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攻心
“就算是孙先生走了，那他的接班人也还得继续北伐吧。”
“你以为ge.ming军的人是铁板一块？他们内部也跟军阀一样派系林立勾心斗角。孙大炮活着，他们不敢乱来。可他只要一死，他们内部马上就会分崩离析。到时候他们势必为了争权夺利而窝里斗，谁还顾得上北伐……”
“要真是那样那也没法，大不了就像现在这样呆着就是了……也犯不着把参谋长给——”
“我在日本留学时候就接触过他们ge.ming军的人，他们是天真的浪漫主义者。不管做什么事，只要认准了，哪怕明知是死也要舍生而取义。要真是北伐军不来了，你们肯安于现状，蓝田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他在这蛰伏了那么些年，为的就是等待北伐。天成你想想，换成你是蓝田，如果你苦苦等待那么些年的梦想，到头来却成了一场空，你会怎么样？”
“我会疯。”
“蓝田也会。他甚至会拿你们弟兄的命来实现他的梦想，哪怕这个梦想仅仅是昙花的一现。”
“他一向很沉得住气，应该不会有这样的疯狂之举吧……”周天成有些犹豫。
“咱们都是人，不是神，任何人在极度失望之后都会有疯狂之举的。而他这疯狂之举的代价，是你们弟兄都给他陪葬。”
周天成陷入迷惘之中。
崔梓华情真意切：“最让我担心的是孙野。他一向对蓝田言听计从。他要是遵从了蓝田的疯狂之举，只怕你们可就都……我真的不希望你们这几个我的好兄弟一个个毫无意义的丢掉性命，我要阻止，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
周天成依然迷惘。
“蓝田的确是有些本事，这毋庸置疑。可是，咱要不挥泪斩马谡，那死的可就不仅仅是蓝田一人，而是咱成百上千的弟兄……”
“大哥，万一真要那样，咱完全可以说通他，让他跟咱一样安安生生呆着就是了，也没必要把他给——”
“ge.ming军的人都抱有很坚定的意志。更何况身为孙文贴身护卫的蓝田。”崔梓华忧心地：“他们这种人，就是刀架在脖子上逼着他屈从，他也只会选择慷慨赴死而不是屈从……”
崔梓华拿起桌上的枪顶在自己太阳穴上：“天成，大哥向你起誓。不出十天，你们的孙先生就会油干灯灭……过了十天，若他还活得好好的，那就是大哥在欺骗你，到时候你就用这枪砸了大哥！”
“孙先生要是没了，我们弟兄这些年的等待岂不白费工夫了……”周天成黯然失神，他崩溃了。
……
抱犊崮，兄弟堂外的空地上，孙野拿着狸子的太平刀与手持九节鞭的王聪儿对峙着。
二人同时出手，打在一起，一阵太平刀与九节鞭的碰撞……
一番较量，孙野手里的太平刀被王聪儿的九节鞭缠了个结实，太平刀脱手而出，跑到了王聪儿手里。
“怎么样孙小五，三战三败，你服不服？”
“服了服了，把你的鞭法教给我吧！”
“刚才是谁说，这九节鞭呀就是个暗器，也就你们女人玩玩。这玩意儿我们大老爷们根本就不屑用它。还说这玩意儿就能搞个偷袭，实战起来根本不行……”
孙野求道：“怪我，都怪我有眼无珠还不行嘛！你就教教我吧！”
王聪儿把手里太平刀插在砖缝上：“我跟你说，别小瞧这鞭子，它要是玩好了比大刀片子管用，耍起来就是十个八个人也别想近身！”
王聪儿摆开架势耍起鞭子来……
孙野如痴如醉的看着……
“你来试试！”
王聪儿把九节鞭甩给孙野，孙野接过后便回想着王聪儿的一招一式舞了起来。
“行呀孙小五，你学的倒挺快。”
“那当然，也不看我是谁！”
“你先练着，我进屋歇会去。”王聪儿转身朝兄弟堂走去。
孙野坏坏一笑，手里鞭子轻轻朝着王聪儿腰间飞去。
鞭子连同王聪儿双手都缠在了腰上。
孙野不由分说上前抱起王聪儿跑进兄弟堂。
“孙小五！干啥呀你孙小五！”
孙野把王聪儿放在自己的座位上，两手撑着椅子扶手，直勾勾盯着她。
“好呀你，姐刚教你的招数你就用姐身上了！”
孙野坏坏一笑，把脸贴近王聪儿。
“你干什么？”
“叫我亲一个。”
“不行。”
“你都答应做我媳妇了怎么不行？”
“还不到时候。”
“那要啥时候？”
“等咱的北伐军打到这的时候。”
“不行，我等不了了。”
“咱等北伐等了那么些年你都等得了，就这几天你等不了了？”
“我没说北伐，我说的是你。”
“我说不行就不行，你给我忍住了。”
孙野坏笑着：“那我可要强行——”
王聪儿灵机一动：“狸子来了！”
孙野转脸去看。
王聪儿跳到椅子后，把身上的鞭子抖落地上。
孙野回过神来：“你骗我！”
王聪儿很是得意：“孙小五，跟姐玩这个，你还是小熊孩呢！”
……
“孙大炮？”
“周天成亲口告诉卑职的，新编旅的参谋长蓝田，是当年孙大炮的贴身护卫。”
“我的乖乖！真没想到，孙大炮的喽啰竟在咱这潜伏了六七年！梓华，你这吊的可是条藏在淤泥里六七年的大鱼啊！”
“督座……”崔梓华把嘴贴在张荣培耳根上嘀咕了好一阵子。
张荣培发出一阵狞笑：“好一个借刀杀人！梓华，等他们鹬蚌相争完了，可就是你坐收渔翁之利的时候了。到时候新编旅旅长的位子，你可是白捡的啊！”
……
飞机楼，张荣培办公室。
一张报纸。
报纸头条印着几个醒目的大字：孙大炮危在旦夕。
下面是密密麻麻的小字……
拿着报纸的是周天成颤抖的双手，他的神色之中透着震惊、忧伤……
一旁的张荣培、崔梓华交换了一下眼神。
张荣培道：“天成，你能悬崖勒马大义灭亲，本督真是为你高兴啊。”
周天成依然看着报纸，沉默。
“天成，这事就交给你来办吧。”
“督座！”
周天成似是被雷劈了一下。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周天成颤抖着摇着头。
“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蓝田是我同生死同患难的弟兄，要我害他，我下不去手……我真的下不去手……”
第180章：蓝田遇险
“要本督抓他倒是可以，不过定罪可不好办……虽说你是证人，可你不能抛头露面，本督没有证据也治不了他的罪啊。”
“他随身带着一封孙先生的亲笔信，是等北伐军的先头部队到这时交给他们，与他们接头之用……”
“这足以治蓝田的死罪了。”
周天成满目惆怅。
“天成，除掉蓝田对你来说是清君侧，救了孙野和你们弟兄。对于军部来说，你揭发蓝田立了大功！我一定向吴大帅为你请功，给你加官进爵！”
“卑职不求加官进爵，只希望我们旅长和我们那帮弟兄都能平平安安的。当年受孙先生招抚一事，除了我们四个掌柜的，没告诉任何弟兄。我们受他招抚也只是为了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头。后来张作霖招抚我们我们没答应，是因为干马子都是义字当头，人家ge.ming军招抚了我们，我们再去投奔别人。那就是不讲义气，干马子不能干不讲义气的事，关老爷都看着呢，不然会遭报应的。所以我们一直跟着ge.ming军干，并不是因为信仰什么的，仅仅是因为义气……”
“天成你不必说了，本督知道。你尽管放心，蓝田之后，这事就算完了。你的那些弟兄，概不追究！”
“多谢督座！”
“天成，好兄弟，大哥真的为孙野有你这个好兄弟而感到高兴！”崔梓华欣慰的说。
……
深夜。
寒风呼号。
周天成独自牵着马走在回团部的路上。
他看起来很疲惫，也很颓然。
就这样走在路上，一双眼睛黯然无光，什么也不看。
黎明前的黑暗确是血腥的，残酷的。咱们都要有个准备……”蓝田的话又在他耳边响起。
“军师，我怕，我真的好怕，我怕你受不了多年梦想破灭的打击，我怕你真的会疯……我怕你真的会带着弟兄们去白白丧命……我真的想到你疯了的时候再拦住你，可一个疯了的人，谁能拦得住？我知道，我知道咱弟兄没孬种，都不怕死，可白白送了命，值吗？所以，所以兄弟只能对不住你了……”
周天成被一块石头绊倒在地，一个踉跄摔在地上。
他从地上爬起来，顾不上打身上的土，依然颓然失神地走着。
“军师你说过，咱们ge.ming军人要舍小家顾大家，如今兄弟我为了弟兄们，只能委屈你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弟兄们跟你一起走向死亡……军师，兄弟我真的不想害你，可为了咱弟兄，我还能怎么做……这么做，我真的也很心痛……军师你会怪我吗？你能理解兄弟吗？
“少爷，你能理解兄弟吗？我这可都是为了你，为了咱们近三千口弟兄……清君侧……清君侧……”
大院门前站着两个弟兄。
周天成又是一个踉跄被台阶绊倒，磕在门槛上。
“团座！”两个弟兄急忙扶起他，见他满身是土：“你怎么了团座？”
周天成依然失神中：“没事……没事……”
他顾不得拍打身上的图，依然神情恍惚地慢慢向院里走去。
……
与周天成所看同样的报纸正捧在孙野手里，报纸上的“孙大炮危在旦夕”几个字格外扎眼。
孙野把报纸揉成一团拍在桌上。
“旅座，这是真的假的啊？”狸子担忧的说。
“军师前一阵从南京回来，还说孙先生只是感了风寒，难不成小小的风寒也能让人危在旦夕？”
“当然不会！”
“肯定是兵崽子们放的烟雾弹，不听那么胡啰啰，等军师来了就知道了！”
……
临城火车站出站口人来人往。
几个衣着寻常的人站在人流之中，不停地向人流中张望着。
第二天，出站口，昨日那几个人依然在人流里不停地张望。
第三天，出站口。蓝田随着人流走出站口。
前两日在人流中张望的几个人在人群里看见了蓝田。
他们交换了一下眼色。
其中一个迅速跑开了。
从火车站跑出来的那个人骑着马向县城一路飞奔，马蹄下扬起一阵阵黄尘。
他来了飞机楼。
“督座，来了！”
“好！吩咐弟兄们，按计划行事！”
“是！”
“督座，卑职该回县政抚去了。”崔梓华说。
“去吧梓华，这事你不宜露面。”
……
“大掌柜的，刚才张荣培派人传话，说要上校级以上军官去师部大院开会！”
……
张荣培师部会议室。
孙野、王聪儿、周天成、辫子刘及其他几位上校坐在会议桌前。
张荣培还没来。
“督座今儿个又开啥会？”孙野百无聊赖地说。
“谁知道。”辫子刘眯着眼吧唧吧唧抽着自己的旱烟。
王聪儿调侃道：“原来也不怎么开会，自从咱师座升了督军，这会也越开越多了！”
辫子刘道：“等咱督座当了大总桶，那不得一天成百上千个会开？咱不连屙屎尿尿的空都没有？”
众人开怀大笑。
“诸位诸位！请诸位移驾飞机楼！”张荣培的徐副官进门道。
“督座呢？”
“在飞机楼会议室等着诸位呢。实在是抱歉诸位，督座今天一早把行辕搬到了飞机楼……”
“在这好好的搬什么？”
“师座成了督座，不得去督军行辕办公嘛。今一早督座叫在下传话来开会，在下脑子没转过弯来，顺嘴就给传令的弟兄说来师部开会了……诸位，抱歉，实在是抱歉啊！”
……
蓝田在新编旅旅部大院门前下了马。
“军师你回来了！”狸子迎上前道。
“大掌柜在家吧，我找他有急事。”
“大掌柜去师部开会了。”
“开会？”
“张荣培传令叫上校以上军官都去师部开会。”
“那我去看看。”
……
张荣培师部办公室。
虽然是白天，可办公室的窗帘都拉着，因此屋里漆黑一片。
张荣培背着手站在屋里，徐副官推门而入。
“师座，孙野他们都去飞机楼了。”
“弟兄们都埋伏好了？”
“楼上楼下都埋伏好了。只等蓝田一来，咱就来个瓮中捉鳖！”
……
蓝田下马走进师部大院。
张荣培的师部是一栋二层小楼。
进一楼后是个宽敞的大厅，左右两侧各有楼梯通向二楼。
蓝田走进大厅。
大厅里静悄悄的，没一个人，没一点动静。
“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会议室在二楼，蓝田正朝楼梯口走去。
砰地一声，小楼的门被人关上了。
蓝田回头去看，忽然一大把石灰从天而降。
与此同时，大厅各处通道、二楼走廊冒出一大堆官兵，个个手里端着枪对着蓝田。
第181章：调虎离山，蓝田被捕
蓝田飞快地躲过石灰，就势在地上一滚在一旁站起。
“好身手！不愧是孙大炮的贴身护卫！”
楼上传来张荣培的声音。
蓝田极速向楼上扫了一眼，遍是荷枪实弹枪口对着自己的兵。
张荣培站在一伙兵中间，居高临下看着他。
“给我拿下这个反贼！”
十多个身穿和服脚踩木屐手持东洋刀的日本浪人从不同方向冲来，脚底下的木屐呱唧呱唧响着。
日本浪人把蓝田围成一圈。
蓝田攥紧拳头，和日本浪人对峙着……
日本浪人们大吼着冲上来，蓝田迎上去……
一场厮杀，惊心动魄的厮杀……
蓝田与浪人惊心动魄地厮杀……
张荣培和他的兵也惊心动魄地看着……
拼杀！
拼杀！
……
孙野他们已经在飞机楼会议厅等了半个小时了。
张荣培还没来。
众人犯了嘀咕。
“督座咋还不来？
“难不成跑风月楼喝花酒去了？”
徐副官跑了进来。
“诸位诸位！别着急别着急，咱督座今一早不知吃了啥东西，一个劲拉肚子，现在还在茅房呢！”
……
蓝田与日本浪人的厮杀依然进行中……
日本浪人一个个被蓝田打倒……
蓝田也受了伤，身上好几处伤口在流血……
一番激烈的厮杀，日本浪人一个个被打得躺在了地上。
蓝田踩着兵们头顶纵身跳上楼梯扶手，踩着楼梯扶手飞快地跳上二楼，窜到张荣培身边……
蓝田与张荣培的厮打……
张荣培渐渐招架不住……
“快！打他腿！打他腿！”
几声枪响，蓝天腿上中了枪，艰难地倚着栏杆，一手撑着身子，一只手和张荣培搏击着……
一声枪响，蓝田撑着身子的手臂中弹，他丢开栏杆，两腿重重地跪在地上……
张荣培狞笑着，用尽全身气力一脚揣在蓝田胸口。
蓝田撞碎栏杆，从二楼摔下，重重地摔在一楼大厅。他嘴里溢着鲜血……
无数个枪口冲过来，齐刷刷对准了他。
……
飞机楼会议厅，又过了二十多分钟。
张荣培还没来。
徐副官再次跑了进来。
“真是对不住了诸位，咱督座刚从茅房出来又进去了，那架势没个把俩小时出不来了，督座说不叫诸位在此等候了。这会回头再开，回头再开！”
“得，咱该忙啥忙啥去吧。”
孙野众人散去。
……
昏暗的军牢审讯室里。
张荣培狞笑着看着绑在刑架上伤痕累累的蓝田。
蓝田也笑着看着他，不过蓝田的笑是冷笑。
“蓝护卫，你隐藏的够深的啊。”
回应他的依然是蓝田的冷笑。
“要不是我们在南京的谍报人员查出了你，我们这辈子都怀疑不到你头上来。”
“孙野他们不过是一帮没脑子的草寇，我岂能让他们识破身份？你跟他们也不相上下！”
张荣培会心一笑：“本督看你还挺有本事，现在国家正是用人之际，你不如跟着本督干吧！”
“这话应该我对你说。ge.ming军的北伐队伍马上就打过来了，你的性命，如今危在旦夕！”
“危在旦夕的，是你们的孙先生孙大炮吧？”张荣培直勾勾盯着蓝田：“如果我没说错，你这次去南京没见着他吧？他在北平医院里吸着氧气呢对吧？他马上就要吹灯拔蜡了，对吧？”
“你放屁！”
“别硬撑着了。你真是当局者迷！还北伐，你还真以为只有我们军阀才派系林立，你们ge.ming军就铁板一块？不信你看着，等孙大炮一死，你们马上就会成散沙一盘，争权夺利都忙不过来了，还北伐……”
张荣培发出一阵狞笑！
……
“军师回来了？在哪？”
““军师也去师部开会了，大掌柜你没见他？”
“没有啊！”
孙野刚回旅部，狸子便和他说道。
“奇了怪，那军师跑哪去了？”
一个弟兄急的跟火烧腚似的冲进了办公室。
“大掌柜！咱军师叫张荣培给抓去了！”
“你听谁说的？”孙野豁然起身。
“张荣培的一个兵跟我是兄弟，他刚才跟我说的！他说咱军师浑身都是血，叫张荣培给关军牢去了！”
“我操他妈的，中了张荣培的调虎离山计了！”
孙野拔出手枪，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把。
“狸子，叫上卫队，跟我去找张荣培！”
……
通往张荣培师部的路上，孙野手拎双枪在前，狸子和二十多个卫队弟兄在后，手里都拎着枪，全身都透着腾腾杀气。
街上本来熙熙攘攘的都是人，一看孙野他们这阵势，都慌忙跑开了。
喧闹的大街顿时变得冷冷清清，只看见孙野他们杀气腾腾走着。
孙野众人赶到师部大院门前，看守的两个兵一看这阵势吓得赶忙跑进院里。
孙野朝天开了两枪。
“张荣培！你狗日的给老子出来！张荣培！你给老子出来！你个囊熊！给老子出来！”
刑讯室里的张荣培听到了孙野的骂声，他苦笑着对蓝田说：“本督还没见过敢对长官如此破口大骂的下属呢！”
“这小子是来救我呢。马子就是马子，就是没脑子，叫我给出卖了，还来救我。”蓝田冷笑道。
外面大牢门被踹开的声音，孙野的声音也越来越近。
“张荣培，你狗日的给老子出来！张荣培！”
张荣培回头去看，孙野的枪正好抵在他的头上。
狸子和弟兄们冲进来：“参谋长！参谋长！”
“张荣培，你凭什么抓老子的弟兄！”
“孙野，这是你第二回拿枪指着我脑门说话了。”
“老子问你，凭什么抓老子的弟兄！”
“你的弟兄？”张荣培冷笑。
“不说个子丑寅卯来，老子砸了你！”
“孙野！”崔梓华冲进来一把按下孙野的枪，“孙野，你这是干什么，他可是你的长官！”
“长官？长官就能随便抓老子弟兄！”
张荣培不动声色拿出孙先生的亲笔信，递给孙野看。
“这什么东西？”
“这是从蓝田身上搜到的。孙野，你的队伍里混入了ge.ming军的人！”
“谁？谁是ge.ming军的人？”
蓝田大笑：“我！”
孙野震惊地看着蓝田，语塞……
“孙野，这多亏了咱们在南京的谍报人员，他们给咱挖出了咱身边这个藏匿多年的反贼。”张荣培道。
孙野依然震惊地看着蓝田，不知该如何开口……
“哈哈，事已至此，我就实话告诉你们吧！在全国，只要有造反的地方，只要有反对你们军阀的地方，就有我们的身影。孙先生命我们深入你们这些土匪马子之中，先充分取得你们的信任，然后再暗中收买拉拢你的那些弟兄，让他给我们卖命。没想到吧孙野，我在你身边呆了五年，你却丝毫不知我的身份，孙野，你真没脑子，没脑子啊！哈哈！”蓝田发疯似的狂啸着……
第182章：杀我一人
孙野不可置信地看着蓝田，忽然在一瞬间明白蓝田其中的意味，军师是在保护自己！
“你……我们弟兄都拿你当好兄弟，没想到，没想到竟然给我下套子！”他怒不可遏的说。
“下套子是轻的。我还想把你们几个马子头都给宰了！宰了你们，我就是你们弟兄的头儿，等北伐军一来，我就带着他们反水，到时候我就是ge.ming军的功臣！”蓝田仰天长叹，“可惜呀可惜，眼看就要成功了，却被发现了，功败垂成，功败垂成呀！”
孙野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你……你好狠毒！”
二目相视，二人都看到彼此眼里含着的泪。
张荣培道：“孙野，要是咱们谍报人员揪出了他，你们可都得叫他给害死！拿你的枪毙了他！”
孙野像是被雷劈了一下，浑身一颤。
“慷慨歌燕市，从容做楚囚。引导成一块，不负少年头。孙野你杀了我，杀了我呀！杀了我我就是ge.ming军的烈士，是英雄！”蓝田嘶吼着。
孙野拎枪的手颤抖着。
二人的目光又一次相聚……
蓝田用眼神向孙野倾诉着……
孙野蓦地响起上次走时蓝田对孙野说的话：
大掌柜……无论如何，在先遣军到来之前，咱们一定不能暴露，不然可就功亏一篑了……你是弟兄们的魂，一定要保全自己。只要你在，咱们弟兄就永远是铁板一块……任何一个弟兄，包括我，在不得已的情况下，都可以舍弃性命。但唯独大掌柜的你不可以。没了你，咱们就成了一盘散沙。所以无论如何，大掌柜的你都要保全自己……
见孙野百感交集的凝望着自己，蓝田的心都要碎了，此刻他在心里呼喊着：大掌柜的你快杀了我，快杀了我！不杀我，咱们这些年的苦苦等待就白费了了！杀我一人，救全军弟兄！
孙野已经从蓝田的眼睛里听到了他的心声……
但他不忍……
他不能……
他的浑身在颤抖……
师部大院门外，王聪儿、周天成、辫子刘、贺老五、馍馍刘和新编旅的众多弟兄与张荣培的兵个个端着枪对峙着，剑拔弩张……
“督座，新编旅的人把咱师部给包围了，他们要咱放了他们参谋长，不然就杀进来！”
““怕什么，他们还不知道自己的参谋长是ge.ming军的反贼呢，崔县长，你去告诉他们。”张荣培对孙野道：“孙野，杀了他！”
蓝田的心在嘶吼着：大掌柜你还愣着干什么，动手，快动手啊！现在还不是反目的时候，不能叫弟兄们白白送死，不能！
孙野颤抖的手臂举起了枪……
狸子抱住孙野哭着：“旅座，他是咱参谋长，是咱弟兄，是咱弟兄啊！”
蓝田断喝：“谁跟你们是弟兄！老子是ge.ming军，你们是军阀，老子跟你们势不两立，老子做梦都想宰了你们！”
蓝田忽然想起了什么，厉声吼道：
“孙野！我告诉你，我们的北伐的先遣军五天之后就杀到这来！”
他又转脸向张荣培：“你们的生命，就只还剩下五天了！”
孙野顿然明白了蓝田的话。
二人含泪相视而笑。
蓝田欣慰地笑。
孙野隐隐悲恸的笑……
“怎么着，怕了吧，怕也没用，你等着吧，五天之后，你等着吧！”
“孙野别听他胡扯，给我弄死这个反贼！”
“有种你开枪啊，开枪啊！”
扳机……
孙野颤抖的手指扣动了扳机……
“旅座！”狸子失声痛嚎。
这一刻。
牢房里一片死寂，死一般的寂静……
而后突然听到张荣培的狞笑……
“孙野，干得漂亮！”
“多谢督座为我新编旅清理门户……”
孙野强作笑颜，一步一步走出牢房。
昏暗的军牢里，张荣培的狞笑不绝于耳……
孙野面色凝重从师部大院里一步一步走出来……
弟兄们围上前纷纷开口问他，可他什么也听不见了……
他穿过人群，走出大院……
孙野扣动扳机那一刻，他看见蓝田向他竖起了拇指……
孙野走在前面，身后是周天成、王聪儿、辫子刘、贺老五、馍馍刘再后是狸子和其他弟兄……
他们们走在大街上，。
除了他们，路上没有一人。
他们人人表情肃穆，悲壮。
看得出，孙野是在按捺着自己的心……
他前脚迈进门槛，便发疯似的冲进院里。
他再也不能自抑，发出一阵哀嚎……
他站在院里哀嚎着，尽情地哭号着……
王聪儿等人也都红了眼眶。
“我砸了军师……是我，我亲手砸了军师……”孙野顺手从狸子背上拔出太平刀就要砍自己右手。
众人攥住他的手。
“大掌柜的！”
“大掌柜的你干什么！”
“就是我这只手手砸了军师，我要剁了它，我要剁了它！”
他拼命挣扎着：
“你们放开，让我剁了它，剁了它！”
众人招架不住，太平刀已渐渐逼到孙野的手臂，手臂处渐渐渗出血来……
“大掌柜的！大掌柜的！”
孙野如同发疯一般，任谁都拦不住……
“孙野！”
王聪儿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孙野脸上，使他从悲伤欲绝中清醒。
王聪儿夺过太平刀丢在地上，她欲哭无泪：
“虽然你亲手砸了军师，可咱弟兄都知道，你那是没办法了，你不是贪生怕死不是为了自己！咱弟兄没人怪你，就连军师也不会怪你！咱都知道凭你的性格，就是把枪顶在你脑门上逼着你你都不会害自己弟兄！”
狸子抹了一把眼泪：“我姐说的对，军师不想让咱都暴露，所以他才让大掌柜的亲手砸了他，让咱撇清咱与他的关系。军师是拿他自己的命，来保咱弟兄的命！”
孙野神情沮丧，目光呆滞，如同灵魂出窍。
“张荣培，都赖他狗日的张荣培！俺带弟兄们去砸了他！”
“都给我站住！|军师在牢里不停地说，北伐先遣军还有五天就打来了。我想这是他的暗示。他本来想私下里告诉咱，可是没机会说了，只有那样说出来……五天，就只剩五天了，咱六年都等了，再等五天，五天之后，叫张荣培血债血偿……”
孙野说完，便颓然地、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周天成倚着身后一根柱子缓缓地瘫坐在地上……
他无声懊恼地哭着……
双手攥起拳头不停锤着自己的头……
辫子刘边哭边把自己的烟袋锅子在地上狠狠地砸着……
王聪儿噙着泪默默地望着悲痛欲绝的孙野……
第183章：惊蛰刮北风
飞机楼，张荣培办公室。
张荣培坐在椅子上捂着胸口朝痰盂一阵咳嗽。
崔梓华赶忙帮他拍了拍胸口，“督座您不要紧吧？”
“没事。蓝田那小子下手可真够狠的。要不是开枪打了他的胳膊腿，我还真得叫他给弄死。”
“督座您可是前朝武举人出身，怎能说这灭自己威风的话？”
“不行了，自从十年前当上旅长之后，就不再冲锋陷阵了，也不怎么练把势了，原来那些招式都快忘得差不多了。”
“您如今是一省之督，更用不着那些功夫把式了。”
“今天跟蓝田过了几招，我倒真来了瘾了，真想甩开膀子打上一架。”
“回头卑职叫那几个日本浪人陪您练练。”
“你不说我还忘了，那几个日本浪人可真是白搭，三拳两脚就叫蓝田打的满地找牙。我也看出来了，那帮日本人的功夫也就是那么回事儿。比咱中国功夫差远了。”
“论功夫，咱中国人是他们老祖宗。”
“所以我才不跟他们小日本打呢，哪有老祖宗跟孙子辈的打的。要打就跟中国人打才算本事。而且我不喜欢切磋练练，要打就真刀真枪干！”
“这——”
“咱眼前不看着人呢吗，孙野、王聪儿、还有他们手底下那帮马子，好多都是练家子。”
“督座，要是周天成把咱的事办好了，那就不用咱动手了，要是办砸了，咱就不是不想动手也得动手……”
“你不是还有个日本老师叫啥玩意儿？”
“中村次郎。”
“对就是他，他不是整天胡啰啰说东洋功夫多厉害。到时就让他和他武馆的那帮浪人都过来，让他们跟孙野那帮人打！”
……
夜，静悄悄的。
南城墙的城门楼上垂着一根绳子，绳子上吊着一个尸首，是蓝田。
十几个黑衣人从四外向城门处渐渐逼近……
……
桌上摆了六个菜，孙野、王聪儿、辫子刘、周天成坐在桌前。
每人身前的碗筷子都放的整整齐齐，每个人都像塑像一样坐着，没有人动筷，人人脸上都带着怒火……
屋里的空气似乎都凝结了……
王聪儿一语打破宁静：“都吃吧……”
没人理她。
孙野起身要走，辫子刘周天成也要起身。
王聪儿抓住孙野的手。
“都坐下。狸子已经带人去了，去那么多人没用，都在这等着……别光看着，都吃呀，不吃饭怎么给军师报仇！”王聪儿端起一碗饭放在嘴边，犹豫着又放下了。
……
两个黑衣人利用飞虎爪爬上城墙，爬到蓝田的尸首处。
下面站着五六个黑衣人在底下接着。
四个在一旁警戒。
其中一个黑衣人拿出短刀割断了吊着蓝田的绳子。
一声巨响……
一阵冲天的火光……
新编旅旅部餐厅坐着的孙野他们依稀听到了爆炸声。
桌前，每个人的心都颤了一颤。
都不觉攥紧了拳头……
不一会儿，狸子冲了进来，怀里抱着件带血的衣服，衣服里裹着蓝田一只手臂。
狸子被炸药熏得灰头土脸，他哭着说：“兵崽子在军师身上装了炸弹…………咱折了三个弟兄……军师，就剩这条胳膊了……”
众人同时起身，把拳头打在桌上。
每个人都在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王聪儿接过带血的衣服：“都忍住了，忍住了……你们都好好呆着，都别轻举妄动……我把军师带回去，跟金銮殿的那些弟兄葬在一块……都忍住了，再忍四天……还有四天！”
……
天刚亮的时候，阴蒙蒙的天忽然下起雪来。
抱犊崮山间的风呼呼的刮着，格外大。
小花跑到王聪儿卧房前敲门：“小姐你快起来看呢，下雪啦！”
王聪儿披着衣服走出屋，不可思议地看着天空飘着的鹅毛大雪。
“这都过了惊蛰了，怎么还下雪？”
“老祖宗说，惊蛰刮北风，重新来过冬。”
“看来这两天又得冷了。”
王聪儿看着天空的大雪：“这时候下雪，可不是个好兆头。”
……
鹅毛大雪还在下着，县城大街的地上已铺了一层薄薄的雪。
路上人来人往。
一个报童站在大雪中，怀里抱着一沓报纸，手里挥舞着报纸，朝来来往往的路人喊着：“特大新闻，特大新闻！今天上午九点半，国民ge.ming军大元帅孙文在北平逝世！今天上午九点半，国民ge.ming军大元帅孙文在北平逝世！快来看那！快来看呐！”
行人纷纷跑来，把报童围了起来……
民国十二年（公元1925年）三月十二日，孙文在北平病逝，时年五十九岁。
……
大雪中的抱犊崮，抱犊崮的一草一木都覆上了雪的白……
王聪儿独自策马飞奔在被雪覆盖的道上，道上留下一串串马蹄印。
……
旅部办公室，孙野、辫子刘、周天成坐在三张椅子上，中间放着个炭火盆。孙野手旁放着张报纸，报纸上刊登着孙文逝世的消息。
外面还在下着雪。
王聪儿顶着雪走进来，抖掉身上的落雪，一眼看见茶几上的报纸。
“你们都知道了？”她在孙野一侧椅子坐下。
“都知道了。”
“信还是不信？”
“这些年光在军阀嘴里，孙先生都死了不下十回了，到头来都是他们瞎胡扯的，不信也罢。”
“不管真的假的，咱都还要准备着，过了今天就还剩三天了。”
辫子刘道：“就是，别说假的，就是孙先生真没了，ge.ming军也还得ge.ming，还得北伐啊。”
周天成道：“崔大哥应该知道事情，要不要去问问他？”
王聪儿道：“那个崔梓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孙野道：“崔大哥是县长，夹在张荣培和咱们中间，他也有他的苦衷。天成，你去吧。”
……
“天成，大哥没骗你吧。我说孙文不出十天就得玩完儿。结果这还没出三天他就死了。”
周天成沉默，神情带着淡淡忧伤。
“这次你立了大功，吴大帅很高兴，八成要给你升官。”
“我不要升什么官……”
“升了官，你就离林小姐更进一步了。”
周天成继续沉默。
“我带你去督座那，看看吴大帅给你升什么官。”
……
周天成和崔梓华顶着雪来飞机楼见张荣培。
“天成，吴大帅给本督来了密电，要升你做旅长！”
崔梓华道：“恭喜你了天成！”
“旅长？”
“对，旅长。”
“那个旅？”
张荣培从抽屉掏出委任状：“这是委任状。”
周天成结果委任状，委任状写着：
“委任周天成为山东陆军第二师新编旅旅长。
此状，
中华民国陆军部。
吴佩孚。”
新编旅旅长几个字尤其眨眼。
“我当了旅长，那我们旅长干什么去？”
第184章：兄弟如手足
“这个嘛，吴大帅没说。反正一个旅只能有一个旅长。”
周天成似有所悟，抓起桌上的手枪对着张荣培。
“梓华你看看，新编旅的人就是有本事，前天旅长拿枪指着本督，今天又来个团长……”
“天成，把枪放下，你这是干什么！”
“张荣培，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想害了我们旅长，要我做他的位子！”
“你知道就好。”张荣培不紧不慢的说。
“你把这委任状收回去，我不做什么狗屁旅长，你不能害我们旅长！”周天成把委任状拍到桌上。
“本督不会害他，本督要你——用你们的黑话，就是砸了他。”
“你做梦！我告诉你，就是我把自己给砸了，也绝不会害我们旅长！”
张荣培满不在乎：“天成，李麟是你亲手杀的，蓝田也算是你杀的，都杀了两个了，还在乎多那个把人吗？”
“不一样，旅长是我兄弟，是我兄弟！”
“孙野拿枪指着你脑门的时候，管你是他兄弟了？”
“不是兄弟能放了我吗。”
“不是他放的你，是天老爷。”
周天成无言以对。
“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张荣培用手敲打着桌上的委任状，“这新编旅旅长一职，就是你的后福！”
“我不稀罕！我办不到！……”
“你要办不到，那本督也办不到了。”
“你？！”
“你要办不到本督要求的，本督也保不齐嘴就跑了风，把李麟和蓝田的事告诉给孙野。到时候，光是你的那帮弟兄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到时候你的弟兄谁还把你当人看！”
“你卑鄙！”
“本督跟你，究竟谁更卑鄙？”
“我砸了你！”
“本督你知道你飞刀使得好，功夫却了了。”张荣培说话间夺下周天成的枪，一把丢到桌上，“天成，当你下不去手的时候，想想他的枪口对着你的那一刻，你就下的去手了……”
“你害我！”
“错，本督是在帮你！”
……
“没想到张荣培竟使出这招，太卑鄙无耻了！”
走出飞机楼，崔梓华气冲冲骂道。
周天成愁眉不展，不知该说什么。
“天成，你打算怎么办？”
“我去告诉我们旅长。”
“你要去送死？”
“虽说是我害了李麟和蓝田，那我那都是为了旅长，为了弟兄们，我问心无愧。旅长要是不理解我，他砸了我，我也没话说。”
“你要死了，林小姐怎么办？”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天成，你听了督座的，孙野就得死，要不听他的，你就得死。你跟孙野都是我的兄弟，大哥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了。”崔梓华面露难色，“孙野对你下的去手，你却对他下不去手。孙野真是愧对了你这个好兄弟。”
“旅长叫我来问问孙先生的事情，现在已经知道了，我回去了大哥。”
崔梓华目送周天成离开，走进茫茫雪中。
回到县政府办公室，崔梓华拨通了张荣培的电话。
“什么，他回去了，梓华，万一他要是向孙野坦了白。咱可就前功尽弃了！”
“督座放心，他没那个勇气。督座，还有三天ge.ming军的北伐先遣军就打过来了，咱们是不是该部署一下了？”
“用不着。咱们在南京的谍报人员传来信，南京的ge.ming军那几个当大官的为了当孙大炮的接班人，都争成一锅粥了，他们自己很快就会打起来。他们哪还心思顾北伐？”
“听当初蓝田的口气，似乎他们的先遣军已经开始北上了。”
“梓华你把心放肚里吧。他们先遣军叫江苏督军的人给困在六百里外淮阴城了。ge.ming军那些大官们光顾着争当接班人，没人管他们了！”
……
雪还在下，大院里的雪已经快有一指厚了。
狸子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院里随风卷起的雪花。
辫子刘在办公室里炭盆走来走去。
孙野、王聪儿坐在椅子上。
狸子望着雪，陷入迷茫……
他记起了前一阵子在飞机楼门口遇见周天成和崔梓华的事。
那天，蓝田还没从南京回来。
他路过飞机楼外的大院时，不经意间看见周天成和崔梓华并肩走进大院。
“二哥和崔大哥这干什么？”
狸子看着周天成和崔梓华进了飞机楼。
狸子捂着肚子要进院。
看门的两个官兵拦住他：“干啥呀兄弟？”
狸子捂着肚子痛苦状：“两位兄弟，我是新编旅的，你们这有茅房吧，我肚子疼，快憋不住了……”
“茅房从这进去往左拐就到了。”
“好嘞，谢谢二位弟兄了！”狸子捂着肚子跑进院来，他跑进飞机楼，发现周天成和崔梓华进了张荣培的办公室，便蹑手蹑脚凑到办公室门口听着里面的动静。
他听到屋里传来了周天成的声音：“蓝田是我同生死同患难的弟兄，要我害他，我下不去手……我真的下不去手……”
狸子打了个冷战。
“要本督抓他倒是可以，不过定罪可不好办……虽说你是证人，可你不能抛头露面，本督没有证据也治不了他的罪啊。”这是张荣培的声音。
“他随身带着一封孙先生的亲笔信，是等北伐军的先头部队到这时交给他们，与他们接头之用……”
狸子又想起了军牢刑讯室里的一幕：张荣培不动声色拿出孙先生的亲笔信，递给孙野看。
还有蓝田死后，孙野他们回到旅部大院时周天成的反应，他倚着身后一根柱子缓缓瘫坐在地上，无声懊恼地哭着，双手攥起拳头不停锤着自己的头……
辫子刘的话打断了狸子的思绪：“二哥咋还没来。”
“他总得问清楚吧。”孙野说。
“二哥这一阵子老往崔县长那跑……”狸子说道。
“他把他表妹介绍给你二哥当媳妇，你二哥不得为好未来这个大舅子。”孙野随口说。
狸子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辫子刘道：“也不知二哥那媳妇谈的怎么样了。”
王聪儿道：“他前两天不说了嘛，人家那小妮子过两天回峄县看他。”
辫子刘道：“这么说有戏？照俺说，回头大掌柜的跟少奶奶你俩，二哥和他媳妇，挑个好日子你四个一块把事儿给办了吧！”
周天成踏雪归来。
他耳边忽然响起了张荣培的话：……光是你的那帮弟兄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到时候你的弟兄谁还把你当人看！
第185章：为了江山
“二哥来了！”
周天成进了屋，顾不上清理身上的雪，“崔大哥说，孙先生，真的是走了……”
鹅毛大雪在呼啸的风中肆意飞着众人沉默良久……
孙野打破了沉默：“孙先生没了，可ge.ming和北伐都在继续。三天后先遣军就到咱这了。咱得做好准备。一团三团的弟兄三天后一早全都集结到旅部这边来，二团留五百弟兄守山，剩下的也都过来，到时候咱一块去迎接先遣军。”
“行！”
“怎么样天成？”
“行少爷！”周天成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把自己想说的话吐诉出来……
夜深了。
窗外依然下着雪，周天成躺在炕上进入梦乡。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的自己躺在旅部大院的地上，身旁站着孙野和众多弟兄，他们把自己团团围住，个个满腔怒火拎着刀枪。
“周天成，你这个叛徒！”梦中的孙野冲他呵斥。
“少爷，我这都是为了你和弟兄们——”
孙野对着胸口他开了一枪，又连开数枪……
周天成痛苦地捂着胸口：“少爷……”
孙野却冷冷地看着他。
弟兄们举起手里的刀纷纷向他砍来，血花四溅……
“啊！”
周天成一声惊叫，猛的从炕上坐起。
摸摸额头，满是冷汗。
窗外的雪还在下，因为雪的映衬，虽然深夜，可屋里并不黑。
他炕边坐着一个人，是崔梓华。
“你醒了天成。”
“崔大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一会儿，天成，我听你一个劲儿地说梦话，做噩梦了？”
周天成下了炕，擦去额上的汗珠：“大哥，那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张荣培发了火，说你再不做决定，他明天一早就把孙野叫过去，告诉他李麟和蓝田的事……”
周天成震惊，懊恼，缄默……
“没想到张荣培如此卑鄙……”
周天成继续缄默。
“天成，你应该做个决断了……”
“大哥，我不想死，我更不想害死我们旅长！”
崔梓华叹气。
“大哥，你跟张荣培说，我不能害我们旅长，我不稀罕当什么狗屁旅长。”
崔梓华显得很是为难，他沉默不语。
“大哥，难道我跟我们旅长弟兄两个非得一死一活？”
“世间岂有双全之法。张荣培只允许你们活一个……”
“他狗日的害我！”
“天成，大哥真的不想失去你们俩兄弟任何一个，可大哥无能为力呀……”
“那兄弟我只能一死了……”
周天成闭上了眼……
可他刚闭上眼，梦里恐怖的一幕便又出现在眼前，众家弟兄的刀一齐向他砍来，那四射的鲜血……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使自己保持平静……
“天成，大哥真的不希望你死。”
“我要不死，那我们旅长就得死。”
崔梓华取出委任状放在茶几上：“孙野他桀骜不驯的性格根本无法立足于官场，你比他更合适做这个旅长。”
周天成惊呆：“大哥，我们旅长跟你可是兄弟，他拿你可跟亲兄弟一样！”
“汉王与项王也是至交，他们逐鹿中原，并肩作战，是结义的生死弟兄，可最终，汉王却逼得项王自刎乌江……”
“大哥你什么意思？”
“知道他们为什么从兄弟反目成仇吧。”
“为了江山。”
“那是最终目的，不是由因，由因是他俩一个内敛，一个骄狂，注定不能一起长久共事。而你是内敛，孙野则是张狂。”
“我们弟兄在一起那么些年，不也呆的好好的。”
“兄弟？准确点，你是把他当成你的主人吧？”
“……”
“早先孙野救过你，后来你还在他家里做过佣人，事实上，你一直把他当成你的主人，不然你也不会自始至终管他叫少爷。”
“……”
“从当初他上抱犊崮，你把大掌柜的位子让给他就可以看出，你一直把自己放在比他低下的地位。”
“论能耐论本事论功夫，我都比不上他，他上了山，我当然要让贤了。”
“你当初要不做那个决定，不仅新编旅旅长一职是你的，林小姐也早就成了你的。”
“大哥，你当真要我害死旅长？他是我兄弟，也可是你兄弟！”
“大哥告诉你天成，兄弟之间，共患难易，同享福难……”
“咱们也是兄弟。”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孙野跟你们这帮兄弟，是主仆式的兄弟，咱俩这样的兄弟，是平等的兄弟。”
“我没留过洋，不懂得你说的那些歪七八糟的洋道理。”
“项王与汉王，就是主仆式的弟兄。汉王和韩信，还有朱元璋和常遇春那些人，都是主仆式的弟兄。他们虽然都是兄弟，可最后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主仆式的兄弟，从来都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大哥，这些大道理我说不过你。不过，我们弟兄能有今天，我能当上这团长，我就知足了。没有旅长，我们弟兄就是一帮只知道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马子。要我去害他，怎么可能？况且旅长他哪里得罪你了，你为什么想让他死？”
“大哥也是没办法，你们两个兄弟，我只能保住一个。在你跟孙野之间，我只能选择你了……”
“要我害他，我做不到，你就是拿枪顶着我脑门。我也做不到。”
窗外的雪下的更大了。
“天成你难道忘了，当初孙野拿着左轮枪顶在你的脑门上。
周天成内心一颤……
“天成，大哥可在跟前看着呢，孙野他枪毙你的时候眼都没眨一下……”
周天成有点倦了：“大哥你不要再说了！”
“我知道你一直在逃避这件事。你想不通，孙野他为什么能对你下的去手，不光是你，大哥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你可是他同生共死上刀山下火海的弟兄，他怎么能下的去手！”
“别说了大哥！”
“大哥现在明白了，孙野那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大哥！”
“难道不是吗，你没看见他开枪的那一刻，丝毫都没有犹豫！”
“大哥，算我求你了，你别说了！”
“大哥就要说，大哥这心里难受啊，你对他如此忠心耿耿，他怎么能这么对你……”崔梓华红了眼眶。
周天成沮丧无言。
崔梓华哽咽道：“他对你情断义绝，你却依然对他不离不弃，天成，你真傻，你就是一傻子！”
第186章：围点打援
周天成神情呆滞，似乎是没了灵魂。
崔梓华继续说道：“大哥说句不好听的，要是没有他，不光新编旅张的位子是你的，就连林小姐，也早就成了你的怀中人。幸亏他们订婚的时候出了那桩子事，他早就跟林小姐夜夜享受风月之事了！”
周天成呼吸渐渐急促，神情渐显慌张。
“为了他，你放弃了大掌柜的位子，放弃了心爱的女人。可你得到了什么？你的步步退让，换来的是什么？是他绝情的子弹！”崔梓华把那颗左轮枪子弹丢到地上。
周天成望着子弹，全身渐渐发颤……
崔“他都对你这样了，你却依然抱有妇人之仁。大哥说得难听点，你这种行为，十足一个懦夫之举！”
“不！”
周天成发疯似的吼叫着，冲出卧房。
大雪飘飘洒洒。
周天成站在院中，扯着嗓子朝天吼道：“我不是，我不是懦夫！我周天成不是！不是懦夫！不是！”
周天成直挺挺倒在雪中。
大雪飘飘洒洒。
……
“既然天成你于心不忍，那就只能这么办了！”张荣培坐在椅子上乐呵呵的看着面前的周天成和崔梓华，“梓华，你觉得天成说的保险吗？”
““督座尽管放心。天成这是抓住了孙野的软肋，他一定会上套。”
“好，天一见黑，马上行动！”
雪停了，地上的积雪依然在。
狸子一身便装带着帽子站在院外一堵墙边，背倚着墙。
他看见周天成和崔梓华从大院里出来，上了两辆黄包车。
……
“大掌柜的，二哥他又跟崔梓华一块去张荣培那了。”
“狸子，你是不是没什么事儿干了，老是注意你二哥干什么？”孙野很是诧异。
“大掌柜你没有发现，二哥他这一阵子怪怪的？”
“哪里怪？”
“他最近隔三差五地总往崔县长和张荣培那跑。我觉得他……”
“你别瞎猜了，是我叫他跟张荣培靠近乎，这样他好给咱打探些张荣培那的动静。”
狸子欲言又止，他看见周天成走了过来。
“少爷，我刚从张荣培那回来，他今晚要动手打咱山里的弟兄。”
“动手？难道他知道了咱后天要起事？”
“八成是的。不过他是怎么知道的我问了半天他都没说。我跟他又是表忠心又是发毒誓，再加上崔大哥在一旁煽风点火，他已经非常信任我了。这才告诉我晚上要动手的事情。他还要我砸了你，让我做这旅长的位子。”
“看来咱们要提前应战了。狸子，你马上进山告诉你姐，让她做好准备。”
狸子领命而去，回头疑惑地看周天成一眼。
“天成，有多少兵崽子晚上攻山？”
“张荣培没说。要是去个三百五百的，三掌柜的就能应付得了。要是去的多，咱到时候带着弟兄们帮忙就是了。”
辫子刘提着裤子从茅房出来，“看来咱跟兵崽子的仗得提前打了！打就是了，咱还怕他狗日的不成！”
孙野道：“张荣培摆在咱跟前的兵崽子有五千多口子，要是硬拼，咱等不到后天先遣军来就全得收了。咱打的过就打，打不过就撤回抱犊崮死扛着，反正就还两天工夫了。咱回那等去。从这进山的五十里路要看好，不能叫兵崽子设伏，不然咱回去半道上得挨揍。”
周天成道：“进山的路两侧大都坦荡荡的，除了三十里外的杨峪山口能设防，我带些弟兄先把杨峪山口把好了。”
辫子刘道：“还把什么，干脆咱也别打了，立刻马上，咱现在都回抱犊崮不就完了。”
周天成道：“人家没打咱咱就都跑了，兵崽子不得笑话咱是孬种？”
孙野道：“等先遣军一来，咱们面临的将是一场空前的厮杀。弟兄们都大半年没打仗了，这要一枪不放就跑了，势必会乱了军心，只怕到时候打起来提不起士气，所以大小得打一仗。”
辫子刘道：“要不咱把县城给弄手来，等先遣军来了给他们当见面礼。”
孙野道：“哪有那么好打的，我估摸着，张荣培现在正坐那等着咱送上门呢。”
周天成道：“咱现在手里头也有迫击炮了，也能摸清他飞机楼的位置，不如摆上炮瞄准他的飞机楼放上一阵，炸了它狗日的。”
孙野道：“张荣培舍近求远去打抱犊崮，无非有那么两招。第一，他是想引诱咱回抱犊崮救援，然后他在半道设伏，来个围点打援把咱弄死在半道上。咱如果识破了他的第一招，那他的第二招就派上用场了。”
辫子刘道：“第二招？”
孙野道：“他料定只要咱识破了第一招，就一定会反过头来以围魏救赵的法子来解山里之围。那样他就在城里摆好架势等着咱自投罗网。”
周天成道：“这两招滴水不漏，足以致咱于死地啊。”
孙野道：“所以咱只有一条路，就是不能让他的围点打援之计得逞。”
周天成道：“我知道了，我这就带五百弟兄去看着杨峪山口！”
“大掌柜那俺呢？”辫子刘问道。
“现在咱这还一千八百多个弟兄……咱就在这等着，等着张荣培来打咱。”
“他要只打山里不打咱这呢？”
“那咱明天天一亮就撤。”
“俺还是不明白，早撤晚撤都是撤，晚撤还麻烦，不如早点撤算了。”
“不一样，现在撤回去，打起来是反击，晚点撤回去，打起来是里外夹击。”孙野一只手掐着辫子刘脖子，而后又用两只手一前一后掐着辫子刘脖子。
“大掌柜你干什么？”
“一只手掐你疼还是两只手一前一后掐你疼？”
“当然是两只手掐的疼了。”
“你的脖子就是兵崽子。”
“俺明白了！”
……
张荣培和崔梓华通着电话。
“梓华，我这心里怎么悬得乎的。就留五百弟兄守着县城，孙野要是打进来怎么办？”
“督座，这是卑职下的一招险棋。不过只有这样才能确保除掉孙野。”
“我不明白，你说说看？”
“孙野鬼心眼子多，万一他识破了咱的围点打援之计，那咱就没法弄死他了，就是弄死了，他的兵也得折损不小。他的兵都死光了，卑职这个新编旅长岂不成个光杆大掌柜的了？”
“你这还没上任呢就知道护短了啊！”
“他要是识破了咱们的计策，势必会反过来打县城以缓解山里王聪儿的压力。孙野打仗一向喜欢身先士卒，咱把平射炮藏在城门里，他带头冲过来了，只要炮声一响，他立马就灰飞烟灭了。”
“梓华，我看你的鬼心眼子可比孙野的多的多啊！”
第187章：血拼
寨子里路上的雪有半尺厚，王聪儿和狸子姐弟二人深一脚浅一脚向寨门走去。
狸子告诉了王聪儿那日在张荣培办公室外听到的话。
“狸子，这话可不能胡扯啊。”
“姐，这事我能胡扯吗。我可是亲耳听到的！”
“不可能，二哥他怎么可能害军师，他没理由啊，你肯定是听错了。”
“我怎么说你才相信呢？我就是因为觉得大掌柜的不会相信所以才一直没跟他说。”
“你听着狸子，这话到姐这就算了了。以后不准再提，你二哥他不会做对不起咱弟兄的事，他不是那种人。”
“算了我不跟你说了，不过姐，我还是觉得咱要防着点二哥。”
王聪儿有些不耐烦：“行行行我知道了。你回去吧，保护好你们大掌柜的。”
“什么叫我们大掌柜的，难道他不是姐的大掌柜的？我明白了，他是姐的孙小五对不对？”
“快去吧。”
“姐你心里有数，小心点啊。”
“去吧。”
……
“三掌柜的，兵崽子打过来了！”
黄昏的时候，馍馍刘来兄弟堂向王聪儿
“兵崽子没占杨峪山口吗？”
“没有，直奔咱家来的！”
“奇了怪了……”
王聪儿并不知道，张荣培不占杨峪山口是和周天成事先约好的。
抱犊崮的弟兄在离寨门二三里地外构筑的防御工事里同兵崽子展开血战……
一排排的人倒在雪地里，流出来的血殷红了雪地……
子弹飕飕地穿梭在两军阵地前。
双方进行着拉锯战。
……
黑暗中的山林里，崔梓华和周天成相视而立。
“天成，王聪儿就交给你了。”
“……”周天成眉宇紧锁，不知该如何作答。
“下不去手？大哥相信你周天成是办大事的人，不是懦夫。”
月光映照着崔梓华的脸，那是一张冷峻而又绝情的脸。
……
周天成从上次埋伏M国大兵时在抱犊崮后山开的暗道进了山。
“本以为兵崽子会占了杨峪山口呢，没想到这帮狗日的根本就没打算，长驱直入直奔咱家来了！”
周天成冲上前沿阵地王聪儿面前，把几颗手榴弹丢向官兵阵地。
官兵大批大批压了过来……
打着打着，王聪儿与小叶小花他们分散开来各自为战……
周天成把手里最后一颗手榴弹抛向敌方……
王聪儿和弟兄们纷纷后撤……
王聪儿打光了子弹，后退到一片密林中，他身边除了周天成没有任何人。
周天成手指缝里不动声色地闪出一把飞刀，他渐渐靠近王聪儿。
王聪儿浑身上下摸索着子弹，余光瞥见周天成。
“二哥。”
周天成一怔，把飞刀攥紧手里。
“光凭咱这些人顶不住了，得赶紧叫大掌柜的进山帮忙！”
“我去叫大掌柜的。”周天成转身便走。
就在转身一霎，周天成手里飞刀子弹似的朝王聪儿脖颈飞来……
飞刀逼向脖颈一瞬间的同时，王聪儿的手捂住了脖颈。她应声倒地……
王聪儿倒在雪地里，一手紧紧捂着脖子，飞刀插在她指缝间。
她拇指往脖颈处动了动，鲜血透过指缝流了出来……
周天成跑过来。
王聪儿半睁着双眼一动不动，一只手死死掐着脖子，血顺着脖子流到地上……
周天成闭上双眼，缓缓喘一口气，他从王聪儿手里拔出血淋淋的飞刀，快速消失在黑暗之中。
躺在雪地上的王聪儿睁着的眼珠子四处扫了扫，四下里没了动静，只有远处的枪声阵阵。
她把满是鲜血的手拿到眼前看了看，拇指和手心一道血口子还在流着血。
她从地上坐起摸了摸脖子，脖子没有伤口，只有染上的血。
她不可思议地望着周天成慌乱离去留下的乱糟糟的脚印……
“山里怎么样了二掌柜的？”
周天成回到杨峪山口，守在山口的弟兄问他。
“弟兄们快撑不住了，我这去叫大掌柜的赶紧来回援。你们别在这守着了，赶快去山里帮弟兄们一把。”
“咱都走了万一兵崽子占了这咋办？”
“兵崽子都在山里，顾不上这了。”
周天成看着弟兄们都跑向山里，这才策马离开。
黑暗中涌出一大群披着白袍子的人，人人手里都端着枪。
他们很快占领了山口。
……
夜。
狸子和两个弟兄守在旅部门口，周天成策马而来。
“二哥！”狸子同他打着招呼。
“大掌柜的呢？”
“跟四哥在里头呢！”
周天成匆忙跑进院去。
“少爷，张荣培集结了好几千兵崽子，三掌柜带着弟兄们跟他们血拼……”周天成神情很是沮丧，“不知从哪冒出一颗炮弹落在三掌柜身旁，三掌柜躲闪不及……”
孙野像是被雷劈了一下，一屁股颓然瘫坐在椅子上。
周天成眼里噙着泪：“少爷，弟兄们快扛不住了。”
“我这就去！”
“我先带些弟兄过去，辫刘你保护好咱大掌柜的！”
周天成说着冲了出去！
……
卧室里，孙野穿着军装披上披风走出屋，狸子走过来，不由分说把孙野推屋里就解他的披风。
“干什么狸子？”
“大掌柜的，把你的军装脱下来。”
狸子把披风塞在胳膊肘，动手解孙野的衣扣。
“狸子你这是干什么？”
“咱回头再说。”狸子脱下了孙野的少将常服，“大掌柜的，你穿我的。”
“狸子你搞什么？”
“我现在也说不清楚，反正大掌柜听我的就是了。咱回山里慢慢说！”
……
旅部大院门前黑压压的一群弟兄，都骑着马，辫子刘站在一旁牵着两匹马，一匹铁蹄一匹狸子的马。
孙野、狸子走出来。
孙野到铁蹄跟前准备上马，狸子拉住他。
“大掌柜的，你上我的马。”见孙野有些犹豫，狸子赶忙又说：“大掌柜的你听我的就是了。”
“行！”孙野上了狸子的马。
辫子刘看了看他俩的衣裳：“大掌柜的，你的行头怎么都跑身上了，你俩干什么这是？”
“谁知道狸子他搞什么。辫刘你记住了，等天一亮，你就带着所有弟兄进山。咱里应外合！”
“行！大掌柜的，你就带三百弟兄进去，保险吗，这一路——”
“放心吧，有天成带人看着路呢。”孙野策马离去。
狸子脸上闪过一丝焦虑，策马跟在后面。
弟兄们策马扬鞭而去……
……
弟兄们且战且退，逐渐退到离寨门只有二三百米的阵地上。
贺老五、馍馍刘带着弟兄们同官兵激战……
守在杨峪山口的弟兄从后山暗道进寨，赶到寨门外支援他们。
第188章：狸子替死
兄弟堂里，小花心疼的为王聪儿受伤的手包扎。
“小姐，你怎么弄的啊这么多血！”
“叫狼给咬了。”
“仗打那么厉害狼还敢出来？”小花不可思议道。
“小姐，咱的人来了！”
灰头土脸的小叶冲了进来。
“你们大掌柜呢？”
“不是大掌柜的，是二掌柜的叫守在二十里外山口的弟兄过来的。大掌柜的还没来。”
“坏了！”
王聪儿冲出兄弟堂。
“小姐，我还没给你包好呢！”
……
杨峪山口，一大片披着白袍子的官兵埋伏在两侧山坡的丛林里。他们的白袍子与雪夜融为一体。
张荣培和崔梓华在一边观察着路上的动静。
路上传来一阵马蹄声。
一伙骑着马的兵赶过来。
守在丛林里的兵纷纷端枪准备。
“先别开枪，应该是周天成！”
没错，就是他。周天成在山口处勒马。
后面的弟兄跟着停了。
“二掌柜怎么下来了？”
“你们进去，这山口里还一些弟兄在这守着，我上去看看他们。”
众弟兄走后，周天成走上山坡。
张荣培和崔梓华在山坡上等着他。
“孙野用不多大会就过来了。”
“有多少人跟着。”崔梓华问。
“三百弟兄。”
“他们都骑着马，那么多人，怎么分得清哪个是孙野？”
“他骑着李麟给他的那匹铁蹄马，那马跑得很快，一定会跑在最前面。而且孙野还穿着披风，人群里一眼就能看出来。”
……
孙野带着弟兄们飞驰电掣在路上……
狸子骑着铁蹄超越了孙野，跑在最前面。
众人无声，只听得阵阵马蹄声……
渐渐可以看见前方黑黢黢的两座山了。两座山相邻着，形成一个山口。
这便是杨峪山口。
狸子越发催促铁蹄，铁蹄跑得更快了，渐渐与后面的孙野他们拉开了距离……
山坡上，张荣培向官兵们下达着命令：
“都给我听好了，等会把枪口都给我对着那个最前头穿披风的！连人带马一块打！”
狸子打头冲在前头，孙野等跟在后面。
狸子和孙野等的距离越拉越远……
渐渐的，马队渐渐靠近山口道路
狸子回头道：“大掌柜的，一会不管发生什么，你和弟兄们都别惊慌！”
孙野很是费解。
他催促马快跑，不过依然没铁蹄跑得快。
渐渐地，狸子与他们的距离约拉越长。
山坡上。
张荣培、崔梓华和他的直勾勾盯着路上，渐渐地看见“孙野”打头的马队飞驰而来……
周天成站在崔梓华身后。
他两手垂着，不停地揉搓着，可以看出，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官兵们的枪一直对着道路，跟随着跑在最前面的“孙野”慢慢蠕动着……
狸子把大盖帽往下压了压……
张荣培恶狠狠下令：“给我打！”
枪声大作。
路上，无数颗子弹暴雨式的向狸子和座下的铁蹄袭来……
狸子中弹，手突然松开缰绳，但又很快忍痛攥紧……
铁蹄的悲鸣……
铁蹄中弹，奔跑中一个趔趄跪倒在地，把狸子摔下马……
狸子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摔到前面雪地上，军帽摔掉了，他掀起披风捂在脸上……
狸子身后，孙野和弟兄们骇然的眼神……
“给我往死里打！”
路上。
暴雨似得子弹打在狸子身上……
狸子趴在地上，嘴里吐着鲜血，他身上的鲜血流到了雪地……
丛林里。
周天成不忍地闭上眼。
路上。
孙野等人冲向狸子……
丛林里，周天成有些不忍：“督座，崔大哥，就别伤我那些弟兄了吧。”
“你叫我伤我还舍不得呢。”崔梓华望着下面倒在雪地里的“孙野”。
官兵们的枪依然向他开着火……
周天成迟疑地看一眼崔梓华。
路上。
孙野带着弟兄们冲到狸子身旁。
弟兄们分成两排挡住孙野，向山上开火反击。
“狸子！”
孙野滚下马鞍抱起浑身是血的狸子。
狸子嘴里吐着血：“大掌柜的，快带弟兄们走……”
孙野抱起狸子上了马，马队飞也似的冲了出去，在枪林弹雨里冲出山口……
张荣培如释重负冷冷一笑：“这小子终于见了阎王了！”
“天成，如今孙野王聪儿都死了，赶快回去做你的旅长吧。”崔梓华笑道。
周天成心中五味具陈……
“孙野叫弟兄们打成马蜂窝了都，他活不了了，你放心回去吧。”崔梓华又宽慰道。
周天成向坡下走去。
张荣培在后面抬枪对着他的后背。
崔梓华按下他的手臂。
周天成走远了。
“这小子留着他已经没用了，你怎么不让本督崩了他。”
“等他回来咱们再动手。督座，咱先回县城等着他……”
……
后山暗道里，孙野骑着马怀里抱着狸子一路狂奔。
“狸子，你挺住！”
狸子气息微弱：“大掌柜的……”
“你别说话耗费体力！撑住了，到家弟兄们好救你！”
“大掌柜的，二哥，二哥他，他叛变了咱弟兄……”
“狸子，留着力气，不要说话……”
“大掌柜的，二哥……他真背叛了咱……”
“你别说，别说了狸子……”
“狸子，你撑住，咱快到家了，快到家了……”
狸子闭着双眼，气若游丝。
“兄弟，你给我挺住！”
王聪儿策马而来，与孙野撞了个迎面。
彼此勒马。
“你没事吧——”
孙野不可置信地打量着王聪儿：“你，你是人是鬼？！”
“你大白天说什么胡话？”
“天成说你——”
“哼，我从鬼门关里走了一圈又回来了。你怀里——狸子！”王聪儿滚下马扑到狸子身上，“狸子！狸子！”
“姐……”
“狸子，你怎么了狸子！狸子你撑住了，姐马上给你叫军医！”
狸子嘴角溢着鲜血：“姐……你跟我说……要我用生命……去保护大掌柜的……你弟我，我做到了……”
王聪儿红了眼眶，把狸子满是血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怜爱地看着狸子。
“大掌柜的……”
“不……叫我姐夫！”
“姐夫……”
狸子咳嗽出一大口血，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有气无力地：“姐夫……姐夫……”
孙野紧紧握住狸子另一只手，泪若泉涌：“兄弟……”
“姐夫……我替我姐保护了你，小舅子能替你死，值……”
王聪儿泪眼朦胧满是愧疚望着狸子。
一旁的弟兄们纷纷抹着眼泪。
第189章：叛徒
“不！——你不要胡说，你不能死，姐夫不叫你死！狸子，你姐夫，你的大掌柜的命令你，不准死！这是命令，是大掌柜的的命令，你要给我活着！……你还记得吗，前些年兵崽子围剿咱抱犊崮，一颗炮弹落在哥身后，是你用身子扑在炮弹上救了姐夫一命……姐夫背着你爬上崮顶，你不要姐夫背，姐夫说这是命令。然后你就一动也没动地趴在姐夫的背上……”
狸子的呼吸渐渐加速……
“你不是说，姐夫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吗？现在，姐夫要你活着！”
狸子眼里含着泪：“姐夫……”
“狸子你听好了，你还要给你姐的儿子当舅舅呢……”
“狸子你听见了吗，你还要姐的儿子当舅舅……你给姐好好活着！”
狸子视线里模糊了孙野和王聪儿的面容。
“姐……姐夫……我的眼睛……怎么，怎么看不清……看不清，你们的……”
话未尽，狸子垂下了头，倒在孙野怀里……
“狸子！狸子！”孙野不能自抑，放声痛哭着呼唤着狸子的名字，“狸子……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该死是我，不是你，不是你！……你不该替我去死，不该呀……”
孙野紧紧抱狸子在怀里，把脸紧紧贴在他苍白带血的脸上。他的泪不断滑落到狸子脸上……
王聪儿跪在身旁，依然紧紧握着狸子的手。她双目愣怔，神色悲戚，泪水不断从眼眶窜出，落在手上……
弟兄们呜呜咽咽哭着……
又下起了雪。飘飘洒洒……
王聪儿告诉了孙野，周天成叛变一事……
“这都是狸子亲眼所见，亲口告诉我的。昨天夜里，要不是狸子提醒我，我也死在周天成的飞刀下了……”
孙野仿佛灵魂出窍，纹丝未动，呆呆地跪着……
“周天成背叛了咱弟兄们……他害死了军师……害死了狸子……”
孙野不停喃喃自语：“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姑爷小姐！周天成来了！”
……
兄弟堂。
周天成神色匆忙走了进来，他一眼就看见了黑色披风下盖着浑身血迹斑斑的一个人，看不见脸，只有军靴露在外面……
周天成露出深深的一丝愧意，而后抹诡笑，旋即泪水便夺眶而出，哭喊着扑过来：“少爷！少爷！少爷……少爷！”
“天成，你叫我。”
孙野的声音在空旷的屋里里回响，周天成不禁一个冷战，他感觉脑袋一阵眩晕……
恍惚间，他看见孙野和王聪儿的座位上坐着两个人。
他清醒了一下，顿然看清了这两人。分明就是孙野和王聪儿！
二人面无表情，动也不动……
两双透着仇恨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周天成。
周天成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看孙野，望望王聪儿，万分惊恐：“少爷……三掌柜，你们……你们……”
“我们还活着。”
“不——不可能，你们是鬼不是人！你们分明都已经——”
“你怎么不看看地上躺的是谁。”
周天成掀开披风，赫然看见狸子苍白的面容……
“躺在这的本该是我孙野，是狸子拿他的命换了我的命……”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害死了军师，又想害我，还想害死大掌柜的！”王聪儿拔出枪顶在周天成脑门。
“让他说！”
王聪儿又气又恨又心痛：“凡事都有缘由，你说，我们几个谁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弄得你要对我们痛下杀手！”
周天成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起身，手指着孙野大声道：“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你放屁！”王聪儿一巴掌打在周天成脸，“大掌柜哪里对不起你了！”
周天成踉跄退后几步，嘴角溢出了血。
“让他说！”
“你对我不仁，岂能怪我不义！”
“我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说！”
“你自己清楚！”
“我不清楚，我哪里对不起你了你告诉我！”
“装糊涂？那天在旅部大院……你差点就砸了我！我周天成自认为从没做过对不起你对不起弟兄的事。诚然，那次是我有错在先，可你为什么，为什么把枪口对着我的时候没有丝毫犹豫，开枪的时候甚至连眼都不眨一下！你为什么，你为什么那么狠，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我的少爷！”
孙野苦笑着摇摇头……
“你会说枪没响，是你放了我对吧？那不是！”
“就是大掌柜的放了你！”王聪儿咆哮道。
“是我周天成命不该绝！是天老爷救了我！”
孙野把左轮手枪丢到周天成脚下，疲惫地坐在椅子上背靠着椅背闭上了双眼，“你自己看看，到底是谁救了你。”
周天成弯腰正要拾起，王聪儿一把夺过左轮枪抵在他脑门：“你给老娘看好了|！”
王聪儿连抠几下扳机，只听见啪啪的响，却不见子弹出来。
周天成诧愕。
王聪儿取下左轮枪的转轮，把枪里五颗子弹磕在手里摆在周天成面前：“看清了，这可都是实打实的子弹。知道它为什么打不死你？老娘告诉你，这根本就是一把坏了的枪，就是朝你开一千一万枪也打不死你！”
王聪儿把枪摔在地上，抓起周天成胸脯：“你狗日的明白了吧？不是天老爷让你活，是大掌柜的不让你死！”
周天成雷劈一般身子一软瘫坐到地上……
周天成跪在地上爬到孙野脚下：“少爷……少爷！天成糊涂啊！……天成该死！……”
孙野闭着双眼：“我知道，以你的性格，不会计较这些，一定有人蛊惑你，你告诉我，是谁给你灌了迷魂汤！”
……
弟兄们战线收缩到了寨门处，官兵也暂时停止了进攻。
天空飘着雪，四下里一片白。
小叶小花带着弟兄们守在寨门上。
前方白色的雪地里冒出一个官兵的影子。
小叶小花端起了枪。
“不要开枪！”
雪地里一个官兵挥舞着手臂：“不要开枪！不要开枪！”
小叶看一眼小花。
“就一个兵崽子，放他们过来吧，看看他们搞什么鬼。”
弟兄们收起了枪。
这个官兵跑到寨门下。
“弟兄们，崔县长请你们周旅长过去！”
“我们这没什么周旅长，只有孙大掌柜的！”
“周天成周旅长！”
“你们等着，我去叫他！”
……
兄弟堂里，周天成已向孙野交代了与崔梓华之间的一切……
孙野坐在椅子上，久久地闭着双眼……
刚回来的辫子刘又气又恼地瞪着周天成。
孙野突然睁开眼：“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辫刘，带走！”
小花进来：“大掌柜的。崔梓华说要请这个叛徒周旅长过去。”
第190章：革命！革命！
“少爷！你让我去砸了他！我去砸了他！”周天成哭诉着。
“崔梓华的帐自有人算……辫刘还愣着干什么，带走！”
辫子刘拖着周天成要走。
周天成面向孙野而跪，声泪俱下：“少爷，天成将死之人别无他求，只求死后，少爷能让我埋在抱犊崮，和弟兄在一块……”
“埋在抱犊崮的弟兄，没一个是叛徒。你就不怕自己玷污了那一方净土！”
“少爷……”周天成悲痛欲绝，向孙野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辫刘，拖走！”
兄弟堂就剩下孙野一人。
“老野……”一个嘶哑的声音传了过来。
胡子拉碴的张翼民出现在兄弟堂，他形容憔悴，悲戚地看着孙野。
孙野起身近前打量着张翼民：“大民，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我知道了，是为了躲避兵崽子的追查对不对？”
“我一早刚到峄县，是辫刘兄弟带我进来的。”
“大民，是不是咱们先遣军到了，他们在哪？”
张翼民眼里含着泪：“孙野，孙先生走了……”
“我知道，前两天报纸上说了，我知道……你快告诉我，先遣军是不是提前到了，他们在哪了？”
张翼民沉默不语。
“我知道了，他们明天一早才到。他们是不是叫你先来打前站的？”
“孙野……他们……”张翼民沉痛的摇头：“他们来不了了……”
“怎么回事！”孙野脸色大变。
“本来，按照孙先生的遗命，先遣军共分成三个梯队进入山东……前几日，第一梯队已经打到了六百里外的淮阴城……孙先生走后，第二梯队和第三梯队原本应该按照约定如期北上。可……可孙先生的左膀右臂蒋和汪二人为争权夺利公然反目，甚至刀兵相见同室操戈……直到现在，先遣军第一梯队还被军阀给层层包围在淮阴城，生死不明……”
“第二梯队和第三梯队的人呢？他们都吃屎去了？”孙野恼怒道。
“第二梯队的大掌柜的向着蒋，第三梯队大掌柜的向着汪。蒋汪二人打了起来，他们也跟着卷了进来……”
“那第一梯队没人管了？”
张翼民沉重地摇头。
孙野心凉了半截：“那北伐……还，还有戏吗？”
“孙野……直到孙先生离去，我才骤然发现，ge.ming军喊着ge.ming打到军阀，到头来……到头来却走的是和军阀一样的道路……不光是蒋汪二人，ge.ming军各省军队几乎都是自立山头各成一派。孙先生在世，他们还都收敛一些。孙先生一走，他们立马就原形毕露了……
ge.ming如今还没成功，可他们就着急忙慌要瓜分所谓的胜利果实了……国民ge.ming，为了国与民而ge.ming，可革来革去，却把自己变成了一直喊着要打倒的军阀！都想着争权夺利，都想着一己私利，都想着打倒皇帝做皇帝！这样的ge.ming，把孙先生的三民主义放了了何处！又把天下为公放在了何处！这样的国民ge.ming……还能有什么出路！”
“这么说……北伐——没戏了……？”
“孙野……我对不起你，我让给你喝弟兄们找到一条路，一条可以带着咱们走向光明的路。可走来走去，这条路是个死胡同，咱弟兄根本就走不出去，根本就看不到光明……！”
孙野顿感胸口一阵绞痛，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孙野！”
……
王聪儿赫然出现在寨门上。
等在下面的官兵顿时看呆了。
“周天成不说她已经死了吗，怎么还活着……难不成是鬼？”
一声枪响，这兵头顶的大盖帽被打到了地上。
王聪儿怒喝道“回去告诉那个两面三刀的崔梓华。孙大掌柜的活的好好的。叛徒周天成已叫弟兄们给砸了！”
……
“这个周天成，不光没把孙野跟王聪儿弄死，反倒赔了夫人又折兵把自几搭里头了，真是个废物！”张荣培怒骂道。
崔梓华沉思中缄默。
“梓华孙野没死，你这旅长位子可是做不成喽……”
“督座，孙野算是与咱们彻底决裂了。恐怕这一战，是在所难免了……”
“战就战，本督手头上有绝对优势的兵力，还愁弄不死他两千来号马子！”
“前些日子在飞机楼抓获蓝田，卑职请来助战的日本浪人被他打死了三个。卑职的老师中村次郎很是愤怒，几次说要来找孙野他们报仇。卑职想，不如叫老师带些浪人来助战，也了了他报仇的心愿……”
“你不说我还忘了这茬了。让他来！正好跟孙野他们比试比试！我的手也痒痒了，我也要赤膊上阵跟那帮日本浪人比一比，看看谁弄死的马子多，看看到底是咱中国人强还是他日本佬壮！”
“只会三招两式的小小东瀛武士，且能与督座这位前朝武举人相提并论！”
张荣培爽朗的笑。
崔梓华也跟着笑。
只是崔梓华的脸上，透着张荣培看不到的阴鸷。
……
抱犊崮山间，雪还在下。
周天成、辫子刘一前一后踏雪而行。
周天成神情沮丧在前，辫子刘面无表情在后。
走了一段，辫子刘对着周天成背后举起枪。
周天成转过身，满眼含泪看着辫子刘。
“你别瞅我。”
“辫刘，二哥还有一件事没做，二哥求你放了二哥。”
“你是谁二哥！你他娘的是孬种，是叛徒，你不配做俺二哥！”
周天成跪下了：“辫刘，二哥求你，放了二哥……”
“俺说了你不是俺二哥！”辫子刘把枪顶着周天成脑门，撩开了机头。
“你真要砸了我，咱可是出生入死，一起上刀山下火海的弟兄……”
辫子刘愤怒的眼里含着泪：“周天成，你啥时候变得那么孬种了！咱干马子那么些年，你怎么成了个贪生怕死的囊熊！”
辫子刘仰望着天空飘飘洒洒的雪，颤抖的手久久没有扣动扳机……
周天成突然拨开他的枪，敏捷地在地上打了一滚，向坡下滚去，很快消失在密林里……
辫子刘愤怒地把一梭子子弹打向天空，仰望苍穹哭喊：“周天成，你他娘真是中了邪了！你个孬种！你个囊熊！”
……
飞机楼会客厅。
崔梓华同一身和服的中村次郎跪在茶几前。
崔梓华提起紫砂壶往两个小茶盅里倒茶，毕恭毕敬端给中村次郎一碗：“老师请。”
中村次郎轻呷着茶：“梓华，你给老师这个为学生们报仇的机会，老师谢谢你！”
“老师您客气了。”崔梓华再次倒上茶，拿出一张孙野的照片放到中村次郎面前：“老师，这就是孙野。”
第191章：怪这狗娘养的世道
中村次郎瞥见照片上孙野一霎，顿然愣住了，他直勾勾盯着，好像在想些什么。
“老师？”
“梓华，我好像见过这个孙野。”
“您见过？在哪里？”
“上海……”
“不可能，孙野根本没去过上海，老师，您认错人了吧？”
……
雪越下越大……
把天与地连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天、地、山、水，山里一草一木……
一切都被笼罩在这白色之中。
一座座被大雪覆盖的山，像是一个个巨大的白色坟冢……
王聪儿、辫子刘、贺老五、馍馍刘带着弟兄们依托寨门向官兵反击……
金銮殿坟地。
一大片一大片被雪覆盖的坟头，每个坟头上都插着一个纸扎的招魂幡，在大雪中迎风飞舞着……
坟地前立着一通高大的石碑，石碑题刻“山东建国自治军众家兄弟阵亡名录”。
上面刻着蓝田、狸子……等等所有阵亡弟兄的名字。
石碑上每一个字都漆成了红色，在一片白色的世界里格外耀眼。
最下面刻着“山东建国自治军众家弟兄叩立，民国十四年杏月。”
坟前雪地里扫出一大片空地。
一大堆纸钱燃出熊熊火焰……
孙野、张翼民在焚烧着纸钱。
他们身后站着脱去军装换上自家衣裳的弟兄。
外面传来接二连三的枪炮声。
“大民，你何必又回来送死呢？”孙野问张翼民。
“是我把你们带上这条路的……就是死，我也要跟你们一起死……”
孙野手里捧着叠的方方正正的青白相间的旗子，忽然抖开，在火上引燃……
大火尽情的吞噬着旗子，孙野松开旗子……
火里，旗子化作了灰烬……
寨门处的战斗如火如荼的继续着……
在山炮的猛轰之下，寨门塌了……
抱犊崮的弟兄成片成片的在炮火硝烟中战死……
贺老五中炮而亡……
官兵潮水般涌了过来……
王聪儿、辫子刘、馍馍刘带着弟兄们且战且退，向金銮殿坟地撤去……
“弟兄们，兵崽子已经打进咱的寨门了！我孙野和三掌柜四掌柜六掌柜决心誓与山寨共存亡。兵崽子人比咱多，武器比咱好，还请了日本浪人帮忙……这一战，将是玉石俱焚的一战。我孙野不能逼着你们跟我一块死！”
几十个弟兄抬着几十筐满满登登封好的大洋放在弟兄们面前。
“咱都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弟兄，我孙野不能叫你们白跟我一场，“给弟兄发大洋，一人一百块。”
弟兄们开始逐个分发大洋。
“大掌柜的，发大洋干什么！”一个弟兄问道。
“你们拿了大洋，愿意回家过安生日子的就下山去好好过日子，趁着兵崽子还没把山围起来，现在走还来得及，从后山暗道……”孙野话语有些哽咽，“你们想去投奔兵崽子，我也不拦着你们……”
“要大洋有个diao用！”馍馍刘把大洋丢到雪地里，“大掌柜的要当好汉，难道要俺们当孬种？俺们不干！”
“对！俺们不干！”
“俺们不干！”
“不干！”
弟兄们纷纷把手里大洋扔到地上。
“俺们弟兄当初上山干马子，都是因为兵崽子把咱老百姓给折腾的没法活了。当初大掌柜的带着俺们招安，俺们都以为大掌柜的成了认贼作父的软蛋。现在才知道，原来大掌柜的是在委曲求全，是想把咱弟兄们带上一条光明的道儿！”
“可……可我如今却把你们带上了一条死路！大掌柜的对不起你们！”孙野眼里噙着泪。
“这不怪大掌柜的！要怪就怪这狗娘养的世道。是这狗娘养的世道不肯给咱老百姓活路！”
“大掌柜的，俺们都不走！大掌柜的难道忘了咱们在关公堂的磕头盟誓！弟兄们，都还记得吧！”
“记得！”
“有福同享，患难同当！
同心同德，一起去闯！
兄弟之妻，为我姐妹！
兄弟父母，为我爷娘！
兄弟兄弟，为我兄弟！
谁人背叛，断头而亡！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亡！”
张翼民也加入了呐喊……
孙野凝眸望着群情激昂的弟兄们……
弟兄们的呼喊声震落了山间松柏上的落雪……
孙野振奋道：“好！走过南闯过北，黄河里头尿过尿，咱弟兄没有孬种，都是好样的！拿酒来！”
一个个酒坛子的酒倒进一个个弟兄的碗里……
一个酒坛子拎在孙野手中。
辫子刘、王聪儿、张翼民和所有弟兄，每人手里都端了满满一碗酒。
“弟兄们，干啦！”
弟兄们齐声：“干啦！”
孙野抱起酒坛子猛喝一阵，弟兄们纷纷喝干碗里的酒。
孙野转身面向坟地：“长眠地下的弟兄们——干啦！”
他把酒坛子剩下的酒倒在地上，用力摔碎酒坛子……
弟兄们纷纷把手里的酒碗奋力抛向一旁天空……
辫子刘抱着挺机枪朝天空一通扫射，把酒碗打得粉碎……
白雪覆盖的山野之间响起了辫子刘粗犷的歌声，只是这歌声透着悲怆：
“天当被来，
地是床！
山是爷来，
水是娘。
要截劫皇杠
要日日娘娘；
咱爷们不日囊，
抢阔主儿，
砸洋楼，
单烧狗官的衙门口；
干梁山，
立山头，
恁称王，
俺封侯，
俺们生死不回头！”
塌败的寨门上，张荣培、中村次郎、崔梓华听到了辫子刘的歌声。
张荣培摇了摇头：“这帮马子，看来要宁为玉碎不要瓦全了……”
中村次郎倒很振奋：“督军先生，我们大日本武士大显身手的时刻到了！”
……
官兵冲向了金銮殿……
辫子刘、馍馍刘各抱着机枪带着弟兄们冲出来……
双方相隔百十米的枪战，激烈的交锋……
生与死的对决……
孙野、王聪儿面对面站在火堆两侧……
就这样二人相视无言……
各自把纸钱一把一把投入火里……
依然相顾无言……
战斗在继续……
双方激烈的交火越发激烈。
彼此都杀红了眼……
双方的距离也在渐渐缩短至五十米……
双方的人马像是秋风扫落叶般不停地倒下……
和辫子刘并肩作战的张翼民被一颗子弹直中脑门……
辫子刘望着身旁死不瞑目的张翼民，更加疯狂地端着机枪向官兵扫射……
辫子刘打光了子弹，浑身上下再没摸着。
他丢下机枪捡起一只步枪继续同弟兄们激战……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
马子们渐渐地打光了子弹……
辫子刘丢下手里的枪，把一柄鬼头刀操在手里。
马子们纷纷丢下手里的枪，换上了寒光粼粼的大刀片子……
馍馍刘操起了一口铡草的大闸刀……
官兵们在枪口装上了刺刀……
辫子刘咆哮着拎着刀带着弟兄们冲过来，双方更加激烈的短兵相接……
馍馍刘手拎一口铡刀一连劈了四个，最后被一群兵崽子捅了个透心凉……
张荣培、崔梓华、中村次郎站在一旁看着双方短兵相接厮杀在一起。
“中村先生，咱们比试比试，看看谁弄死的马子多！”张荣培道。
中村次郎微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张荣培拎着腰刀带人冲了上去……
中村次郎手握东洋刀带着一百个日本浪人也跟着冲了上去……
崔梓华看着他们离去，嘴角露出一丝诡异地笑……
枪炮声渐渐停歇，取而代之的是激烈的刀与刀的碰撞之声……
弟兄们同官兵日本浪人已在坟地二十米处拼杀……
王聪儿隔着火焰深情地再看孙野一眼，拎着九节鞭冲向战场……
孙野把手里最后一摞纸钱抛进火堆。
拿着狸子的太平刀冲上去……
刀与刀的碰撞……
冷兵器与冷兵器的厮杀……
不断有官兵和日本浪人死在孙野的刀下，死在王聪儿的鞭下……
也不断有弟兄被张荣培、被中村次郎、被官兵和日本浪人劈砍而死……
原本洁白无瑕的雪地上布满了杂乱的脚印，布满了交战双方的尸首，洒满了鲜血……
辫子刘一连砍翻了多个官兵和日本浪人……
自己身边也不断有弟兄倒下。
他杀的正过瘾，丝毫没注意猫在他身后雪堆里的一个兵崽子。
这兵崽子把一颗冒着烟的手榴弹丢到辫子刘脚下……
辫子刘倒在硝烟里……
厮杀仍在继续……
战场上倒下的人越来越多，活着的越来越少……
地上横七竖八满是马子和官兵、日本浪人的尸体……
大厮杀最终变成了三五十人的角逐……
陈秃子举着两把菜刀嗷嗷地从林子里冲出杀向日本浪人……
很快死在日本浪人的刀下……
张荣培与孙野拼杀着……
几番回合，二人都受了轻伤。
各自退后几步重新摆好架势。
“还行吧小子？”张荣培冷笑道。
“你行老子就行！”
“我可记得你要认我当干爹的，怎么敢在干爹面前自称老子？没大没小！”
孙野一声狞笑，又举刀冲了过来。
“干爹今天就教训教训你这个没大没小的东西！”
二人又厮打到一块。
五六个日本浪人把王聪儿团团围住，王聪儿把手里的鞭子舞成了一朵花，日本浪人丝毫近不得她的身……
一番激战，日本浪人被鞭子抽的遍体鳞伤，哀嚎连连……
中村次郎和马子们拼杀着，不时有马子倒在他的东洋刀下……
第192章：魂祭山川
孙野一招破绽，胳膊被张荣培划了一刀，血洇了出来，他忍痛继续搏斗着……渐渐占了下风，被张荣培连连逼退……
“小子，老子可是前朝武举人，搁二十年前一手撂你十个！”
王聪儿的九节鞭从张荣培背后飞来，直锁后脖颈，王聪儿用力一拖，把他拖到在地。
张荣培一跃而起，一手抠着脖子上的鞭子，一手挥刀同孙野劈杀。
王聪儿在背后拳脚相加，逼着他向一棵树靠去……
到了树旁，王聪儿突然用力，张荣培背撞到树上。
王聪儿趁其与孙野格斗，又把鞭子在他脖颈缠了一道，死死箍在树上……
王聪儿用力拉着手里的鞭子，鞭子渐渐勒紧张荣培脖颈，张荣培试图挥刀后劈王聪儿。
王聪儿躲过一刀一脚踢中张荣培手腕，疼得他丢下了刀。
孙野横起太平刀顺势捅进张荣培胸口。
张荣培一口鲜血喷出，溅得孙野一脸……
不远处，崔梓华猫在死人堆里，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的厮杀……
小叶、小花一连杀死了四个日本浪人，最终相继战死……
战场上尸横遍野……
只剩下了王聪儿、孙野、中村次郎和八个日本浪人八个马子还在拼杀中……
两个马子同中村次郎对峙中，中村次郎砍翻一个，眼看着第二个也要死在他的倒下，孙野横刀而来。
中村次郎的东洋刀落在太平刀背上，震得中村次郎两手发麻……
对峙，孙野同中村次郎的对峙……
二人面对面目光交汇一刻，彼此都惊呆了……
中村次郎想起今年前在上海精武会馆拼杀的一幕……
孙野自然也不会忘记。
“孙野，我们又见面了，没想到吧？我还活着！”
“老子早就听说了，只是一直没空去上海滩办了你！”
“我找了你整整五年了！”中村次郎怒不可遏。
“找老子干什么，想认祖归宗了？”
“你！”中村次郎一声咆哮冲了上来，二人厮打在一起……
王聪儿一鞭子将三个围上来的日本浪人抽倒，正要跑去帮助孙野……
死人堆里，崔梓华的枪响了，子弹击中她的小腿……
王聪儿一个踉跄摔在地上……
孙野见此一幕，横刀奋力一挡将中村次郎推向一旁，冲过来抱住王聪儿……
孙野怜爱地看着王聪儿，话哽在喉咙里一句也说不出来。
“小心！”
王聪儿余光瞥见中村次郎冲了过来，她奋力站起来，一鞭子抽在中村次郎脸上，打得他连退几步。
中村次郎抹了把脸上的血，和八个日本浪人把孙野、王聪儿呈圈状包围。
崔梓华从死人堆里站了起来，走到中村次郎身旁，举枪对着孙野。
孙野、王聪儿两双冰冷的眼睛利剑一样刺向崔梓华。
“孙野，我知道，你们现在都很恨我。”
“我更恨我自己瞎了眼……”
“与荣华富贵相比，兄弟，又算得了什么……”崔梓华转脸对中村次郎说：“老师，现在张荣培已死，请让我亲手杀了孙野，这样我就是功臣，就有可能接任张荣培的位子当上督军。”
“老师答应你。”
“你个狗日的崔梓华！”
周天成不知从哪里冲过来，三柄飞刀也同时飞过来，中村次郎在崔梓华面前横刀一挡，一柄飞刀落在地上。
身旁两个日本浪人应声倒地，后脖颈处都插上了一柄飞刀。
周天成再次甩出飞刀，两个日本浪人冲过来挡在中村次郎和崔梓华面前，飞刀又是直中脖颈，又是应声倒地。
崔梓华的枪响了，打在周天成胸口，崔梓华愤怒地把枪里剩下的子弹全都打在了周天成胸口……
周天成胸口全然被血染红一片，嘴角溢着鲜血，含泪凝眸望着孙野。
“少爷……大哥……”
他看一眼坟地，艰难地蠕动身子面向坟地，重重地跪在地上，轰然倒地……
拼杀……
二对五的拼杀，还一个一旁“观战”的崔梓华，他换上弹夹，枪口蠕动着对着王聪儿。
又有一个日本浪人被孙野一刀砍死，一个被王聪儿的鞭子直击头颅溢血而亡。
二对五的拼杀成了二对三。
崔梓华的枪又响了……
这一枪打在王聪儿另一条腿，王聪儿难忍疼痛，跪地反击。
又是两声枪响，子弹击中王聪儿后背，她轰然倒地，手里却依然紧紧握着鞭子……
一比三的对决……
崔梓华拎着枪站在一旁冷眼“观战。”
王聪儿侧躺雪地里，眼睁睁看着挥舞太平刀奋力搏杀的孙野……
她用尽全身气力想上前帮他，怎奈却丝毫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他步步退却……
中村次郎和两个日本浪人呈三角状包围孙野，孙野一刀拨开身后一个日本浪人，退到石碑前背靠石碑稍作喘息。
中村次郎三人围了过来。
又是一番搏杀，四人都受了伤……
孙野杀红了眼，像是一头疯了的狮子，他怒吼着，劈砍着……
有一个日本浪人倒在血泊……
另一个日本浪人露了个破绽，孙野一刀砍下了他的头颅……
收刀正欲再砍，忽然感觉胸口一阵剧痛。
中村次郎手里的东洋刀硬生生插进了他的胸口……
贯穿了他的胸口……
插进了他身后的石碑里……
孙野胸口血流如注……
中村次郎手握刀柄狞笑：“这叫舍不得孩子套不找狼。”
中村次郎只感觉眼前寒光一闪，孙野已就势出刀，割破了他的脖颈……
中村次郎连连后退几步，倒在崔梓华怀里。
“老师！老师！”
中村次郎脖颈血流如注，张着嘴还没说出话来便蹬腿气绝。
孙野冷酷地笑：“这叫将计就计……”
崔梓华放下中村次郎，拎着枪走到孙野身前。
孙野胸口全然已被血染，嘴角也溢出了鲜血。
“孙野，你还是那么多的鬼点子……”
孙野冲他一丝玩世不恭的笑。
“孙野，大哥对不起你，在兄弟和荣华富贵之间，我选择了后者……”崔梓华把枪指着孙野眉心。
孙野冰冷骇人的眼神直刺崔梓华的灵魂……
对峙，二人灵魂与灵魂的对峙……
一个“铁球”重重地打在崔梓华后脑勺，崔梓华潜意识伸出双手捂住头，枪也掉在了地上。
“孙小五接住了！”
“铁球”在击中崔梓华后脑勺后散开，原来是王聪儿丢过来的九节鞭，孙野伸手抓住了鞭子。
不远处，王聪儿伏在地上冲他欣慰地笑。
崔梓华弯腰捡枪，孙野手里鞭子飞出缠住他的脖子，把他奋力拖到自己身旁一侧……
崔梓华挣扎着……
孙野两手齐用力拉紧鞭子两头……
崔梓华再无反抗之力，也不再挣扎……
孙野松开手。
气绝的崔梓华坐在了他脚下……
雪越下越大……
王聪儿用胳膊支撑着身子，蠕动着爬向石碑，爬向孙野。
她爬过的雪地里，留下一滩滩血迹……
快了，就要爬到他的身边了……
孙野笑着向她伸出了手……
王聪儿也向他伸出了手……
两个人竭力向彼此伸着手……
他们指尖碰在了一起……
他们的双手牵在了一起……
孙野。
王聪儿。
彼此含着泪，幸福地望着彼此……
孙野垂下了头……
王聪儿也头一沉……
但那双紧紧牵着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
雪下得更大了……
狂风怒号，裹挟着大雪，弥漫在这白色的地狱……
大雪封禁中的抱犊崮，犹如一个巨大的白色坟冢……
（全书·终）
写在后面
震惊世界的”临城劫车案“余波以主人公孙野（原型人物孙美瑶）的死、山东建国自治军的覆灭宣告结束。
孙野（孙美瑶）的行为得到了鲁迅、冰心等人的高度赞扬。
在1923年的HUN省农民第一次全省代表大会宣言中，我党将孙部称之为“革命团体”，将他们发动劫车一事称之为“与封建统治阶级争斗，与帝国主义争斗”的革命行为。
后因种种原因，孙部等人被描绘为十恶不赦的土匪。
1996年，英雄彻底被平反，抱犊崮山下立起了一块“山东建国自治军碑记”，以告慰这些在浓重的黑暗中挣扎的、不屈的灵魂……
英雄不死！
英魂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