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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路又     快穿之迷妖记txt下载     快穿之迷妖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四十九章 亲疏别(十三)

    肖狰抬眸,小心的觑了一眼李敬脸上的神色。

    毫无异样。

    那模样就感觉好像他们惯常就是以这种模式吃饭的一样。

    他瞧着李敬和肖信自然又熟稔的说这话的模样,心中忽然就生出了几分愤愤。

    啧。

    凭什么他自己要在这里惴惴不安的想东想西担心这担心那,而对方却是那么一副淡定至极的样子。

    他咬了咬牙,心里觉得,反正这个画风不大对的皇帝对自己似乎有什么不一样的态度在,就算他哪里做的不合适,想必他也是不会怪罪的吧。

    ——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十分自然的就忽略了天家的威严,哪里是容得到他这么一个区区二品传胪能冒犯的。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就是有那样的笃定。

    眼前这个人,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真的对自己怎么样的。

    肖狰眯着眼睛轻轻笑了一下,

    ——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自信。

    不过……

    他侧头和李敬的眸子对上了一瞬间。

    对方的瞳仁很黑,很亮,深不见底,却又偏偏含了十分明显的笑意。

    ——便是赌上一回罢了,索性不过是凭白捡来的一世。

    他想着,自然而言的笑着加入和李敬和肖信的谈话之中。

    李敬看似在和肖信说着趣话儿,却也一直没有错过对肖狰的关注,见他一会儿皱眉一会儿轻笑的,李敬心里只觉得很有意思。

    ——他认识他那么久,从来没有见过他有情绪这样外露的时候。

    偶尔真的看上一回,可真是有趣极了。

    见肖狰不知道想了什么,终于是一副想通了的释然表情,李敬果真心里就忽然舒畅起来。

    他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原本就幽深的眼睛忽然就如同盛满了细细碎碎的星子一样,绽放出极愉悦的光芒。

    肖狰余光瞥见他越发闪亮的眼睛,又注意到偶尔有看向他们这边的人颇有些惊艳的惊叹声,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就又是自豪又是别扭了。

    他甩了甩脑袋,将脑海里纷纷杂杂的思绪尽数甩开,朝李敬微微一笑,便也就拿出如同和同窗好友谈话之时的态度和他说笑起来。

    一顿午饭而已,三个人一边说笑,一边吃着,林林总总完了之后竟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

    肖信吃饱了之后就靠在肖狰身上昏昏欲睡,这会儿已经差不多睡得老实了。

    李敬眯着眼睛望了一眼天色,肖狰便知机道:“时间不早了,胥真当是要回去了?”

    “是不早了。”

    李敬笑回了他一句,然后站起身来,道:“今日里难得吃了一顿好饭。”

    肖狰闻言便有些讪讪。

    好饭什么的,皇宫里什么好东西吃不到,这里的点心虽则不错,但肖狰自觉比起宫里精挑细选出来的也是差了一些的。

    于是他便道:“胥真真是说笑了,这里的东西怕是唯有茶点能入的你眼吧?”

    李敬眼神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再移开,悠悠道:“唯有茶点吗?那可不一定。”

    肖狰被他这一眼看的心中就是一跳,下意识的便不想和他对视。

    反应过来之后又觉得有些不舒服。

    ——总觉得好像自己落了下乘一样……

    他咬牙,忍不住似是挑衅又仿佛温和的问道:

    “哦?难道还有什么入了你的眼,我却是没有发现。”

    李敬眼中的笑意越发的明显。

    他刚刚站起来了,而肖狰却因为怀里抱着肖信还在那里坐着,于是李敬微微俯身,就以一种极具压迫感的姿态靠近了肖狰。

    强势的动作带着清淡且熟悉的香气将抱着小孩儿的青年整个儿笼罩了起来,肖狰眼睛微微睁大了几分,心中忽然涌上来一种奇异的感觉。

    ——感觉,好熟悉。

    他视线恍惚了一瞬间,就听到男人在自己耳边轻轻笑道:“入了我心的,这里不就是还有一个么。”

    他说着的同时,抬手稳稳的按上了肖狰的胸口。

    掌心下跳跃着的节奏如他所愿的蓦然加快,肖狰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的漫上绯红的颜色。

    他长相本就是不俗的,身上又带着温和儒雅的书生气质,再加上比旁人多出一世的经历,那种唯有时间才能堆积出来的气质和他本身俊雅的气质糅合在一起,就已经足够的吸引人的视线了。

    事实上,在他刚踏进茶楼的时候,便有好几个人注意到了这个怀里抱着小仙童一样的男孩儿的青年,本着投眼缘的想法就蠢蠢欲动的想过来搭讪了。

    不过还不等他们实施,李敬就进来了。

    李敬是当今皇帝,虽然他在肖狰面前并没有刻意的表现出来,然而他身上确实是带着独属于上位者杀伐果断的威势的,他眼神一个扫视,就将那些蠢蠢欲动的人逼退了回去。

    这也让他们能全无影响的好好吃了一顿饭。

    不过他们尽管没敢过来,却依旧会对这里投上几分关注。

    也亏的这里这些自诩风雅的文人一向是喝个下午茶也能喝上好几个时辰的,才能等到那个看起来就不是普通人的男人准备走人。

    然而还不等他们有所行动,就看见那男人站起身来,竟俯身凑近了一开始那俊雅青年,一个错位看起来,那两个人竟仿佛是在亲吻一般!

    不过晃神之后,还是能看出来他们两个只是凑的极近,并没有什么更深一步的接触。

    然而尽管这样,那青年的脸色还是染上了一层极诱人的绯红。

    在二楼里坐着的一个书生看着楼下角落里两人宛如交颈一般的动作,一双眼睛里满是惊愕。

    从他这个角度,恰好看过去就好像那两个人在亲吻一般,坐着的俊雅青年神情看不到,不过李敬那双盈满了笑意和温柔的幽深眸子却毫无阻碍的落入了他的眼睛。

    书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碰”的一声失手将茶杯打翻了,引来周围几个同伴担心的询问。

    “子严,怎么了?没伤着吧?”

    被唤作子严的书生回了神,将胸中那口气吐了出去,脸上勉强露出一个笑意,道:“无事。”

    ——虽然已经三年没有见过,可他十分确定,那个抱着小孩儿的青年,可不就是曾经和他同窗的肖狰肖明玉!

第四百五十章 亲疏别(十四)

    张子严向同伴笑了一下,只视线依旧还放在楼下那两人身上收不回来,惹得旁边人忍不住好奇的看过去。

    “看什么呢这么出神,咦?”

    那人脸上忽然露出一些惊讶的神色,张子严有些慌乱的回头,问道:“怎么了?”

    那人神色犹疑,斟酌了一下,皱眉自语道:“那两个人……”

    张子严以为他是惊讶于他们两个男人如此亲密的关系,就笑了一下,道:“那有什么?这京城中十个里面得有一半男人是结了契兄弟的。”

    剩下的一半虽没有契兄弟,不过也约莫是养了**的。

    ——本朝正是以此为风流。

    那人也跟着笑了一下,道:“不,我不是说这个,只是觉得那面对着这边的男人看起来有几分眼熟罢了。”

    他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然后移开了视线,又将张子严推了一把道:“你不说很常见吗?你还这么专注的看个不停。”

    张子严被他推了那么一下,有些恼的瞪了他一眼,再向楼下看过去时就见肖明玉已经抱着小孩儿和那个男人并肩走了出去。

    他暗自叹了一声可惜,然后转回视线,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刚同伴说了什么,忍不住眯了眼睛,笑了一声:“可真是巧了。”

    “你觉得对着我们的那男人眼熟,我恰好就认识背对着我们的那人。”

    “说起来,我和那人以前在一起读书的时候就觉得他姿容俊秀,看着就是个不一般的,这会儿瞧着他那契兄弟,可不一看就是个高位上的。”

    他似是无意的这么叹了一句,听来好像在夸赞肖狰,实则却是十分轻蔑的语气。

    ——那话中的意思,分明就是在说肖狰就是个任人玩弄的角色。

    这句话一出来,果真就看到同伴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

    虽然他很快就反应过来然后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不过有意注意他神色的张子严却没有错过他那一瞬间的神情。

    那人眼睛转了转,便做出一副八卦的样子凑近了问道:“哦?你和他还是同窗?我倒是没看清那人的脸,当真是如你说的那般姿容俊秀?”

    张子严笑得一脸的意味深长。

    “可不是么?当年他被圣上钦点为二品传胪,圣上可是亲口曾夸赞过他的容貌的。”

    那人听到这一句,恍如想起来什么一样,脸色突的大变,“腾”的一声站起来失声道:“什么?!”

    见周围的众人因为他突然增大的声音看过来,那人也不在意,只用力抓住张子严的手确定道:“你说那人是那个二品传胪?肖狰?肖明玉?”

    张子严被他这个反应也是惊了一下,反应过来只觉得手腕被他攥的生疼,他狠狠吸了一口冷气怒道:“就是他!你松手!”

    那人得到确定的答案,然后松了手,神情先是恍惚了一下,继而竟是莫名的笑了起来,直看的原本怀着心思的张子严心中忍不住暗自嘀咕起来。

    这上面的风波肖狰并没有注意到,他被李敬故意做出的暧昧姿态惊了一下,若不是怀里还抱着已经睡着了的肖狰,简直很不能将眼前这男人抓起来狠狠打一顿才好。

    李敬见好就收,看肖狰有些恼了便也不再继续逗弄他,只状若无事的戳了戳肖信的脸颊然后直起身,笑道:“小信儿睡着了真乖巧。”

    肖狰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信儿没睡着的时候也很乖巧。”

    ——他这会儿已经选择性遗忘了眼前这人是掌握着天下人生杀大权的皇帝,只是觉得这男人虽然相处时很让人愉快,不过这故意捉弄人的这一点就让他很是牙痒痒了。

    李敬笑眯眯的道了一句“是吗”然后伸手将肖狰拉了起来,两个人斗着嘴离开了这间茶楼。

    在出门口的时候,肖狰忽然皱着眉头朝着二楼上面瞥了一眼,李敬见状问道:“怎么了?”

    肖狰甩了甩脑袋,有些迟疑道:“总觉得那边好像有人在看我们。”

    李敬挑了挑眉毛:“咦?你难道没发现茶楼里大部分的人都在看我们吗?”

    “……”

    肖狰噎了一下,瞪着眼睛看向李敬——他以前怎么都不知道这人竟然是这么恶劣的。

    李敬瞧着他眼睛瞪的圆圆溜溜的如同一只炸毛的猫一样的模样,忍不住哈哈的大笑起来。

    肖狰被他这么一打岔,便也就将这件事抛了开来。

    他可不相信敢一个人出来溜达的李敬连这一点警觉性都没有。

    ——反正作为皇帝人家都没说什么,那他一个平头百姓自然也没有什么要担心的。

    他撇了撇嘴,低头嘟囔了几句,然后就抱着肖信自顾自的往前走去。

    李敬笑够了,大长腿三两步就赶了上去。

    “对了,分家的事情怎么样了?”

    说起分家,肖狰忍不住微微蹙起了眉头,颔首道:

    “差不多了,和族老们已经商量过了,这个月没有合适的日子,就将日子订到了下个月初九。”

    其实里面牵扯的杂七杂八的东西还很多,不过这一点就没有必要详细的跟别人说了。

    李敬点了点头。

    “若是有什么问题不能解决的,尽管来找我便是。”

    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又自然无比,语气里的理所当然让肖狰下意识的就想点头。

    然而随即他就反应了过来,耳朵忍不住有些发热,眼睛紧紧的盯着怀里的肖信道:“不过是些小事,我哪里就不能解决了。”

    闻言李敬就笑道:“说的也是,你的能力,我依然是放心的。”

    “……”

    肖狰这次是真的不知道要回些什么,他嘴巴张了又张,扔下一句“谁要你放心了”就嗖嗖嗖的加快了步子向前冲去。

    肖狰回到肖府的时候,恰好和他的大哥在门口碰了个正着。

    这几天因为分家的事情,家里的天地产业什么的拉扯的多,肖狰虽然并不贪心,却也无意让本应当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大房占去了,因而在族老面前说起来并不留一点情面。

    ——因为这事,让肖明远最近见了他都没有什么好脸色。

    今天自然也是不例外。

    原本脸上带着笑和旁人说着什么的肖明远大老远看见肖狰的身影,脸上的笑意陡然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第四百五十一章 亲疏别(十五)

    他冷冷的笑了一声,阴阳怪气的站在门口道:“哟,这不是二弟么?这是从哪里玩回来了?”

    肖明远虽然不如肖狰聪明有前途,不过这么多年在京城也大大小小混出了一个小官。

    而肖狰因为肖信的事儿擅自从江城跑了回来,这两天一直在家里待着,只进宫面了一次圣就再没了下文,虽然之后说的好听是圣上体恤肖狰差点儿痛失爱子所以让他好好在家和肖信联络联络感情,可肖明远私心里觉得他这是被皇帝怪罪了。

    那些官场上的场面话,谁信呐!

    就因为这一点,最近他每次见了肖狰,就都要冷嘲热讽一下。

    他那么说了一句,见肖狰脸上的笑容连变都没有变,心中就越发恼怒,强压了怒气又笑了起来。

    “二弟是舒坦了,这下无事一身轻,想玩多久就玩多久,可不像我,这不,一大早出去,这会儿才从礼部回来,连饭都顾不得吃。”

    他装模作样的感叹,仿佛很是羡慕肖狰能这么闲的带着肖信到处玩,而他自己还要每天去礼部点个卯一般。

    不过很明显他这话说得一点儿诚意都没有,那阴阳怪气的样子看的刚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肖信都有些好奇了。

    肖狰拍了拍肖信,抬头瞟了肖明远一眼,然后嘴角一勾,笑了起来。

    他容貌俊秀,姿容雅致,平日里时常是一副微微笑着的温和模样,少有像这样笑得眉眼尽都舒展开的模样。

    这一笑,其中张扬且肆意的情绪瞬间就将注意到的人给煞住了。

    肖明远睁大了眼睛,愣了一下,回神时眼底禁不住闪过一丝愤怒的情绪。

    ——都是一个爹一个妈生的,偏生肖狰的模样就将父母双方的优点都继承过去,而他自己却是极普通的长相。

    肖明远从小时候意识到肖狰的好样貌让他在人群中能混的如鱼得水之后,曾不止一次的的嫉妒他有一副那样出色的容貌。

    后来念书了之后,他才转移了注意力——他肖狰长的出色,不见得读书就比自己好了。

    就为了比过肖狰,肖明远小时候很是努力了一段时间。

    不过他终归是被肖老太君宠坏了,只勤快了一段日子就懈怠了下来。

    直到肖狰开始念书,他的学业依旧还是那半吊子的样子。

    所说在那之前肖明远心里还记得肖狰是他的胞弟,那么在先生当着他爹的面将他批的一文不值而将肖狰夸出一朵花儿时,肖明远是彻底将肖狰这个人记恨上了。

    他那时候小,不懂为什么肖老太君每次一看到肖狰脸色就沉了下来,但是着并不妨碍他借助肖老太君来打击肖狰。

    一开始,小小的肖狰看见母亲和大哥亲近的样子,总是会流露出羡慕的神色,这时候肖明远就会非常得意,会故意当着他的面对这肖老太君撒娇之类。

    而渐渐的,随着年龄越来越大,肖狰就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情绪。

    从一开始的面无表情,到现在的无时无刻脸上不挂着微笑。

    肖狰越出色,肖明远心里就越恨——这仿佛已经成为了他的执念。

    即使肖狰时常刻意避着肖明远,即使肖狰从始至终都藏着拙。

    ——肖明远知道,以肖狰的才华,定然不会只止步于一个二品传胪。

    当肖狰是二品传胪的消息传出来的时候,肖明远是既惊讶且愤怒。

    ——惊讶也就罢了,他从小和肖狰一起长大,并且一直都在刻意关注着,对于肖狰究竟是何水平他一清二楚。

    然而愤怒——到底在愤怒些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想跑去找肖狰,质问他为什么在这样重要的时刻也要藏拙?

    然而他去的时候,恰巧当时只有三岁的肖信非要学着爹爹的样子抓了毛笔在纸上乱划拉,将自己抹的乱七八糟,还要献宝一样将纸张往肖狰怀里塞。

    那时候肖狰显得特别高兴。

    ——那是他长大以后第一次见到肖狰笑得那样毫无阴霾的样子。

    小肖信眼睛弯弯,咯咯笑得极灿烂,看着肖狰的眼神既是亲昵又是崇拜,让肖明远恍然就想起来,其实在很久很久以前,肖狰也曾经用那样的眼神看过自己的。

    那时候自己七岁,虽然对肖狰已经有了嫉妒,可每次先生教了什么新的东西的时候他还是会忍不住跑去给肖狰炫耀,然后肖狰便会用那样亲昵且崇拜的目光看着自己,然后软软的夸赞着“哥哥真厉害”。

    他莫名的怯了步子,转身离开,只是在那之后就渐渐的减少了和肖狰针锋相对的交手。

    直到肖狰这次又为了肖信不顾前途从江城跑了回来,肖明远整个人就出离愤怒了。

    就好像是那个时候未曾发泄出来的怒气,一直积攒到了现在,然后和这次的怒气混合在一起,生生的逼得肖明远近乎失了理智。

    他已经许久没有对着肖狰像现在这样冷嘲热讽过了——他在之前的几年里一直是冷漠以对。

    可是他忍不住!

    明明肖狰能有更好的选择,却偏偏!却偏偏!

    尽管这些思绪只是一闪而过,却依旧让他越想越怒,因为怒气忽然爆发出来的气势甚至让刚准备说话的肖狰都忍不住怔了一下。

    不过肖狰也只是顿了一下,脸色都没有受到影响,道:“大哥说的很是,明玉一向胸无大志,对这样悠闲的日子喜欢的紧,倒是大哥,最近事忙,真是辛苦了。”

    肖明远听着,禁不住就紧紧的皱起了眉毛。

    他知道肖狰一向不怎么喜欢和自己说话,平日里对上了也是自己问什么,他就答什么。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自己讽了一句,他没息事宁人的称“是”就紧着避开,却是在后面似是而非的说了一句自己“事忙”?

    肖明远在心中快速的将自己和肖狰最近遇上的经历过了一遍,然后理所当然的什么异样都没发现。

    他神色不俞的低头。

    他在台阶上面站着,肖狰在台阶下面站着,这样看过去,很有几分居高临下的意思。

    想起这次肖狰提出分家时强硬的姿态,以及一向看肖狰不顺眼的肖老太君称得上软和的态度。

第四百五十二章 亲疏别(十六)

    肖明远心中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咯噔”一声,泛上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他低头紧盯着肖狰含着笑意的眸子,忍不住问出了口:“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肖狰脸上的笑意还是如同刚刚一样的灿烂,他瞥了神情看起来有几分急迫的肖明远一眼,分明是满含笑意,却莫名让肖明远觉得从骨子里泛上来了一股凉意。

    他忍不住抬脚下了台阶,将自己刚刚的问话又重复了一遍:“你刚刚说的那是什么意思?”

    肖狰瞧着他,忽然忍不住想要叹息了。

    说真的,他这个大哥虽然一直不喜欢自己,每每见了自己也没有什么好脸色——然而平心而论,他可能是这个家里唯一一个没有渴望着他这一房尽数死绝的人吧。

    肖狰想着,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肖狰啊肖狰,你还真是可悲啊。

    他垂了垂睫毛,将眼中突如其来的疲惫神色尽数掩盖住了,好半晌才轻声道:“什么意思?大哥不如回去问一问赵氏。”

    他没有叫“大嫂”,而是直接将赵氏就称呼为赵氏。

    ——这其中的意味,肖明远觉得自己竟是不敢再深想。

    他勉强没上自己流露出一丝失控的情绪,竭力做出平日里一副看不顺眼肖狰的样子道:“她是你大嫂,你叫赵氏像什么样子。”

    他斥了一句,也不待肖狰回答,急忙又道:“好了,我现在还有事,圣上体恤肖信受了惊吓,你也不能就这么一副松懈的样子。”

    肖明远没有看肖狰的眼睛,只习惯性的说教了一句,便匆匆的离开了。

    肖狰站在门口,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肖明远步履匆匆的背影,蓦地就嗤笑了一声。

    “何必呢。”

    他眼神微微闪了闪,然后就小心的抱着肖信回了自己的院子。

    这几日肖狰过的甚是顺心。

    在和李敬吃过一次饭之后,两个人之间也就没有了一开始那样的生疏——虽然说这生疏从始至终原本就是肖狰一个人单方面的,但是不管怎么说,在那之后,肖狰总算是能自然和李敬坐下来一起说笑了。

    也许是因为在面对自己的时候表现的实在是太过无害了,让肖狰每每和他说话时总能下意识的遗忘了对方的身份,渐渐的,刻印在灵魂上的熟悉感觉让他和李敬在一起的时候表现的越发的自然和熟稔。

    ——自然了之后,肖狰也就淡定了下来。

    反正对方对自己又没有恶意,且李敬这个人除却他是皇帝的身份,他的性格什么的,还都挺和他的胃口的。

    再说肖府。

    他那天在肖府门口和肖明远玩了一把偶遇,故意似是而非的向着肖明远透漏出了一些什么。

    没有想到肖明远的动作真的是很快,第二天下午的时候,就听府里的丫鬟们议论说大房老爷和夫人不知道为什么大吵了一架。

    老爷甚至还动手打了夫人,当天下午跳脚怒吼着要休妻的声音让整个肖府都听得清清楚楚。

    ——最后还是肖老太君拄着拐杖赶到了阻止了肖明远的怒气。

    至于肖老太君究竟和肖明远说了什么,肖明远又为何突然选择了偃旗息鼓,这一点肖狰并不关心。

    ——这也只是开胃菜而已。

    他那天因为肖明远那个眼神一时冒出的念头,给了对方一个自己选择的机会,不过很可惜,对方并没有抓住就是了。

    肖狰眼神中攸而闪过一道凉薄的光芒,又很快消失。

    他抬眼看着举着棋子一脸犹豫的肖信,也不催促,只笑道:“你慢慢想,这个棋子应该下在什么地方。要知道,有的时候,只需要一个棋子,就能在整个棋盘上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

    肖信听得一脸茫然,他显然是没有听懂自家爹爹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的,不过这并不妨碍他表达出对自家爹爹的敬仰情绪。

    他煞有介事的点着小脑袋,看着肖狰的目光几乎在“皮卡皮卡”的放着光:

    “嗯嗯,爹爹最厉害了。”

    肖狰瞬时间就被他这么一副神情给萌住了,满心里复杂难言的情绪也在这一瞬间消散开。

    ——无所谓了,只要他的信儿还在就好。

    对亲眼目睹了肖信的死亡又在查出凶手后无能为力的肖狰来说,肖信还活着,已经是他能苟延残喘的活在这世上唯一的执念了。

    他这么想着的时候,脑海里有一瞬间闪过了李敬看着自己时满含了笑意的黑亮眸子,他下意识的勾起了唇角。

    “啊,我决定了!我要下这里!”

    肖信忽然兴高采烈的欢呼声打断了他蓦然的思绪,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神情在哪一瞬间变得极其柔软,只是扫了一眼棋盘就逗起了肖信。

    “当真是决定了?不再想想了?”

    听到肖狰这么一问,肖信瞬间就又有些犹疑,他手指又按上那颗棋子,纠结的整张小脸都皱在了一起,看起来特别好笑。

    肖狰强忍着想要笑出来的冲动——按照他这两天对这小家伙的了解,要是自己这会儿笑出来了,他肯定能赌气的连下午饭都不吃的。

    嗯,为了小孩儿的自尊心,他还是忍一忍比较好。

    尽管是这么想的,可一抬眸子,肖狰瞳仁里的笑意还是无比清晰的倒印在了某个刚刚从围墙上翻进来的男人眼中。

    李敬刚踏上围墙,便远远的看见了肖狰撑着下巴笑得狡黠的跟个小狐狸似的模样。

    他那一双原本就波光潋滟的眸子在阳光下显得尤为闪亮好看,因为飞扬的情绪而看起来越发的灵动。

    只这一眼,李敬心中忍不住又是嫉妒又是有些好奇的发痒。

    他爽快的从围墙上跳下来,两三步绕过一丛开的正好的蔷薇走到了肖狰和肖信跟前,笑盈盈的开了口。

    “说什么呐,真的开心的样子?”

    他笑问了一句,自己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肖狰的脸。

    肖狰见他堂堂一个皇帝从自家院子里翻墙进来也不惊讶——没办法,他这两天已经习惯了这个奇葩皇帝出其不意有又任性的行为了,翻个墙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情。

    肖狰一脸的云淡风轻,动作都没怎么变化的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道:“我正在教信儿下棋。”

第四百五十三章 亲疏别(十七)

    闻言,李敬微挑了眉,视线这才舍得从肖狰脸上移开,落在了棋盘上。

    这一看,他就有些惊讶,看了一眼肖信感叹道:“还不错嘛。”

    作为一个新手,能下到这样的程度可真是相当的不错了。

    肖信仰头,听到李敬夸他顿时就笑得见眉不见眼,甜腻腻的的喊了一声:“伯伯好。”并礼尚往来的夸赞了回去。

    “伯伯也很不错。”

    李敬被他这小大人一样刻意做出的正经模样逗的一乐,就故意问他:“我又没和你下,你怎么知道我也很不错。”

    肖信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经的回道:“伯伯也没有和我下,不是就知道了我很不错?”

    他一个圆滚滚的小包子脸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实在是可爱的紧,李敬忍不住抬手亲昵的撸了撸肖信的头发,当皇帝的职业病让他看到人才就想往他的朝堂里划拉。

    ——虽然肖信这会儿才六岁,不过这并不妨碍李敬提前将他预订了去。

    他转头朝肖狰笑了起来:“你家这小信儿可真是个好苗子,你得给我留着。”

    ——最好你能和他一块留下来就在好不过了。

    他笑盈盈的看着肖狰,脸上的表情完全是毫无破绽的见猎心喜,完全没有暴露一丝他内心更深处的野望。

    肖狰闻言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他瞅了一眼肖信歪着脑袋萌哒哒的样子,忍不住失笑:“他才几岁,哪里就能看得出来了!”

    李敬温柔的看着他:“都说三岁看老,他这会儿还小都这么聪明,长大了肯定是不错的,更何况——”

    他眼中的笑意加深了一些,墨玉一般的眸子一眨也不眨的盯着肖狰的眼睛:“我相信你,在你的教导下,肖信一定能成长为一个出色的人才的。”

    有那么一瞬间,肖狰觉得自己简直是被李敬蛊惑了一般,竟觉得他那样看着自己的目光可真真是……让人着迷。

    不过恍惚也就是那么一瞬间,肖狰很快就回了神,有些不自在的移开了视线。

    李敬挑了挑眉,视线在他红的滴血的耳朵上转了一圈,嘴角的笑意就怎么也压不住了。

    在十几天平静的日子过后,终于,分家的日子来了。

    这天,肖狰将一切该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然后让交待了肖琪等肖信醒了就带着他出城去玩,自己则慢悠悠的踱步到了肖家的祠堂里。

    他过去的时候,肖明远和赵氏也已经等在了那里,不过肖老太君和主持分家的族老却还没有来。

    看见肖狰,肖明远看起来有几分不自在,他下意识上前走了几步,压低了声音干巴巴道:“二弟,你来了?”

    肖狰看了他一眼,虽然觉得他说了一句废话,不过他还是回道:“是,我来了。”

    接下来就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欲言又止了许久,肖明远终于艰难的开了口:“你当真是决定了要分家?”

    听到这话,肖狰真真是惊讶了——都到了这种时候了,肖明远竟然还能问出这种话?

    他这个大哥,到底是有多么天真的?

    察觉到肖狰诧异的目光,肖明远越发的不自在了:“我是说,你不再多考虑一下了吗?”

    肖狰勾唇,轻飘飘的看了一眼因为肖明远奇怪的态度而一脸着急的扯着他袖子的赵氏,然后颇有些讽刺的道:“都这种时候了,大哥又何必说这样的话?”

    肖明远有些失落的讪笑了一下,总觉得肖狰的眼神下有一种无所遁形的难堪,就闭上嘴不说话了。

    而赵氏被肖狰轻飘飘的那么看了一眼,浑身顿时就是一僵,心中更是一阵心惊肉跳。

    又来了!又来了!

    她这一段时间已经尽量避着肖狰走了,然而同处一个屋檐下,再怎么避着,偶尔也是能碰上一面的,然而每次碰见了,肖狰便用着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简直让她心中直发虚。

    正当肖明远和赵氏夫妻两个坐立难安的时候,肖老太君和几个族老终于姗姗来迟。

    肖老太君一脸的面无表情,几个族老脸上也是十分沉凝。

    ——分家不是一件小事情,不管平日里怎么闹,一旦分了家,就等于是彻底的决裂了,再没有回复关系的余地了。

    族老念着台词,忍不住就悄悄的看了肖狰一眼。

    ——孩子是个好孩子,可之前的事情闹得那么大,这会儿又要分家,传出去了以后,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啊!

    那族老看着肖狰面色自如,甚至依旧带着同往日如出一辙的清浅笑意的时候,忍不住就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真是可惜了啊!好好的一个孩子,就这么毁了。

    年轻人,果真是年轻气盛。

    旁观的一个老人想起肖狰的能力才华为人处世,明明都是极好的,可偏偏……

    他瞄了一眼肖老太君,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

    往日里关于肖狰和肖老太君三三两两的传言,他也是听过一耳朵的,真是不知道肖老太君怎么想的,放着肖狰这么一个要前途有前途,要孝心有孝心的孩子不要,却偏偏只对肖明远上心。

    肖老太君怀着肖狰时的波澜他也知道,在他看来,因为这样莫名其妙的事情就对肖狰如此不喜,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然而就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还真就这么发生了!

    族老一想起族里那些糟心的和肖狰同辈的子侄们,再一对比肖狰乖乖巧巧的模样,心里就呕的不行。

    ——你说这么好的孩子,咋偏偏不是他自己的呢!

    老人叹了一口气,整个分家仪式也步入了尾声,只剩了将肖老太君这一房的产业店铺什么的分门别类的给肖狰单独分出来了。

    终于,将所有事情搞定,那老人伸手抹了一把汗,肖狰终于是从这一房分了出去。

    见一切已经尘埃落定,肖老太君和赵氏几乎是同时就松了一口气。

    那族老有些不屑的“啧”了一声,又说了一些寒暄的场面话然后准备撤退之时,全程除了必要时就一直保持沉默的肖狰忽然开口叫住了他。

    “二叔不急,侄子还有一件小事情需要几位叔伯做个见证。”

第四百五十四章 亲疏别(十八)

    他这句话说是实在是太过突然太过出乎于大家的预料,于是一时间,正准备离开的众人就忍不住回头惊诧的看向了说话的肖狰。

    肖狰脸上的笑容越发的谦和有礼,微笑道:“说起来,我在从江城回来的路上,却是不小心碰见了一个肖府的下仆——我原也没多想,不过是肖琪说那下仆看着慌慌张张的,指不定是偷了家里的东西逃了,我想着索性顺手,将他抓来问一问就是了,哪知道,这一问,倒是问出一件了不得的事情出来了。”

    他将目光转向了忽然看起来有些不安的赵氏,众人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见赵氏脸上的表情顿时就心中就有了预感。

    肖狰嘴角一勾,继续道:“要说这人,指不定大嫂知道……”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直沉默着的肖老太君忽然大喝了一声:“肖狰!”

    肖狰眼神暗了暗,看向肖老太君:“不知母亲忽然唤儿子可有什么吩咐?”

    他话依旧是笑着说的,可瞧着肖老太君的眼神却是幽深的不见底,那深沉的化不开的墨色让肖老太君登时就微微怔了一下。

    就只怔了一下的这功夫,肖狰又转头看着脸色苍白的赵氏。

    “不知道府里原本的马夫,不知道大嫂……”

    他故意将语速放的很慢,眼睛盯着赵氏,几乎是一字一句将刚刚的话说出口的。

    果不其然,一听到“马夫”这两个字,赵氏也不等肖狰将话说完,浑身便哆嗦了起来,她猛地跳了起来尖声叫道:“我不认识!我不认识什么赵成!”

    若说肖老太君刚刚心中还抱了几分侥幸将这件事掩过去,然而一见赵氏当着众人的面做出这么一副样子,她心中一凉,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肖狰停了口,眼神越发的冰凉,似笑非笑的道:“哦?原来是叫做赵成,我倒是还不知道这马夫也是姓赵的。”

    他笑了一句,神色忽然就是一凛,目光如电一般看着赵氏冷冷道:“看来果真是认识的。肖琪,将人带进来!”

    赵氏“扑通”一声软倒在了地上,要见着门外嘈杂的声音越来越近,她眼睛忽然瞪了起来,惶急的转头看向了肖老太君,见肖老太君闭着眼睛只是捻弄着手中檀木珠子,什么也不想管的样子,她心中越发的慌乱:“姑母!姑母!你不是说已经……啊!”

    她这半句话一出来,还来不及说完就被肖明远一脚狠狠地踹了过去,赵氏惨叫一声,捂着肚子脸色惨白的蜷起了身子,疼得直吸冷气,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肖狰瞧着肖老太君刚刚一瞬间睁开的眼睛里一瞬间透漏出来的凶悍厉光,虽然她很快就又闭了过去,可肖狰并没有错过。

    他冷冷的笑了一声,肖琪已经将人带了进来。

    赵成的样子看起来煞是狼狈,肖琪将人跟扔一件死物一样随手扔在了地上,另一手提着的包袱也跟着扔在了他的旁边。

    赵成被肖琪的手段折磨的不清,也知道这会儿将他弄到这里来是让他指认赵氏的意思,等从被摔得七荤八素中回了神,一侧眼瞥到包袱里掉出来的一件银器,浑身一抖,一翻身跪趴在地上就嚎了起来。

    “老夫人饶命啊!都是大夫人指使我的!”

    他这一嗓子出来,众人目光就有些微妙了起来,而肖老太君更是瞬间脸都绿了!

    她伸出手指着赵成,手指抖啊抖,嘴唇也跟着颤了颤,却是气的眼冒金星。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半晌,她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喝道:“放肆!”

    然而哪承想就在她气的胸口疼这短短的时间,赵成已经连哭带喊巴拉巴拉将赵氏如何指使他故意将马车上的辕弄出一点儿小毛病,在出事的时候又只顾着赵氏的孩子而完全不去管肖信的经过详尽的说了出来。

    就在肖老太君那句“放肆”说出口的时候,赵成刚好说到了他拿着赵氏给的银子跑路时遭到了追杀的事情。

    她卡的这个时间点实在是太过微妙,再一联想刚刚赵氏在赵成还没来的时候失口喊出的那半句话。

    噫……

    众人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视线,自觉知道了整个事情的真相,看着肖狰的目光越发的怜惜起来。

    ——啧,这还是亲生的呢!

    而心里明明白白知道肖老太君并没有其他意思的肖狰这一瞬间简直忍不住要笑出来了。

    幸亏他还记得这会儿这情景笑出来不大好,因而低了头,掩饰住了脸上的神情,再抬头神色已经一派镇定。

    ——然而他低头的那个动作落在别人眼里,俨然就是大受打击的失落模样,即便是没有多长时间再抬头时已经恢复了正常。在众人看来也不过是因为对方是他亲生的母亲而只能将苦都咽回肚子里。

    ——哎,真是个好孩子,生在这家里真是可惜了。

    不说围观众人心里各自思量,赵成被肖老太君喝了一句,吓得一个停顿,不过肖琪早就交待了他,因而他只悄悄的抬头瞄了一眼肖狰脸上的神色。

    见肖狰一脸沉静心如死灰什么也不准备说的样子,他定了定神,不管不顾的继续嚎了起来。

    他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将这次的事情说完了还不算,又开始往回溯,将以前帮助赵氏怎么给肖明远的小妾下毒找事情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到了后面,情绪最激动的反倒成了肖明远。

    肖老太君缓过劲儿来准备阻止赵成,却硬生生的被红着眼睛神情狰狞的肖明远拦住了。

    “让他说!让他继续说!”

    他的语气太过可怕,神情太过狰狞,一时之间竟连肖老太君也不敢说话了。

    赵成惊惧的顶着众人的视线一条一条的说着,最后的最后,竟抖出了一件更严重的事情。

    ——肖明远去年刚出生的嫡子竟然不是他亲生的。

    “……”

    肖明远怒目圆睁,盯着赵成呼哧呼哧的直喘气,等到赵成说出他老来得的子不是亲生的时候。他脸色涨的通红,扭头恶狠狠的看着赵氏。

    “好!赵氏!你真是好!”

    他咬牙切齿的说完,眼睛一翻,整个儿就昏了过去。

第四百五十五章 亲疏别(完)

    顿时一阵兵荒马乱。

    索性府里养了一个大夫,见肖明远晕了,众人也顾不得这其中的事情了,赶忙让人请大夫。

    不过在大夫还没有赶来的时候,肖明远忽然挣扎的醒过来,脸色狰狞的指着赵氏扔下一句“休妻”才又放心的晕了过去。

    ——这次事关他们肖家的血脉,尽管赵氏是肖老太君的侄女,这次也是不好再说什么了。

    肖狰看着众人忙乱的样子,站在角落里微微眯了眯眼睛。

    其实他所做的准备还没有完全拿出来呢,不过看起来也没有再拿出来的必要了。

    ——肖狰很清楚,将赵氏休弃,已经是最合适的结果了。

    尽管在其中推波助澜的肖老太君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然而今天来过这里的人如果有心的话,定是能了解到什么的。

    ——这也算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程度了。

    赵氏也就罢了,肖老太君,终归是他的母亲。

    肖狰垂了眼睛,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反正已经分了家,以后也算是眼不见心不烦了。

    一切都仿佛已经尘埃落定,然而肖狰手撑着下巴,神色看起来有几分郁闷。

    他对面是脸色看起来不大愉悦的李敬。

    两个人相对而坐,有轻柔的风送来园子里清雅的花香。

    好半晌,李敬叹了一口气,神色忽然变得委屈:“你为什么不肯?”

    肖狰撑着下巴眺望着不远处一丛开的极艳的蔷薇,连姿势都没变一下。

    “我不是说了么,我不想再入仕,想做生意。”

    “……”

    李敬无语凝噎。

    他幽幽的的抬眼盯着肖狰,力图让眼神传达出自己的不情愿,然而很不幸肖狰的传感系统不怎么灵敏,完全没有察觉到对方堪称幽怨的眼神。

    ——或者说,其实察觉到了,但是完全不想理会。

    这么崩人设的皇帝,他已经心累的不想再和他说一句话了。

    自从上次分家闹出了一大堆事情之后,肖明远被气的昏迷,再醒来后身体就有些不大爽利了,不过他刚一恢复意识就拖着虚弱的身体写了休书——用词还极近恶毒。

    他没办法不恶毒,自己宠了十几年的妻子给他带了绿帽,他没一气之下提刀将人砍了都算是他涵养好。

    赵氏哭哭啼啼的拿了休书被送回了赵家,赵家人一看那休书瞬间就懵了,再一盘问事情的经过,原本还想去质问肖明远的心顿时就凉了。

    ——羞愧的简直恨不能从来没出过这么一个女儿!

    赵氏这么一个因为犯了错被休了的女人,在赵家也没得了什么好脸,也就是能管她一顿饭。

    然而她在赵家还没待几天,就有官兵找上了门。

    一开始是个曾经被肖家赶出去的丫鬟状告赵氏草菅人命,为了不让秘密泄露就买凶杀人。

    ——这丫鬟以前和赵成关系不错,本来两个人都是可以结婚的了,然而她却因为得罪了赵氏而被发卖了出去。

    她这一年很是吃了一番苦头,一见有人带着银子找上门来只让她将赵氏告了去,她二话不说便应了。

    赵氏被带走调查了一番,这一调查,就又牵扯出了几年前的几个案子——其中就有肖信的母亲逝世的事情。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赵氏身上背着的人命足有好几条,人证物证俱在,上面还有人特别关注的情况下,她当下就被判了死刑。

    而肖老太君自那事之后,就忽然信起了佛,她将自己住的院子改成了佛堂,整日在里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念经吃素,竟是从此极尽低调了起来。

    ——赵氏的事情,她虽然没有被波及,可她自己心里清楚,赵氏无意是替自己背了锅。

    更重要的事,因为那天赵氏口无遮拦爆出来的信息,族中诸人尽管都选择了将事情压下来,可却也再不肯让她这么一个恶毒的妇人出现在人前了。

    肖老太君已经没有了其他的选择。

    不过对外宣告的,不过是肖老太君对于这些年来没有管好家管好媳妇而觉得心灰意冷,故而离了红尘,一心向善。

    “一心向善?呵……”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肖狰真真的忍不住就想笑出声来了。

    说肖明远向善他还能信,可肖老太君。

    ——若不是被逼无奈,她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想必她现在心里是极恨的吧。

    肖狰猜测的没错,被近乎软禁在自己院子里的肖老太君心中确实是极恨,于是她趁着肖明远来看她的关头,竟直接跪下来求肖明远,让他将肖狰毁了去。

    肖明远当时就觉得,母亲已经魔怔了。

    他心里真是可悲的紧。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周围最亲近的女人,一个母亲一个妻子。竟都是这样狠毒的人。

    而唯一一个本应该十分亲近的嫡亲胞弟,也因为母亲从小的引导加上他自己心里的嫉妒而变得无比生疏。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活的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于是当肖狰再次听说肖家的事情是,就得到了肖明远已经出家的消息。

    除了一开始的惊讶,肖狰忽然觉得,这样也是挺好的。

    真真就算是尘埃落定了。

    他肖狰家破人亡,最后也只剩孑然一身。

    ……

    “明玉!”

    被李敬重重叫了一声,肖狰蓦地回神,眼底最深处忽然划过一丝兴味。

    他侧头看向李敬,对方看着自己,眼神专注,脸上的神情带着几分担忧。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忽然就发起呆来了。”

    李敬心里的担忧着实不小,刚刚有一瞬间,对方的灵魂变得极其飘忽,让他甚至都不能捕捉到了,索性他们两人之间还有绑定了一个神器戒指作为联系,这才让他硬生生的将人唤醒了。

    肖狰挑了挑眉,漫不经心道:“无事,不过是想起我大哥出家的事情罢了。”

    “……”

    李敬看着他沉默了一下,渐渐的,眼睛最深处忽然出现了一丝亮光。

    他站起来,一步一步的走到肖狰跟前,慢慢的蹲了下来,然后仰头看他。

    肖狰的眉眼是一如既往的精致,脸上的神情是极温和的微笑。

    李敬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忽然就越来越快,他张了张口,好半晌,终于问了出来:“你……想起来了?”

    尽管这是个疑问句,可他却不等肖狰回答,忽然低头抱住他的腰,将头枕在了他的腿上。

    “我好想你。”

    “……”

    轻柔的风卷起几片蔷薇花瓣在空中飞舞着,恰好有一片落在了李敬铺散在肖狰腿上的黑发中。

    肖狰伸手,将花瓣捻在手里,另一只手触上了李敬柔顺的头发,轻轻的笑了起来。

    “我也是。”

第四百五十六章 恩仇怨(一)

    小土甫一睁开眼睛,就听到一个听来极冷清的男声在不远处道:“曾经你救过我的命,现如今,你就将这条命还与我吧。”

    她下意识瞪大了眼睛看向说话的人,在看清那人容貌的时候,视线有一瞬间的晃神。

    ——这男人,比起声音,长相也太普通了一些。

    并不是说他长的难看,而是他的声音实在听起来太过好听,清清冷冷如同珠玉相撞,又带着几分清润。

    小土刚只听着声音,便能在脑海里勾勒出一个青竹一样长身玉立的人影。

    ——正是因为期待值太高,结果看到这人的真脸倒是忍不住有几分失望。

    将脑子里不合时宜的情绪甩开,她眼神微微一扫,已然确定了此刻她身体的主人是以何等卑微弱势的姿态跪伏在这人面前,而眼前这人又是以何等冷漠施舍一般的姿态说出刚刚那句话。

    琉璃一样的眼珠微微动了动,跪着的女人深深的将头埋在地上,说话的声音尤带着颤意:“此事之后,你我互不相欠。”

    男人听到女人的回答,似是嘲讽一样轻轻“呵”了一声,继而是短暂的沉默,就在小土以为他会无情的将自己讽刺一番的时候,就听到那人语气冰冷道:“自然,此事之后,你我两不相欠。”

    小土听到想要的肯定回答,嘴角僵硬的勾了勾,然后从地上站了起来,以一副十分温顺的姿态退到了角落中。

    男人此时正在提笔作画,神情看起来甚是专注,见小土站在角落里没了声息他头也不抬,漫不经心道:“展江河申时便要过来,你且先下去做些准备。”

    小土垂头,低低应了一声,然后踩了碎步退了出去,一出门,便有面含笑意的婢女过来带着她出去:“洛姑娘,跟婢子过来吧。”

    对方面上的笑容温和,举止斯文有礼,一切真是完美的不可挑剔。

    小土在心中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那婢子看起来温和,一路上笑和小土说了许多话,然而实际上尽数都是些废话。

    ——什么他们家主子性子冷如何如何,什么这院子里开的正好看的是什么什么……

    都是些人尽皆知的废话,却偏偏让这婢子说出来,就满含着诚意,听来让人忍不住就轻松起来。

    那婢子是带着小土下去洗澡收拾打扮,只等展江河来了将他领走了。

    不多时,两人便到了地方,里面早有几个婢子在侯着,见小土过来,二话不说便上前丝毫不顾人意愿的扒了个干净,然后又强行将他按在了洒满花瓣的水池里。

    小土一脸木然的任由那些婢子们动作,却是一点儿过激的反应都没有。

    ——不说这原本就是这个身体的主人答应好了的事情,就说这周围隐藏的极深的无处不在的暗卫们,也不是她现在这么个柔弱身体能抗衡的。

    婢子们动作很快的将小土洗洗涮涮了一遍,然后又扶着她坐进了旁边木桶里,继而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木桶里的水煞是冰寒,小土刚从温水里捞出来再跨进冷水里,冷不丁便打了一个寒战。

    这时候,一直等在旁边的带小土来的那个婢子走上前来,从怀里掏了一个小巧精致的白玉瓶子,解开盖子往木桶里面倒了倒。

    艳丽的如同血液一般的红色液体滴进水里,瞬间便氤氲了开来,将水桶里的水也尽数染成了红色,霎时间,房间里异香扑鼻。

    对上小土含了疑问的眼神,那婢子抿唇一笑,那笑里竟是带了些促狭。

    “洛姑娘可不要小看了这几滴,只消得泡上一盏茶的时间,再出来整个人便能带了这扑鼻的异香,且肌肤也能莹白如玉。”

    她说到这里,忽然俯身凑到小土耳边,笑道:“听说用了这东西,和男人在床上做那事的时候能更加进行一些呢~”

    她这话放在这个时代,听起来无疑是放荡的很了,因而她自己说的尽管极小声,可脸上还是漫出了红色。

    小土一时间还没有理解她话中的意思,等到反应过来,眉梢忍不住就抽搐了一下,她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将自己脸颊也逼出了绯红,然后做出一副羞涩的模样低下了头。

    ——呵,不但能令人更加尽兴,怕是也能让人上瘾吧。

    那婢子看到小土坐在水桶中,面带春色色如桃花的样子,满意的点了点头,又交待了几句话,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扶着小土从水桶里出来。

    衣服也是特意准备的,是清浅的绿色罗裙,衣料轻薄,猛地一看似乎相当简约,可细看起来,层层叠叠,却很是精致。

    这身体的皮肤原本就白,自被那人救回来之后也没吃过什么苦,再加上刚刚又泡了那莫名其妙的红色药水,这会儿穿着一袭浅绿的裙子,越发衬得她肤如凝脂,欺霜赛雪。

    那婢子一边给小土梳着头发,一边在模糊的铜镜里女人精致的眉眼说着闲话。

    ——她说的确实是闲话,只三三两两捡了一些外面盛传的关于展江河其人的爱好。

    展江河是本朝的将军,年仅三十岁就已经立下了赫赫战功。这次打了胜仗回来,皇帝封无可封,便许了他一个愿望,他便直接求了皇帝,给了他一个婚姻自主权——意思就是您老别整天瞎琢磨着看老子三十了还没娶妻就乱给老子府里赛人。

    他这么一个要求,让原本有意将自己最宠爱的公主嫁给展江河以更好控制他的皇帝就有些尴尬。

    ——然而刚刚说出口的话,一个稍微有点儿脸面的人都不可能再反悔自打脸,更何况他还是金口玉言的皇帝。

    他只能捏了鼻子应了他这么一个要求,然而就这展江河还不甚满意,硬生生让皇帝写了圣旨盖了大印才肯。

    ——这又是让原本还存着些小心思的皇帝气了个半死,关键是他尽管心里气的要死面上还不得不摆出一副无奈温和好笑的表情将圣旨写了。

    不说皇帝下了朝回去究竟摔了多少东西,就说展江河。

    也是巧了,他隔了几日闲来无事去赵王府上溜达的时候,无意间就撞见了正巧在花园里戏水的洛如墨。

第四百五十七章 恩仇怨(二)

    原本一个人玩水玩的开心的洛如墨一回头瞧见院子里竟多了一个男人,心中一惊就整个从湖里栽了下去。

    当时院子里莫名的就连一个下人都没有了,展江河虽说在战场上有些罗刹的名,却也没无情到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弱女子掉进湖里而无动于衷。

    他当机立断就跟着跳下去捞人了,可巧他刚抱着昏迷的洛如墨从水里出来,就有一个婢子出现了。

    那婢子一声惊叫,便引来了好几个人,展江河湿漉漉的抱着洛如墨,当下脸黑的就能滴出墨来。

    ——这事儿说是意外简直都没人相信。

    赵王爷心知肚明,展江河眼如明镜,就连将洛如墨一个人扔在院子里借口要回去拿东西的那婢子心中也是明白,就偏偏洛如墨一个人,只以为这是一场意外。

    不过不管是意外还是有心,她的清白确实是毁在展江河手里了。

    展江河性格果断,又冷漠肆意,明明是个武人,骨子里却偏生带了书生的君子风度。

    他心中本就怀着歉意,赵王爷一提,他索性就应了,从赵王府将洛如墨接到了将军府。

    他这次回来不过是皇帝不放心,将他喊回来敲打敲打,再顺手带着些粮草,其实边疆的战事还没有平定,再留上最多一个月时间就又要离开了。

    ——这一个月时间也是因为收集粮草比较费时,否则展江河恨不能现在立马就回到边疆去。

    展江河和洛如墨相处了一个月,对于这姑娘印象还不错,便想着等战事彻底结束了之后就回来和这姑娘结婚也是挺好的。

    ——以往的经历告诉我们,只要一想/一说这种或者类似这种的话,那无疑就是给自己立了一个flag。

    展江河并不知道,他心目中内向不爱说话的洛如墨身上带着的香气是能让人上瘾的,他也不知道她每次去她房间里见到的那盆花和洛如墨身上的香味混合起来便是一种极隐秘的慢性毒药。

    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觉得自己毁了人家姑娘的清白,对人家好一点也是应当的,每天下了朝去洛如墨房里转上一圈也并不费什么时间。

    一个月后,他带着粮草去了边疆,刚开始的时候,他只是常常想起洛如墨,他下意识以为自己是在这短短一个月时间的相处中喜欢上人家姑娘了,还很是羞涩了一番。

    可渐渐的,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儿——就算是喜欢上人家姑娘了,也不至于就无时无刻的不停想起,甚至都影响到了日常的作战。

    而且更重要的是,展江河发现,说是想起洛如墨,更不如说,他是十分怀恋她身上的味道。

    展江河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他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对,便掩人耳目的找了大夫。

    索性他以前喜欢捡东西,有次甚至将江湖里神医的徒弟给捡了回来,那小少年医术很好,性子却很是天真,知道展江河就是那个保家卫国的大将军的时候,死活就要赖在他跟前。

    也亏的这小少年跟着师傅见识的多了,才能再展江河发病的时候,苦思冥想着将他的病症认了出来。

    原来——是相思,也不是相思。

    这症状,确实是中了毒,这味毒,便是叫做“相思”。

    “相思这毒,我也是只见过一次,只知道若是没有解药,便会渐渐的形销骨立,直至死亡。”

    “这毒说起来也是没有完整的解药的,就只能每隔一段时间和那个给你下毒的人待在一起——看来,这下毒之人,是想将你控制在手中。”

    ——这药放在现代无疑就是毒-品了,也许比毒-品更神秘更强力一些。

    或许一般人可能经受不住这样的折磨而选择服软,可展江河却是不肯,他选择了玉石俱焚。

    他悄悄从边疆回来,一路查过去,从洛如墨身上查到了赵王爷那里,又从赵王爷哪里查到了皇帝身上。

    他本是奔着报仇去的,可真正看到凶手的那一刻,他却只想笑。

    他在边疆抛头颅洒热血,只为了守护这大好的的河山。

    然而,却是他想守护的皇帝要置他于死地。

    ——或许对方是想着将他控制在手中,可对于他这样的人,却是比死了还难受。

    展江河大将军终究是战死沙场,边关已经平定,皇帝少了一个功高震主的臣子,赵王爷也因此而得了皇帝的青眼。

    这一切的结局都是十分完美。

    ——除了在边关不见踪影的展江河,除了在将军府自杀而亡的洛如墨。

    那婢子动作很快,手也很灵巧,洛如墨如缎子一般的长发三两下就被挽成了一个精致的飞仙髻。

    梳完后就是带首饰,那婢子的眼光很好,并没有一味的选择精致好看的,而是只挑了一套猫眼石的头面给小土戴了,正和她那一身浅绿的罗裙相得益彰,很是好看。

    将一切都收拾好了,瞧着时辰也差不多,那婢子便带着小土又往着大厅去了,这一路上婢子也不忘叮嘱她一些事情。

    “听说展将军性子冷漠,不甚好相处,不过既然他开口将你要了去,也定是对你有些好感的,你只管顺着他的吩咐就是了。”

    “是,我知道了。”

    小土回答的细声细气,声音听起来柔柔弱弱,十分符合洛如墨内向不善言辞的人设。

    婢子听着她轻声轻气的回答,不禁就觉得自己是不是说话的语气太重了,寻思了一下又放缓了声音道:“洛姑娘也不必太过担忧,总会是从主子这里出去的,展将军再是傲气也是会给主子几分面子的。”

    她不算安慰的安慰了小土一句,又道:“婢子瞧着似乎是十分喜欢兰花,相处了那么久,婢子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便想着恰巧养了一盆兰花,长势还不错,洛姑娘若是不嫌弃,婢子就将它送你,权当是恭喜了。”

    小土眨了眨眼睛,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些情绪,她有些惊喜的抬头看向那婢子,道:“真的吗?”

    那婢子忍不住笑:“自然真的,瞧你开心的模样,想必是真的喜欢兰花了,那婢子的兰花送给洛姑娘也算是送对了人。”

    小土弯了眼睛,脸颊上羞涩的泛起了红晕,直到快走进大厅的时候才轻轻的说了一句:“谢谢。”

第四百五十八章 恩仇怨(三)

    她轻轻道了一句谢,便被守在门口的另一个婢子迎了进去,那原本带她过来的那婢子瞧着她袅袅挪挪的背影,神情一时之间有几分愣怔。

    ——她是赵王府家生的婢子,从小到大二十来年,从来没有见过向着下人说“谢谢”的主子。

    她恍惚就想起了平日里洛如墨温柔的样子,心中不知道怎么的就有些不忍。

    ——她对着自己说谢谢,怕是不知道,正是因为自己的动作,她这辈子也活不过二十五岁了。

    小土被守在客厅门口的婢子笑着迎了进去,并不知道带她过来的那婢子因为自己短短两个字就心神俱乱。

    她进了客厅,一抬头。一眼便看见了和赵王爷相对而坐的青年。

    她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不说是本朝的大将军么?

    怎地是这么一副儒雅的模样?

    赵王爷坐在上首,眼神一扫便看见了进来的小土,就朝展江河笑道:“正说着呢,洛姑娘就过来了。”

    展江河是习武之人,先前便听到了有脚步声过来,本以为只是过来添茶的婢子便也没有在意,哪知道赵王爷忽然这么笑了一句。

    他下意识的转头看过去。

    门口逆着光走过来的女子身形看起来很是纤细,并不能清楚的看到容貌,只身上的气质温温柔柔的,让人看着很是舒服。

    只不过展江河却并没有欣赏美人的意思。

    ——女子是被婢子带进来的,可偏偏,他只听到了一个脚步声。

    展江河微微眯了眯眼睛,脸上的笑容也是温和的。

    他长相看着本就斯文俊雅的不像一个将军,甚至嘴角天生都是带着微微上翘的弧度,这么一笑,看起来就更不像了。

    “洛姑娘今日瞧着,倒是比那天气色好了许多。”

    赵王爷哈哈哈的笑了起来,颇有些促狭的道:“可不是。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能被展将军看上,可不就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了。”

    展江河矜持的笑了笑,道:“王爷要这么说,可真是折煞我了。”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寒暄了一会儿,展江河才起身告辞,将洛如墨带走了。

    他是个将军,虽然看起来儒雅的像个书生,不过也是和一般的将军一样不喜欢坐轿子的。

    ——他今天也是骑着马过来的。

    他来的时候一个人骑马,轻松又肆意,可回去的时候带了一个女子,还是个看起来柔弱的不得了的女子。

    他牵了马一出赵王府,径直就一个翻身坐了上去,动作干脆利落,十分潇洒。

    等坐定了一低头,就看见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抱着一盆长势喜人的兰花,仰着头静静的看着他。

    小姑娘长相并不是十分出色,算不上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展江河长这么大,见过的美人也很多,比洛如墨更精致美丽的更是不少,不过他不得不承认,洛如墨这个小姑娘的五官还有身上的气息给人的感觉很是舒服。

    ——唔,如果她没有带着其他的目的就更好了。

    他笑了笑,然后弯腰朝小土伸出了手。

    小土定定的站着,仰头和他对视,见他朝自己伸了手,她有一瞬间的迟疑。

    好半晌,她张了张口,声音倒不像她的人看起来那么柔弱,反倒是喑哑的,带了几分不属于女人的磁性,不过也并不难听,只是让人心里觉得有些反差。

    “将军是想让我一起骑马?”

    展江河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睛。

    他尽管曾经从湖里将人捞了出来,可却是一直没有和她说过话。

    ——确切的说,是一开始他还问过她几句话,然而对方一直低头沉默没有反应,他也就再没有问过。

    说起来,今天也算是第一次听到她说话了。

    没想到她的声音听起来倒是和普通的女子不一样。

    展江河想着,笑了一声,眉眼看着就越发的温和无害:“我来时只骑了马,你若是不肯的话,那我们俩今天就回不去将军府了。”

    见小土面上仍旧有几分迟疑,他又补充道:“——我的将军府离这赵王府可不近呢。”

    小土嘴角不着痕迹的抽搐了一下。

    ——明知道今天过来要带一个妹子回去你还非得骑马,就不能坐个马车么!

    想是这么想的,不过小土也知道,像展江河这种在边疆习惯了策马奔腾的将军武人,回到这盛京也定对这里悠闲慢节奏的生活看不上眼的。

    她眨了眨眼睛,用一个胳膊将兰花揽到了怀里,然后腾出另一只手伸出来递给了展江河。

    她还没来得及将手握紧,就觉得眼前一花,胳膊被一股大力托着,再一定神,人就已经坐在了展江河的身后。

    她眼睛睁大了几分,下意识抓紧了他腰间的衣服,展江河大笑了一声,忽然一夹马腹,身下的骏马便如离弦的箭一样飞奔了出去。

    将军府离赵王府果然是不近的,小土在马背后面颠簸了两条街也不见展江河减了速度,正当她思考着要不要下来走过去算了的时候,展江河就忽然开了口。

    也许是顾忌着洛如墨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弱女子,展江河骑马的速度并不是很快,然而即便是这样,小土觉得洛如墨这个柔弱的身子也已经有些支持不住了。

    随着马匹的跑动,他的声音听起来带了几分飘忽,落在本就有些昏昏沉沉的小土耳朵里,就有些模糊不清了。

    她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什么?”

    展江河沉默了一会儿,又将他刚刚的问话重复了一遍

    “你很喜欢兰花?”

    好半晌,小土才辨认出他问了句什么,手臂紧了紧怀里的兰花盆笑了一下,道:“其实也不是特别喜欢。”

    对于她否定的回答,展江河便有些诧异。

    看她一直小心翼翼的抱着兰花的模样,他还以为她一定是很喜欢兰花了,却没有想到得到了一个否定的答案。

    他没再说什么话,一路沉默的回到了将军府。

    在看到将军府大门的那一刻,小土陡然就松了一口气。

    展江河身形灵巧的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正想伸手扶着小土从马上下来是,就看见小姑娘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身形晃了晃,就对着地上栽了下来。

第四百五十九章 恩仇怨(四)

    展江河一惊,下意识另一只手也跟着伸出来将小土抱了一个满怀,还不忘伸脚将小土抱了一路的兰花用脚尖勾了,轻轻放在了地上。

    此时早有一直候在门口的将军府下人瞧见了两人,一个忙跑过来帮忙,另一个就一溜烟儿跑了进去准备叫管家。

    见守卫过来了,展江河笑着朝他点了点头道:“那盆兰花洛姑娘很是重视,你看着不要让如风将它啃了。”

    ——如风是展江河这匹马的名字。

    那守卫听了,一转头就瞧见如风低下脑袋在那盆兰花上面嗅来嗅去的模样,于是忍着笑应了一声,将如风的脑袋拨到了一边去。

    展江河低头看着怀里面色苍白的小姑娘一眼,眉心忍不住微微皱了起来。

    ——这姑娘的身体实在是太弱了。

    刚刚拉她上马的时候就觉得了,这会儿抱在怀里,就越发觉得小姑娘实在是轻的不像话。

    展江河想起以前打仗时有士兵受伤了他帮着背回来时的重量,再一对比这会儿怀里的重量,只觉得以后定要是将她喂胖一些才好。

    管家这会儿的时间就从府里跑了出来,见自家将军怀里真的抱了姑娘他眼睛登时就是一亮。

    ——虽然知道将军今天出去就是要将洛姑娘带到府里来的,可是一想到曾经的经历管家下意识的就以为自家将军可能又是一副斯文有礼的模样的对着人家姑娘,让人家姑娘一腔春心扑了个空。

    ——将军莫不是终于开窍了?

    管家美滋滋的想着,笑得阳光灿烂的迎了上去:“将军,您回来了。”

    展江河点了点头朝着府里走去。

    管家这会儿也瞟见了他怀里小土脸色苍白双眼紧闭的模样,心中顿时一惊,脚步瞬间就加快了,一边吩咐了小厮去请大夫,另一边就加快步子在前面带路。

    “夫人的院子老奴早已经准备妥当,因着不知道夫人有什么喜好,便按着一般规格的布置了……”

    管家在前面走着,嘴里絮絮叨叨的说着,忽然觉得身后似乎没了动静,他一回头,惊愕的发现原本跟在他身后的展江河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人影。

    他下意识的抬头扫视了一圈,果然就在刚刚经过的岔路口,展江河的身影逐渐消失。

    ——可看清楚之后,管家就更加惊愕了。

    那边,不是去将军自己院子里的路么?

    他在原地愣怔了两三秒,便很快的反应过来,火速吩咐让人带着原本叫去这个院子的大夫直接去主院,自己则是忙不迭赶上了展江河的步子。

    展江河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没什么突然一抽,就直接将洛如墨带到了自己住的地方。

    ——要知道从赵王府出来的那会儿,他心里还是想着,尽管让这姑娘在他府里自己待着就是,赵王府塞过来的人,他只能紧着让她不死在他将军府就行。

    只是奇异的是,小姑娘站在地上仰头看着坐在马上的自己的时候,他就忽然觉得,只要这姑娘乖乖的不出手,他就是将人养上一辈子也是无妨的。

    他觉得自己的想法很不理智,可是一对上小姑娘清凌凌的眼睛,他就鬼使神差的,还让人上了马。

    ——其实将军府离赵王府并没有那么远的,只是他自己绕了远路而已。

    那姑娘柔柔弱弱的趴在自己背后抓着自己衣服的感觉让他有些着迷。

    不过这会儿瞧着小姑娘脸色惨白的模样,展江河就有点后悔自己刚刚干嘛非得要在路上多溜了两圈,以后也不是没有再相处的机会不是。

    他想着,眉心的就皱的越发的紧,步子也不由自主的加快了。

    大夫来的很快,给小土把了脉就表示,这姑娘就是体虚,其他什么毛病都没有。

    “那为何却一直昏迷不醒?”

    “这……”

    老大夫捏着胡子瞄着展江河脸上难得的不悦神情有几分尴尬。

    他怎么知道人为什么还不醒?!

    按脉象分明就是睡着了!

    但是也没听说说睡着了给扎几针还扎不醒的!

    若不是对方真的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老大夫这会儿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在装睡了。

    见老大夫语焉不详的样子,展江河也冷静了下来。

    这大夫一直是给将军府看病的,对于他的水平展江河也是知道的,见他这么一副样子,他便知道,他这是诊不出来了。

    他挥了挥手,让人将大夫送了出去,就坐在小土床边发起呆来。

    说起小土,她这会儿也是不大好受。

    她上个世界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在任务途中没有了记忆,虽然最后任务完成的还算可以,但是小土自己对于这种不在自己掌握中的事情感觉就不怎么好了。

    说起来,一开始被那传说中的人物半强迫半利诱的开始穿梭各个世界做任务,除了一开始自己对于人类的感情不怎么清楚而被别人发现了破绽之外,在经历了几个之后,尽管她对人类的感情依旧不清楚,可她也已经学会了伪装。

    ——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反应的时候,看一看别人面对这种情况是什么反应就好了。

    她精神力强大,如果只是单纯的模仿的话,她学东西总是很快。

    这样,任务途中她也算是混的如鱼得水了。

    后来一个曾经的任务对象不知道怎么做到的,竟是一直将她跟了过去。

    最初的时候她是怀疑过的,只不过,可能在人类的世界生活的时间太久了,让她也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染上了人类软弱的毛病,竟是渐渐的开始觉得,让这个人类成为自己所属物的话,那样也很不错。

    在她刻意的放纵之下,那个人类果然就一次一次的找到自己。

    要打破空间壁垒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那个人类不知道要找过多少个世界才能和自己遇上。

    她不知道在没有自己的那些世界中对方究竟是怎么度过的,只不过,在遇上的那些时间里,他真的让她感觉很不错。

    当然,他着实是很狡猾的。

    作为妖怪的小土不明白人类的感情代表的意味,他就潜移默化的让她习惯。

    ——不明白没有关系,只要习惯了有人陪伴的感觉,当陪伴的人消失的时候,任何一个有思维的生物都会觉得寂寞。

第四百六十章 恩仇怨(五)

    这个人类的行动无疑是很成功的,小土确实就习惯了他的存在。

    ——更甚至,她还学会了人类的占有欲。

    小土不知道她对于那个人类存有的感情是什么,她只是觉得,一个人过了那么久,偶尔能有一个人这样坚定的说要陪着自己那种感觉也是挺好的。

    于是由一开始的无所谓,到了后来,就渐渐的在意。

    ——甚至她从来没有想过,因为意外失去了记忆的她竟然会被那个人类所唤醒。

    更奇异的是,她那时候感觉还不错。

    不过不管他感觉如何,在打破世界壁垒的过程中发生意外而失去了记忆,这对于性格中有着强势一面的她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于是她在那个世界结束后就进行了一番调查。

    在做任务的过程中,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对于空间道法的认识也就越发深刻,灵魂的力量也随之增加,直到现在为了避开朝雨便分出了一部分灵魂进行调查,才恍然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达了破碎虚空的程度。

    她不自觉就想起了那个让她进行任务的男人。

    现在回忆起来,竟是完全想不起来那人的脸究竟长了什么模样,就只记得,是极好看的。

    因为将灵魂分出去了一部分,结果在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原本就有些虚弱,再加上一进来还没有什么准备,先是这具身体因为被恩人威胁而有些脱力,再紧接着就被下了毒。

    小土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人类总是能发明出这样奇奇怪怪的东西,虽然她自己对这类东西很是好奇并且也有些研究,不过当他被用在自己身上的时候那感觉就不怎么美妙了。

    那叫做“相思”的药着实也有几分奇怪,感觉起来好像与灵魂竟有几分联系——这是小土经历了这么多世界第一次见过的能作用于灵魂的纯人类药物。

    也是因为关系到了灵魂,小土在确定了展江河其人对自己完全无害之后就放任自己的神魂进入空间整个儿沉浸在了研究之中。

    陷入研究的时候总是很容易入神,一入神就连时间的流逝也意识不到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小土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朝雨在小土停下动作的第一时间就出现在了她眼前,笑盈盈道:“可是研究出什么结果了?”

    小土手上正在进行最后的试验,闻言便头也不抬的道:“已经了解到了他的配方还有解药,现在在进行最后的试验。”

    她话音刚落,手中的滴管就将最后一滴浅黄色的液体滴入了试管中,只一个瞬间,一股浓郁的,馥雅的香气忽然就在空间中蔓延开来。

    朝雨惊讶的“啊”了一声,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作为一个并没有实体的器灵竟然也能嗅到这个味道。

    她下意识的问道:“这是……?”

    小土挑了挑眉毛,拿起试管中最终成型红色液体轻轻晃了晃,口中回道:“这就是这个世界里将我进入的身体和任务对象尽数控制住的东西。”

    ——其实准确来说还差了最后一味药做药引子,就是随处可见的,十分普遍的兰花香。

    朝雨神情不由自主带了几分惊叹。

    “人类果真是大千世界中最不可预测的一种生物。”

    小土便笑了笑。

    “谁说不是呢。”

    她顿了顿,才想起了什么似的,恍然问道:“过去多长时间了?”

    朝雨眨了眨眼睛:“主人如果是问外面的时间的话,其实并不久,不过是两天一夜而已。”

    小土眼睛眯了眯,将手中的试管抬手便扔开了。

    “啊,虽然确实不是很久,不过也差不多该出去了。”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她所处的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

    这个房间里的摆设看起来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了,只是稍微一想便能知道,他极有可能现在躺在展江河的房间里的。

    意识到这一点,她就更加诧异了。

    洛如墨和展江河第一次见面原本就只是一个阴谋,她可不觉得一个能在三十岁的年纪就手握重权的大将军会见这一点都意识不到。

    所以说,明知道是阴谋却仍旧表现的如此亲近。

    啧,可别告诉她展江河是真对洛如墨一见钟情了。

    她脸上露出了一个颇有些嘲讽的笑意,落在了刚推门而进的展江河眼中,让他眼神不自觉就闪了闪。

    不过他面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将手中的粥放在了桌子上便轻轻笑道:“我正想着,要是你还不醒来,我就该带着你去找一找传说中的神医了。”

    他那天之后也是找过好几个大夫看的,每个大夫看了都说是人什么毛病都没有,只是单纯的睡着了,然而为什么睡着了怎么也弄不醒,这些大夫们十分默契的表示:在下才疏学浅,这种病症闻所未闻巴拉巴拉……

    展江河着实不耐听他们说什么废话,索性洛如墨的身体外表看起来真的是一点异样都没有,也让姑且放下了几分担忧。

    小土瞧着他自然而然的样子,心中莫名的微微有些不舒服。

    不过只一瞬间,她便垂了垂眸子,低声道:“劳烦将军了,我并没有什么大碍。”

    展江河见她穿着一身白色中衣,坐在床边眉眼低垂的模样,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心情有些愉悦。

    他想了想,转身坐在了桌子前,笑道:

    “唔,你睡了足足两天一夜,一直没有吃东西,想必也是饿了,这粥煮的很烂。吃着正是合适。”

    小土抬眼,展江河手边正是他刚刚端进来的碗。

    她沉默了一下,扶着床站起来慢慢的走了过去,展江河只静静的在原地看着她慢腾腾的动作,却是什么反应都没有,等到小土艰难的走到桌子旁边时,他才伸手将凳子往小土那边挪了挪,让她就近坐了下来。

    碗里是十分普通的白粥,看着确实比一般的粥煮的更烂一些,想是展江河特意吩咐过的。

    想到这里,小土朝展江河道了一声谢,又问道:“将军刚说我已经睡了两天一夜?”

    展江河点了点头:“嗯,若不是大夫说你只是睡着了,我都要怀疑赵王爷是不是故意的了。”

    他这么笑了一句,就让小土心头猛地一跳。

第四百六十一章 恩仇怨(六)

    赵王爷是故意的——故意什么?

    展江河并没有说出来。

    双方应当都是心知肚明的。

    ——应该说现在的双方是心知肚明,而上一世的洛如墨,其实是唯一一个不知情的。

    所以等到后来她知道了一切的时候,才会崩溃的在将军府悬了三尺白绫自杀了。

    ——她只是觉得绝望,是她害死了展江河,那么她就应该跟着下去向他赔罪。

    须臾,小土忍不住就笑了一下,“原本就只是一场意外,我不曾放在心上,将军也不该在意。”

    不该在意?

    展江河挑了眉毛侧头看向小土。

    她说完那句话就低下头安静的喝起了粥——虽然她的精神现在很不错,不过这个柔弱的身体确实是已经饿得狠了。

    清清秀秀的小姑娘低头握着勺子,慢条斯理的喝着粥的模样,看起来出奇的优雅。

    原本就只是一场意外。

    展江河想着她刚刚说的话,总觉得她口中“意外”,指的并不是她忽然昏迷这一件事。

    就在他思考的时间里,小土已经火速的将粥喝完了,然而没喝之前还不觉得,喝了之后,反倒是更饿了。

    ——没办法啊,就这么巴掌大的小碗,装的还是白粥,真正当饭吃可不就是塞个牙缝的量么。

    她抬头,眼巴巴的看着展江河,窗外金色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洒在她脸上,将她整个人都渡上了一层金光。

    展江河一回神就对上了这么一双眼睛,心里忍不住就有些发软。

    ——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而已,他三十的人何必要和她计较。

    看她顺眼,也就留着便是。

    这么想着,他身上刚刚深浅莫测的气势就蓦然消散了,转而换成了极温和的气息。

    “你长时间没有吃东西,喝些粥垫着就好,吃的猛了又要不舒服了。”

    见他这句话一出来,对方脸上便显而易见的带了些许失落,展江河心中觉得有趣,又补充道:

    “你若是想吃什么,我让人明天再给你做。”

    小土眨着眼睛,仰头看他。

    虽然不知道他身上的气息为什么突然就温和了起来,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借此机会占个便宜。

    她仰着头,一双眼睛乌溜溜的,并不多么绝色,却出奇的纯净。

    “我想吃四合酥,还想吃麻辣肘子。”

    “……”

    展江河听着她报菜名,忍不住就沉默。

    四合酥也就算了,勉强能当做甜点看,可麻辣肘子什么鬼?

    那种东西确定会出现在一般女子的菜单里面?

    正当他思考着这小姑娘的画风是不是和别人家的贵女画风有些不一样的时候,眼尾一扫就看见小姑娘眨着眼睛,笑盈盈的继续道:“现在就想吃。”

    “……”

    展江河不愧是面对千军万马而依旧面不改色的大将军,他果断的移开视线:“不行。”

    小土瞪眼睛,表示十分委屈:“为什么不行?”

    展江河无奈:“不是说了,你两天没有吃东西,吃的狠了要不舒服的。”

    ——和你何况还是“麻辣肘子”这种一听就相当的重口味的东西。

    小土灵魂被分出去了一半,本来就难受的很,再加上洛如墨这身体也弱鸡的很,让她的负面状态又加上一成。

    这会儿听到展江河果断的拒绝了自己的要求的,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心里委屈的不得了,脑子一抽,眼睛一眨,豆大的泪珠就哗的一下流了出来。

    “!!!”

    见小姑娘毫无征兆的就流了眼泪,展江河登时就惊了。

    他有些慌乱的从怀里掏帕子,然后什么都没有掏出来——是了,他一向没有带帕子的习惯。

    他以前就不怎么和女人相处,偶尔宴会时碰见了,她们面上也都是一副优雅矜持的模样,却从来没有见过就这么在他眼前不管不顾的哭出来的。

    展江河整个人都懵逼,整个儿是震惊的反应不能的模样,一时之间看起来倒像是完全无动于衷。

    于是小土眼尾一瞥,看见他脸色僵硬,动也不动的样子,登时就哭的更狠了。

    她哭的时候声儿也不大,就跟个小奶猫一样,咪呜咪呜的,还有些沙哑,听着不吵,反倒是让人心里软的不行。

    展江河怔了五六秒钟的时间,才堪堪反应过来,心中一急,一伸手就将小姑娘抓着腰抱了起来,然后跟抱小孩儿似的放在腿上,撩起袖子就开始给她擦眼泪,口中还轻声哄了起来。

    他这一系列动作做的行云流水熟练至极,完全不带一点儿生疏不自然的,于是这会儿懵逼的却是换成了小土。

    她刚也不知道怎么了脑子一抽,眼泪止都止不住,,完全就不受自己控制,索性她想着这身体也就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受了委屈哭了也是正常,就也任由自己这么哭上了。

    她其实是感觉到展江河手足无措的情绪的,可看着他僵着不动的样子心里就是不痛快,一个冲动眼泪就流的更欢。

    她是完全没有想到受了刺激的展江河会把她当小孩儿一样抱在怀里哄,听着他声音温和的说着想吃什么就吃的话,她泪眼朦胧的抬起头看他。

    “那我要吃四合酥。”

    “好好,四合酥就四合酥。”

    小土的哭声停了一些,抽抽噎噎的,说话是还带着鼻音:“那我还要吃麻辣肘子。”

    “……”

    展江河只迟疑了一瞬间,就见怀里稍微止了哭意的小姑娘眼眶一红,他顿时忙不迭道:“行行行,麻辣肘子。”

    小土从善如流的收了眼泪。

    “那我还要……”

    她趁机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大堆。

    其实也不是特别想吃,就是觉得展江河脸上为难又无奈的样子很有意思。

    她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大通,说着说着,声音就渐渐的低了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这么睡了过去。

    展江河听她絮絮叨叨的说着,也不插话,见她忽然没了声音,低头一看,发现她又闭上了眼睛,他心中顿时就是一惊。

    ——睡了两天才醒来怎么就又给睡着了?

    他皱了皱眉,轻轻的将小土晃了晃,小土迷迷糊糊的睁眼:“还要清蒸……”

    “……”

    展江河嘴角一抽,就松了一口气。

    ——都睡着了还惦记着吃的,想来和前两天全无意识的症状是不一样的吧。

第四百六十二章 恩仇怨(七)

    展江河无奈又好笑的将睡着的小姑娘抱着放到了床上,又让人喊来大夫再给她瞧了瞧。

    老大夫之前在小土昏睡期间已经替她看过,这会儿再一把脉就摸着胡子笑眯眯的表示:洛姑娘身体完全没有任何异样。

    展江河想着她刚刚清醒时要吃这吃那的样子,心里也就觉得应当是没有问题的,只想了想又问道:“她两三日没有吃东西,这会儿要吃味道重的或是荤腥可以吗?”

    老大夫闻言,脸皮忍不住微微抽搐了一下,幽幽的转脸看他:“将军按说在边关也是能常见到的,不知道大病之后或者久未进食是吃不得荤腥的么?”

    “……”

    展江河忍不住就默了一下。

    这他自然是知道的,只是这小姑娘一副不给她吃就哭的样子,他这才随口问了这么一句,想着万一能稍微吃上一点呢。

    他咳了一声,将老大夫送了出去,然后想了想,还是让人准备了一些吃食。

    小土这次一次性睡了约莫一个时辰,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刚刚黄昏,她迷迷糊糊的睁了眼,见着外面昏黄的光线,有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又将一个晚上睡过去了。

    这次展江河倒是不在,她从床上爬起来,将床边放着的衣服换上了,只觉得肚子里面饿得她心慌慌。

    她在房间里面溜达了一圈,见桌上放着一小碟子点心,虽然有些凉了,不过聊胜于无,且先让她垫垫肚子再说。

    她吃了两三个点心便打开门走了出去。

    之前她瞧着这房间里的摆设,就猜着这里可能是展江河自己的院子,这会儿出来看一看就越发的确定了。

    院子里连一个人都没有,装饰摆设的风格看起来也都很是大气——确切的说应该是相当的粗犷。

    并不像一般院子里都种了各种植物之类,展江河生生的将他的院子弄成了一个小型的操练场。

    打眼看过去,只能看到场地上放着两排形色各异的兵器,刀枪剑戟各类不一而足,小土走上前去看了看,又拿了一柄剑试了试。

    虽然是极普通的兵器,不过这丰富的种类确实是一般人收集不来的。

    随手将剑又放了回去,小土继续院子里面溜达着。

    院子里并没有一个下人,小土想着洛如墨记忆里展江河一向不喜欢人近身服侍的传闻,再一瞧着这空荡荡的院子心里也就有些了然。

    等出了院子走了有一段路,她才恍然看见了人影,忙不迭走上前去,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问话,就看见那小丫头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脱口而出叫道:“夫人,您醒了?!”

    小土默了一下,有些迟疑的反问了一句:

    “夫人?”

    那小丫头眼睛圆溜溜的,叫了那么一声就忽然急匆匆道:“夫人您稍等一下,婢子这就去找将军。”

    她说完,也不等小土反应,直接转身绝尘而去。

    小土有些愣怔的注视着她背影消失的方向,一时之间觉得有些茫然。

    ——她想说,洛如墨记忆里这将军府的画风都挺正常啊,怎么她这会儿见到的却是有些诡异。

    先是展江河无缘无故表现出来的亲昵意味——小土坚决不承认自己在他身上感觉到的亲昵感觉确实十分的熟悉。

    继而好不容易碰到了一个活人,对方却是一惊一乍,登时就不见了人影。

    至于说“夫人”,洛如墨不是至死依旧和展江河保持着止乎于礼的交情么?

    她站在原地皱了皱眉头,在回神时只觉得气氛似乎哪里有点怪怪的?

    视线在周围转了一圈,小土心里有些懵逼。

    “这就是未来的将军夫人么?”

    “应当是没差了。”

    “看起来有点小。”

    “嗯,是有些小了,怕是只有十三四岁?”

    “难道说将军……”

    三两个不知何时突然冒出来的丫鬟小厮们躲在树丛里悄悄议论着,并不知道他们的议论声已经尽数被小土听了个轻轻楚楚。

    小土轻轻的吸了一口气,心情颇有些微妙。

    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走过去问一下厨房在哪里时,就听到展江河独特的温和声音响了起来。

    “都聚在这里做什么?”

    这一声惊的众人如鸟散,齐刷刷的回头喊了一句“将军”便缩了起来。

    这奇怪的反应展江河自然没有错过,他微微挑了挑眉毛,从路口拐了进来,眼尾一扫就看见正站在那里神色看起来有几分犹疑的小土,他顿了顿,有些无奈的瞟了那几个下人一眼,然后走过来温声道:“可是饿了?”

    小土眨了眨眼睛,点头。

    “嗯,很饿。”

    展江河勾着唇角笑了起来,再走了几步伸手自然的将小土的手牵在手里,就带着她从另一侧路口拐了过去,一边走一边笑道:

    “我不常在府中,府里的下人也没有人管,不过既然你来了,有时间好好将他们管教管教就是了。”

    他这话说得,自然的不得了,小土听得就有些脸热。

    ——管教下人什么,那都是府里的主子们干的事情,她分明就是被赵王爷塞进将军府里的,比起那些下人们身份也就能高上一线,哪里就能随便管教下人了。

    她有些不自在的移开视线,然后摇了摇头:“没有,他们许是对我感到好奇。”

    展江河听了就笑了起来,倒是一脸的赞同:“说的是,这么多年来将军府终于有了主母,他们好奇也是正常。”

    “!!!”

    小土被他这平平淡淡的这一句惊的简直耳朵都要炸了,她猛地转头看他,他视线平稳的看着前面的路,嘴角是习惯性的微笑,似是察觉到了小土的视线,他也就慢下了脚步,侧过了头,眼中果然是满含了笑意,看起来温暖极了。

    对上他的视线,小土也不知道怎么了,心里明明震惊的不得了,可是一张口,却极小声的嘟囔道:“这有什么可好奇的。。。”

    ——这话听起来,简直好像已经默认了她是这将军府的主母这一个事实一样,话出口的那一瞬间,小土就只觉得欲哭无泪,恨不能将舌头咬掉算了。

第四百六十三章 恩仇怨(八)

    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斜瞄了一眼展江河脸上的神色,果然就看见他眼中的笑意越发的明显,那甜腻腻的目光落在小土脸上,让她只觉得就跟掺了糖似的。

    这一瞬间,小土觉得自己实在是应当说些什么才合适的。

    于是她想了想,仰头对上展江河的视线:“我好饿。”

    “……”

    展江河只愣怔了一秒就忍不住失笑。

    这样的反应——还真是奇妙。

    他这么想着,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小土因为没人帮她梳所以就干脆利落的编成一个大辫子垂在脑后的头发,笑道:“饿了的话,就带你去吃好吃的。”

    ——也不知道小土这会儿表现的着实是幼稚还是怎么一回事,展江河和她说话的时候,也真的就是跟哄小孩那样的语气了。

    不过小土却完全没觉得有问题,她十分理直气壮的将自己当成一个一个真正十四岁的小姑娘,撒娇卖萌毫无违和感。

    展江河说是带她去吃,就真的带她出了将军府,奔着盛京最有名的那个“百源楼”里去了。

    这两个人的相处在旁人看来其实是相当的诡异的。

    洛如墨这个身体是十四岁,正是青葱水嫩的年纪,也不知道古时候的女孩子们都比较早熟还是怎么样,反正她是该发育的地方发育的非常良好。

    小姑娘容貌算不得绝色,看起来一副大病初愈气色不怎么好,行动时真真是如同弱柳扶风,堪堪能算作上等,不过身上的气息温温柔柔的,倒是让人看着却是舒服的紧。

    而展江河,虽是在战场上有些修罗的名,可在日常的生活中看起来,却完全想象不到他作为将军会是怎么一副残暴的样子。

    他身上并不能看出年纪,就是那种从二十岁到三十来岁这个年龄段,你随便猜他是多少岁都感觉挺合适的。

    只瞧着气息温和,行动间满是儒雅,一双眼睛闪亮亮,嘴角天生自带了几分上翘的弧度,原本不笑的时候都能带了三分笑意,更何况他脸上还时常是微笑着的。

    ——这么一副年轻俊美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人定然是个书生的。

    按理说,这样两个人在一块,便是一句郎才女貌也是能说的,可偏偏,他们之间的气氛就莫名带着几分诡异。

    直到同吃饭的旅人玩笑的说了一句:“看起来倒像是父女更多一点。”一旁觉得奇怪的人才恍然大悟。

    ——可不就是么!

    这两人瞧着动作亲密,却又奇妙的不带一丝旖旎,男人挑着一些清淡的菜色给小姑娘夹着,自己只偶尔尝上一口。

    而小姑娘斯斯文文的吃着,时不时指着自己够不到的东西让男人帮着夹了,再送上一个乖巧可爱的笑容。

    ——这么看起来,可不就是像一对父女么。

    展江河场面驻守边关,在这盛京最多算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不过总会能有那么一两个偶尔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今天恰巧见了就认了出来,心中真是震惊的不得了,各自回去和身后的势力讨论不提。

    于是在小土和展江河还没有吃完的时候,只觉得周围的窃窃私语和各色看过来的视线就多了起来。

    不过小土展江河两个人对此并不是很在意。

    小土专注于食物,而展江河——

    也许他带小土出来将军府,要的就是这样一个效果呢。

    不管两个人内心的想法究竟如何,反正小土这顿饭吃的是特别愉悦,简直有一种活过来的感觉。

    两个人吃完正准备离开,就见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向着他们这一桌走了过来。

    原本正准备起身的小土捏起一块点心,又坐了下来。

    ——啧,鱼儿上钩了。

    那男人还没有走近便有笑声传了过来。

    “真是不容易,有朝一日能有幸看到展将军心甘情愿的和女子坐在一起吃饭的场景,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展江河目光一转,笑眯眯道:“哦?这就大开眼界了?那肖大人见识约莫是太少了。”

    小土咬着点心,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就抬头瞄了展江河一眼。

    ——这浓郁的火药味,和这人一贯温和的气场可不大相符。

    她想着,眼尾又不着痕迹的在那位“肖大人”脸上扫了一眼,果然,这位“肖大人”脸色有些发青,不过却没有发作出来。

    他脸上难堪的神色也只停留了几秒钟就被完美的掩盖了下来,他摇头苦笑了一声,很是无奈又坦然的道:“不知在下是否何时又得罪了将军?将军和在下说话时态度总是和别人不一样。”

    ——确实。

    展江河不管是和谁说话,脸上总是能带着让人感觉极舒服的笑意,然而和这位肖大人说话的时候,听来却是毫不客气的。

    这一点小土也是相当的好奇。

    若不是她能明确的感觉到展江河散发出来的对这人不喜的气息,她都要以为这两人之间其实有什么秘密了。

    毕竟只有肖大人一个人得到了展江河不同态度的对待。

    ——这可称得上是比较特殊的唯一了。

    ——以及,肖大人刚刚说话时里面的那个“又”字用的是相当的微妙啊。

    小土捏着点心,忍不住眉眼弯弯的看了展江河一眼。

    展江河的眼神接收技能可能已经修炼到满级了,明明看起来是在和肖大人说话,可小土就这么轻飘飘满含了戏谑的一眼看过去,他就在下一秒忽然侧眸,眼风从小土脸上一扫而过。

    他的动作十分轻微,和他说话的肖大人甚至都没有察觉到,小土眨巴了一下眼睛,移开了视线。

    两个人男人各自说了一些冠冕堂皇的废话,小土吃着点心,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

    那男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专门过来找虐的,和展江河说了没几句话就被他气的脸色铁青,偏偏还发不了脾气。

    ——一是原本就是他自己凑过来,现在这样的状况怎么看怎么有一种自找的的感觉。

    二则是,以展江河兵马大元帅的身份,这朝中除了几个资格比较老的老臣王爷以及皇帝外,其他人还真没有那个勇气在他面前发脾气。

    ——这个第二点也正是这位肖姓的男人专门跑过来找他的主要原因。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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