己过来早了,方铮不放心。
没想到来的正好。
“辛苦娘子了。”方铮干脆将冯轻抱在腿上,闻着她脖颈处的馨香,满足地叹息。
冯轻鼻尖在方铮脸上蹭着,她也高兴,“总算是考完了,相公要好好休息几日。”
这些日子方铮的辛苦冯轻都看在眼里,她来之前已经吩咐王嬷嬷做些补汤。
“好。”
离殿试放榜还有半个多月,这段时间对旁的考生来说是最难熬的,可对方铮跟冯轻来说却是难得轻松。
方铮被冯轻盯着好好休息了两天,这两天里每天看书不能超过一个时辰。
方铮都应了。
一边让方铮好好休息,一边有各种食补,短短两天时间,方铮脸色比之前好了许多。
等方铮彻底休息过来,冯轻身体也允许,两人这才出门去选新家用具。
因着时间不够,方铮决定不找人打新家具,直接买新的。
毕竟是要住许久的地方,冯轻选每一样家具都很用心,给方蒋氏跟金姨选的是最大的拔步床,虽不是红木等名贵材质,却也结实耐用。
除了床,冯轻还是头回见识齐全的古代家具。
光椅子就有好几种,还有不同的榻,更别提各色样的屏风桌几了。
买旁的时候方铮一直没开口,等两人经过美人榻时,方铮停了脚步。
“娘子累的时候可以躺躺。”皇上赐下的宅子他们去过,寝房比他们此时住的要大得多,除了床外,隔着一个屏风,还能放一张美人榻及冯轻的梳妆桌。
以后冯轻月份大了,容易累,又总不好往床上躺,坐在椅子上又不甚舒服,方铮一早便想着给娘子买个榻。
别人有的,娘子也要有,哪怕此时没有,以后他也会一样样给娘子置办齐了。
“要不,等过段时间再买吧?”冯轻小声说。
她也不舍得在外头反驳方铮,只是她更想给方蒋氏跟金姨房里多置办几样。
方铮定定看着冯轻,嘴角抿着,看着冯轻的眼神带着心疼。
冯轻受不了方铮这么看她,当即妥协,“好吧,买,买。”
两人用了将近五日时间才置办大部分家具,至于一些小的,以后想到了再说。
等院子彻底收拾好了,冯轻面上的笑许久没有落下。
空空的院子不算家,有家人的才是家。
每年四月中旬放榜,本以为龚强他们会在殿试放榜之后才会到,没想到离放榜还有三日,龚强便带着龚叔龚婶来京都了。
不光龚叔龚婶来了,方蒋氏跟金姨也来了。
来之前方铮收到龚强的信,这信时龚强刚到清丰县就往回寄的,只是这天冷,有时天气还不好,信也是几天前才收到的。
自打收到了信,方铮就会一日往城门去两趟。
这一日总算是等到了龚强一行人。
因外头天冷,方铮也只让冯轻头一天去了,之后便让她好好呆在家里,前些日子置办家具,耽搁了不少时间,韩小姐的裙子才不过绣好两个袖子,冯轻也就没有强求。
听到外头的动静,冯轻放下针线,往门口跑。
如今她有孕已经过了头三个月,肚子微微隆起,只是冬日穿得多,尚且看不出来。
瞧见冯轻冲过来的架势,方蒋氏吓得扔掉手里的包袱,伸手,朝冯轻走来,一边惊叫,“别跑,别跑,小心肚子。”
眼见方蒋氏跟金姨一左一右已经搀着冯轻了,方铮这才放缓了脚步,跟在她们身后。
“瘦了,瘦了。”方蒋氏上下打量冯轻,而后心疼地说。
冯轻笑,“娘,我没瘦,还胖了。”
当娘的总会觉得身在外头的孩子吃不好睡不好,受苦了。
方蒋氏捏着冯轻的手腕,眉头皱紧,“哪里胖了,我瞧着瘦了许多,你说是不是,她姨?”
金姨也赞同方蒋氏说的,“是瘦了,幸好我与姐姐来了。”
“对,咱两一起,肯定将三郎媳妇养的胖胖的。”方蒋氏又瞬间释然了,她这才想起身后的儿子,连忙招呼方铮,“三郎,快些将我给你媳妇带的酱菜跟腊肉拿来,晌饭我做。”
要不是路途遥远,不方便带太多东西,方蒋氏恨不得把家里吃食都带来,尤其是米跟面,听龚强说京都的米面比清丰县要贵得多,方蒋氏一路上都心疼的不行。
这腊肉是使劲塞进包袱里的,她知道冯轻最喜欢的就是这腊肉上的瘦肉。
“娘,家里有嬷嬷,你跟金姨赶了这么多天的路,也累了,今天你们就好好歇着,饭菜就让王嬷嬷做。”一路上风尘仆仆的,冯轻觉得自己没瘦,方蒋氏他们倒是瘦了不少。
方蒋氏这才注意到院子里多了两个人。
“她们是?”方蒋氏一时没想到这两人是方铮买来的奴仆。
王嬷嬷跟蒋嫂子朝方蒋氏一跪,“见过老夫人。”
方蒋氏被吓了一跳,要不是手还被冯轻牵着,她肯定一退好几步远。
她也知晓有钱有权人家都会买些丫鬟小厮回去伺候,方蒋氏没想过自己有生之年还能被人跪着喊老夫人,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王嬷嬷,你跟蒋嫂子先去忙吧,按我之前说的菜做就成。”冯轻开口。
两人恭敬地起身离开。
等两人去了小厨房,方蒋氏这才拍着胸口,满心不适应,“这,这咋还买了人?”
第625章 自卑
“娘子有孕,儿子又不善照顾娘子,便买了王嬷嬷她们过来照顾娘子。”没等冯轻开口,方铮说。
提到孙子,方蒋氏注意力瞬间被转移,她看向冯轻的腹部,笑容怎么都掩饰不住,“三郎总算是有后了。”
虽然方铮一再强调冯轻身子还未养好,近几年不打算要孩子,可冯轻一天没有身孕,方蒋氏就担心一天。
她满意冯轻这个三儿媳,哪怕冯轻这辈子生不出孩子,方蒋氏还是只承认这个三儿媳,可她总也忍不住担心方铮跟冯轻若是没个后,等二人老了,谁来照顾他们?
如今方蒋氏心头的大石头总算是放下了。
方蒋氏暂时放下了王嬷嬷这事,冯轻松口气。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冯轻觉得王嬷嬷很合她的意,对照顾孕妇也很有一套,有王嬷嬷照顾着,她也放心肚子里的孩子。
她在东留村的时候也见过村里大肚子的妇人,在村里,有孕的妇人照常干活,有的还下地,照方蒋氏说的,有的羊水破了,来不及回去,直接生在了地里。
如今她有孕,冯轻不可能让孩子有个万一,方蒋氏在村里的经历并不适合她,冯轻更愿意让王嬷嬷照看着。
冯轻悄悄看了方铮一眼,方铮扶着自家娘子的腰,在她耳畔低声保证,“娘子莫担心,一切有为夫。”
冯轻当然是信方铮的,她便将此事放下。
方铮又带着冯轻跟龚叔龚婶他们打过招呼,而后将一行人领着进屋。
如今冯轻有了身孕,龚强的亲事也有了着落,龚婶跟方蒋氏的心情一样好,许久不见,都有说不完的话。
龚婶更是拉着冯轻的手抹眼泪,“三郎媳妇,多亏了你,强子才能有这一门好亲事,婶子都不知道该咋谢你了。”
“婶子太客气了。”冯轻轻柔地替龚婶擦了泪,她握着龚婶的手,笑道:“我不过是替强子哥跟李姑娘牵了个线,还是强子哥人好,人家李姑娘看上了。”
“他就是个闷葫芦,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亏得你说他的好话,要不然谁知道他的好?”不管怎么说,这事冯轻都是帮了大忙了。
按说龚强跟李姑娘这也算是私相授受了,要被人说三道四的,不过他们情况太过特殊,龚婶根本不在意,恨不得明天就让龚强将人娶回来。
龚婶这般在意,冯轻索性又提了几句,“强子哥回去之后,李姑娘也来过好几回,我瞧着她是盼着强子哥能早些回来的。”
果然,龚婶脸上的笑容更多了。
“三郎媳妇啊,你看强子已经二十五了,村上他这么大的谁家孩子不是好几个?婶子实在是心急,要不——”
龚强打断龚婶的话,“娘,我与李姑娘才认识没两个月,也就见过两回,这样就上门提亲,你让李姑娘怎么想?”
这一来一回的路上龚强也想了许多,他想多给李姑娘一些时日,等她觉得时机成熟,他再上门提亲不迟。
“见过两回咋啦?咱村上多少都是成亲前没见过的?人家照样好好的。”龚婶也是有些心急了,她拍了一下龚强的胳膊,气不打一处来。
“婶子,你们一路奔波,想必是累了,不如先休息,这些日也不急于一时,强子哥心里有数的。”见龚强实在无奈,方铮开口替他解围。
“是啊,龚姐姐你就放心吧,你先前还担心强子找不着媳妇,你看看,这才多久,就有姑娘相中他了,这事可急不得,京都的姑娘跟村上的不同,咱们得慢慢来。”金姨也附和。
金姨在京都生活了许多年,自然有话语权,龚婶闻言,只好作罢。
蒋嫂子烧好了水,王嬷嬷给他们都泡了茶,茶水是小钱端上来的。
小钱嘴甜,一口一个老夫人,逗的方蒋氏心情越发好了。
看出方蒋氏不喜她们,王嬷嬷跟蒋嫂子拿出了看家本事,做了满满一桌的菜。
跟方蒋氏做的只讲究美味不同,王嬷嬷做的是色香味俱全,这些菜摆的也让人有食欲,看的方蒋氏都舍不得下筷子。
等尝了过后,方蒋氏更是赞不绝口,虽然这京都饭菜的口味跟清丰县的不同,不过味道却好,方蒋氏尝着也新鲜。
金姨更是多年没踏足京都,乍一吃,过去的回忆纷纷涌入脑海,虽然苦痛有,可如今回想起来,更多却是不舍。
赶了两个多月的路,路上龚强想着带他们去饭馆吃,方蒋氏跟龚婶都舍不得,一行人也是大半个月没吃一顿正经饭了,是以,不用一个时辰,这满桌的菜都被吃的干净。
吃饱喝足,方蒋氏才开始细细看这院子。
如今他们住的院子比清丰县租住的要大,屋子也多了两间,小厨房虽然不大,但是被王嬷嬷跟蒋嫂子拾掇的干净,方蒋氏转悠的一圈,满意的同时也有些发愁了。
“咱家这么多人,咋住?”她悄悄将冯轻拉到一旁,问。
方蒋氏数着手指头算了,不管咋算,这屋子都是不够住的,她瞅着冯轻的肚子,“以后强子成亲,再有孩子,你跟三郎的孩子,人越来越多,这院子看着大,人多了就不大了。”
“娘,明天我跟相公给你个惊喜。”冯轻没有直接说皇上赐下宅子的事,她卖个关子,笑道。
方蒋氏这辈子就没怎么惊喜过,她仍旧愁眉不展。
“娘,皇上赐下个宅子给相公,前段日子已经收拾好了,咱们随时都能搬过去。”冯轻心疼方蒋氏事事发愁的模样,她也没什么心情隐瞒了,干脆跟方蒋氏说。
“啥?”
“轻轻,皇上真的赐下宅子了?”
方蒋氏跟金姨同时开口。
跟方蒋氏的惊喜不同,金姨更多的却是不安。
三郎虽然有学识,可到底在京都是没有根基的,如今得了皇上青眼,那就是招了全京都世家子弟的红眼,怕是以后的路处处荆棘,不好走啊。
“相公说了,让咱们安心住下。”冯轻信方铮,她笑道:“宅子也不算多大,不过足够咱们住的。”
皇上那是谁?
是这大业之主,三郎被皇上赏赐了,那是老方家祖上积德了,有这么个能干的儿子,方蒋氏越发骄傲。
“宅子我们就不去住了。”喜悦之余,方蒋氏还是摇头,“你就带着你金姨跟王嬷嬷她们过去,你跟三郎要是念着我了,我再去瞧瞧。”
刚开的时候方蒋氏满心都在儿子儿媳身上,满心喜悦,等吃过饭,也差不多冷静了,再看周围的人,她不免就有些自卑了。
她不想拖三郎跟三郎媳妇的后退,也怕人家笑话三郎有这么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娘。
京都的一切让她惊奇,也让她不适,她觉得远远看着三郎跟他媳妇就成。
冯轻皱眉,心疼地抱着方蒋氏的胳膊,“娘说什么呢?”
第626章 搬家
“娘,我想日日跟你住一起。”有人说做婆婆的是不可能将儿媳当成闺女看,可方蒋氏不同,她有三个儿子,没有能让她心疼的闺女,再加之被方大郎两口子伤了心,她就觉得方铮两口子更贴心了,人心都是肉长的,冯轻把她当亲娘,她也把冯轻当亲闺女。
就是因为事事将方铮跟冯轻的事放在心上,她才不想给三郎跟三郎媳妇拖后腿。
“反正都住在京都,我天天就看你也是一样的。”方蒋氏怎么说都不去。
冯轻为难地朝方铮使眼色。
“若是娘不能跟儿子与娘子住,儿子以后若是入仕,怕是要被御史上奏。”方蒋氏不是不想跟儿子住在一起,她总想着别人瞧着儿子有这么一个娘,人家会看不起儿子,方铮知晓方蒋氏的心思,他只好装作为难地说。
“上奏干啥?”方蒋氏果然问了。
“我们大业最终孝道,若是御史上奏,恐怕儿子再无机会更进一步。”方铮叹口气说。
方蒋氏将方铮的话来回咀嚼几遍,顿时睁大眼,“那,那娘还是跟你们住一起。”
语毕,还不忘感叹,“这京都人实在太多事了,这都要上奏。”
果然相公一出马,什么事都能解决,在无人瞧见的角落里,冯轻朝方铮噘嘴,做出一个亲吻的动作,惹的方铮勾唇,忍不住的笑。
“就是——”冯轻赞同地点头,“这里毕竟不是咱清丰县,相公又这般瞩目,咱们一家肯定要谨言慎行的,可千万不能让人抓住把柄,相公在外头可不容易了。”
方蒋氏顿时心疼的厉害,她握着冯轻的手,重重点头,“放心吧,娘肯定不给你们拖后腿,娘以后一直跟你们住,看谁还敢说我儿子不孝!”
“娘真好。”冯轻没忍住,歪着脑袋,在方蒋氏肩头蹭了蹭。
方蒋氏也想开了,儿子的脸面可没有前途跟性命重要,她又能跟儿子儿媳一起住,还能亲自照看孙子。
越想越觉得还是一起住好。
此事定了,反正他们的东西也不多,干脆就早些搬,也省的挤在这个小院子里。
离天黑还早,方铮干脆租了辆马车,带着方蒋氏跟金姨她们去新宅子。
王嬷嬷跟蒋嫂子则先留在这里,明日再过去。
方蒋氏跟龚婶也说好了,等明日让龚婶一起去吃顿饭。
马车里头宽敞,恰好能坐得下四个人,反正都是一家人,方蒋氏跟金姨也都是长辈,也就不讲究什么避讳。
马车里,方蒋氏坐立不安,她打量虽然简单,却能遮风挡雨的马车,“这可比牛车好多了,还一点都不冷,以后三郎媳妇月份大了,出门就坐马车。”
方蒋氏虽舍不得花银子,不过对儿媳还是很愿意的。
“我平常也不用出远门,不过咱家还是得有辆马车,以后相公做官了,每日都要早早的去,光走着要费许多时间,实在太浪费,有那时间还不如让相公多睡一阵。”
“是该的,这些事你两自己决定。”初到京都,这里一切都陌生,方蒋氏已经下了决心,以后只管做饭收拾院子带孙子,这些大事她都交给三郎跟他媳妇决定。
倒不是方蒋氏自己这么快想明白的,来京都的一路上方蒋氏拉着金姨说了许多话,金姨也提及京都的一些事,方蒋氏心里发憷,方才又被方铮跟冯轻吓了一下,这回是彻底想明白了。
四人说这话,很快便到了新宅子。
这宅子大的还是超出了方蒋氏的预料。
两人手里的银子不算多,却也尽量将这宅子拾掇的更精美些,只是如今是冬日,院子里的两棵树光秃秃的,小花园里杂草也被清理干净,泥土全部翻新,冯轻打算等天气暖和后种些花花草草。
“这里可真宽敞。”方蒋氏辛劳大半辈子,她没什么审美,只觉得这院子屋子真多,还有走廊,院子里没有养鸡鸭跟猪,竟还种了两棵没啥大用的树。
方铮跟冯轻将方蒋氏跟金姨引到正房,这院子的正房就三间。
最左侧的是两人打算给金姨住,中间的留作正厅,右边这间是方蒋氏住。
至于方铮跟冯轻,则住在东侧厢房内。
“这房间太大了,住着我一个人多可惜。”屋里已经摆放好了拔步床,床的两侧是两个一人高的衣橱,这是方铮跟冯轻寻了许久才找到的,靠近衣橱放了一个四角桌子,两把椅子,另一侧还放了一个雕花衣架。
因方蒋氏没在,冯轻就没急着买屏风。
金姨房间里的摆设也差不多。
“这,这些都是皇上赐下的?”方蒋氏有些激动地问。
虽然她本不愿过来一起住,但是一人一间屋子,屋子里还摆着这么好看的桌椅凳子,方蒋氏还是有些高兴的。
“是的。”方铮跟冯轻相视一眼,回道:“娘你就放心住吧,要是不住,你说这屋子都落灰了,多不好。”
方蒋氏信了方铮跟冯轻的话,金姨却悄悄看了两人一眼,暗暗叹口气。
她在皇宫里十多年,两耳听到的不少,像这种院子多是官员被抄家之后收缴上去的,里头的摆设定是一件不剩的。
想必这满屋子的家具摆设都是三郎跟轻轻准备的。
若是方蒋氏知晓了定然又要心疼许久,金姨也没多说。
四人又看了金姨的屋子,摆设也都相差不大,只是金姨屋子里多了一副绣架,至于绣线布料子,冯轻打算跟金姨一起去买。
至于方铮跟冯轻那屋,方蒋氏跟金姨都没打算进去瞧。
看完了屋子,四人坐在正厅休息。
方蒋氏从身上摸出一个荷包,打开,将里头的银票跟碎银子全都倒在桌上,朝方铮推过去,“三郎要是做了官,以后少不得应酬,这银子你们拿着,在外头不用省着。”
“娘,银子我们还有,这些你都拿回去。”
“这银子本来就是你们孝敬我的,我住在这里也没有要花用的地方,拿着银子干啥?”方蒋氏这回说什么都不要银子了。
“多谢娘。”眼见拒绝不了,方铮便示意冯轻将银子收下。
“我这里也有些。”金姨也将自己这些年存的银子都拿了出来,不等方铮跟冯轻张口,金姨便笑道:“你们可别推辞,这些银子都是身外之物,我本想着自己孤身一人,若是以后开不了铺子,也做不了绣品,再用这些银子给自己养活自己,但是我幸运,与你们相识,你们尊我为长辈,以后定是要给我养老送终的,是吧?”
“自然,金姨,你可是我干娘。”冯轻看不得金姨这样的表情,她心疼地抱着金姨的胳膊,晃了晃,“金姨定然也是拿我做亲闺女的。”
金姨爱怜地摸着冯轻的脑袋,笑着点头,“正是拿你做亲闺女,才愿意将银子都留给你们。”
“可是这也太多了。”冯轻没想到金姨拿出来一叠银票,粗略看了一眼,足有上千两。
“不多,这里不比清丰县,几个铜板就能吃饱饭,在这里,处处都要花银子,就像姐姐说的,在外头的花用可不能省。”金姨笑看方铮一眼,“若是你们不收,那我还怎么让你们养老?”
话都让金姨说了,方铮跟冯轻没法子,只能将银子收了。
孩子听话的收下两人的心意,方蒋氏跟金姨也松口气,四人又相互说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
冯轻提及秦淑芬跟文砚。
“我可从没见过老二媳妇哭鼻子,这一趟我与你金姨一起来了,老二媳妇抱着文砚追着牛车跑,我这心还怪酸的。”毕竟这么多年也没分开过,方蒋氏也疼儿子孙子,及秦淑芬。
方蒋氏没说的是,车子下去很远,她还能听到秦淑芬喊着也想去京都瞧瞧。
“对了,三郎你给二郎写封信回去,告诉二郎我已经到了。”方蒋氏提醒方铮。
方铮点头,“儿子晚上便写,明日便让人送。”
“我也许久没见着二嫂跟文砚了。”冯轻心情有些低落,她珍惜这里遇到的每一个对她友好的人,虽然开始时跟秦淑芬有几分隔阂,可后来她是越来越喜欢这位二嫂了,不知道多久才能再见着。
“等安顿好了,为夫官职也有着落,再过几,便让他们也来京都。”方铮握着冯轻的手,安慰道。
冯轻点头,“相公,不着急。”
若是家里人一次都来了,劳累的还是方铮,冯轻也舍不得。
聊完了家常,方蒋氏跟金姨便起身,准备在院子里再转转。
游廊柱子原先有些掉漆脱色,方铮想着娘子有孕,闻不得漆味,便没让人重新刷,他干脆刷掉漆,露出原本的木头,而后在柱子上雕刻上纹路,倒是别有一番味道。
若是有手机,冯轻恨不得拍下来,好好保存。
方蒋氏对这些没啥感觉,她注意力很快被厨房吸引过去。
这厨房比家里的大,里头除了两口锅外,还有三个炉子,一个大些的,两个小些,锅碗瓢盆都一应俱全,缸里也盛满了水,柴火整齐麻好。
这些都是方铮雇个短工做的。
除了米面跟菜,别的都不差了。
第627章 少食多餐
还没琢磨好要吃什么,龚强已经送了米面跟肉,还有些小青菜。
如今已经是四月,天气渐暖,许多城外的百姓都种上菜,好拿到城里卖,物以稀贵为,越是卖的早,这小青菜越是贵。
这菜还是王嬷嬷跟蒋嫂子一起出去买的,三个铜板才买了两小把,王嬷嬷本来打算用这小青菜给冯轻做一个青菜蛋汤。
“你们留着自己吃,还拿过来干啥?这里离街上近,出门走几步就能买到。”方蒋氏心疼地赶紧接过米面,又顺便拍拍龚强身上蹭到的灰,“这一路最劳累的就是你了,如今到了京都,你可得好好休息几天。”
龚强笑道:“我不累。”
金姨去厨房烧水,给龚强直接倒了一大碗。
提了这十多斤的米面,又走了小半个时辰,龚强已经是满头的汗,他也没推辞,等水冷些,几口喝完。
“婶子,你们要是缺啥,就回去拿。”龚强打量了一圈这院子,知晓他们住的比原先好,这才放心。
四月的天仍旧黑的早,龚强还要走半个时辰才能到,他便没耽搁,跟方蒋氏几人道了别,由方铮送出了门。
等无人的时候,龚强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三郎,如今你才搬新家,三弟妹又有了身孕,以后用银子的时候多着,这银子你拿着。”
方铮自然是不会收,“强子哥很快便要娶亲,切不可委屈了李姑娘,这银子可以当做彩礼送与李姑娘,也让李家爹娘放心些。”
“彩礼的银子我都准备好了,爹娘将家里的地卖了,还有养的牲畜全都卖了,银子都准备送给李姑娘做彩礼的。”这银票也是上回方铮没有收的,龚强回去的路上花费很少,就都存了下来。
“强子哥,以后你得养家,这些银子收好,以备不时之需。”方铮仍旧拒绝,“若是以后我需要银子,便跟强子哥你要。”
听了方铮这话,龚强才没有继续将银子塞给方铮。
看着龚强身影消失,方铮这才转身回院子。
龚强不光拿了米面过来,还把方蒋氏从家里带来的的酱菜跟晒干的笋子,及腊肉也一并拿了过来,冯轻已经许久没吃方蒋氏跟金姨做的饭了,光想想,她觉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冯轻想吃腊肉炒笋干,还想吃方蒋氏做的鸡蛋饼跟金姨做的点心。
方蒋氏跟金姨也许久没有好好展示一下身手了,反正厨房的灶多,两人便一起做,金姨的点心需要蒸,比做饭慢些,正好可以等吃过了饭再吃点心。
除了菜,方蒋氏还用小青菜做了一个青菜蛋汤。
方蒋氏手脚麻利,前后不到半个时辰,三菜一汤已经做好了。
闻着熟悉的味道,冯轻深吸一口气,肚子适时地叫了起来。
“还等啥?吃饭,多吃些。”方蒋氏心疼地将饭菜使劲往冯轻跟前推。
方铮替她三人一人盛了一碗汤,这才开口:“娘子慢些,先喝口汤。”
被众人这么小心对待,冯轻喜滋滋地摸着腹部,笑道:“这孩子可真是有福了,还没出生便有这么多人疼他。”
“我不光疼他,也疼你。”方蒋氏没好气地笑道。
好几个月没见,冯轻与方蒋氏跟金姨之间不见一丝隔阂,心里高兴,若不是方铮在一旁看着她,冯轻差些又没控制住嘴。
“能吃是福,三郎你干啥不让你媳妇吃饭?”方蒋氏瞪了方铮一眼,又将菜朝冯轻跟前推,“吃得多孩子才长得好。”
这也不怪方蒋氏,毕竟两年前方家人还是吃不饱的,在方蒋氏这一辈人的眼里,吃饱饭比什么都强。
“娘,若是吃多了,对——”方铮本想说对冯轻不好,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对孩子不好。”
“这咋可能?”也不怪方蒋氏怀疑,她是极少出村子的,见得最多的也都是村里的孕妇,她只见过吃不饱的孕妇,还不曾见过吃撑的。
方铮将书中读到的事跟方蒋氏提了提,“镇子上一户姓王的人家,有一孕妇,因顿顿吃得多,等到生的时候,孩子太大,母子二人——”
“呸呸呸。”方蒋氏连忙打断方铮的话,“这些话别在你媳妇跟孩子跟前说。”
方蒋氏自然是信儿子的。
“娘子一顿可以少吃些,每日可以吃四顿五顿都成。”方铮又说道。
方蒋氏被吓的不轻,这会儿方铮说什么是什么,她将冯轻跟前的饭菜都端走,有些紧张地看向方铮,“我看你媳妇吃的可不少,碍事不?”
“无碍。”
“那就好。”方蒋氏干脆将桌上的菜都收拾走,生怕冯轻忍不住偷偷吃。
她去厨房刷碗洗锅,金姨这才跟方铮笑:“还是你有法子,轻轻,虽然一顿不要吃多,不过该补的还是要补,多喝些汤,至于药,若是身子无碍,便不用再多喝了。”
是药三分毒,多喝对冯轻对孩子都无好处。
金姨虽没生过孩子,不过她在宫里的时候也听了不少,宫里阴私事太多,那些人多是从药里做文章,以至金姨听到补药不免就想的多些。
冯轻点头,“金姨放心,我只是在刚有孕时相公让我喝的安胎药,之后便喝的少了。”
自打她有孕开始,方铮就总觉得自己以往看的书不够多,近些日子还专门去书肆买了妇科圣手写的书。
在家的时候日日也是书不离手。
每日清早跟睡前还都会给她把脉,确认无事后才能安心睡去。
“三郎懂得多,你事事多听听三郎的,自己也要注意些,别磕着碰着。”金姨忍不住叮咛。
冯轻一一应了。
之后金姨才去忙,她的点心再过两刻钟也差不多好了。
为了加深方铮对孩子的感情,冯轻每日都会让方铮读书讲故事,美其名曰日后要让孩子跟他爹一样厉害。
方铮起初还不愿张嘴。
孩子以后有没有出息他真的不在意。
最终还是冯轻撒娇说自己想听,方铮这才开始读给她听。
方铮的声音清朗磁性,流畅的话听的冯轻耳朵发麻,脸颊泛红,她总算知晓什么叫耳朵能怀孕。
“娘子可是不舒服?”方铮放下书,看了一眼冯轻泛红的脸颊跟耳朵,问。
第628章 金榜题名
冯轻飞过去一个媚眼,视线在方铮身上上下扫视,而后咂咂嘴,“相公啊,听说过了头三个月,就能——”
她日日被方铮抱在怀里睡,自然清楚他的反应,冯轻也心疼。
方铮表情一僵,他探手,执起方铮的手腕,先把了脉,而后深吸一口气,“不急。”
哪怕知晓冯轻身体还不错,也知晓如今是可以抱娘子的,方铮也不会冒险,他咬牙,抓着冯轻的手微微用力,“不过十月,为夫忍得住。”
一旦沾过荤腥,再素上一年,那真是说不上来的煎熬。
冯轻靠在方铮的肩头,心疼地说:“那辛苦相公了。”
闻着娘子的发香,方铮闭了闭眼,神色紧绷,语气却温和,“不辛苦。”
金姨的点心做好了,冯轻立马推开方铮,起身,“相公,我又饿了,许久没吃到金姨做的点心了。”
方铮苦笑着起身,跟冯轻一起出去。
今日有些晚了,家里的食材也不够,金姨便只做了芙蓉糕。
这芙蓉糕香甜酥软,又没有过分的甜腻,冯轻先给方蒋氏跟金姨各拿了一块,又喂了方铮一块,自己才开始吃。
这芙蓉糕隔夜味道就不好了,金姨做的不多,余下的五块都进了冯轻的肚子。
等吃完了东西,冯轻摸着肚子上的肉,感叹道:“相公,以后你得督促我要控制食量,我只想长肚子,不想长肉。”
“你胖不了。”方蒋氏上前,摸了摸冯轻的胳膊,“我见多了跟你差不离的,生了孩子也一样瘦。”
冯轻很想告诉方蒋氏,胖瘦跟骨架没关系,主要跟遗传,吃的东西及内分泌有关。
不过说这些方蒋氏也是不明白的,冯轻只嘿嘿的笑。
休息了一阵,方铮便拉着冯轻起来,绕着院子走。
方蒋氏跟金姨来了,再加上王嬷嬷跟蒋嫂子,四人换着法子给冯轻做吃的,冯轻吃得好睡得好,有方铮天天陪着,心情一日比一日好,怀孕竟没让她变得普通,反倒是另有一种韵味。
总算是到了殿试放榜的日子。
殿试放榜仍旧是在贡院旁边的墙上。
冯轻本想着跟方铮早些去,她还没见过放榜时的盛况,方铮看了眼她的腹部,摇头,坚决拒绝。
放榜算得上是大业三年才有一回的盛况,百姓都想围观,沾沾光,人挤人的,方铮可不能让冯轻有万一。
方蒋氏也跟着劝,“三郎媳妇,你要是想知道,那我跟你金姨去看看,你金姨是识字的。”
冯轻怎会让方蒋氏跟金姨去跟那些年轻人挤,她练练摇头,“娘,不着急,等人都散了,我再跟相公去一趟。”
仍旧是辰时放榜。
冯轻吃早饭的时候都是心不在焉的,眼睛就盯着门口看,一口菜差点喂到鼻子里。
“娘子——”
方铮无奈,他接过冯轻的碗,干脆喂起娘子。
难得今天胃口一般,冯轻只吃了一碗燕窝粥,两个小笼包,便摇头不吃了。
她仍旧时不时地竖起耳朵,听外头的动静。
这会儿约莫辰时末了,还是无人上门来,她记得上回会试放榜的时候,报喜官兵早早便上门了。
“娘子再吃些。”方铮又给冯轻剥了一个鸡蛋。
“我饱了。”冯轻摇头,坐立不安的,“要不,咱们上门口看看去?”
说不定报喜的官兵找不到他们家呢。
方铮也舍不得娘子这么不安,他应了一声,碗筷还没放下时,门便被人敲响。
随即便是一阵敲锣打鼓。
稳了。
冯轻眼睛刷的亮了起来,她抓着方铮的胳膊,“相公,快去看看。”
不光是冯轻激动,方蒋氏跟金姨也掩饰不住喜悦,她们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惦记的,方蒋氏不是跟冯轻说说的,她是真的想亲眼看看。
自己儿子被写在红榜上,贴出来让全京都的人都看到了,方蒋氏心里无比骄傲。
是以,听到敲门声,方蒋氏比方铮跟冯轻都快,她跑着去开了门。
门口除了报喜的官兵,还有带路的龚强。
怪不得今次来的晚,只因他们搬了家,报喜的官兵尚且不知,他先去了铺子,没找着人,龚强亲自领路。
“恭喜方公子金榜题名,取得此次殿试头名,乃今年科考状元,小的恭祝方公子前途似锦。”说来也是巧,这报喜官兵就是上回的那个。
他可是打听过了,这位方公子可不得了,连中三元,举世瞩目。
真可谓是旬月之间,金榜题名,已经登三甲进士。
方铮抱拳,“多谢。”
而后递上荷包,“辛苦跑一趟,方某万分感谢。”
送上辛苦费这是惯例,这官兵也没有推辞,收下荷包,不免多说了几句,“往年殿试金榜题名后,礼部都会举办琼林宴,皇上十有八九会参宴,方公子可早些做准备。”
方铮作揖道谢。
那官兵连连摆手,直呼受不得。
方铮已是前三甲,入翰林是妥妥的,若是他有手段能耐,以后入阁拜相也不是不可能,这官兵自然愿意多结一份善缘。
送走了报喜官兵,蒋嫂子关上了门,她扯了一下王嬷嬷的衣袖,小声说:“方公子可真是厉害。”
蒋嫂子做梦都想不到她竟然有如此好运,竟然能被方铮买了。
以后说出去,旁人定会羡慕的。
方公子以后做了官,那她就是官家的人,她儿孙也会跟着面上有光的,要是伺候好主家,说不定还能有意想不到的造化。
蒋嫂子暗暗下决定,以后一定要将方蒋氏跟冯轻当祖宗伺候。
至于王嬷嬷,若说刚开始她只想做一个普通人家的奴仆,可方铮的能耐实在是深不可测,若是给他机会,他定然能爬到高处,若是有机会过上好日子,谁又愿意碌碌无为呢?
王嬷嬷跟蒋嫂子都决定好好伺候主家。
冯轻去而复返,她给王嬷嬷跟蒋嫂子一人一个荷包,“今天有喜事,这是另外给你们两个月的月钱。”
蒋嫂子激动的直接跪了下去。
“这些日子多亏你们照顾我,这是你们应得的。”冯轻连忙将人扶起来,她眉眼都难掩高兴。
蒋嫂子又说了一串吉祥话,就连王嬷嬷都跟着说了几句讨喜的。
等冯轻回到正厅,方蒋氏正抹眼泪。
冯轻吓了一跳,她上前,小心地问:“娘怎么了?是不是相公气着你了?”
方蒋氏是又哭又笑,“不关三郎的事,是娘太高兴了。”
这是喜极而泣。
“娘,相公以后还会更好的。”冯轻抽出帕子,准备替方蒋氏擦眼泪。
方蒋氏躲开,她直接用袖子擦了眼泪,对冯轻说:“你这帕子别弄脏了,娘没事了。”
哪怕已经没有忍饥挨饿了,方蒋氏仍旧舍不得糟蹋好东西。
冯轻特别心疼这样的方蒋氏,她干脆将帕子塞到方蒋氏手里,严正地说:“娘,你生养了相公,你值得最好的。”
“金姨也是。”
方蒋氏又觉得眼眶有些酸了。
她觉得自己前半辈子命苦,福气都积到后半辈子了。
方蒋氏太高兴,激动的心情一时平复不了,冯轻索性揉着胃,朝她说:“娘,我方才吃的不多,又饿了,我想吃娘做的鸡蛋饼。”
冯轻想转移方蒋氏的注意力,情绪大起大落对身体都不太好。
果然,方蒋氏立马起身,“我这就去给你做。”
方铮高中状元,不光方家人高兴,龚强跟龚叔龚婶也喜悦,若不是老两口走路慢,他们都恨不得跟龚强一起送方才那官兵过来。
在他们搬家的第二日,方铮便让龚强三人过来吃了饭,龚强知晓宅子的位置,龚婶龚叔初来乍到,京都巷子街道又多,他们出门容易迷路,龚强打算等会儿回去接爹娘过来。
方老头现在还在清丰县,在京都,他作为方铮兄长,理应交代方铮几句的。
“三郎,日后你为官,做人做事都要小心,官场复杂,千万不可被人算计了。”长兄如父,龚强更担心以后方铮在官场上的事。
“强子哥,我都记住了。”方铮认真听了龚强的话。
“还有,咱们做人做事无愧于心就行,至于其他,若是能帮的,你就为百姓想想,要是有危险,你就只顾好自己就成,没人会怪你。”龚强又说。
“我都听强子哥的。”方铮还是应下了。
最后,龚强又看了一眼冯轻,“三弟妹陪你过了苦日子,也多亏了三弟妹,你才有今日,咱们不可忘恩负义,以后好好对三弟妹。”
方铮握着冯轻的手,当着龚强跟金姨的面,说道:“此生我只娶娘子一人,只与娘子两人白头偕老。”
龚强这才放心,他连口水都没喝,又急着回去接龚叔龚婶了。
方铮本打算跟龚强一起,却被龚强阻止,方铮如今高中状元,定是会有许多人上门,他听说过几日还要骑马游街。
等做好了鸡蛋饼,方蒋氏已经够冷静了。
不过她脸上仍旧洋溢着笑,“我多做了一些,三郎你也吃,这些日子读书很累吧?都瘦了,娘日后给你好好补补。”
方铮嘴角一抽,“娘,儿子不累。”
他也没瘦,力气还比之前大了不少。
但是娘觉得他瘦了,他就只能瘦了。
冯轻吃着葱花鸡蛋饼,喝着粥,就着酱菜,吃完了早上的第二顿饭。
第629章 打马游街
在大业,一甲前三名赐进士及第,第一名为状元,第二名榜眼,第三名为探花。二甲若干,赐进士出身。三甲若干,赐同进士出身。一、二、三甲统称进士。一甲即授官职,二、三甲参加翰林院的考试,学习三年后再授官职。
状元一般会直接授予翰林院修撰,榜眼、探花被授予翰林院编修。第二、第三甲优秀者,先被选为翰林院庶吉士。
也就是说自打皇上册封开始,方铮已经是从六品官员了。
这官职在京都虽然不算高,可要知道方铮不过才初初入官场,以后能走到何位置,京都众官员都暗自琢磨。
礼部将琼林宴设在册封半月后。
而琼林宴前三日便是除了殿试放榜之后最热闹的日子,也是高中进士的学子们骑马游街的日子。
京都也有榜下捉婿之说,而且还不少,凡是高中进士的,十有七八都会被各级官员看重,捉来做女婿。
院试乡试放榜后,多是本地富绅试图将人早早定下,不过只要有些底气的,都不愿点头,在这些学子们看来,考中进士,入朝为官不过是早晚的事,既然将来会为官,他们是断然不会娶富绅商户之女的,而那些觉得会试无望的,则更愿意与富绅结亲。
在京都,殿试放榜之后,富绅自然少有冒头的,往年那些未成亲的更愿意娶一位官员之女。
而前三甲就更惹人注目了。
这一日清早,冯轻拉着方铮的手舍不得放,她打量着眼前越发俊美的人,口气略酸,“哎,相公的俊美本来只应当给我一人看,今日真是便宜了那些小姐姑娘。”
话落,她柳眉一竖,故作凶狠地说:“相公,你可是答应我的,绝不看那些女子一眼。”
虽然男子可不可靠要看自觉,不过该提醒的时候还得提醒,世间诱惑太多,真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又有几个?
方铮握着自家娘子的手腕,笑道:“不若为夫称身子不适,不去游街了,可好?”
若是冯轻一人在京都,她当然觉得挺好,不过方蒋氏跟金姨在,冯轻清楚这对方蒋氏多重要。
“还是别了,这么有学问,长得还这么好的人是我相公,别人若是知晓,也只会羡慕我。”冯轻找了个借口,面露得意。
方铮失笑,再次感叹有孕之人情绪变化实在是快。
临走之前,方铮提醒冯轻,“前几日强子哥已经订好了雅间,娘子莫要提早去,等强子哥过来接你与娘一起。”
这街上人来人往的,方铮也不放心几个妇人单独上街。
冯轻点头应了。
方铮这才离开。
既然方铮今日比往日更俊美,冯轻自然也得好好收拾一番,她要让别人看了都眼前一亮,觉得她跟相公是天生一对才行。
方铮替她调了膏脂,有孕也可以用,她日日防护,是以,肤色越发红润,脸更是嫩的能掐出水来。
她穿的是一件自己做的襦裙,这裙子是上衣下裳,因肚子微微隆起,干脆做成了高腰襦裙,堪堪能遮住腹部,从后头看,一样的纤细苗条。
这襦裙是冯轻改良过的,与当下的裙装略有出入,也显得更飘逸好看。
金姨看着冯轻差点失了神,她在宫里也是见过后妃的,哪怕曾今冠绝后宫的瞿贵妃对比冯轻也是多有不如的。
亏得冯轻嫁了人,方铮又是个有能耐的,否则美貌与冯轻来说不是好事,反倒是灾难。
“轻轻真美,三郎是有福气。”金姨赞叹。
今日冯轻今日挽的是飞仙髻,她自己不会,是金姨帮着挽发,发饰也是方铮后来替她买的一套。
提及这个,冯轻就觉得好笑。
当日收到韩小姐跟夏小姐的礼,她是女子,自然喜爱这些,有一日便带着试试。
当日方铮并未表现出异样,直到第二日,方铮自己出门一趟,再回来时,手上便多了一套首饰。
方铮虽然是男子,不过眼光却不错,选的头面冯轻很满意。
被金姨这么夸,冯轻有些不好意思,她垂头,笑道:“我也有福气能嫁给相公。”
在金姨面前她也无需含蓄。
金姨自然知晓方铮跟冯轻乃是天作之合,她跟着笑道:“是是,你们都有福气。”
被金姨这般揶揄,冯轻脸有些红。
恰巧这时方蒋氏从房间出来,她身上也是焕然一新,连头发都梳的无比整齐。
方蒋氏满面红光,“强子还没来?”
这一日方蒋氏总觉得时间过得很慢。
当她抬头瞧见冯轻的装扮时,也有些闪神,方蒋氏一直知晓冯轻长的清丽无比,不过再美的人,日日看着,也就不觉得多惊艳,今日冯轻盛装打扮一番,方蒋氏差点不敢认了。
“我的娘哎,三郎媳妇,你,你今日可真精神。”方蒋氏也觉得自己儿子有福。
冯轻本还有些羞涩,方蒋氏话一落,她扑哧笑开。
三人笑作一团。
龚强便是在这时候来的。
龚婶也跟着过来。
龚叔也想见见方铮打马游街时的盛况,不过他是个老实巴交,又不愿多跟人说话的人,再三想了,还是决定不跟着了。
一行五人便朝主街去。
今日冯轻特意跟王嬷嬷及蒋嫂子说了,她们也可去凑凑热闹。
这宅子离主街不远,一行人走了半个时辰便到了龚强提前订好的酒楼。
这雅间本来是不好定的,不过龚强听了方铮的话,提了他的名字,如今整个京都谁不知道状元方铮。
酒楼掌柜的也愿意卖给方铮个好,特意给他们一个靠窗口的雅间。
从雅间往外看便是街道。
几人坐下,伙计送上茶水跟点心。
方铮不光嘱咐过冯轻自己,还跟方蒋氏也提过,不让冯轻在外面乱吃乱喝,是以,方蒋氏又让伙计上一壶白水。
冯轻注意力没在吃得上,她透过窗户朝外看,此刻街边已经站满了百姓,附近酒楼饭馆,甚至是茶馆都坐满了人。
而这些人当中以女子居多,而且还都是年轻女子。
看着也像是未婚的。
她们翘首以盼,望着街头,神情兴奋。
大业女子矜持,但这一日除外,她们目光灼灼的,打算仔细瞧瞧这些新科进士,以后这些人中说不得就有她们未来夫婿。
冯轻心底又开始冒着酸气了。
“来了,来了!”下头爆发一阵呼喊。
第630章 当众表白
冯轻伸着头朝外看。
底下又是一阵欢呼,这些欢呼声由远及近,最后汇成一波波声浪,更是有许多胆大些的姑娘踮着脚,朝骑马而来的人群不停挥舞双手。
她们多是脸颊都泛着红,眼底是快要溢出来的兴奋。
人群前方有官兵鸣锣开道,以方铮为首,赵公子与另一位面生的中年男子一左一右紧随其后,之后便是其他进士,毫无疑问,这些人当中唯有一身红袍的方铮最引人注目。
除了成亲当日,这还是方铮第二回穿红袍,当初冯轻才来这陌生的异世,满心惊慌,根本没多注意方铮,此番倒是满足了她的愿望。
只是这样的方铮实在太过耀目,他玉如的脸上表情仍旧淡淡的,前呼后拥的人群并未在他心里留下定点痕迹。
当看清方铮的容貌气度时,不光是沿街站着的小姐姑娘纷纷失神,就连街道两旁酒楼茶馆里的女子也都纷纷朝外看,更有甚者,竟有人当街朝方铮仍了一方帕子。
有一就有二,其他小姐姑娘纷纷效仿,一时间,帕子荷包漫天飞。
毕竟是从高处抛下,第一方帕子并未飘到方铮身上,而是悠悠荡荡的,落在了马蹄下。
而离方铮近的有了准头,尽管方铮有躲闪,仍旧有一些落在了他长袍上,马背上。
方铮身上每多一方帕子,人群便发出一阵欢呼。
就在众人目光灼灼等着方铮回应时,他冷淡地抬手,将落在自己衣袍跟马背上的帕子一一扫掉。
方铮这动作太出乎意料,原先吵闹的人群陡然静了下来,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那些小姐姑娘面上的失望尽显。
然,下一刻,方铮抱拳,朗声朝满街的人说:“方某已娶妻,与妻子琴瑟和鸣,方某不愿让妻子难过,多谢诸位小姐厚爱。”
既然要入仕,方铮断然不会在刚踏入官场时便落一个不知变通的印象。
那些小姐姑娘的脸上又换成另一种失望。
她们羡慕那位夫人,能得方铮这样的公子倾心相待,身为女子,当真是死而无憾了。
就在大家羡慕冯轻时,一直神色冷淡的方铮忽而就勾起了唇角,眼角上扬,整个人越发的俊美温暖。
顺着方铮的视线,众人朝酒楼二楼看去。
方铮声音不小,冯轻自然听得清楚,她此刻心里只余爱慕跟感动,她使劲挥了挥手,笑道:“相公!”
你真帅。
后头三个字冯轻没说出口,方铮却心有灵犀地感受得到。
方铮笑出声,而后张嘴,无声说出几个字。
坐好,等为夫。
冯轻将脑袋缩了回去,不过视线仍旧没有离开过方铮,她眼睛晶亮,喜悦满满,而后朝方蒋氏招手,“娘,相公过来了,你们都来看看。”
听到冯轻喊方铮时,方蒋氏已经站到了冯轻身后,金姨跟龚婶她们也起身,远远看着,方铮这般出风头,她们比谁都高兴。
方蒋氏飞快地看了一眼方铮,又坐了回去。
太多双眼睛看着这窗口了,方蒋氏被看的头皮发麻,如坐针毡。
金姨跟龚婶也各自看了一眼,她们朝方铮摆摆手,方铮也郑重点头。
而龚强也不好跟几个妇人抢窗口,听到外头喧闹时,他干脆出了门,站在门口还能看的更清楚。
雅间里,冯轻是心满意足了,外头眼红的就不计其数了。
她们本来羡慕居多,毕竟没见着冯轻真人,可冯轻跟方铮一样耀眼,恍若他们就合该是天生一对,这一刻,多少姑娘心里生出了嫉妒。
一是嫉妒冯轻美貌,二是嫉妒冯轻能嫁给这么爱重她的夫君。
方铮在众目睽睽下跟冯轻表白,这在当下是惊世骇俗的。
毕竟谁不愿有三妻四妾?哪怕新婚时有过山盟海誓,待过了一年两年,再浓的感情都会转淡,届时难保不会再抬几房小妾进门。
这些男子哪里敢当街说出此番话,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这么多双耳朵听着,他们怕最后食言,遭人唾骂。
是以,方铮这一出就显得越发难能可贵。
这一出不光让小姐姑娘们震惊,也让身后跟着的那些进士们诧异,他们先是同情方铮,毕竟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方铮一辈子就守着妻子过日子,该是何等的无趣。
当冯轻的脸出现在二楼窗户口时,这些同情就变成了羡慕。
怪不得这位状元对妻子如此死心塌地,原来是家有娇妻。
冯轻的相貌在京都不说是数一数二,那也是少见的。
唯有一人与这些人的心思不同,那便是走在方铮右侧的赵公子。
此番殿试,不光方铮将他甩在了身后,就连榜眼都被另一人摘得,皇上当着众朝臣的面还笑说,以他之容颜,得探花之位当之无愧。
赵公子心里狠狠咒骂了一声。
论相貌,方铮可比他更适合这探花郎之位。
心气不顺,这一路走来,赵公子只能勉强维持住面上的假笑。
等方铮跟冯轻这一波操作后,赵公子面上的假笑都维持不住了,他面上尽是鄙夷。
都是男子,谁还不知道谁啊?
装什么深情?
他等着方铮什么时候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到时候他一定要好好参他一本!
想到方铮凄惨下场,赵公子原本的鄙夷渐渐消散,他嘲讽地看着方铮的后脑,恨不得将方铮脑袋戳了个对穿。
不管赵公子心底有多少恶意,都掩盖不了方铮此刻的风光。
前头开路的官兵不停敲锣,哪怕再不舍,那些小姐姑娘们也不得不退后。
方铮又抬头看了一眼还在窗口站着的冯轻,跟她摇了摇头。
冯轻只好又往后站了站。
眼看方铮要打马离开,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方公子,小女子愿意等你。”
“我也愿意。”一阵死寂之后,竟还有人附和。
方铮充耳不闻,没有看到冯轻的时候,他神情再次冷淡下来。
有时候,越是难摘的高岭之花,越是让人欲罢不能,若说原本有五分喜欢,方铮的不屑一顾就让许多姑娘的喜欢升到了八分。
而在冯轻所呆的酒楼对面另一家名叫清晏楼的酒楼雅间,一位风姿绰约的夫人可惜地摇头,“人倒是难得一见,虽然家世差了些,不过此子却有几分能耐,将来有何造化倒是说不准,只可惜早早成了亲。”
夫人身旁坐着一位端正清雅的小姐,那小姐只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听了夫人的话,她拧眉,“母亲,女儿不愿嫁他。”
“若是他休妻了呢?”夫人啜了一口茶水,不紧不慢地追问。
那小姐神色并未放松,她仍旧摇头,“不管他休不休妻,都不是女儿的好归宿,女儿还是不愿。”
夫人来了兴趣,她微微坐正,看向女儿,问:“这又是为何?放眼京都,能相貌学识能越得过这位方公子的寥寥无几。”
“他若是休了妻,便违背今日的誓言,是个食而言肥的人,若是没有休妻,以爹的手段,固然是会让他贬妻为妾,可那样,他心里仍旧只会有一个妻子,女儿便是嫁与他,以后的日子也过的不顺心。”
“可是你爹很看好他,你也知晓,你爹是个走一步想十步的人,皇上的目的又如此明显,你爹权利被削减是早晚的事,若是你能嫁一纯臣,起码你爹还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那小姐神色越发不好看了,“这位状元未必有那样的能耐,便是有能耐,他是聪明人,也会选择明哲保身。”
在京都,官员起起落落的事每年都有许多件,她就没见过出嫁的女儿夫家会出手相助妻族的灾难。
不落井下石就是有良心了。
夫人大约也想到这一点,她叹口气,拍着女儿饿手背,“若是你爹定要你嫁与他——”
那小姐脸沉了下来,她果断地说:“那女儿宁愿进宫,那样胜算还大些。”
“芙儿,切不可有如此想法!”夫人压低声音,显然没想到女儿竟会如此决绝,“你万不可进宫,那可是吃人的地方,娘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你若是有三长两短,你让娘怎么活?”
再说了,皇上比她家老爷还大几岁,女儿若是进了宫,哪怕侥幸活下来,以后漫漫枯寂人生又该如何过?
扣扣扣。
小姐刚要安慰,门被敲响,不等门打开,外头传来一道娇俏的说话声。
“荆姐姐,你在不在里面?”
夫人连忙擦了擦眼角,“是韩小姐,快让她进来。”
等夫人神色恢复如常,荆小姐才去开了门。
因母女两有私房话说,丫鬟嬷嬷全部给遣到门口站着了。
若是冯轻在跟前,她就会知晓此韩小姐就是彼韩小姐。
韩小姐朝两旁的丫鬟点了点下巴,笑道:“我瞧着这丫头像抱琴,果然是,荆姐姐,你今日也是来看进士们游街的?”
荆小姐顿了顿,而后点头,
韩小姐顿时笑了,她说:“我可是认识状元。”
确切地说她是认识状元夫人。
荆小姐跟荆夫人相视一眼,荆小姐表情不变,荆夫人心底却多了份思索,“韩小姐,你怎会认识状元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