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外快
邓昊然跟冯阮的出现并没有给两人的生活带来困扰。
除了刚开始那几日有些不舍外,两个人的日子过的平静温馨。
在县城住着,方铮去书铺方便许多,他看书极快,两日便要去一次,跟书铺掌柜熟了以后,方铮提出可以替书铺抄书,原本掌柜还有些犹豫,待看到方铮那铁画银钩的字后,立时同意,而且一本给的报酬要比镇子上多三十个铜板。
白日里,方铮看书抄书,冯轻在一旁绣帕子,她也没忘记跟成衣铺掌柜的约定,午时过后两人都会休息一阵,醒来后,冯轻就会拉着方铮一起画衣服式样。
自打得知方铮画技远超自己,冯轻就想多懒,每每需要画图的时候,总想拉着自家相公。
她不知别处衣裳式样,只看遍了整个县城的,再加了些后世的设计,画出来的图样总更好轻巧看些。
六七日的时间,冯轻一共想了三种襦裙式样,待她把图样送到成衣铺时,那掌柜的看的挪不开眼。
“这要是做出来,定会卖的好。”掌柜的连连点头,指着其中一幅下摆不规则的襦裙说“我怎就没想到这裙摆还能如此剪裁?且这衣裙要是穿出去,定是凉快好看。”
冯轻有些心虚,这些不是她自己想出来的,这跟一穿越就盗人诗作差不多。
面对掌柜的不停赞叹,冯轻也只能尴尬地笑。
“掌柜的,我们还有旁的事,今日就不多呆了。”眼见掌柜还有滔滔不绝说下去的趋势,冯轻连忙开口。
本着跟冯轻交好的心思,四幅式样,她给了冯轻两百两。
“小娘子,以后若是还有什么好的式样,你就拿来给我,我都要,价钱你放心,不会亏了你。”在这个一件襦裙只要几辆银子,甚至便宜些的只需几百个铜板的县城,两百两是真的不少。
银子已经送到她手里,冯轻自然不会往外推,从邓昊然出现开始,冯轻就下决心多赚银子,她是不会让相公因为银钱受制于人的。
拿了银票后,两人又来到祁掌柜的铺子。
祁掌柜没想到冯轻会今日来,一脸惊喜地迎上来,本以为冯轻是送干花过来的。
听了祁掌柜的话,冯轻一拍脑门,她忘记了。
不过有冯轻手里那一包帕子香囊,祁掌柜也没失望。
短短几日,冯轻绣的不多,统共加起来,祁掌柜给了她一百两。
“祁掌柜,以后我跟相公就住在县城了,若是祁掌柜有什么急事,可以来我跟相公租住的
第257章 为娘子做饭
方铮就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知晓娘子故意这般说,他点点头,“那就依娘子的。”
冯轻这才兴高采烈地开始选布。
方铮的皮肤白,长得俊,穿啥颜色的都好看,不过现在是夏日,要穿浅色的好些,冯轻在方铮身上比划了良久,最终选了天蓝色的细棉布。
给方蒋氏的衣裳多是深色粗麻的,穿着是结实,却也热,还伤皮肤,冯轻同样选了细棉的,浅紫色的。
方铮一人抱了两匹布,冯轻舍不得他抱着走太久,便就近买了些点心,两人匆匆往回赶。
回了家,一人喝了一杯水,稍微休息一阵,冯轻便摩拳擦掌地开始裁剪衣裳。
才拿起剪刀,远门被人敲响。
方铮去开了门,祁掌柜那张笑脸分外的灿烂。
“方公子,方夫人可在家?”祁掌柜手里还提着一大块肥瘦相间的猪肉,还有一包县城有名的酥心斋的点心。
祁掌柜声音不小,冯轻在屋子里都听得见,若无事,祁掌柜不会今日就过来,她起身,朝外走,不等方铮回应,她已经开口“掌柜的,是又有人要绣品?”
“没错。”祁掌柜试探着问道“方夫人可还记得那位张小姐?”
当日发生的事掌柜的也听了一耳朵,她不知道冯轻对张小姐可有恶感,若是冯轻不愿意,他还得想个法子拒了张小姐。
除了冯家的人外,冯轻对旁人都没什么喜恶,有银子赚,她当然愿意。
冯轻点头,“可是张小姐要裙子?”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尤其是张小姐这般年纪的小姐,平日总少不了要攀比,祁掌柜已经不止一回说了,不少小姐都过去问。
祁掌柜摇头,将张小姐的话告知了冯轻。
“那就麻烦祁掌柜让人去张府量一下那位夫人的尺寸,还有她平日喜好的颜色花样,我再考虑一番。”张小姐母亲毕竟不是年轻女子,不一定能接受新鲜样式。
冯轻所言也正是祁掌柜想的,他连连说“我这就回去办。”
临走前,不顾冯轻拒绝,放下猪肉跟点心,小跑着离开。
祁掌柜风风火火的样让冯轻心底也生出一股热情来。
既然要回村,冯轻干脆趁着天还早,今日就把方蒋氏的衣裳做出来,在方家时,冯轻心里有方蒋氏的尺寸,加之不用绣复图案,一日时间足够了。
冯轻给方蒋氏做的是衣裤,方便方蒋氏平日做活,样式没有太过新颖,却也能衬
第258章 长大了
方铮还想争取一下。
冯轻却点了点他的伤口,说:“相公,你若是继续做饭,那就是浪费粮食,所谓粒粒皆辛苦,相公,想想娘。”
“娘子啊。”方铮蹭着他的额头,笑道:“那就依娘子的,为夫今日想吃娘子走的鸡蛋饼。”
“好。”
冯轻越做越熟练,这鸡蛋饼金黄鲜香,她一共做了十多张。
做完饼后,又按方蒋氏教的,做了手擀面,菜则是先前出去顺便买的酱牛肉,吃饭的时候,冯轻还特意切了葱段,又准备了一小盘方蒋氏做的酱菜。
“相公,咱们用鸡蛋饼卷葱吃。”
方铮倒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吃法,他学着冯轻的动作,将葱白放在鸡蛋饼上,再放些酱菜,卷着吃。
葱段本是辛辣冲鼻子的,不过包在鸡蛋饼里,再染上酱菜的咸,倒是别有一番味道。
十多张的鸡蛋饼愣是被两人吃了个干净。
吃饱喝足,冯轻打了个嗝,一股大葱味。
她闻着自己呼出来的味道,凑到方铮面前,“相公,味道如何?”
吃了大葱大蒜之后,自己闻着倒是能接受,要是让旁人闻,那味道真是一言难尽。
方铮吸了一口气,而后点头,煞有其事地点头,“娘子的味道极好。”
“相公不说实话。”冯轻皱皱鼻子,这葱味怎会好闻。
方铮轻笑,朝冯轻说:“娘子过来,为夫仔细再闻一回。”
冯轻干脆端着凳子坐在自家相公面前,正噘着嘴,准备呼出一口气,却不想,嘴上突然多出一股温热的触感。
望着眼前放大的俊脸,鸦羽一般的黑睫轻颤,若不是泛红的耳际出卖了他,冯轻都要以为难得主动的相公不会害羞的。
冯轻还未回应,唇上的温热突然退开。
方铮回味似的开口:“确是好闻。”
直接拉下方铮的后颈,冯轻倾身上前,堵住那张让人心动的薄唇。
为了怕擦枪走火,这段时日,不管方铮还是冯轻,都竭力控制偶尔汹涌的情潮,哪怕两人日日在一起,如此亲密的时候却不多。
汹涌波动,心跳的极快,一股热流从自心间缓缓流向四肢百骸,就连下腹都是一阵热流涌动。
等等。
好像不对。
就在方铮沉溺其中,几乎要将冯轻嵌入身体时,却被怀中之人一股大力推开。
他难得有些迷惘,声音暗哑地问:“娘子,为何?”
“相公,好像不对。”冯轻捂着小腹,后退一步,眼神闪躲,“那个,相公,咋办?”
“娘子,你哪里不舒服?”方铮上前,见自家娘子脸色有些苍白,他直接将人拦腰抱起,“娘子,为夫送你去医馆。”
“等等,相公等等。”冯轻急忙按住方铮的肩头,就想跳下来。
“我没有不舒服。”虽然跟自家相公已经心意相通,可这种事情,第一次还是有些羞赧,她趴在自家相公耳边说了一句。
脚步一顿,方铮不敢置信地看着冯轻,眼中有喜有忧,亦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最终,种种情绪皆化为一声叹息,“娘子总算是长大了。”
他并未放下冯轻,而是直接抱着人去了东屋。
东屋是两人的睡房。
“相公,先别。”方铮想将冯轻直接放在床上,让她躺着,冯轻连忙扒着他,她着急喊,“那个,我怕弄脏被褥。”
脸开始发烫。
到底也是从未遇过如此状况,哪怕已经看过这方面的书,刚碰到,难免会手忙脚乱,他小心将冯轻放下来,“娘子,你别动,我给你烧些热水来,这几日你别碰冷水。”
冯轻本以为起码还得吃一段时间的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好在刚吃药那阵她已经做好了月事带。
趁着方铮烧水的时候,冯轻急忙查看。
还果真是。
冯轻望着放在一旁的装了草木灰的月事带,头皮发麻。
她可以住陋室,吃粗食,可这东西实在是不方便,又叹口气,罢了,她也没本事发明后世的方便物。
又找了换洗衣裳。
外头,方铮已经烧好了热水,他端了一盆进来。
人刚要跨进来,冯轻急忙转身,用身体挡住方铮的视线。
这毕竟是第一回,冯轻还没办法这么大咧咧地给方铮看。
知晓自家娘子有时候脸皮极薄,方铮视线所及之处,似乎看到了一角,他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将满盆热水放在冯轻脚边。
“娘子,要我帮你吗?”方铮问。
“不用。”冯轻摇头。
“娘子肚子可疼?”书上曾描述,许多女子葵水来时会肚子疼,严重者甚至会昏厥。
方铮不提,冯轻还没感觉,他这么一说,自己坠疼的厉害,她先是摇头,后又点头,感觉到又一阵汹涌热流涌下。
“相公,你先出去。”冯轻白着脸催促。
方铮怎敢走,他伸手,想扶着冯轻,却被她挥开,“相公,你先出去,等我换好了你再进来。”
倒不是她矫情,这种事情多了许是就平常了,但她前世今生都没有真正的跟男子坦诚相对过,心底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
“那为夫就在门口,娘子若是好了便叫我。”见娘子实在为难,方铮没有再强求,他仍旧不放心地提醒。
“好。”
待方铮出了门,顺势带上门,冯轻这才急忙换洗。
重新换了一身衣裳,总算是舒服些,当她瞧见底裤上那一抹刺眼的红色时,心下哀嚎,她急忙将换下来的衣裳团吧团吧,准备过会儿去洗。
“相公,我好了。”怕方铮久等,冯轻唤了一声。
方铮进门,看见自家娘子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红晕,有些奇怪,“娘子,你是不是发热了?”
说着,手覆上冯轻的额头。
手心一片冰冷。
“怎如此冷?”方铮皱眉,又抓着冯轻的手试了试,仍旧冰凉,他催促冯轻,“快些去床上躺着,我给你倒水去。”
不由分说地除了她的鞋子,抱了她去床上,又替她盖好被子,方铮在原地站着,想了片刻,说:“我给娘子倒水喝。”
“相公,你陪陪我。”还没转身,手就被冯轻抓着,冯轻蹭着他的胳膊,有些不舍地抱着他的腰,“我不想一个人。”
第259章 方铮变了
特殊时候,女子的情绪总是更敏感些,尤其是短短时间,肚子疼的厉害,冯轻更想方铮陪在身边。
“娘子,我去给娘子煮些生姜水来,娘子喝了水,为夫便一直陪着娘子,可好?”方铮是知晓这时候自家娘子脾气会跟平日有些不同,他柔声劝哄道。
“那你快点。”冯轻不舍地放开方铮的手。
她的声音娇娇柔柔的,让方铮的心又软又疼,他揉了揉自家娘子的发丝,应了一声。
两刻钟后,方铮端着一碗红糖姜水过来。
“相公,你怎知道我喝这红糖姜水会好些?”冯轻小口喝着姜水,好奇地问道。
方铮清了清嗓子,回道“我问了陶老。”
娘子体寒,方铮心里记挂着这事,在方老头看病的时候,他顺便问了陶老,也将陶老说的话都记在心里。
这几日娘子要忌寒忌冷,许多寒性食物都不能吃,一些活血的时候同样要忌口,这几日娘子情绪还会有起伏,极有可能比平日暴躁。
方铮又将陶老的话回想了一遍,他想着还得去一趟医馆,让那司大夫开一些药,能缓解些娘子的疼痛。
“相公,你陪我躺一会儿。”冯轻拍拍身边的位置,这时候她想多闻闻相公的味道,靠在他身边。
心情好了,很多时候比药都管用。
待冯轻喝了姜水,脸色好了些,方铮这才褪了靴子,躺在冯轻身边,手覆在冯轻腹部。
男子的身体比女子要热一些,尤其方铮还跟冯轻一样,盖着被子,不过须臾,方铮已经满身的汗,手上温度更高了些。
温热的感觉让冯轻腹部搅着的疼稍微轻些。
“相公,我想睡会儿。”扛过一的疼痛,冯轻有些疲累,她靠在方铮颈窝,很快睡去。
方铮的手一直放在自家娘子腹部,一动不动,待冯轻一觉醒来,他整个身子已经麻木,覆在冯轻腹部的那只胳膊更是酸麻僵硬。
动一动,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咬一般。
冯轻动了一下,方铮倒抽一口冷气。
“相公,你一直没动?”冯轻感受到腹部的温暖,她惊的抬起头,望进上方那一双幽深的眸子里。
方铮不答反问,“娘子可好些了?”
“嗯,好多了。”冯轻小心抓着方铮的手,一点点试探着揉捏。
那种酸麻后的疼痛着实难忍,方铮面上却看不出丝毫异样。
直到方铮反手抓住冯轻的手,他才开口
第260章 回家
接下来几日,方铮几乎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冯轻身上,若不是冯轻坚持,他甚至都想让冯轻整日的盖着而被子躺着。
直到第四日,冯轻已经恢复了精神,两人这才收拾一番,往东留村赶去。
这是他们离家的第十日,再回到东留村,冯轻竟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归属感。
家里人没想到两人会今天回来,方蒋氏去地里播种,因着方家上等田不多,能种稻子的只有两亩地,六月播种,七月底才能插秧,这活不算多,方蒋氏一人就能做。
周小花在家做饭,收拾屋子,方蒋氏将这几日猪草都交给秦淑芬,这不,趁着文砚睡觉,秦淑芬背着竹筐去割猪草。
两人到家时,家里就剩周小花跟几个孩子。
十日不见,冯轻再见周小花,都有些陌生,她跟在方铮身后喊了一声大嫂。
周小花应了一声,双方再无话说。
“大嫂,娘呢?”方铮打破沉默,问。
“娘去种麦稻子了,要晚上才回来。”周小花低声回了句。
一般农忙的时候都是周小花坐午饭送过去,不过今年就秦淑芬一人,她早上干脆揣两个窝窝头,提了一瓦缸的水,中午就不回来吃了。
“就娘一个人?”冯轻皱眉,问了一句。
这话在周小花耳中听着就像是质问。
她不看冯轻,应答声就有些不情愿。
以往还不觉得,今年前前后后都方蒋氏一个人忙活,周小花心里多少有点慌,可她又放心不下两个孩子,便没提出要跟方蒋氏一起下地。
“相公,我们去看看娘。”冯轻握着方铮的手,“我还不知道咱家地在哪,相公带我去认认路。”
方铮面色有些沉,他默不作声地牵着冯轻往外走。
“相公,不是你的错,你别自责。”眼看着方铮走路越发快,冯轻小跑着才能跟上,她晃了晃方铮的胳膊,知道他是心疼方蒋氏如此辛苦,自责自己没帮上忙。
“嗯。”
两人速度快,到方家地头,远远就见方蒋氏正躬身在拔草,一手利落地拔草,另一手抽空锤了捶后背。
“娘子,你在这里坐着,为夫下去帮娘。”方铮脱掉靴子,二话不说就下了地。
冯轻学着方铮,也准备脱鞋子。
“娘子。”方铮抓住冯轻的手,摇头,“你不能下地,别让为夫担心。”
稻子不同于其他作物,无论种稻种还是插秧,都要在地里灌上水,种稻种时还要精细整地,确保没有杂草。
一脚下去,能陷进去半个小腿。
“相公——”
“三郎,三郎媳妇,你两咋回来了?”方蒋氏氏开始还没注意,是旁边地里的村民喊了方蒋氏一声,她转头就看见自家三儿子撩起长衫下摆,两脚已经踩进了水里。
也不等两人回应,方蒋氏转身往两人走来,隔得远,冯轻仍旧能听出方蒋氏话里止不住的喜悦,“你两都别下来了,今天活不多,不用你们,三郎,快上去不值当让你脏了衣裳。”
生病之前方铮每年都会帮着家里种地,活有没有干完,他当然知晓,又叮嘱了冯轻一句,“娘子,听话,你就坐在这里看着。”
“好。”
之前三天相公已经够担心的,冯轻也不想让他多费口舌,便乖巧地坐在地头,看着方铮迎着方蒋氏走了过去。
“都说活不多了,你干啥还下来。”走的近了,方蒋氏心疼地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儿子,“没瘦,没瘦。”
儿子跟儿媳刚走的那几日,方蒋氏整夜的睡不着,就怕两个孩子饿着冷着。
见两个孩子都没瘦,气色也还好,方蒋氏这才放心。
“娘,娘子她不舒服,儿子就没让她下来。”方铮解释了一句。
“你媳妇咋啦?”方蒋氏有些紧张,“不舒服咋还回来?你这孩子真是的,也不知道好好照顾你媳妇。”
“没甚大事,娘不用担心。”
话落,便转移了话题,“娘,让儿媳帮您,这些日子,儿子一直在外,不仅让娘担心,还一点忙都帮不上,儿子内疚,也心疼娘。”
方蒋氏更心疼儿子,“那成,你过来帮娘,要是累了,你就快些上去,可别硬撑着。”
有方铮帮着,活干的就快了。
不到午时,两人撒完最后一点种子,又将旁边沟里的水放了些出去。
刚上来,冯轻先给方蒋氏倒了一碗水,“娘,喝水,娘辛苦了。”
才十来日没见,方蒋氏又黑了些,也瘦了些,冯轻两辈子都没下过地,这也是头一次亲眼见到村民是如何种粮食。
这种脸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是真的辛苦,她知道自己做一日两日或许行,若是月月年年都要在地里劳作,她是做不了的。
冯轻想着以后还是将方蒋氏带走。
“这有啥辛苦的。”方蒋氏不以为意,今年是真比以往轻松多了,“你雇人帮娘收麦子,今年娘可比往年活少多了。”
“三郎说你不舒服,去看大夫没?”方蒋氏打量了一下冯轻,见她也没清减,只是脸上稍微有些白。
方蒋氏到今日还不知道她的三儿子跟三儿媳没有圆房,冯轻也不打算多说,她点头,“娘放心,已经吃药了。”
“那就好,咱回家,你两想吃啥,娘给你们做。”没有三儿子跟三儿媳在,家里吃的不如往日那般好,不过也没饿着。
方蒋氏寻思着去张屠夫家买些肉,做些儿子儿媳喜欢吃的菜,她想着儿媳怕是刚出去,不适应外头的日子,这才生了病。
“娘,我跟相公还不饿,不用特意做。”
方蒋氏抓了旁边的杂草擦了擦脚,穿上鞋子,领着儿子儿媳回家去。
路上遇到同样回家的村民,方蒋氏一脸喜悦地朝人说,儿子儿媳回家看他了。
怕儿子儿媳随时回来,方蒋氏隔三差五就替两人晒晒被子,西屋里剩下的东西方蒋氏都没动,两人回来就能直接睡。
回了方家,方蒋氏洗了手跟脸,让冯轻回屋躺着,自己去张屠夫家买肉。
方蒋氏刚离开,文浩过来敲西屋的门。
他手里拿着一本略破旧的书,那是方铮小时候启蒙用的,上头还有不少注解,“小叔,你教教我,娘说来年就送我去镇子上的学塾。”
第261章 别软了膝盖
不知道方铮打算的时候,周小花跟方大郎都觉得时间还多,等方铮跟冯轻离开方家,这两人才开始着急。
两人很清楚,便是学塾先生的学问都不如方铮好,方铮跟冯轻离开这十日,周小花跟方大郎也想了许多,最终,再三权衡之后,两人想了个法子。
便是让方铮带着文浩一起去县城。
反正离考试还有好几个月,且文浩并不需要方铮时时教导,他只需每日花一两个时辰教文浩读书习字便可。
这话周小花这个做嫂子的说不出口,只要先让文浩拿着方铮用过的书过来,试探一番。
这书本也是方铮专门找出来,给文浩启蒙用的。
“你有哪些不会?”方铮并未带文浩进屋,这几日冯轻不太方便,莫说文浩,便是秦淑芬跟周小花来了,方铮也不会让她们进屋的。
“娘子,你先休息,待饭好了为夫再叫你。”这几日冯轻总更容易疲累,赶了这么远的路,又去了地里一趟,冯轻真有些累,她应了一声,很快便睡着。
方铮带着文浩去了堂屋。
“小叔,这些字我都不认识,小叔你从头给我讲讲,求求小叔了。”文浩抓着方铮的长衫,仰着头,稚嫩地嗓音说出示弱请求的话,可他尚天真纯净的眸子却并不懂这求真正为何意。
“文浩。”方铮声音浅淡,脸上也没了笑,“谁教你用这个‘求’字?”
方铮没了笑脸,文浩本能地害怕,他倏地松开手,可想到娘的话,再次小心翼翼地抓着方铮的长衫,“小叔,你别生气了,文浩错了。”
可他到底错在哪,一个孩子如何知晓?
心下一叹,方铮垂首,揉了揉文浩的脑袋,“小叔没生气。”
眼看着方铮恢复了以往温和的模样,文浩眼睛亮了亮,觉得这个才是以前的小叔,他扑上去,抱住方铮的腿,说出的话还带着没完全散开的惧怕,“小叔,小叔你真的不生气了。”
“小叔一直没生文浩的气。”揉着文浩脑袋的手顿了一下,收回,方铮干脆蹲下,身,看向懵懂不知事的孩童,说“文浩,记住小叔的话,男儿有泪不轻弹,更别轻易求人,这个求字会让你软了膝盖,以后再站不起来。”
怕文浩听不懂,方铮特意用浅显易懂的话告诉文浩。
这对文浩来说仍旧是有些难以理解,他看着自己的膝盖,伸着小手拍了拍,而后笑道“小叔,我膝盖没软。”
“嗯,以后都别软,否则小叔会拿着木棍抽你。”方铮敛了笑意,对文浩说。
文浩瑟缩了一下,而后重重点头,“小叔,我记住了。”
他又怎会真的记住?
反正也没多说什么,他拿过文浩手中的书,又去了西屋,拿了留在家里的笔墨纸砚,在文浩面前摊开,开始一字一句,一笔一划地教导这孩子。
方蒋氏回来时,正看到方铮拿着文浩的手,教他习字,她拿了东西,无声退了出去,刚到门口,便看到正伸头往里看的周小花,方蒋氏顿时明白了,她带上门,拉着周小花去了灶房。
刚到灶房,方蒋氏冷下声音,“合着你这是着急了?”
“三郎刚回来,你就不能让他歇歇?”这大儿媳心思左了之后,怎么都走不出来了,两个孩子被她整日耳提面命的,也都没了以往的轻松笑脸,那么点孩子,整日愁眉苦脸的,文浩还好几次跑到自己面前,问他小叔小婶什么时候回来。
本以为这孩子是想三郎跟他媳妇了,没想到周小花在这里等着呢。
这吃香就有些难看了。
这两人真是——
早干什么去了。
周小花钻进牛角尖出不来,方蒋氏也不费那口舌了,她想着等方大郎回来,非得好好说说他。
本以为方蒋氏又要下她面子,周小花等了一阵,见方蒋氏径自做饭去了,并没要跟她多说的意思,周小花松口气,她上前,帮着方蒋氏做饭。
要么说好吃之人鼻子尖,一盘猪肉木耳刚炒好,秦淑芬背着筐子回来了。
跟周小花刚好相反,秦淑芬这段时日脑子越发清明,人也要比以往勤快许多,虽大多数还是好吃懒做,可方蒋氏指派给她的活,她也都干了。
只是隔个天,就叫着要去县城看看三弟妹。
要不是方蒋氏压制着,这十日里,秦淑芬起码要跑县城两三趟。
闻着菜香,秦淑芬放下猪草筐子,“娘,你咋回来了?还炒了肉。”
说到这里,她几步窜上前,手飞快地从盘子里挑了一块猪肉,还是最大的一块,放入嘴里后,咕哝道“今日是不是啥节?”
要不然方蒋氏可舍不得买猪肉吃。
自打三弟妹离家后,这么久,家里就炒过一回肉,就那一回也才放了几片,她就捞着一小口,馋的她后来几天都做梦在吃猪肉。
“这才六月,能有啥节?”方蒋氏没好气地说。
“那是三弟妹回来了?”秦淑芬喜的就冲去了西屋。
她要说服三弟妹在家里多住两天,这样她就能多吃几顿肉。
“你给我回来!”方蒋氏压着嗓子呵斥,“三郎媳妇不舒坦,正睡着,你有话等她醒了再说。”
怕秦淑芬偷偷再去叫醒冯轻,方蒋氏没好气地又说“三郎媳妇知晓你馋嘴,给你买了吃的,你赶紧去吃点。”
“我就知道三弟妹最好。”秦淑芬吸溜了一下口水,县城的吃食可都是她以前见都没见过的,她早就馋的慌。
昨日回来前,两人又去了街上一趟,多买了些点心跟熟菜。
“哎呦哎呦,这不是我上回看着的那糕吗?”秦素芬看着那雕花点心桂花糕,喜的都想要抱着冯轻亲一口了。
“你少吃点,家里这么多人,这点心可不是给你一个人的。”秦淑芬心疼地看着秦淑芬一手拿一块桂花糕,忙将剩下的收起来,“马上就吃饭了,你留些肚子。”
秦淑芬含糊地点头,桂花糕化在嘴里,她都舍不得咽。
“想午饭多吃点,现在就给我去铡猪草。”方蒋氏又给秦淑芬指派了活。
要是让她停下来,秦淑芬保准想着法子偷吃。
“娘,我先去看看文砚,他怕是要醒了。”秦淑芬又想多懒了。
方蒋氏气的就要拿锅铲敲她,“你抢东西吃的时候咋想不起来你儿子?”
第262章 反哺
冯轻这一觉睡的沉,还是方铮过来捏着她的鼻子,她才悠悠转醒。
她倚靠在方铮肩头,眼睛半眯不眯,还未完全清醒,正不知今夕是何夕时,方铮拿过准备好的湿布巾,擦了擦她的脸,冯轻哼哼几声,蹭了蹭自家相公的脸颊,这才彻底醒神。
“娘子不能睡太久。”方铮笑道“娘专门给娘子做了你喜爱的酸菜猪肉,还有鸡蛋汤,娘子快些起来,若不然,娘就要亲自来叫你起床了。”
“三郎,你媳妇起了没,快些过来吃饭了,饭菜都要冷了。”方蒋氏果然在门口喊了,菜冷了是小事,方蒋氏怕冯轻两人再晚出来一阵,饭菜就被秦淑芬偷吃光了。
浑身还是没什么力气,冯轻双手虚虚揽着方铮的脖颈,笑成一只小狐狸,“相公帮我穿衣裳。”
“好。”
亲了亲她的嘴角,方铮已经能熟练帮自家娘子穿衣裳。
将人抱下来,又替自家娘子穿好了鞋子,再将人抱下床,方铮这才笑问“娘子可是清醒了些?”
“嗯。”冯轻早醒了,只是想靠着相公而已,她仰着头,噘嘴,笑道“相公再亲下,我就彻底醒了。”
这么可人疼的娘子,不管她要他做何,方铮知晓自己都无法拒绝。
低头,吻住这独属于他的美味,此刻两人都没有汹涌蓬勃的欲,望,只是想亲昵地碰触对方。
“三郎,三郎媳妇,你们咋还不出来?”方蒋氏又在窗外喊人了。
轻咬了一下薄唇,冯轻直起身,拉着方铮的手,“相公,咱们出去吧。”
方蒋氏倒也没做太丰盛,只炒了两个肉,三个素食,这对过去十日的方家其他几人来说,已经是极难得的。
秦淑芬一手夹着文砚,另一手忙不停地朝嘴里扒拉饭菜,不到一会儿,一碗白米饭已经见了底,她左右看看,见冯轻正细嚼慢咽,她顺手就将文砚放在冯轻怀里,“三弟妹,帮我抱一下这小子,我再去盛一碗。”
秦淑芬也跑了不短的路,这会儿早饿了。
“孩子给我。”方蒋氏啪的一下放下筷子,朝秦淑芬伸手,“你就让三郎媳妇好好吃顿饭。”
秦淑芬嘿嘿一笑,又将小崽子递给了方蒋氏。
文砚被自家娘扔来扔去,也不恼,竟还呵呵笑,以为他娘再跟他玩,人落在方蒋氏怀中时,小手抓着方蒋氏肩头的衣裳,小腿一蹬一蹬的,张大了嘴,口水直留。
“你先别急着自己吃,锅里我专门给文砚煮了米粥,去盛一碗来,再放点糖,糖我搁在碗柜里,你别给我偷吃。”方蒋氏朝已经冲到门口的秦淑芬叫了一声。
“好嘞。”
冯轻放下碗筷,走向方蒋氏,“娘,我吃饱了,文砚给我吧,娘快些吃。”
“这就饱了?”方蒋氏有些担忧地看着冯轻,“是不是哪里不舒坦?咋吃这么少?”
“娘,我吃了不少了。”刚醒来,她还不饿,她从方蒋氏怀里抱起文砚,“娘你累了大半天了,要多吃些。”
方蒋氏也就没跟冯轻争。
相较方蒋氏来说,冯轻更得方文砚这小崽子的喜欢。
一到冯轻怀里,方文砚咯咯笑起来,双手抱着冯轻,小嘴一噘,直接亲上去,嘴里还叫着,“娘,娘——”
秦淑芬端着碗恰好到门口,听了自家儿子的话,她双目一瞪,“臭小子,你又喊错了,老娘才是你娘!”
虽这么说,秦淑芬却没多少受伤的感觉,要说第一声喊娘她心里还有些不是滋味,自打方文砚见谁都喊娘,秦淑芬就麻木了。
冯轻被亲了一脸的口水,她嘴角翘起,倾身,也亲了一下文砚嫩滑的小脸蛋。
其他人无所觉的时候,方铮捏着筷子,眼神就有些幽深了。
娘子只能亲他。
被冯轻亲完,文砚笑的更响,嗓门跟他娘有的一比。
冯轻将他抱坐在自己腿上,文砚也老老实实地坐着,眼睛紧紧盯着桌前的碗,他都闻着香味了。
稀粥温度正好,文砚又老实坐着,虽是头一次,冯轻倒是也喂的有模有样。
秦淑芬一边往自己嘴里扒拉饭菜,一边笑道“三弟妹,你还真会照顾孩子,等以后你生了孩子,可就不用再学了。”
一碗饭很快见了底,文砚小手朝空碗伸过去。
“臭小子,还没饱?”自己儿子自己了解,秦淑芬见儿子这动作,放下碗筷,“老娘再给你盛一碗去。”
“别给他吃那么多。”方蒋氏提醒一句,“等过会儿再给他吃。”
“过会儿饭都冷了,还得热。”秦淑芬虽这么说,到底也没动。
“你到底咋做人家娘的?小心文砚都给你吃冷饭。”方蒋氏瞪了秦淑芬一眼,“别看他不会说话,你咋对他的,他可都看在眼里,以后也会咋对你。”
秦淑芬吓了一跳,“真的?”
她养儿子可不就是为了儿子在她年迈时能伺候她吗?
方蒋氏这话可吓着秦淑芬了。
方蒋氏高深莫测地扫了秦淑芬一眼,“不信你可以试试。”
秦淑芬敢试吗?
她自然是不敢的。
“文砚啊,以前是娘不好,你可记恨娘,以后娘一定好好照顾你,你长大了可别忘了娘对你的养育之恩啊!”秦淑芬吓的都吃不下了,她坐在冯轻旁边,看着自家儿子,难得语重心长地说。
回应她的是文砚咯咯小声。
这边娘几个说话,另一边一直沉默的周小花握紧了拳头。
她觉得方蒋氏这话是说给她听的,这段时间她对文浩文雅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还让他们给冯轻跪下了。
这两个孩子以后会不会也让她去跪别人?
思及此,周小花不由将视线转向了自家两个孩子。
只见文浩正羡慕地看着冯轻怀中的文砚,文雅倒还好,一心只吃自己碗里的饭菜。
虽然自己先前是有错,可稚子无辜,文浩一直喜欢三弟妹,三弟妹这般明显厚此薄彼地对待文砚跟文浩,是不是太不应该了?
周小花想的又多了。
尽管感受到周小花的视线是落在自己身上的,冯轻却没怎么在意,如今的周小花在她看来,不过是相公的大嫂,她又不会跟周小花一直住一起,没必要再多闹出矛盾来。
全家对周小花的无视让她脸上火烧火燎的疼,她放下筷子,说了声饱了,而后快速起身,收拾碗筷。
第263章 这也是交易
得知冯轻回村,龚美丽跟小玉吃了午饭后就过来找她,三人在一起说笑了半日,又一起后后山摘了不少花,冯轻还有裙子要绣,不能在家里多呆,这花就让龚美丽带回去晒,等冯轻下回回村再带去。
这次回去,冯轻将忘记带的干花收拾妥了,准备明天去县城的时候带走。
得知两个孩子只能呆一天,方蒋氏也没说啥,只是点头,说正事要紧。
下午方蒋氏就没去地里,她去了村里转了一圈,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块猪肉,一只野鸡,还有一块狍子肉。
她将猪肉放了盐腌着,狍子肉跟野鸡肉都收拾好,在油里过了一遍,这样方铮两人带回去再炒就方便些。
等第二天一大早,几个孩子还没起时,方蒋氏早早就去了菜地,摘了两把青菜,洗干净,跟早冷了的肉装在一起,又把这几天聚的二十个鸡蛋也装在篮子里,让冯轻一起带去。
“娘,太多了,我跟相公吃不完。”冯轻拒绝,“留些肉在家,娘也多吃些。”
“不用,我要吃,再去买,你不是给了我好几两银子?”方蒋氏指着篮子里的鸡蛋说,“这鸡蛋你两尽量吃,这天热,以后可真不好存了,下回我腌一些鸭蛋,等你们来时带走。”
方蒋氏一心为他们,冯轻拒绝不了。
临走之前,她才将给方蒋氏做的衣裳拿出来。
“娘,你别舍不得穿,等天冷了我还给娘做,娘不穿,都招老鼠啃了。”冯轻知晓方蒋氏这性子,新衣裳新鞋子都舍不得穿,只好拿老鼠来说事。
说到老鼠,就不得不提秦淑芬了。
秦淑芬有一件半旧不新的衣裳,是三年前方二郎去镇子上扯布,让村里会做衣裳的妇人帮着做的,样式在如今的秦淑芬看来,是有些土气,可架不住这衣裳是方二郎给花银子给她做的,秦淑芬一直舍不得穿,便放在箱底,前些日子,全家都把不穿的被子衣裳抱出来晒,秦淑芬就发现自己的箱子里有一窝的老鼠,她的好几件衣裳都被啃了,尤其这件一直舍不得穿的衣裳,被啃的跟抹布似的,气得秦淑芬满院子打老鼠。
方蒋氏也是心疼,数落了秦淑芬半天,有了老鼠的阴影,方蒋氏时不时就翻一下箱子,也让两个儿媳注意些,生怕老鼠啥时候又进去坐窝了。
冯轻这话让方蒋氏顿时歇了要把衣裳存起来,明年再穿的打算。
“你可别再给我做了,衣裳我都有,我这天天下地,哪里能穿好衣裳。”方蒋氏一摸,就知道这衣裳是细棉的,搁手里,软的跟棉花似的。
“这衣裳要不少钱吧?”秦淑芬收回手,生怕自己粗糙的手把这新衣裳给刮花了,“要不你拿回去穿,我看这色你也能穿,要是你穿的大了,你就再改改。”
“娘,这是特意给你做的,我不喜欢这颜色。”冯轻笑道,“这颜色不衬我。”
秦淑芬又伸着头过来了,“娘你要是不喜欢,就给我穿吧,都不用改,我不嫌弃这色道。”
方蒋氏将衣裳往怀里一抱,“爱哪哪去。”
有秦淑芬这么一掺和,方蒋氏也不拒绝了,抱着衣裳回屋去,准备藏严实了,别被老鼠给找到。
她这辈子还没穿过细棉的衣裳。
回到东屋,方蒋氏小心摸着衣裳,嘴角是止不住的笑。
三郎媳妇孝顺,是个好孩子。
院子里,秦淑芬也不羡慕方蒋氏给冯轻准备的这满满一篮子吃食了,她咂嘴,“怪不得娘对三弟妹这么好。”
这世间的感情多是这般,你对我好,我也会对你好。
秦淑芬难得感叹,她以后要对文砚好些,以后文砚也得给她扯这细棉布给她做衣裳。
“三弟妹,我上回去县城,看到有一家铺子里卖了那种咱没吃过的果子,不是三弟说的西瓜,是另一种,我看买的人还不少,下回三弟妹再回来,给我带几个尝尝呗?”自打冯轻之前拒绝过为自己再做衣裳,秦淑芬就不提了,不过想到那些没吃过的点心跟果子,秦淑芬还是没忍住,跟冯轻提了提。
“下回我给二嫂带回来,我再给二嫂带点心,我常买点心的那家又出了一种马蹄糕,味道也好,我给二嫂带。”冯轻很大方地应道。
秦淑芬喜不自禁,“三弟妹真好。”
冯轻看着秦淑芬,又笑道“二嫂,我跟相公都不在家,娘又年纪大了,家里就要多靠二嫂了。”
如此痛快,自然是有要求的。
“三弟妹放心,我会照顾娘的。”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用说的太明白,秦淑芬也没啥失望的地方。
毕竟冯轻又不是她亲娘,说起来,她亲娘还不如人三弟妹对她好呢。
“那就麻烦二嫂了。”冯轻笑道,“下下回我给文砚做身衣裳。”
这就要看秦淑芬到底是如何帮方蒋氏的了。
“嘿嘿,三弟妹,娘有你这儿媳实在是娘的运气。”秦淑芬似真似假地感叹了一句。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冯轻笑意不改,“有娘这样的婆婆,也是我的运气好。”
收好了衣裳,方蒋氏本要出门的,冯轻跟秦淑芬并没压低声音说话,方蒋氏站在东屋门口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完整。
方蒋氏摸了一下眼泪,笑着转回了头。
吃罢早饭,方铮跟冯轻准备走了。
方蒋氏已经收拾好了心情,她带走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嘱咐方铮,“出门在外,凡事都别太逞强,多照顾点你媳妇,你媳妇还小,你让着她点,要是有啥难事,就回来跟娘说,娘不能帮你们解决,还是能给你们出出主意的。”
方铮都一一应了。
几人到方家门口,鲁二叔也到了。
“娘,我跟娘子就先走了,过几日我们还回来,娘每日别太累。”方铮离家前,同样的话也不忘提醒方蒋氏。
“娘都知道,现在日子好过了,娘没那么拼命,娘还想着要多陪你们几年呢。”方蒋氏笑说。
“娘,那我跟相公就走了,娘要是想我跟相公了,就来县城看我们,跟二嫂一起。”冯轻跟在后头说了一句。
三弟妹这是意有所指啊,秦淑芬心里琢磨起来,决定怎么着都要想法子带娘一起再去县城去看看三弟妹的。
眼看着牛车就要走了,周小花无声推了文浩一把。
昨夜周小花也把方蒋氏的话翻来覆去想了许多遍,她虽然觉得方蒋氏这话是针对她的,可不能否认,这话是有道理的。
周小花就舍不得把文浩送走了,万一文浩以后更亲三弟妹咋办?
第264章 怎么都喜欢不够
“小叔,小婶,你们要早点回来,文浩会想你们的。”文浩上前,按照周小花教他的话说,“小叔,我还有许多不懂的地方,小叔你下回回来教教我,好不好?”
文浩虽听话懂事,可到底还是孩子,枯燥的书本哪有陪村里同伴玩好?
“小叔会尽量早回来。”方铮弹了一下文浩的小脑门,笑道:“若是有不懂的可以去村里找谢家二郎问,也可等我回来给你讲解。”
这话与其是说给文浩听,不如是说给周小花听的。
谢家二郎谢金也在镇子上读过几年书,学识教文浩启蒙还是够用。
“我记住了。”文浩重重点头。
“行了,赶紧走吧,再不走天就要热起来了。”方蒋氏站在最前头,她催促方铮,又跟鲁二叔说了几句。
牛车晃悠悠地离村。
家在这里,孩子离家了也总要回来的,再送方铮跟冯轻走,方蒋氏这回就没有上回那么伤感了。
“都回吧。”她不转身,周小花跟秦淑芬也不好先回。
方蒋氏回到东屋,准备换一身粗麻的,今天还要继续下地除草。
想到冯轻给她做的新衣裳,方蒋氏又忍不住,小心摸了又摸。
手碰到一处暗袋时,方蒋氏手一顿,她在衣裳一侧找到一处隐蔽的衣兜,这是冯轻依照后世口袋的式样,也方便方蒋氏能装些小物件。
方蒋氏小心探入暗袋中,摸出一张纸来。
这赫然是一张一百两银票,上回冯轻特意给她看的,方蒋氏倒抽一口冷气,吓的手一哆嗦,差点就扔掉银票。
“这,这,这孩子真是——”慌忙看了一下门口,无人,方蒋氏这才小心拿起银票,“咋,咋给我留这么多?”
便是二三两,都要她费劲口舌,方蒋氏才愿意收下,冯轻只能悄悄藏在给方蒋氏做的衣裳口袋里。
此刻坐在车上的冯轻还不知道方蒋氏已经发现银票了。
她正靠在方铮肩头,望着路边葱绿的杂草野花,昏昏欲睡。
昨天白天睡得多了,晚上倒是有些失眠,今早又起的早,坐在晃悠悠的牛车上,难免就想睡。
方铮干脆将冯轻打横抱在自己腿上,“娘子睡吧。”
“相公,我不怎么困。”冯轻小声在方铮耳边说,这姿势让她有些脸红。
“娘子乖。”方铮拍怕她的后背,将人往怀里又卷了卷,“睡吧,到了县城门口我叫醒娘子。”
不在县城街道被人围观就好,反正自家相公也不可能放下她的,冯轻索性也不挣扎了,她蹭着方铮胸口,闻着熟悉的味道,慢慢睡了。
等冯轻睡着,方铮又让鲁二叔慢些。
望着冯轻恬淡的睡颜,方铮手指悬在她的小脸上方,虚虚地描绘着冯轻精致的眉眼,眼底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柔情。
娘子偷偷给娘塞银子的事他一早就知晓了。
这般好的娘子让他如何喜爱都觉得不够。
冯轻睡了一路,方铮也足足看了一路。
路上,鲁二叔本还想跟方铮说几句话,见方铮一脸专注地看着怀中之人,鲁二叔了然地嘿嘿笑。
年轻就是好啊,什么感情都不用遮掩。
只愿经年之后,两人还能有这般的浓情蜜意。
见多了感情随着时间推移减淡的事,鲁二叔想着,活着这两人会不同。
正睡的熟,耳边传来似远似近的呼唤声,“娘子,到了,醒一醒,咱们到家了。”
迷糊地睁开眼,对上方铮的脸,冯轻本能地扯出一抹笑,她双手抱着方铮的脖颈,懒懒地开口:“相公,不想动。”
“那为夫抱着娘子回去。”方铮并不在意旁人的目光,若是娘子愿意,他就真的能将人抱着回去。
冯轻睁大了眼,愣愣看着方铮,似乎还没完全清醒,良久,她说出三个字:“我太重。”
“娘子轻若鸿毛,在为夫心中却重若千斤。”方铮煞有其事地颠了颠腿上的人,说道。
这话无人的时候说说还行,前头鲁二叔还在赶车呢!
冯轻不敢逗他了,论脸皮厚度,她是万万不及自家相公万一的。
牛车无法往街里头去,鲁二叔又不能撇下牛车,帮着两人将东西送去租住的院子,到挺牛车的角落,冯轻拍拍脸颊,已经彻底清醒。
方蒋氏给带的东西不少,方铮将竹筐背着,只让冯轻提了那二十来个鸡蛋。
跟鲁二叔道了别,看着鲁二叔赶着车子走了,两人这才往里头赶去。
每日都要跟冯轻走走,方铮身子已经比以往好太多,若不是冯轻坚持,他都要停了汤药,将十多斤重的竹筐背到家,方铮脸上连个虚汗都没有。
两人一路说笑,眼看着要到家,待看到门前站的两个人时,冯轻脸上的笑渐渐消散了。
“二妹,你可算回来了。”冯阮似是没见着冯轻的冷脸,她笑着上前,“姐姐在这里等二妹好些时候了。”
“我没让你等。”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可这冯阮明显是另有所图,冯轻真不愿跟她有牵扯,她悄悄牵着方铮的手,心里还记着冯阮约见相公的事。
冯阮道行还是不到家,被冯轻怼完,脸有一瞬间的僵硬。
她笑容也有点淡了,“二妹误会了,不是我,是父亲让二妹回去一趟。”
“还有完没完了。”冯轻没好气地说:“都说了我跟你们家没关系,你这三番两次的上门,我想知道,我在你们家人眼里,到底还有什么好利用的。”
反正自家相公已经知道了她来历,冯轻也就不掩饰了,对冯阮自然不用客气。
冯阮也收起了脸上的假笑,“二妹,这话你若是敢,就去对父亲说。”
话落,视线在方铮身上扫过,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惊艳,每见一次方铮,她都觉得此人越发俊逸,虽邓昊然长得也俊朗,可论气韵,还是及不上方铮的。
“不过我要提醒二妹,在大业,只有长辈弃晚辈的道理,若你再这般不知好歹,爹对二妹失望了,再不顾父女之间的情分,等待二妹的可不是好下场。”冯阮冷笑起来,跟冯轻还有几分相似。
“相公,咋办?”当着冯阮的面,冯轻仰头问方铮。
之前一直是她顾忌太多,不想给相公惹麻烦,若是相公不怕麻烦呢?
那她还顾忌个啥。
第265章 上眼药
虽是询问,冯轻面上却丝毫没见害怕。
“麻烦冯大小姐回去转告冯老爷,若是我娘子有任何闪失,便是拼尽全力,我也会让冯老爷以后的仕途不怎么好走。”方铮淡声说了句。
冯阮脸一变,方才那威胁冯轻的话自然不是冯崇说的,她只是想击碎冯轻脸上那此人眼的笑。
冯阮有些受伤地看着方铮,“方公子,当初——”
“滚。”冯轻脸突变,她挡在方铮面前,冷冷看着冯阮,心底的怒火蹭的升起来,“别提什么当初,便是当初你们母女没有换亲,相公也看不上你,你以为自己是天仙吗?”
相公当时本就病弱,她们竟想出这么个法子羞辱相公,若是心智稍微弱些的,岂不是要被活活气死?
拿庶女替嫁,这可比直接退亲更让相公难堪。
冯轻发怒,倒没有多少醋意,她更多的还是心疼方铮。
若是当日原主没有一命呜呼,或是她没有进来这具身体,那相公该如何?
不提还好,冯阮这么一提,她恨不得上去给她一巴掌。
“若真是天仙,那位邓公子也不会见你就躲。”要说这世上有些事也是公平的,当日冯阮母女看不上相公,如今她们上赶着去贴邓昊然,想必邓昊然心里也是极不耐的。
冯阮脸火辣辣的疼,这些日子她想着法子吸引邓昊然,可每每都无功而返,冯阮耐性已经耗尽,冯轻的话跟巴掌似的挥在她脸上。
“那又如何?”冯阮尖着嗓子叫,“邓公子乃县令公子,人又长得玉树临风,试问,这整个县城,还有比邓公子更好的人吗?”
话落,还故作鄙夷地看了方铮一眼,对冯轻说:“当日若不是我拒绝他,可轮不到你嫁到方家,过上如今这好日子,你非但不感激我,反倒处处跟我作对,你知道自己这叫什么行为吗?”
不等冯轻回应,冯阮替她回了句:“这叫忘恩负义。”
“冯大小姐——”冯轻突然觉得跟她说话太过无趣,她总结了一句,“你是我见过脸皮最厚的人,若是就顶着你这张厚脸皮,你定会追到邓公子的,加油,我看好你。”
方铮低头轻笑。
他家娘子还真是能文能武。
不仅方铮笑了一声,巷道另一头也传来一声笑。
三人齐齐朝声音来源处看去,只见那邓昊然不知何时出现在巷道口,此刻他双手环胸,一脸惊奇地看着冯轻。
在冯家那一回他就知道冯轻嘴上不饶人,没想到换一个场景,她说话更是让人瞠目,不过却她骂人的模样非但不显粗俗,反倒更多的是直爽可爱。
方铮侧身一步,挡在自家娘子身前,看向巷道尽头的人,“邓公子,偷听可不是君子所为。”
邓昊然耸肩,“我可从未说过自己是君子。”
话落,抱着胳膊朝几人走来。
自始至终,邓昊然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冯阮。
他一早知晓冯阮并不如表现出来的贤良淑德,有潘氏那样一个母亲,耳濡目染下来,怕是早学了几分。
回门当日,冯阮大方温柔,不过是觉得自己高高在上,她不吝与施舍些大度宽容给冯轻罢了,可以后几次,冯轻渐渐性情大变,看她时再无往日的卑怯懦弱,这让冯阮失了高高在上的优越感,那点伪装自然就撑不下去了。
冯阮这点伎俩自是逃不过邓昊然的眼睛,不过后院女子多是这般,有些小心思也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事。
可有句话叫没有对比便没有伤害,看过了冯轻的直爽,再看冯阮,连伪装都这么拙劣,邓昊然难免就失了最后一点兴趣。
冯阮尚不知道自己已经完全没了近县令府的机会,她犹自懊恼,方才被冯轻激的忘了维持她的身为冯家大小姐的矜持贵气。
一切都怪冯轻。
冯阮心里已经将冯轻从头到脚骂了个遍,面上却维持不住以往的娴雅,她有些尴尬地屈了屈身,“不知邓公子到此,让公子见笑了。”
冯阮与邓小姐交好,跟邓昊然也算是青梅竹马,以往邓昊然见她,虽算不上多热络,起码也是柔情含笑的,冯阮何曾见过此时的邓昊然?
没得到邓昊然的回应,她一时有些慌神,“邓公子?”
“冯大小姐?”邓昊然似是才见到她一般,“大小姐是来看二小姐跟方公子的?”
“是。”冯阮还能说什么?
她视线在邓昊然跟方铮身上扫过,没话找话,问:“邓公子可是来找妹夫的?”
邓昊然挑眉,觉得冯阮这话问的就有些愚蠢了,他过来不是找方铮,难道是找他媳妇的?
“本公子在享食楼包了个雅间,请了几位学子,方公子若不嫌弃,还请过去一叙,那几位可都是官学名列前茅的,怕是今年便能成为方公子的同窗,方公子不妨提前认识一番那几位。”
这是要给方铮牵线的意思了。
邓公子能主动替方铮牵线搭桥,这已然是让人侧目的事了。
岂料,方铮却摇头,“多谢邓公子美意,方某今日有些疲累,加之不能饮酒,还望邓公子见谅。”
邓昊然用折扇一拍脑门,笑道:“瞧我,竟忘了这茬,罢了,下回方公子可不能再拒绝了。”
“那本公子就先告辞了,方公子请便。”见方铮还背着个竹筐子,显然是刚回来,邓昊然便没多呆,转身就走。
刚走几步,他回头,总算是看了冯阮一眼,邓昊然笑道:“冯大小姐若无事,不如一起走吧?”
这也算是给冯轻卖个好了。
冯阮自然是愿意,她颔首,又一副大家小姐的派头,“二妹,那姐姐就先走一步了,二妹若有时间,还望多回去看看父亲跟母亲,他们很是念着二妹。”
望着冯阮离开的背影,冯轻啧啧两声,冯阮这是在邓昊然面前给她上眼药?
她不就是想告诉邓昊然,自己不孝,已经住在镇子上了,不雇爹娘的惦念,愣是不进娘家的门。
大约冯阮也是不愿邓昊然跟方铮多牵扯的。
这县城的小姐心思果真跟村里的不一样。
第266章 出门交际
方铮既是要在县城求学,自然不能一直呆在家里,邓昊然的提议虽有他的心思,不过却不失为一个认识新同窗的机会。
自回方家之后又过了五日,邓昊然再次上门,这回他除了请方铮外,就只有另外两人,这两人是邓昊然的好友。
方铮没拒绝。
自家相公是要做大事的人,冯轻早有准备,她亲自给方铮换了新做的衣裳,又替他束了发冠。
而后上下端详了一番,冯轻赞道:“虽说人靠衣裳马靠鞍,不过相公本就玉树临风,再穿上这身衣裳,就更是风度翩翩了。”
随即,冯轻皱了皱眉,“相公,你还在喝药,不能饮酒,茶也少喝,过辣过甜的都不能吃。”
冯轻絮絮叨叨的小模样并不让人厌烦,反倒心头甜意浓浓,方铮一一应了。
在出门之际,冯轻拉了一下方铮的袖子,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娘子,怎么了?”方铮低头问。
冯轻眼神有些闪烁,她咬了咬唇,说:“相公,去酒楼可以,去青,楼也成,但是你不准别人近身。”
在酒楼楚馆相聚是习惯,冯轻改变不了这种大趋势,但是该提醒的她还是要提醒方铮的。
即便她知道相公肯定也不会招惹其他人。
方铮捏了一下自家娘子的脸颊,知晓最后一句才是重点,他笑道:“娘子放心,为夫必不会让旁人近身。”
“那相公去吧,小心些。”冯轻拍拍他的胸口,将人推了出去。
两人手牵手,走的极慢,可屋门口到院门口就那么点距离,再慢也很快走到,邓昊然正百无聊赖地倚在院门口。
见两人总算是靠近,他扫了一眼两人交握的手,挑眉,似笑非笑地开口:“看你们如此浓情蜜意,让我又相信这世间有真情了。”
若是身边有一个真心相待的人其实也不错。
当然,这个想法也不过是一瞬。
他自然不会因为一棵树放弃整片树林,他宁愿徜徉在外头那一片姹紫嫣红中,再说,短时间的浓情蜜意又有何用?
许是见惯了互有条件的婚约,邓昊然并不信冯轻跟方铮能一直这么在意对方。
这些猜测也只是转了一圈,便压在了心底,他扬起自认为最帅气的笑脸迎上去。
将相公送到门口,冯轻依依不舍地看着方铮。
“要不,为夫还是在家陪娘子吧。”方铮看不得冯轻这般不舍的模样,他说。
“不用。”冯轻挣脱方铮的手,又轻轻推了他一下,“我没事,相公早些回来就成。”
“那娘子关好门,除了为夫,谁过来也别开门。”方铮反过来叮咛冯轻。
冯轻连连嗯声。
方铮亲眼看着冯轻插上了门,这才跟邓昊然离开。
路上,邓昊然隐晦地打量了方铮好几遍,而后扑哧一声笑,“没想到方兄竟是这般疼媳妇的人,这冯家二小姐倒是好运气。”
方铮没有搭腔。
到底谁的运气好,他知,娘子知就成,至于旁人——
他是不会让旁人知晓娘子的好。
以往冯轻跟方铮两人在县城沿街看到的饭馆都不是县城最好的,那享食楼并不在县城主街上,而是在县城往里的第一个十字路口往东,大约百步距离。
这清丰县的享食楼是荆州的一个分铺,掌柜的也是荆州那边派过来的,据闻享食楼的幕后主人跟荆州知府有几分关系。
是以,自打享食楼开业以来,邓县令就给以最大的便利。
享食楼能有今日这般盛景,不光是背后之人有靠山,也是这里的食物味道确是好,当然,味道好坏跟银子也有莫大关系。
三四个人在享食楼吃一顿的花费不下两百两银子。
上回邓昊然请了几人,花了足有五百两银子,不过待他准备付账时,有同在享食楼吃饭的江家公子提前帮他结了账。
这清丰县的有四家经营有道的商户,龚,江,张,李四家,这四家都想着要跟邓家打好关系,不过区区五百两银子,江家公子愿意卖邓昊然一个人情。
此为题外之话,言归正传。
邓昊然带着方铮到了享食楼三楼雅间。
自打进了享食楼,邓昊然的视线又时不时地往方铮身上瞟,实在是方铮太过淡定,从他知晓的情况看,莫说这享食楼了,就是外头随便一个饭馆,方铮都是极少进的。
按说头一回进来这奢华之处,方铮多少应当有些不适。
让邓昊然侧目的是,方铮嘴角始终噙着浅淡的笑,这是方铮应对外人时惯常的表情,不近不疏,不骄不躁,似乎这有权有钱才能进的享食楼与街边馄饨摊并无甚不同。
“好定力。”邓昊然始终未在方铮面上看出异样,他赞叹道。
“有邓公子这等风流人物在,方某不敢自惭。”方铮回了一句。
这话虽是夸赞,邓昊然却听不出任何羡慕讨好的意味在,邓昊然没忍住,大笑出声。
笑声未落,旁边雅间的门被打开。
“邓兄,你又来迟了。”出现在门口的是一袭白衣的俊美公子,此人名叫龚仪轩,是龚家长公子,年纪轻轻便接了龚家的重担,此人虽是商人,却闻不出身上任何铜臭味,远远看着,倒更像是学塾里那不染尘埃的书生,殊不知,此人最善交际,又颇有头脑,龚家在他手里非但没败落,反倒蒸蒸日上,莫说整个县城,便是在荆州府,他都有门路。
龚仪轩为人处世老练圆滑,跟邓昊然相交不过两年,已然成为邓昊然的好友之一。
“我这不是去请方公子了嘛。”邓昊然身为县令公子,且是唯一的公子,到哪都是众心捧月,不过被他划拉在身边,当成好友的也就那么三两个,在这群好友当中,他不过是邓昊然,“等下我自罚三杯。”
话落,他对方铮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今日我给大家介绍为公子。”
邓昊然如此郑重,屋内四人不免正襟危坐,俱都看向方铮。
龚仪轩视线在方铮身上打量片刻,恍然大悟,他问:“这位便是方铮方公子?”
自打进门后一直没开口的方铮视线却落在雅间内的一人身上。
第267章 跟我一起下场
“怎地多一个人?”邓昊然显然也注意到雅间内多出一个人来,他顺着方铮的视线看过去。
“你是哪位?”邓昊然不认识多出来的这人。
这人满面尴尬,他拱手,“在下祝宏。”
祝宏身边一位蓝衣公子笑道:“祝公子是我救命恩人,他想见你,我便带他过来了。”
这事邓昊然知晓,他眉梢又挑高,“就这位?”
蓝衣公子点头。
邓昊然重新看向方铮,“方公子,你认识这位祝公子?”
话落,看了一眼祝宏身上的学子服,邓昊然了然,肯定地开口,“你们曾是同窗?”
从方铮进来那一刻,祝宏脸色就不太好,他暗道,真是冤家路窄。
祝宏只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好让方铮别在今日这场合提及旧事。
当然,老天爷自然不会如他的意。
感受到方铮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有些寒凉,祝宏强牵起一抹笑,回道:“在下跟方公子确同窗过一年。”
“既然都认识,那本公子就不费那口舌多介绍。”邓昊然年纪不大,却见多了祝宏这般眼神闪烁的人,他对这人没啥好感,也没打算跟此人多牵扯。
另一个蓝衣男子名叫秦风,是邓昊然大舅舅家儿子,跟邓昊然年纪相当,是被邓昊然当成亲兄弟的。
见秦风也没有打算多介绍,祝宏面上尴尬,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平日他会装模作样,可在这几位面前,他那点优越感早荡然无存,祝宏心里除了对邓昊然几人的羡慕外,还有对方铮的嫉恨跟惧意。
他怎么都想不到被邓昊然请来当座上宾的竟是方铮。
思及那位至今躲着他走的同窗,祝宏避开方铮的视线,他怕方铮会当着邓昊然三人的面揭他曾做过的事。
祝宏担忧的事并未发生,方铮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被邓昊然拉着坐在他身旁。
“今日主要是给你们介绍这位方公子。”
邓昊然这话一落,其他几人看向方铮,面上有好奇。
“久仰方公子大名,龚某今日有幸能认识方公子,实在是一大幸事。”龚仪轩说话滴水不漏,要说久仰,也是夸张,方铮再聪敏,名声也夸张到人人皆知,龚仪轩如此说,不过是因着邓昊然在他耳边提了几次,能让邓昊然挂在嘴边的,定不是泛泛之辈,龚仪轩也想认识,他端着酒杯,笑道:“龚某就先干为敬。”
“哎,哎,你自己喝就成了。”邓昊然可还记得冯轻的叮嘱,他揶揄地看了方铮一眼,话是朝龚仪轩说的,“方公子身子不适,不宜饮酒,若是你今日让他沾酒,我怕方夫人不会再让我踏入他们家一步的。”
只有自己人时,邓昊然也不端着了,那本公子就变成了‘我’。
“方公子都成亲了?”龚仪轩跟秦风都有些诧异。
按说这些前程似锦的书生大多不愿早早成亲,若是有朝一日能进京,金榜题名后,自有那些大家小姐榜下捉婿,尤其方铮一表人才,更是那些小姐瞩目的重点。
莫非这方公子的夫人有何过人之处?
“想必邓公子相邀,并不是为谈论方某的家事吧?”方铮不愿在刚识得的时候谈论冯轻。
邓昊然是见识过方铮如何护着冯轻的,他端着酒杯,笑道:“今日咱们只谈人生跟未来,不谈家事。”
方铮扫了邓昊然一眼。
这话跟娘子所言的人生跟理想有相似之处。
莫不是这邓公子也是跟娘子一般?
方铮并不在意邓昊然的来历,他端着伙计特意给他换过的水,跟着举起杯。
“邓公子今年是否就要下场一试?”龚仪轩笑问,“今年圣上多加了一次恩考,是大业学子之幸,邓公子若是下场,定会金榜题名。”
听到这里,祝宏微微坐直了身体,有些嘲讽地看了方铮一眼,这方铮再受人吹捧又如何?如今他连个秀才都不是。
祝宏不免有些得意。
他是打算今年下场的。
“方某还未过院试。”方铮倒是不在意自己如今不过还是个童生。
龚仪轩跟秦风相视一眼,觉着邓昊然把这位方公子捧的太高,不提龚仪轩,就是秦风都是过了院试的。
“方公子前些年生病,便回家休养去了。”邓昊然向两位好友解释,当日听他爹提到方铮此人,他跟两位好友也是同样心思,觉得方铮不过是被人徒有虚名,接触几回下来,邓昊然虽不知道方铮的深浅,却知晓此人绝不甘平庸,“今年过院试,明年下场也可。”
“正是此理。”龚仪轩点头。
秦风却懒懒地没有应声,他学问不差,跟祝宏相较,只高不低,因着年幼便在县城读书,并未在镇子上,是以,并不清楚方铮的底细,他放下酒杯,对祝宏和颜悦色道:“祝兄今年是打算下场一试?”
“在下有此打算。”祝宏笑的有些腼腆。
“祝兄学问不差,勉可一试,若是不成,明年可再下场。”虽是夸赞,言下之意还是不太看好祝宏的。
祝宏脸上的笑有些僵硬,他讷讷,没回应。
虽说他对自己也没甚信心,可谁还没个侥幸心?
方铮轻笑一声,“那明年方某还能与祝公子一较高下。”
方铮这话说的就肯定了。
他断言祝宏是考不过的。
祝宏脸色一白,有些难看。
方铮眼底都染上了愉悦。
若是娘子在此,见了祝宏,定要卷起袖子打这厮一顿,方铮心软成一片,他要报复一人,绝非打他一顿便完。
他早说过,他会将祝宏狠狠踩在脚底,让他以后日日都后悔年轻时的冲动。
方铮讥嘲之意太过明显,引得邓昊然侧目,“方公子与祝公子可是有旧怨?”
平常方铮可不会这么明晃晃地故意针对一个人。
祝宏手收紧。
“并无。”回答的是方铮。
这两人不像是无事的样,不过方铮不提,邓昊然也没再问,谁都有个私人恩怨。
接下来,多是邓昊然跟龚仪轩在说,其余三人各有心思。
一顿饭吃了足有两个时辰。
酒足饭饱后,龚仪轩提议去柳依馆去听听小曲。
两个时辰不见娘子,方铮心早飞了回去,他跟邓昊然几人告辞,便往回赶。
人才转过一条街,后头,祝宏追了上来。
“方兄,请等一等。”
第268章 古怪司大夫
“关于赵兄的事,我想跟方兄解释一下。”祝宏上前,脸上堆满了笑,只是若仔细看,便会发觉,这笑是不达眼底的。
而他口中的赵兄便是被冯轻泼热水那书生。
“赵仲的事不需要解释。”眼见祝宏摆出侃侃而谈的架势,方铮说“祝公子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方某都记在心里,来日定当如数奉还。”
如数奉还?
自然不是。
他会百倍千倍的奉还。
扔下话,方铮离开。
站在原地,祝宏咬牙,阴狠地盯着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
恰在此时,方铮回头看了一眼,将他脸上来不及收拾的狰狞尽收眼底,方铮轻笑一声,无声吐出两个字,“等着。”
便是为了娘子跟家人,他也不会让祝宏蹦跶太久。
祝宏掐破自己的掌心,他不敢承认,那两个字让他打心底生出一股惧意。
方铮离家后,冯轻想着今早能把张小姐要的裙子绣好,两个时辰,除了中间喝一次水,方便一次,她就没抬过头。
直到远门被敲响,冯轻一喜,她猛地起身。
坐的太久,又猛然起身,冯轻只觉眼前一阵发黑,身体也踉跄一下,脑门直接磕在方铮的书桌桌角处。
这一下磕的不轻,她痛呼一声,都不敢伸手碰。
外头敲门声顿了片刻,有些急促。
用力眨了眨眼,待眼前清明些,冯轻捞着铜镜,扫了一眼里头模糊的脸,额头隐隐有红肿,她叹口气,相公又要心疼了。
“娘子。”方铮在外头喊。
也没时间敷了,冯轻回了一声,捂着额头往外走。
“相公,你回来啦。”打开门,冯轻捂着脑袋,仰头朝方铮笑道。
疼的太厉害,眼泪盈满眼眶,抬头时,皓阳刺目,泪珠子就滚落下来。
“娘子?”方铮拉下冯轻的手,那红肿发紫的包让他瞳孔嗦瑟一下,他的声音有些低沉,“你还想隐瞒为夫?”
不待冯轻回答,他拉着人就要往外走。
“相公,咱们要去做什么?”冯轻心虚,她一时脑子没转。
“看大夫。”
脚步一定,冯轻不走了。
“相公,你别看伤口吓人,不疼的,真的。”冯轻干脆双手抱着方铮胳膊,她将人往院子里拉,“相公先用冷水帮我敷敷,明日再用热水帮我敷,过几日便好了。”
这么大人还能磕着,冯轻真的没脸去见大夫,而且她现在头不晕眼不花,应当没有脑震荡啥的,没必要去医馆。
“不成。”方铮若不想冯轻拉动他,冯轻是如何使力都没用的。
“相公,我真的没事,咱回去啊,在门口这么站着多不好看。”冯轻眼睛转了转,晃着自家相公胳膊,试着撒娇,“相公——”
若是平日,她这么一软,便是要方铮的命,他都毫不犹豫给出去。
今日却不行,方铮强迫自己收回视线,他道“娘子有两个选择,要么为夫牵着你走,要么为夫抱着你走,选吧。”
小心地抬头,觑了一眼自家相公,冯轻试探着问“能不选吗?”
她平日哪怕手上多出一个针孔,方铮都要心疼白天,也是自己不小心,让相公担心了,冯轻舍不得跟方铮硬对着来。
“不能。”冷酷地吐出两个字后,方铮不愿再浪费时间,他半弯着腰,“既然娘子不选,那为夫来选。”
说着就要将人拦腰抱起。
冯轻急忙后退,“我选,我选,相公你牵着我走就好。”
得了,不去是不成了,没机会拒绝的时候,冯轻只能选择一个不让自己跟相公都这么注目的方式。
还是那个医馆,还是那个大夫。
这回两人过来,司大夫都懒得多问,他扫了一眼冯轻额头的伤,“可是有恶心想吐?”
“无。”
“头可痛?”
冯轻摇头。
“耳朵可有不适?”
冯轻继续摇头。
司大夫朝冯轻勾了勾手指,又指了指自己旁边的凳子。
冯轻坐过去,司大夫切上她的脉搏,须臾,收回手,“无事,磕伤一日之内用冷布巾敷伤处,一日之后再用热布巾敷,我再给你开一瓶药。”
说到此处,司大夫顿了一下,扫了一眼方铮跟冯轻,慢悠悠开口“这药也是祖传的,贵着呢,你们要吗?”
只要没伤及颅骨内,司大夫觉得其实不用涂药,大不了多丑几日。
也让她长长记性。
“要。”
“不要。”
两人同时开口,说要的自然是方铮。
看着两人总算口不对一,司大夫总算来了兴趣,他视线悠悠地在方铮跟冯轻身上各转了一圈,淡淡问“那到底听谁的?”
他早看这两人不顺眼了。
感情好就感情好,为何总来他面前晃,啧啧,以为他会嫉妒?
还不知道这位喜欢脑补剧情的司大夫心里所想,方铮轻按住自家娘子的肩头,“娘子,听话。”
“相公,你回去帮我敷敷就好了,没必要涂药。”冯轻也不在意司大夫就在旁边,无意中冯轻就说中了真相“咱没必要被这大夫宰,他肯定看我们不顺眼,咱回去,不让他赚钱。”
噗——
司大夫笑的手中的沾着墨的笔晃的厉害,墨汁滴满了宣纸。
“这位夫人,你相公前些日子的烫伤可是我治好的,我这药虽贵些,可药有所值,怎么就宰你了?”说着,司大夫又看了冯轻一眼,“你又不是猪仔。”
还宰?
冯轻就不愿跟这位大夫说话了,思想不在一个层面上,说话累。
还是相公好,她说什么相公都听得懂。
“你也说是祖传,跟你有啥关系?”冯轻切了一声,扫了一眼宽敞的医馆,“说不定你就是靠祖传的药才撑到今天的,至于你自己的医术,还真是有待商榷。”
话落,她又来了一句,“你才是猪。”
“哈哈哈——”司大夫笑趴在桌上。
他这人性子怪,平日装模作样,整日冷着脸,其实心里最喜给人加剧情,别人讨好巴结反倒并不让他多开心,反倒是冯轻这般跟他争锋相对的,他觉得甚有趣。
见司大夫又笑的直不起腰了,冯轻翻了个白眼,看向自家相公,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小声问“相公,他这里是不是有毛病?”
“哈哈哈哈——”司大夫笑的更响亮了。
“麻烦大夫开药。”方铮拉着冯轻起身,心疼地摸着她额头又见肿的包。
第269章 老娘二十五
到底也没拧的过方铮,司大夫开了药油,让冯轻回去一天三遍的擦。
两人都走下去很远,还能听到司大夫夸张的笑声。
冯轻瘪嘴,跟方铮说“我看这位大夫也得也去看看大夫。”
医者不能自医,这位司大夫的病了不能拖。
方铮捏着她的手心,“旁人的事娘子莫操心,这人性子古怪,不过医术在这县城应当是无人能出其右。”
“神医?”冯轻歪头问。
中医博大精深,冯轻虽无心学医术,却不妨碍她对医者的崇拜。
只是那司大夫性子太恶劣,与其崇拜他,倒不如崇拜白塔镇子上的陶老。
“算不得。”方铮摇头,听出冯轻话里的在意,方铮神色微动,他问“娘子似是对医者有想法?”
或许以后他可以多看看这方面的书,有空也要向陶老讨教一番。
“神医一手医术出神入化,很神奇。”冯轻点头。
方铮决定了,以后也要修习医术。
娘子提到神医时眼中的亮光就比看自己读书好时少了爱慕,方铮恨不得娘子眼中所有崇拜喜悦都放在自己身上。
且若是有一身医术,也是有备无患。
他虽不愿娘子生病,可人吃五谷杂粮,总会有不舒坦的时候,若是自己能帮到娘子,也是一件好事。
方铮倒没有跟人一较长短的打算,他知晓要淬炼医术,还得多接触病患,他并无时间,他只愿对娘子能有几分帮助便可。
这些打算他并没对冯轻提及。
回到家,方铮先替冯轻敷了额头,再上药。
这药果真是不错,额头火辣辣的疼痛感被清凉舒适取代,为了让药早些化开,方铮轻柔按摩,冯轻舒服的直哼哼。
“娘子以后走路小心些。”上好了药,见冯轻面上没有痛楚,方铮这才开始教育娘子,“娘子你不是铁金刚,你是撞不过书桌的,若是下一回撞到眼睛该多危险?”
这铁金刚还是娘子说过的。
咳咳。
受伤这时确实是她大意了,她受教地点头,“我以后都听相公的,做事不再毛毛躁躁。”
冯轻这般听话,方铮反倒是说不下去了,他无奈地捏了捏她的耳珠,说“罢了,以后还是为夫多看着些娘子。”
抱住方铮的腰,冯轻笑道“就是,相公自己看着才放心。”
“你啊。”方铮发出一声老父亲般的叹息。
被人这般纵容着,冯轻心飘飘悠悠的,做梦似的。
“相公,你今日出门可还顺利?”耳边是方铮强有力的心跳,冯轻想起今日是相公头一回出门应酬,不知道有没有受委屈。
“尚可。”方铮点头,又简单说了一句,并没提及祝宏也在的事。
咕噜噜。
最后一个字刚落,一声腹鸣响起。
冯轻揉了揉肚子,笑道“饿了。”
“娘子是不是没吃点心?”方铮问。
他临走之前还把点心放在了冯轻身边,他担心自己会回来的晚,让冯轻先垫垫肚子,“娘子绣的又入神了?”
方铮将点心端到她面前,又给她倒了杯水,“先吃几块垫垫肚子,为夫给你买饭菜去。”
他厨艺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有长进的,娘子如今受伤,也不宜动手。
“相公,我不想吃外面的。”冯轻拉着他的手,说“我想吃娘以前做过的疙瘩汤。”
可是他不会。
方铮有些为难,“若是娘子不嫌弃为夫浪费粮食,为夫可以试试。”
这话他还记得。
“嫌弃。”冯轻给了她两个字,而后起身,“相公跟我一起做。”
不能让方铮独自一人做,两人合力倒是可以,冯轻手艺也是一般,按照记忆,她舀了面放在碗里,又打了个鸡蛋,再稍微放些水,让方铮搅动,冯轻切了葱丝跟姜丝,再洗一把小青菜,之后烧火。
疙瘩汤简单,不过要做成美味却不容易,冯轻做出来的勉强可入口。
在享食楼时,方铮总不由想着冯轻,到嘴的美味也失了味道,两个时辰吃的倒是不多,这会儿也有些饿,两人一人一碗疙瘩汤,配上方蒋氏做的咸菜,吃的满身是汗。
吃饱喝足,少不得就要思。
“相公——”冯轻拖长了声音,她拉着方铮的袖子,“我已经好了。”
方铮疑惑地看过去。
“那个啥。”这种事情让她主动,她也不好意思,话音一转,冯轻语调都变了,她眯着眼,不善地问“相公,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爱极。”方铮给了答案。
冯轻脸又红了些,她眼神闪躲了一下,又问“那为何我已经好了,相公还是不动嘴?”
食色性也,这是人的本色,她跟方铮日日同床共枕,她明明能感觉到自家相公偶尔呼吸粗重,身体紧绷,可不管身体反应多强烈,他每每都能忍得住,不得不说,方铮这忍功真是无人能敌。
这回换方铮不自在,他又怎会不想将娘子吃下肚,让她彻底属于自己,只是——
“娘子还小。”
“不小了。”冯轻眼睛瞪向他,“老娘已经二十五了。”
“比你还大。”她又加了一句。
方铮眼中笑意更浓。
莫说二十五,便是三十五,娘子在他眼里也只是个还不经事的小姑娘,他握住冯轻乱挥的手,笑道“待娘子过十六岁生辰,为夫定不会让娘子失望。”
本来方铮没打算这么早碰她,不过近段时间,他确是觉着娘子身子好了许多,抱起来也圆润不少,冯轻只知道方铮定力好,却不知道他早濒临爆发的边缘。
冯轻在心里算了一下,而后苦着脸说“那还有四个多月,就是一百多天。”
娘子对自己也有所求,这让方铮嘴角微翘,他道“不多,四个月而已,很快便过了。”
冯轻还想说服方铮,只见方铮点了点她额角鼓出来的青紫包,“娘子还是先养好身子,到时莫求饶才是。”
这话勾的冯轻耳朵又热了。
她是典型的管撩不管灭火的,方铮说完,她哼了一声,结结巴巴地反驳“才,才不会。”
“那为夫便拭目以待。”方铮牵着冯轻起身,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再呆下去,他担心自己连今夜都忍不了,“娘子陪为夫出去走走,消消食。”
第270章 学神
在那之后,邓昊然又约着方铮出去了几回。
方铮赴了两回约,每次都绝不会踏足楚馆之流,按方铮的话说,虽习俗如此,可总有例外,不是非要去青,搂楚馆才能办成事的。
冯轻喜的扑上去亲了自家相公好几口。
虽说男子偶尔也需要管束一下,可总不能管一辈子,且腿长在他们身上,管也是管不住的,像方铮这般自觉尊重娘子的,那简直让女子趋之若鹜。
“相公,我觉得一定要在你去京都之前把你拿下。”冯轻笑倒在他怀里。
方铮扶着她,防止她摔倒,他笑道:“为夫早被娘子拿下了。”
他虽旁的女子没好奇心。
看着冯轻已经恢复光洁的额头,方铮俯身,薄唇碰了碰她的之前的伤处,他没说的是,冯轻霸道起来的小模样他同样喜欢。
因着冯轻额头受伤,两人一直没回东留村,加之裙子快绣完,两人索性把裙子绣好了再回去。
过来县城这些日子,冯轻绣技又见长,原本需要一个多月才能绣好的裙子,此番只用了二十多天。
再有两天就能收尾。
这裙子不似上回给赵小姐绣的那般亮眼活泼,张小姐母亲这件则庄重大方,颜色是素净的湖蓝色,带着点点浅绿,款式则与时下流行的襦裙样式出入不大,只是将束腰上绣了冰裂梅花,同色的梅花点上浅黄花蕊,很是夺目。
冯轻在剪裁上也有天赋,原本她就会,跟祁掌柜介绍的绣娘又学了一番,如今已经能熟练裁纸不同款式的新衣裳。
收了针,冯轻满意地点头,对方铮说:“以后我也要给娘做一件。”
别人家的夫人能穿得上如此得体的衣裳,方蒋氏也要穿得上。
方铮却有些犹豫,“娘怕是不习惯。”
娘子选的款式跟绣花,乃至布料都是有讲究的,光这绸缎料子,方铮觉得方蒋氏也不可能穿上身的。
若是真穿了,手脚都不知往哪放。
“相公你不懂女人。”冯轻却不在意,“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娘只是开始不会太习惯,所谓一回生二回熟,我给娘做了,难道她还能不穿?”
方铮了解他娘,冯轻果真做的话,方蒋氏十有八九是不会上身的,她说不得还会留给冯轻老了以后穿。
不过冯轻显然心意已定,方铮也没再开口。
娘子劳累了二十多日,虽每日都被他强行拉着按摩眼周,不过仍旧是有些红,方铮先替她敷了一下,又替她按摩许久。
“相公也累了许久。”冯轻将方铮按着坐在书桌前,我替相公按按。
聪明的人还勤奋,说的就是方铮,每日冯轻刺绣,方铮便在一旁看书,虽说不上三更灯火五更鸡鸣,可除了一日三餐跟睡觉,及每日的消食外,方铮的所有时间全部用来看书。
“为夫不累。”方铮拉下她的手,摩挲着,娘子的手嫩白滑腻,这段时间相貌也变得越发完美,正如娘子的性子一般,她的美没有攻击力,可这种细水流长的甜美却更容易让人陷入。
“怎会不累?”冯轻当年也有一阵是喜欢学习的,即便那时候,若让她整日看书,她也是受不了的。
“为夫每隔半个时辰都有休息。”方铮解释。
冯轻睁大了眼,她抽出方铮掌心的手,改为捏着他的耳朵,往外拉扯,冯轻哼了一声,“相公哄我,我每日都在你身边,怎不知道你半个时辰有休息?”
方铮笑而不答,他抽出旁边一本书,放在冯轻眼前,“为夫累的时候便会看这些休息。”
这本厚厚的书面赫然写着医方大全。
“相公,你的黄帝内经呢?”冯轻一时还真没注意方铮换了一本医术,她奇怪地问。
那本黄帝内经可也不少。
“看完了。”
“都记住了?”
“倒背如流。”方铮点头。
而后有些不满意,“为夫还有些不明白之处,过两日去书肆找找其他医术。”
抽空他还得去请教陶老跟司大夫。
“你,你平日累了就是看医术解乏?”方铮知晓智商高的人跟普通人是不一样的,可她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不一样的。
冯轻睁大眼,眼底像是盛满了细碎的星光,她朝相公竖起两根大拇指,“相公,你是学神。”
学霸算什么?
她家相公这可比学霸高出不止一个档次。
若是遇到个学霸,她还能认真学习,追一下,可遇到相公这样的,她只能自暴自弃,么得比啊!
如玉的眉目可以入画,主人却丝毫不觉,微微侧着毫无瑕疵的侧脸,对自家娘子说:“为夫不是神,不过是个普通人。”
几乎看入了迷,冯轻搂住方铮的脖颈,没忍住,啃了一口他的脸,在方铮脸上留下一个隐约的牙印。
“相公你就别谦虚了,我对你的崇拜犹如滔滔江水,已经快要湮灭整个大业了。”
咳咳。
被冯轻这般露骨的夸赞,方铮难得有些赧然。
“若是娘子信为夫,以后若是有不适,为夫就帮娘子诊治。”任由小手在自己脸上胡乱揉捏,方铮说。
“我自然是信相公的。”
这些时日,每每半夜,他都会趁着娘子睡着的时候,悄悄替娘子切脉,再对照书中所述,往自己身上扎针。
这针还是前些日子他出门买饭菜的时候去司大夫医馆拿的。
司大夫似乎早预料到这一日,他笑的不怀好意,“怕是只有你自己替你娘子看病,你才放心吧?”
方铮但笑不语。
“啧啧,免费送你的。”司大夫找出一套银针,顺便还扔过来几本医书,“看完还得还我,你虽聪明,可这医书却不是光有精明的脑子就成一蹴而就的,若想你娘子万无一失,你还要接触病患。”
司大夫连讽带刺的话都带着好意,方铮一一记下,“多谢相助,来日方某定当报答。”
“这话我记下了,能得你方铮一个承诺,这买卖不亏。”司大夫可不是矫情的人,他毫不客气地收下方铮的谢意。
两人之间的相交并没刻意告知冯轻。
在方铮看来,他家娘子是世间顶顶好的女子,男子看了都会如自己这般喜欢,是以,他不会给别人机会多了解娘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