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五章 以退为进
果如宋璟辰猜的那般,皇帝又接连做了几日噩梦后,想起了冷宫里的宋黎。
所幸有李公公在一旁进献“谗言”,才让他打消了把宋黎接出冷宫这个念头。
皇帝让人在养心殿内布置了佛堂,又秘密请灵隐寺的大师进宫诵了一天经,然这种情况非但没有好转,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严重。
从最初的无意识杀人,到现在变成每日要靠着鲜血才能平息心中的怒火。
每天都有血淋淋的尸首从养心殿抬出来,以往争破了脑袋都想去主子跟前露脸的内侍现在只要一提起养心殿就会变了脸色。
终于,在早朝时差点当朝杖毙了几位大臣后,皇帝也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可大多数时候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心中的戾气。
未免继续下去会传出残暴的名声,皇帝直接罢朝了,只让人每日把奏折送上去。
不用担心自己哪里就扎了皇帝的眼,文武百官齐齐松了口气。
然很快大家就发现,并非不用上早朝就无事了,这奏折写不好可也是会惹来杀身之祸的。
众大臣无法,也为保命,心照不宣的开始报喜不报忧,奏折上一溜烟只写溜须拍马之词。
但有些大事或有争议之事总得需要一个人裁断,最后几个老臣私下商议一番,决定选出一个代表将需要皇帝决策的事统一上报。
可就连周太师都被十个板子要去了老命,谁去是个问题。
不知谁嘀咕了一句,陛下总不会把自己儿子也杀了,这话算是点醒了在场某些有小心思的人。
当这个代表有风险不假,又何尝不是一个机会?
首先替大家挡下了直面皇帝的危险,正好可以收拢人心。
在大胆一点,甚至能借此架空皇帝。
这么好的机会,以宣平伯为首的瑞王派系官员坐不住了,纷纷把上官珩推出来。
只要不是自己,无人有异议,可瑞王人在哪?
宣平伯这才惊觉从瑞王府进刺客,到上官珩跑去皇帝跟前告伤假,已经过去半个多月,这么长时间,上官珩竟是从未在人前出现过。
也怪他这些日子被皇帝吓得都没顾上旁的。
一离开官署,宣平伯就直奔瑞王府。
“伯爷,王爷还在养伤呢,不见客。”富贵小心翼翼的将人领进正厅,又吩咐人去上茶。
宣平伯眉头一拧,不悦道:“老夫半个月前来你也是这么说的。”
富贵讪笑道:“王爷这次伤得有点重,一直没好……”
说这话的时候他自己也有点心虚,别说王爷受的本就只是皮肉伤,就算是被人捅了刀子,有上好的药养着,这么长时间也不可能连人都见不了。
宣平伯也不傻,不想跟他废话,腾地从椅子上站起就往上官珩的院子去。
富贵忙追上去欲拦住他:“伯爷,伯爷,王爷说了不见客……”
“滚开,老夫见自己的外孙,难道还要你个狗奴才同意不成?”宣平伯厉喝一声。
“奴才哪敢,真是王爷吩咐的……”
“那就让他自己来跟老夫说。”他越是阻拦,宣平伯越觉不对味,推开他大步跨进了主院。
“伯爷……”富贵要哭出来了,总不能真让人把宣平伯轰出去吧,面前的可是王爷的长辈。
正房门口守着几个下人,宣平伯撇了一眼,不顾众人的阻拦直接推开了房门,恰巧与里面急得团团转的元宝对了个视线。
看着元宝身上穿的衣服,宣平伯只觉脑袋嗡嗡作响,咬牙怒道:“你们王爷去哪了?”
元宝和富贵扑通一声跪下,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他们也想知道啊,明明说好出去溜达一圈就回来的,可这都半个多月了……
正当宣平伯气得想杀人时,富贵脑中灵光一闪:“对了,王爷给伯爷留了一封信。”
不得不说上官珩太了解自己这个外祖父了,为什么只给他留信?不就是料到第一个找上门并发现他不在的会是他吗?
信很快拿上来,宣平伯深吸一口气拆开,洋洋洒洒竟还写了两页纸。
他耐着性子看过去,信中上官珩言自己去游山玩水了,大体没个十年八载的不会再回京。
若担心新皇对他们罗家不利,就趁早把官辞了带着一家老小回乡养老去,也不用担心养老的银子不够,他已经替他们准备好了,都存在钱庄……
通篇下来就一个意思,他不想当皇帝!
宣平伯好悬没气得一个倒仰晕过去,斥道:“还不快派人去找。”
富贵忙应是要去叫人。
“等一下。”宣平伯将人喊住,沉声道:“让他们暗中寻找,此事切不可声张。”
若让那些支持上官珩的官员知道他这么不靠谱,他就是贴再多好处进去都没用。
富贵的眸子闪了闪:“是。”
要说上官珩出走其实是有原因的,景王落马,这意味着京中就剩了他和上官裕两个王爷。
一个有外家支持另一个什么都没有,那他不就要被推上去了?他岂能愿意?
以前他听话,是因为担心景王上位会对那些自以为是支持他的人包括他的母妃赶尽杀绝,可要换成上官裕他就完全没有这个担心。
自然放心大胆的拍拍屁股走人了。
宣平伯将瑞王府的下人敲打了一番,稍微平息了怒火确定别人看不出异样才离开。
原本想直接回府,想到信中所提的钱庄,又让车夫拐了道。
起初他对上官珩所谓的养老银子是不以为意的,毕竟王爷的俸禄也没多少,然当掌柜跟他说他手中的凭信存有五十万两银子时,绕是宣平伯也倒吸了口凉气。
好奇上官珩哪来这么多银子的同时又深深意识到,这次想把人找回来怕是不容易。
无他,上官珩把老本都交出来了,说明早有预谋,又岂会让他们轻易找到?
估计就算真把他推上皇位,那臭小子也会留下一道传位圣旨溜之大吉。
宣平伯为那个目标专营了一辈子,并不想就此放弃,可找人需要时间,朝事又耽误不得,无奈只能同意让上官裕出面。
随即众人便发现,这个往日不显山不露水的王爷不仅可以次次毫发无伤的从御书房出来,所有难题经过他的手后也都能完美又快速的得到解决方案,甚至比皇帝上朝的效果还要好。
这简直就是惊喜,许多大臣从一开始只为保命不得已为之慢慢转变了看法,觉得就算皇帝现在就禅位给贤王也不是不可。
听着同僚对上官裕的赞赏,宣平伯心急如焚又无能为力,见过了上官裕的能力,就连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那烂泥扶不上墙的外孙同人家根本没法比。
……
宋璟辰这些日子除了每日去大理寺处理一下案件,其余时间基本都在家里的书房度过。
表面上他似乎已经脱离了权力中心,但实则每天都会有人把朝中的动向以信件的方式送进来。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宋璟辰看了眼在一旁看话本子看得昏昏欲睡的人,轻声问:“可要回房休息?”
“不用,我不困。”说着沈易佳悄咪咪用袖子把不小心流在书案上的哈喇子擦了。
宋璟辰无奈,只得先让南风进来。
“主子,瑞王有消息了,可要透露给罗家?”
“人在何处?”宋璟辰问。
“就在城外……”南风顿了下,继续道:“他打扮成一个寻亲的老妇,被元姑娘收留了。”
罗家那边都以为有半个多月的时间,上官珩肯定已经跑远了,却不知灯下黑的道理。
听到跟元瑜婉有关,沈易佳一个激灵:“那瑜婉姐姐不是被他骗了,我们得赶紧告诉她……”
南风嘴角抽了抽:“是元姑娘派人给我们提供的消息。”
所以被骗的不是元瑜婉,而是自以为瞒天过海的上官珩,恐怕他到现在都没想到自己早就被人认出来了,还在自得其乐的玩角色扮演呢。
沈易佳:……
宋璟辰摇头:“不用,确定他是自己离开的就行。”
他指的是不用透露给罗家。
既然是自愿离开,就不排除他是在以退为进的可能。
反之,那就另当别论。
看来,京城的这滩浑水快藏不住人了。
宋璟辰从信件中抬起头,忽而问:“一筒他们也快回来了吧?”
一筒几人去查吴国前朝公主的事已经去了快一月,而青阳城杨树村距离京城不过五六日的路程,若一切顺利早该回来了才是。
许是人真不经念叨,当天一家人正在用晚膳,五人就风尘仆仆的进了宋家。
与他们一道回来得还有铁蛋。
几个月不见,铁蛋又长高了不少,瞧着也成熟稳重了许多。
也是,他现在都能够独当一面管理好那么多铺子,再也不是下沟村那个只会整日带着家里的孩子上山掏鸟窝下河摸鱼,被王寡妇拿着扫帚追的满村跑的混小子了。
犹记得第一次见面,这臭小子就偷偷跟着她上山说要拜她当老大来着……
看着面前的人,沈易佳颇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
铁蛋先给李氏问了好,紧接着扑通一声跪在宋璟辰和沈易佳面前,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响头,把额头都给磕红了。
着实把在场的人吓了一跳。
铁蛋不在意的摸了摸额头,咧开嘴笑道:“我都知道了,害死我娘的凶手已经伏法,这三个头是我应该磕的。”
沈易佳给他去过信,也交代了柳飘飘在其中做的事,他现在只字不提柳飘飘,看来是不打算追究下去了。
李氏对王寡妇的死一直心存内疚,此时也没忍住红了眼眶,她用帕子压了压眼角,把人拉起来嗔怪道:“你这个孩子,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还未用膳吧,先坐下用膳。”
墨鸢已经重新添了副碗筷
“哎。”铁蛋乖乖坐下。
想到什么,李氏又道:“你先等等,我去添几个你爱吃的菜来。”
看出他们也是刚动筷不久,铁蛋忙将人拦下:“婶子,不用,我会在家住几天才走,明儿你再给我做,我想吃得可多了,到时候婶子别嫌我贪嘴。”
他没有客气的说不用麻烦云云,是真把自己当成了一家人,这让李氏心里好受了不少。
“哎,行,你想吃什么都跟婶子说,婶子明儿就给你做。”李氏说着又用公筷给他夹了好多菜。
铁蛋来着不拒,闷头就吃,还不忘夸道:“还是婶子做的菜好吃。”
李氏笑道:“喜欢吃你就多吃点。”
一筒几人尴尬的杵在一边没走,宋璟辰道:“你们也先去用膳,有什么事一会再说。”
“是。”
用过膳,李氏把铁蛋叫去试衣服,这些日子给家里人做衣服的同时她也没忘给铁蛋做,现在试了若是不合身也好重新改一下。
浩哥儿几人有许多话要跟铁蛋说,也跟着去了。
包括范明远在内,剩下的人一道跟着宋璟辰去了书房。
看一筒几人的脸色,宋璟辰就猜测他们此行有不小的收获,叩了叩桌面道:“说说吧,都查到了什么?”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由一筒站出来禀道:“属下几人在杨树村打听到二十多年前确实有一个外乡的姑娘逃难去了他们村,被一孙姓人家收留,但那家人当年就搬离了杨树村,搬去了也何处无人知晓……”
一筒顿了下,继续道:“但属下还了解道,那年恰逢今上登基,在民间普选宫女,而孙家,就刚好有这么一个名额。”
每当皇位更迭,宫里都会把一些到了年纪的宫女放出宫,重新选一批新的。
一般每个地方会给多少个名额,再由当地的县令安排。
女子最好的年华就那么几年,去宫里走一遭保不准小命不保不说,就算活着出来了也年纪大了,许多人都不会愿意,但这是强制性的,并非你不愿就可以不去参选……
宋璟辰蹙眉。
一筒从怀里掏出一沓画像:“这是属下找了当地有名的画师,根据村里见过那名逃难女子的描述画出来的画像。”
因为太过久远,每个人描述的都有些误差,所以画的就有点多。
他又拿出一张:“这张则是那位本该进宫的孙氏女子的画像。”
第四百六十六章 意外
宋璟辰将画像一一看过去,每幅画像中的女子都有些细微的区别。
但无一例外,都有一双桃花眼,长相极美。
当年吴国内乱,新皇登基,许是为了杜绝闲言碎语,更或者是心虚而为之,吴国皇宫的旧人全部都被他残杀殆尽,所以南宫霞究竟长何模样,除了新皇一脉的人,知之的人甚少。
杨叔能查到她最后逃去了杨树村,恐怕也费了一番周折。
相较另一位孙家姑娘的长相,则要逊色许多。
范明远眉头紧锁,分析道:“若孙家当真不舍自家姑娘,正常的做法不应该是留在村里,等孙家姑娘到了年龄出宫吗?”
她就说听着哪里怪怪的,沈易佳恍然大悟道:“就是,他们直接搬走了,连村里人都没告知,难道就不怕那孙姑娘出宫后找不到他们?”
幺鸡挠了挠头:“属下也这么问过,他们说孙姑娘进宫后,孙氏就一病不起,孙家人许是觉得杨树村哪哪都是孙姑娘在身边时的回忆,怕孙氏伤心过度就这么没了,索性带着一家人搬家……毕竟进了宫的女子也没几个能活着出来的。”
这种说法也不能说错,不是有许多人在亲人去世后,害怕睹物思人而选择把与那人有关的东西烧毁吗?
孙家人不能把杨树村烧了,那就只能搬走了。
“那孙姑娘只是进宫,又没死。”沈易佳翻了个白眼。
“我觉得弟妹说的对,就算真要搬家,那至少也得确认孙姑娘已经没了,而不是人家一进宫,全家人就立马搬走,他们这样做更像是在隐瞒什么……”
隐瞒什么呢?
沈易佳想了想,瞥到摊在桌上的画像,瞧着孙姑娘跟南宫霞年岁应该相当,皆是十三四的模样……
她眼睛一亮:“会不会进宫的根本不是孙姑娘,而是南宫霞。”
村里人都认识孙姑娘,若是继续在杨树村住着迟早被人知道他们李代桃僵,一旦有人举发,那可是欺君之罪,可不得赶紧搬走。
沈易佳得意的晃了晃小脑袋,她可真是太聪明了。
宋璟辰好笑的揉了揉她的头,将桌上的画像全都收起来,沉声道:“明日我把画像拿进宫给姑母看看就知道了。”
宋黎掌管后宫十几载,宫里都有那些人她最清楚不过。
若南宫霞当真代替了孙姑娘进宫……
宋璟辰眸子暗了暗,看向一筒几人:“这些时日你们辛苦了,时辰也不早,都回去歇着吧。”
“是。”
等一筒几人离开,宋璟辰和范明远又商议了一会,三人才一道出了书房。
刚走进后院,就见欢姐儿几个正围在院子里嘀咕着什么。
沈易佳好奇的凑过去:“你们在干嘛呢?”
几人齐齐抬头,又齐齐松了口气。
“大嫂,快来看。”欢姐儿神秘兮兮的对她招了招手。
几人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让出一个地方。
沈易佳这才看清被他们围在中间的是一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香炉,旁边还放着一个小篓子。
香炉里正燃着香,缕缕青烟从里面飘出来。
这有什么好看的?
沈易佳不解。
不过这香炉的造型倒有点奇特,炉声竟是做成了小蛇盘绕的模样。
“这怎么跟真的似的……”她说着手已经伸出去了。
“大嫂,不可……”欢姐儿几人同时惊呼,然而还是晚了。
“啊!”沈易佳一蹦三尺高,哆嗦着道:“它它它怎么是真的。”
平时她是不怕这些的,因为一般在蛇靠近她之前就已经被她杀了。
这次会吓到属实是没准备,谁能想到原以为硬邦邦的东西结果摸上去是滑腻腻的?
沈易佳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怎么回事?”宋璟辰黑着脸走上来。
几人没想到宋璟辰也在,忙站起来。
“大哥……”
“姐夫……”
宋璟辰先确认了沈易佳无事才看向盘在香炉四周正对着他们吐信子的蛇,冷声道:“这蛇哪来的?”
“就……就院子里发现的。”欢姐儿小声解释了一句,想到什么又道:“大哥,你是不知道,它一开始可凶了,还想咬人呢。”
“大冬天的,蛇都冬眠了,好端端的怎会出现在院中?”宋璟辰蹙眉。
欢姐儿缩了缩脖子,鼓起勇气还想说什么。
林邵忙站出来:“宋大哥,蛇是我带回来的……”
沈易佳狐疑道:“好端端的你抓蛇干嘛,想吃蛇肉羹也应该抓条大点的。”
一说到蛇肉羹,她看着小蛇咽了咽口水。
原本正吐信子吐得欢的小蛇垂下了高傲的头颅,但始终不愿意离开香炉半步。
“不是,不是为了吃。”林邵连忙摆手。
沈易佳眨了眨眼:“那可以给我吃吗?”
这么一条小蛇,好像不太够分。
林邵:……
宋璟辰扶额,方才是谁被吓得尖叫出声的?
虽然蛇是林邵带回来的,但宋璟辰一视同仁,罚他们一人写了一封检讨书。
而沈易佳则吃到了心心念念的蛇肉羹,还是宋璟辰亲手做的。
知道真相的欢姐儿几人直呼:大哥太偏心了!
翌日,东边刚泛起一抹鱼肚白,宋家的大门就被人敲响了。
南风打开门,见门外是一个牵着牛车的和尚,他蹙眉问:“你找谁?”
“贫僧是灵隐寺的,有急事求见宋夫人。”
……
沈易佳刚穿好衣服,听到墨鸢的禀告,砰的打开房门:“团子受伤了?谁跟你说的?”
“是一个和尚,人就在门外……”
她话没说完,只觉一阵风从身边拂过,转眼沈易佳已经出了院子。
宋璟辰比她晚了一步出来,蹙眉快步跟上去。
等他到门口,就见沈易佳正在催促南风去备马。
“团子怎么了?”宋璟辰拉住她问。
沈易佳小脸紧绷,一指旁边的和尚,耐着性子道:“他说团子受了重伤,我得去看看。”
她体内刚凝聚了一滴灵液,只要团子还有一口气在她都可以救回来……
宋璟辰叩住她的手没放,看向和尚沉声问:“谁让你来的?”
不怪宋璟辰会怀疑,他们刚进京就把团子放在了灵隐寺后山,知道沈易佳养了这么一头老虎的人应该不多才对。
和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是主持让贫僧来的。”
宋璟辰还想问。
沈易佳出声打断他:“相公,他说的是真的。”
她伸出另一只手,上面是一根红绳,红绳中间还打着一个结,那里原本应该绑的是一个瓷瓶……
虽然不清楚为何明明有灵液,团子还受了重伤,但性命攸关,她总不能不管。
沈易佳准备这东西的时候宋璟辰也在场,自然认出来了。
他抿了抿唇道:“我陪你一起去。”
沈易佳摇头:“你不是还要进宫吗?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尚不确定是不是陷阱,宋璟辰哪会让她一个人去?
他不容置疑道:“等回来再进宫也一样。”
南风已经备好了马,闻言又牵了一匹马出来。
跟李氏打了声招呼,两人便马不停蹄的赶去了灵隐寺。
时辰尚早,加之天寒地冻的,灵隐寺的香客并不多,不等他们找人打听,一个小和尚就迎上来问:“阿弥陀佛,两位可是宋公子和宋夫人?”
宋璟辰点头。
其实一路畅通无阻的走到这里,他心里的怀疑已经消得差不多了。
“师傅等候两位已久,请跟我来吧。”小和尚伸手作请状。
两人跟着他一路到了后山,沈易佳许久未来,才发现放生池旁边不知何时建了一个小木屋。
主持就站在木屋前,在他对面的,不是糯米又是谁?
注意到糯米通身雪白的毛都被染成了红色,沈易佳心里一个咯噔,快步跑过去:“糯米。”
宋璟辰欲要阻拦的手一顿,他虽然没见过团子的媳妇,但也听沈易佳提起过,她给它取的名字就叫糯米。
原本正防备的盯着主持不让他靠近的糯米听到她的声音,立马收起了獠牙,低低“嗷呜~”一声,就朝沈易佳扑了过去。
还好沈易佳力气大才没被它扑倒在地。
这一幕直把主持和带路的小和尚看得心惊胆颤。
沈易佳顺势在糯米身上撸了一把,发现它身上带着伤,蹙眉道:“你怎么也……”
话到一半顿住,因为她发现糯米身上的伤口虽然瞧着严重,但早已经止了血。
沈易佳恍然,难怪团子的灵液没了。
宋璟辰不放心的走上前:“佳佳?”
他这一声惊得糯米虎目一厉,许是嗅到宋璟辰身上有沈易佳的气息,它又立马收了气势,张嘴咬住沈易佳的大氅就往木屋拉。
一踏进木屋,血腥味扑鼻而来,从门口开始,长长的血痕往里延伸,一直到躺在地上的团子身下。
沈易佳瞳孔一缩,几步走到团子身前蹲下:“团子。”
她小声唤了一声,小心翼翼的把手伸到团子的鼻下。
“还有气。”她松了口气。
也不耽搁,沈易佳忙从指尖凝结出一滴灵液,宋璟辰见状上前帮她将团子的嘴巴掰开。
约莫过了半盏茶,团子的胸腔开始有了明显的起伏。
“嗷呜~”糯米漫步走到团子身边,挨着它趴下。
宋璟辰一顿,突而朝糯米伸出手……
糯米似有所察,倏地睁开眼,见是宋璟辰又重新合眼。
沈易佳见他将糯米伤口周围已经被血染红又结了块的毛抚开,看了半晌又跑去看团子的,狐疑的开口:“相公?”
宋璟辰收回手,蹙眉道:“团子和糯米身上的伤都是长枪所致。”
“长枪?”沈易佳小脸一沉:“是人为的?”
不是说灵隐寺山上不允许打猎吗?她原以为是被别的猛兽咬伤的。
宋璟辰点头,脸色有些凝重:“长枪一般用于军队,且团子并不傻,它不会无缘无故攻击人,就算对方对它起了杀心,知道打不过它也会跑,可你看它们身上的伤口数量。”
大大小小的竟有十几处布满了周身,除非是被很多人围攻了……
沈易佳烦躁得挠了挠头,她现在就想知道是谁干的好去给团子报仇,脑子根本转不动。
“我怀疑团子是遇到了军中的队伍。”宋璟辰沉声道。
沈易佳下意识问:“团子平日又不下山,这山中哪来的军队?”
宋璟辰眯了眯眼:“是啊,在山中怎会遇到军队……”
“阿弥陀佛。”
门外响起主持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转身出了木屋。
“宋公子,宋夫人。”主持双手合十又念了句佛号,视线不着痕迹的在沈易佳脸上多停留了一息。
像,越看越像恩人。
宋璟辰回了一礼:“多谢主持派人上门知会,只是不知主持可看见了出手之人?”
问话的同时他的视线落在了主持的僧袍上,那里明显被什么撕扯了一片下来。
主持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嘴角抽了抽,随手撩了下袍脚将那处遮住了。
“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衲并未看见贼人。”主持道。
“那你是在何处发现团子的?”沈易佳问。
夫妻两个一副审问犯人的架势,偏偏问话的都没感觉到似的。
主持脸上继续带着慈悲为怀的招牌表情:“阿弥陀佛,是老衲徒儿先看见的,老衲赶过来的时候就见那头白虎拖着另一头进了木屋,老衲原想让我那略懂岐黄之术的师弟进去看看,可无奈白虎守着门不让我等靠近。”
“那你又怎知那虎是我娘子所养?”宋璟辰继续问。
主持一顿,看向沈易佳,老衲为何知道的你心里没点数?
第一次见面就带着那头虎在他的放生池杀了一堆鱼……
沈易佳摸了摸鼻子,凑到宋璟辰耳边小声解释了一下。
宋璟辰嘴角抽了抽:“内子无状,主持海涵。”
主持:“阿弥陀佛!”
他海不海涵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放生池已经被轩辕策那老小子承包了。
随即主持又让人叫来了第一个看见团子和糯米的和尚过来。
然而他也只是在这后山打扫的时候看到一头白虎拖着另一头从山林里出来,别的一概不知。
这地上的血迹都被他打扫干净了,但林中的还在。
看着那一大片拖拽后留下的血迹,沈易佳心中的怒火节节升高,牙齿也磨得咯吱作响。
宋璟辰安抚的捏了捏她的手:“我们先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线索。”
团子已经喝下了灵液,倒不用担心它有性命之忧。
第四百六十七章 重大发现
深山中,除了树叶偶尔被风吹动的“沙沙”声,就只剩了脚踩在树枝上的“咔哒”声以及彼此清晰可闻的呼吸声。
宋璟辰和沈易佳顺着地上的血迹一路走,最终到了一崖壁下的山涧处停下。
血迹到这里就没有了。
沈易佳抬头:“团子和糯米会不会是从上面掉下来的?”
“有可能,但不排除是顺着山涧过来的。”宋璟辰道。
沈易佳垮下脸:“那现在怎么办?”
这山这么大,若有个大概方向还好,现在连唯一能指引他们的血迹都没了,别说只有他们两人,就是把灵隐寺的和尚都叫来怕都不好找。
宋璟辰突而目光凌厉的看向某个方向,轻声道:“有人来了。”
沈易佳一愣,凝神细听,果然有脚步声正从山涧的另一头朝他们这个方向来。
听这声音,来的人还不少。
方才老和尚问他们需不需要帮忙的时候,美人相公已经拒绝了,所以显然不可能是灵隐寺的和尚。
沈易佳眼睛一亮,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腰间忽而一紧。
宋璟辰足尖一个点地,揽着她飞上了树梢。
沈易佳立马会意,默默收回了那只还保持着抬起动作的脚,学着宋璟辰的模样,屏住呼吸。
不多一会儿,十几个做樵夫打扮的男子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
为何说是做樵夫打扮而不是樵夫?
什么样的樵夫能人手一杆长枪,且一个个身上都散发着股浓浓的血腥气?
并不是说他们身上沾了血,而是杀了太多人,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那种。
沈易佳眯了眯眼,确定了,差点要了团子虎命的就是这些人。
“他娘的,老子明明看到那两头畜牲掉下来,跑哪去了?”走在最前面的男子没忍住爆了句粗口。
另一个男子反驳道:“跑?那两头畜牲伤得那般重,又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哪还有跑的本事?”
“会不会被水冲下去了?”有人问。
爆粗口的男子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说你蠢你还不信?就这屁大点的水流能冲得走那两畜牲?都四处找找,没准掉下来没死透爬去别的地方了。那可是好东西,找到了带回去送给头儿,少不了大家的好处。”
说罢他又很是惋惜道:“就可惜那两畜牲太凶,皮子都被咱们弄坏了。”
他们一口一个畜牲,若不是宋璟辰太了解沈易佳先一步把人摁进了自己怀里,她差点就要跳下去把这些人剁成肉泥。
沈易佳嗷呜一口咬住了宋璟辰的衣襟,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心中怒气。
咬肉是不可能咬的,她不舍得。
不好,那些血迹!
沈易佳和宋璟辰同时一僵,显然想到了一处。
他们屏息凝神看过去,眼见有几人就要走到有血迹的地方了,林中突然响起鸟叫声,只短短三声就停了。
十几个人瞬间像被施了定身术般僵在原地。
鸟叫声再次响起,同样的三声,较之前更为急促。
“不好,少主来了,快回营地。”不知谁喊了一声,十几人就跟身后被鬼追了似的拔腿就往来的方向跑。
宋璟辰看了沈易佳一眼,想提醒一句他准备跟上去看看。
可不等他开口,沈易佳就了然的点了点头,手脚并用的抱住宋璟辰,将自己整个人挂在他的身前。
宋璟辰:……
这些人显然对这里的地形很熟悉,在林中左拐右绕转眼就失去了踪影,宋璟辰忙施展轻功跟上,被沈易佳冷落许久的幽一也默默跟上。
他们跑的动静太大,一时掩盖了身后三条尾巴带动的声音。
约莫过了有一炷香的时间,神奇的一幕发生了,明明前一刻还在自己前面不远的人,一眨眼的功夫就全都不见了。
可在他们面前的明明是一座高耸入云的石壁。
沈易佳瞪大眼:“相公……”他们会穿墙不成?
“障眼法罢了。”宋璟辰直接带着沈易佳落到石壁面前。
沈易佳这才发现石壁中间竟隐着一条曲折的山道。
山道口成一个弧形,凸出来的崖壁又跟最外层的石壁完美契合,若不近看,只会把它当成是一整块严丝合逢的石墙。
上面甚至没有丝毫人工的痕迹,沈易佳不得不感叹一句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两人对视一眼,正准备进入山道,一道黑影从他们身后嗖的蹿了出去,到半路还刻意停顿了一下,似乎怕自己速度太快他们看不清他是谁。
沈易佳嘴角抽了抽,幽一这浑身都透着要戴罪立功的意思不要太明显了好吧。
她哼了哼,让你下次还敢拎我,丢我!
谁也不知道山道另一边是什么,宋璟辰想了想拉着沈易佳没动。
等幽一传回安全的信号,两人才穿过山道,入目的竟是一排排营帐。
在营帐中间,有一个偌大的校场,校场上此时站着乌压压的士兵,少说也有数万人之多。
有一瞬,沈易佳甚至有回到了麒麟山的错觉,唯一不同的是这些人一看就比麒麟军富裕,不说别的,单看他们身上穿的盔甲,就堪比朝中正规军队了。
四周不时有身着黑衣的死士和手持长枪的士兵来回巡逻,宋璟辰带着沈易佳小心避开他们的视线。
这时,一个白衣男子在几人的簇拥下走上了校场前的高台,校场上霎时响起一道整齐划一的行礼声。
“见过少主。”
距离有点远,听不清白衣男子说了什么,只见十几个男人被士兵压上了高台。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刚好在高台后面,包括白衣男子在内,那十几个人都是背对着他们的。
但尽管看不清脸,沈易佳还是一眼就认出被压上去的正是方才他们见过的那伙人。
无他,因为他们身上的衣服都还没换,估计是来不及换就被逮住了。
应当是白衣男子在训话,校场一片安静。
沈易佳竖起耳朵细听半晌也没能听到白衣男子的声音,心里正着急,一个冰冷的声音陡然蹿进了她的耳中。
“杀!”
沈易佳一惊,猛的抬头看去,就见白衣男子刷的抽出了身边人腰间的佩剑……
十几个人,连句求饶声都没有发出,就被割喉倒地。
卧槽,这人是谁啊,这么凶残?
不过这算不算间接给团子报了仇?可那伙人一看就是白衣男子的人啊。
沈易佳脑袋有点当机,这仇还没报,仇人就死了,她上哪找人说理去!
哎?美人相公怎么没声了?
沈易佳回头,才发现宋璟辰的脸色很是难看,一双凤目中像是蕴含着无尽的风暴,正死死的盯着高台上的白衣男子。
“相公?”沈易佳小声唤了句。
宋璟辰闭了闭眼,松开紧握成拳的手,紧抿唇瓣没说话,而是直接揽着她避开守卫绕去了高台的侧边。
不巧的是白衣男子似乎已经训完话了,转身准备从另一侧走下高台,再次给他们留下了一个背影。
沈易佳:……
“你倒是回头啊。”她咬牙切齿的嘀咕了一句。
话音刚落下,白衣男子突然停下了步子,还真回头了……
沈易佳心里一喜,待看清男子的模样,惊呼出声:“是他!”
说完想到什么,她连忙捂住嘴扭头去看宋璟辰的脸色。
果然,美人相公的眸子更冷了。
高台上,白衣男子对身后之人正吩咐着什么,突而抬头看了过来。
沈易佳一惊,忙拉着宋璟辰躲到树丛后面,后怕的拍了拍小胸脯:“还好我躲得快,要不然我们就被发现了……”
她话没说完,宋璟辰突而揽着她迅速后退。
下一刻,一支箭带着破空声稳稳的扎进了他们方才待的地方。
沈易佳猛的看去,只见白衣男子还保持着拉弓的姿势,正目光冷冽的盯着他们所处的方向。
“卧槽,他不是不会武功吗?”
而且……他们面前都是遮掩物,应该……看不到吧?
可校场上正往这边跑来的一队士兵是怎么回事?
“走。”
宋璟辰拉着沈易佳就要离开,一个黑影出现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现在是打架的时候吗?下面可是好几万的人。
沈易佳正要让幽一赶紧跑,看清他抱在怀里不断挣扎的小兔子,扶额:“想吃肉回家给你做,快放了……”
宋璟辰目光一动,几步上前接过幽一手中的兔子。
……
“少主,是一只兔子。”一个将军模样的中年男子道。
白衣男子瞥了眼被箭死死钉在地上还没彻底断气的兔子,冷声道:“赏你了。”
“多谢少主。”中年男子乐呵呵的捡起地上的兔子,笑道:“早就听闻少主的箭术百步穿杨,例无虚发。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另一人接着道:“亏得那些人就知道吹嘘姓宋的有多厉害,我看他们是没见过少主出手,否则还有姓宋的什么事?”
“哈哈,熊将军说的一点没错,姓宋的给少主提鞋都不配……”
白衣男子拧了拧眉,原本正换着花样拍他马屁的几人立马禁了声。
白衣男子冷声道:“每人去领十个军棍。”
说罢他正准备转身离开,视线一撇注意道什么,他脚下的步子顿住,蹲下身扒开面前的一从荒草,一颗圆润的金色珠子正安安静静的待在那。
白衣男子眸子一凝,拾起金珠,又从怀中拿出一个荷包,从里面倒出一颗珠子。
这颗是他在瑞王府进刺客那日所拾。
两颗珠子放到一起对比,不论是做工还是大小,都一模一样。
白衣男子眯了眯眼,吩咐道:“立即召集所有将军去我帐中议事。”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发生了何事,但还是连忙跑去叫人了。
白衣男子看着手中的两颗金珠,眼中划过一抹复杂之色。
京中的夫人小姐大都喜欢在鞋面上绣珍珠等物装饰。
绣金珠的,他至今为止只见过一人!
……
来的时候有人带路沈易佳还不觉得这路绕,回去的时候差点把她绕晕。
要不是有宋璟辰在,她估计自己应该走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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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逃避现实的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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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八章 封锁城门
宋璟辰和沈易佳都不知道的是,午时刚过不久,皇宫就进了刺客。
青天白日,竟有人敢胆大包天闯入皇宫意图刺杀皇帝就罢了,那么多禁卫军还让刺客跑了。
皇帝震怒,第一时间便下旨封锁了城门,不许任何人进出,命巡城卫的士兵挨家挨户搜查刺客,并将林木以及今日当值的所有禁卫军丢进了大狱。
若不是李公公在一旁劝着,皇帝差点以护驾不力的罪名当场让人将林木砍了。
“陛下,贤王殿下求见。”御书房外响起小太监的通禀声。
皇帝略显急促的抢过李公公手中的瓷瓶,将里面的丹药倒出来,一股脑就往嘴里塞。
李公公忙恭敬的递上一盏茶。
皇帝不耐烦的将茶盏挥落在地,沉声道:“宣。”
“宣,贤王进殿。”
不多一会儿,上官裕便进了御书房。
他躬身一礼:“儿臣见过父皇。”
皇帝一改之前的怒容,抬起头道:“老二,你今日进宫有何事?”
“儿臣听闻父皇遇刺,担心父皇的身体。”他道。
皇帝摆了摆手:“朕无事。”
上官裕垂下眼睫:“父皇无碍便好,如此儿臣也能放心了。”
皇帝点了点头:“你有心了。”
随后皇帝又问起恩科一事。
上官裕道:“儿臣正想跟父皇说这事,关于主考官,儿臣属意翰林院张学士,吏部陈尚书,御史中丞赵老大人以及户部陆尚书……”
他口中提到的人,都是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尤其是两朝元老张学士和赵老。
除此外,也有瑞王派系的官员以及保皇派。
保皇派暂且不说。现在京中就两个成年的皇子,太子之位总会落到其中一人头上,他能把瑞王派系的官员算上,可见他并未存有私心。
皇帝很满意:“那就让他们明日进宫见朕吧。”
果然,所有儿子中,只有这个才是最孝顺又最让他放心的。
“是。”
父子两人又说了会朝中其余事。
全程下来,皇帝都是心平气和的跟上官裕说话,一旁的李公公不着痕迹的看了眼皇帝。
这么些天下来,他也发现了,只要有贤王在场,皇帝似乎就不会动怒。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上官裕才从御书房出来。
连山看他站在御书房前不动,询问道:“殿下,咱们出宫吗?”
上官裕收回视线,摇头:“也许久未见母后了,去未央宫。”
连山一愣,忙跟上去。
未央宫是有小厨房的,小厨房并不算大,甚至有点破旧,被素云收拾得很干净,不过因为没有食材,平常也只作烧水用。
今日一大早,宋黎便将手里为数不多还值点钱的东西收拾了出来,亲自去找了门口的侍卫想换一袋面粉和两个鸡蛋。
宋家刚平反那阵,大家都以为废后也该从冷宫搬出去了,连看守的侍卫都很是殷勤了几日。
不想等到了皇帝给宋家恢复爵位,却始终没等到要恢复宋黎皇后之位的圣旨,这些人讨好的心思也就淡了。
不过也不敢再像往常那样爱搭不理。
听闻只是要袋面粉和几个鸡蛋,侍卫象征性的拿了根钗子就把她要的东西送来了。
冷宫里的老鼠多得数不胜数,素云特地抓了好几只关在小笼子里。
每日从外面送进来的吃食,她都会先挑一点出来喂老鼠,确定老鼠吃了没问题才敢送到自家小姐面前。
今日亦是如此,一拿到面粉,她就拿了个碗准备装点掺了水去喂老鼠。
“不必了,他们现在不会对我做什么。”宋黎无奈的摇了摇头,找来个大一点的盆就准备开始和面。
有辰哥儿这个国公爷在,凡是有点脑子的,都知道今时不同往日,哪还敢来害她?
素云觉得有道理,端着碗去喂老鼠了。
宋黎:……
上官裕到的时候,远远就看见某间屋子上方升起的袅袅炊烟,与之前每次来看到的荒凉不同,倒是给这座死寂一般的宫殿增添了几份烟火味。
他下意识朝着炊烟升起的方向走去,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在小厨房里忙碌的主仆二人。
素云坐在灶台后的小凳子上烧火,宋黎则站在灶台前将醒好的面熟练的拉成条状……
宋黎从小娇生惯养,进宫后又是尊贵无比的皇后,哪里有多少亲自下厨的机会,然而此时面团在她手里却听话极了,像是重复过无数次……
锅里的水咕噜噜冒起了泡,宋黎抬起头:“素云,先别加柴了……”
话到一半她顿住,似有所察的看向门口的方向,看清来人是谁,她眼中带上惊喜之色:“裕儿?”
上官裕回神,拱手行礼,温声唤:“母后。”
“你今日怎的过来了?”问完她伸手要去扶上官裕,注意到自己手上全是面粉,又收了回来,不等他开口就接着道:“不过你今日来的正好。”
“素云,先带殿下去屋里坐,我这里马上就好了。”她吩咐道。
“是。”素云笑着站起身,将上官裕请去了正殿,又给他倒了杯热水:“二殿下先喝口热水暖暖身子。”
上官裕温声道谢,状似无意的开口:“母后的身体瞧着好多了。”
“是啊。”素云笑着点头,感慨道:“自从宋家平反,小姐的身子就日益见好。要奴婢说,这心情好了,病自然也就好了。”
上官裕眸子微微一动,端起茶抿了一口:“那就好。”
不多一会儿,宋黎就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进来,上面还窝了两个鸡蛋。
她将面放到上官裕面前,见他一脸不解,有点心疼道:“今日是你的生辰,你莫不是又忘了?”
“殿下你是不知道,为了这碗长寿面,小姐可是一大早就起来忙活了。刚还在担心伺候的人没给你准备呢,没想到殿下就来了未央宫,可不就是母子连心吗?”素云打趣道。
“就你话多。”宋黎嗔怪道,见筷子塞进上官裕手中:“快尝尝母后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以前的宋黎自然是不懂下厨的,可耐不住小时候的上官裕想吃她亲手做的长寿面,她便答应他每年都给他做。
注意到她手背上的红痕,上官裕有点恍惚,想到什么,他握着筷子的手暗暗发力,抬头看着宋黎:“母后,你是不是还忘了什么?”
宋黎一时没反应过来。
上官裕含笑道:“母后说过每年的长寿面都要陪我一起吃的。”
宋黎嗔怪道:“都多大的人了。”
虽然这样说,但她还是让素云去拿了一副碗筷。
从上官裕的碗里挑了几根面条出来,催促道:“好了,快吃吧,一会面坨了就不好吃了。”
上官裕莞尔一笑,夹了一个荷包蛋进宋黎的碗里,才自顾埋头吃面,一碗面他吃得很干净,连一点汤汁都没剩下。
宋黎心里开心,嘴上却道:“怎的还跟小时候那般,不管好不好吃,都要吃得干干净净的。”
她记得第一次给煮长寿面,小上官裕直呼好吃,母后太厉害了云云。
她有点不信,尝了一口锅中剩下的却发现根本没熟,当晚小上官裕就闹起了肚子。
宋黎自责得不行,小家伙躺在床上一边哼唧一边安慰她:“母后做的长寿面是天底下最好吃的面,裕儿闹肚子是因为吃了御膳房的刘井公公给的糖豆,才不干母后的事。”
说完许是怕她会罚那姓刘的内侍,又可怜兮兮的解释道:“是裕儿叫他给的,他不敢不给,母后别怪他好不好。”
宋黎哪会看不出小家伙是不想她内疚,随便扯了个人出来,心里软得一塌糊涂,自然满口答应。
见她这么好说话,小上官裕又顺势提出以后每年都要吃母后煮的长寿面。
担心再发生这种事,第二日宋黎就让人在坤宁宫的小厨房开了火,时不时抽出时间在里面练习。
说要陪他一起吃,也是怕再出现夹生的情况,每次煮完面,她都会先自己尝了确定没问题,才敢让他吃。
上官裕显然也想起了往事,垂下的睫羽颤了颤,哑声道:“母后煮的长寿面……是天底下最好吃的,儿子自然要吃完。”
宋黎笑弯了眼:“你喜欢就好,等明年母后再给你做。”
上官裕手一紧,突而站起来。
宋黎愣住。
上官裕定了定神,从怀里掏出一个圆形的小瓷盒放到桌上:“这是我从宫外寻来的玉凝膏,对冻伤有好处,母后记得……每日都涂。”
他说着看向宋黎的手,除了手背的烫伤,她的食指也红肿的厉害。
那是他儿时一次发高热,除了宋黎也不要,为了给他降温,又怕冰块会冻伤他,宋黎便用手捂冰,再把冰凉的手放到他的额头。
如此反复,他的高热是退下来了,可宋黎的手也从此落下了病根。
每到冬日,便奇痒无比,红肿,严重点甚至会开裂。
上官裕像被烫了一下,收回视线,抿了抿唇道:“母后,我改日再来看你。”
这下宋黎也察觉到他有心事,叹了口气,吩咐道:“素云,你送一下裕儿。”
素云应了声是,跟着上官裕出了正殿。
“还好殿下记得,不然小姐又要遭罪了。”
上官裕苦笑道:“母后都是为了我才……”
话没说完,旁边一间屋子突然传来剧烈的响动,上官裕顿住。
“是刘贵妃。”素云压低声音解释道:“自从她进了这冷宫,就整日跑到门口吵着要见陛下,后来听闻景王没了,她便变得疯疯癫癫的……侍卫们被她折腾烦了,干脆直接把人关在屋里,不让她出来。”
“那她这样岂不是会打扰到母后休息?”上官裕担忧地问。
素云不在意的摇头道:“不碍事,她吵累了也是要休息的。”
上官裕了然的点了点头,恰巧这时也到了未央宫门口,他停下步子:“素云姑姑回去吧,母后就有劳你照顾了。”
“奴婢醒的。”想了想,素云继续道:“殿下若是有什么烦心的事也可以跟小姐说,虽说小姐现在还没法出去,可她总归是殿下的母后,就像殿下小时候,哪怕拼了自己的命不要,小姐也会护了殿下周全的。”
上官裕袖下的指尖紧了紧,温和道:“我无事,素云姑姑快回吧,别让母后跟着担心了。”
素云看了他一眼,福了福身。
上官裕垂下眸子转身出了未央宫。
连山一直在外面等着,看到他出来忙迎上去:“殿下。”
上官裕看也没看他一眼,只大不离开,
连山愣了下,快步跟上。
离开末未央宫范围有一条小道,小道两边都是假山,平时甚少有人会经过。
甫一走进小道,上官越脸色忽而一变,扶着假山就吐了起来。
连山吓了一跳,忙过去扶他:“殿下,殿下您怎么了?……属下去叫太医。”
上官裕冷冷的回头瞥了他一眼,连山立马噤声。
在连山的记忆中,上官裕待人宽和又从不发怒,是最好不过的主子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从上官裕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连山甚至一度觉得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上官裕将方才吃进去的东西吐了个干净,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角,随手将帕子丢掉,又拿出一块细细的擦拭十指。
注意到还在愣神的连山,他没甚情绪的问:“你方才看到了什么?”
“殿下,你……”话到一半意识到什么,连山忙垂下“属下什么也没看到。”
上官裕看了他一眼:“将这里收拾干净。”
“是。”连山松了口气,莫名有种劫后余生的错觉。
从皇宫出来,上官裕直接回了府。
贤王府有一个院子名叫落霞月,看着比别的院子只多了一栋阁楼,门口也没安排守卫,但却算得上是贤王府禁地。
除了上官裕自己,几乎没有人踏足过,安排在里面洒扫的奴仆,平时也不会出去。
挥退了下人,上官裕径直上了阁楼。
阁楼共三层,最上面一层只一个房间。
推开房门,只见里面供着一尊牌位,上书写着:先母,南宫霞之灵位。
此时,一位中年男子正背着手站在牌位面前。
上官裕一顿,走上前问:“您何时来的?”
“刚到。”男子并未回头。
上官裕没在说话,从案台上取了三炷香点燃,在供台前面的蒲团上跪下磕了三个头,随后便将香插进香炉中。
里面还有另外三炷只燃了一半的香,可见男子并未说谎,确实是刚到不久。
第四百六十九章 陷阱
(前面发过是因为当时发错了,455章有解释,已经替换了哦。)
“我以为你已经忘了今日是你娘的忌日。”男子沉声道。
上官裕垂下眸子:“孩儿不敢忘。”
男子冷笑一声:“那为何之前那么好的机会你都不动手,你完全有机会在第一时间杀了他。”
他指的是上官浦将皇帝囚禁的时候,那时候若暗中将皇帝杀了,上官浦定然会顺势上位,他们便可以顺理成章的站出来揭露他的罪行......
“上官擎宇提前被人救走了,我若动手,只会落入他人的圈套。”上官裕不急不缓的解释道:“您别小看了宋璟辰。”
上官擎宇是皇帝的名讳。
“呵,他手上才多少势力,而你又有多少?”男子一甩衣袖,转身看着上官裕,满脸失望:“究竟是我小看了他,还是你故意给他救人的机会?”
上官裕没说话。
男子继续道:“当初你说要找到他手中的私军,不让我杀他。结果呢?私军没找到,倒是让他有了东山再起的机会。”
男子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如果你再这般优柔寡断,我就只能像两年前那样,亲自出手了。你应该知道,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
男子说罢绕过他离开,走到一半又顿住:“今日之事我已知晓。你做得很好,但是……还不够。”
上官裕眸子一凝:“义父!”
“你莫不是已经忘了是谁害死的你娘?不想报仇了?”
男子的神色阴晦如霾。
上官裕握了握拳:“没有。我从未忘记过。”
“鸿儿,你是我教出来的,我再了解不过……”男子摇了摇头,继续道:“罢了,她毕竟养育你一场,既然你下不去手,那这次就让为父替你做。但你以后千万别再让我失望,也莫让你娘失望了。”
上官裕抬头看了眼面前的牌位,哪怕十几年了,上面的名字依然让他觉得陌生。
可偏偏就是这个人把他生了下来,以生命为代价。
他眼睫轻颤:“我知道了。”
夜沉如水,水榭内,一袭白衣的上官裕半靠在软塌上,软榻旁已经堆积了好些个空酒坛。
无尽的黑暗吞噬了他的面容,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连山守在一旁,冻得瑟瑟发抖。
眼见又一坛酒空了,他咬了咬牙还是鼓起勇气上前:“殿下,您不能再喝了……”
上官裕将他挥开,抬手又拿起一坛酒,自嘲道:“一个只记得你的生辰,另一个却只记得你生母的忌日。你说,哪个才是真心待你的?”
风太大,他的声音又太小,连山没听清楚,但他莫名觉得,这样的殿下太可怜了。
因为这个想法,连山一时也忘了白日里看到的那个眼神,抢过上官裕手中的酒坛,苦口婆心的劝道:“殿下,您喝多了,属下扶您回去休息……”
待反应过来后连山心里一个咯噔,手中的酒坛都变得烫手起来。
上官裕没反应。
连山愣了下,小心翼翼看过去,这才看清自家殿下双眼紧闭,竟是睡着了。
他莫名松了口气,忙叫人来一起把上官裕送回房间。
上官裕确实喝多了,乃至于开始做起了一个本该不存在他记忆里的梦。
“裕儿,我是娘,叫娘~”坤宁宫里,穿着凤袍却仍显青涩的宋黎手拿拨浪鼓逗着刚牙牙学语的小上官裕。
坐在摇篮里的小上官裕伸出手够了半天没够到,口齿不清的唤:“粮~”
“哎~”宋黎笑得前俯后仰:“素云,你快听,我们家裕儿都会叫娘了。”
她故意将拨浪鼓往高处拿就是不让小上官裕得逞:“来,裕儿再叫一声娘听听。”
小上官裕看她笑,也跟着咧开嘴笑,配合的开口:“粮~”
“哎哟,我们家裕儿怎么这么乖,娘真是稀罕死你了。”宋黎笑得不行,将拨浪鼓养小上官裕怀里一塞,抱起他就在他脸上吧唧了几口。
画面一晃,依然是在坤宁宫里,彼时的宋黎已经从一个懵懂青涩的少女变成了端庄温婉的皇后,同时,她的肚子里也有了自己的孩子。
三岁的小上官裕哭着从外面跑进来:“母后,为什么大哥说我不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那你还是我的娘亲吗?”
宋黎将小团子搂进怀里,拿帕子细细帮他擦掉挂在脸上的金豆子,温柔道:“裕儿,你记住了,不管你是不是我生的,你都是我的孩子。”
小上官裕吸了吸鼻子,抽咽着问:“跟你肚子里的弟弟是一样的吗?”
宋黎将帕子递给一旁的素云,揉了揉小上官裕的头:“当然啊,你跟他一样,都是娘最重要的人。”
素云笑道:“娘娘,你看,连殿下都说你肚子里的是个小皇子呢?奴婢看准错不了。”
是男是女宋黎其实不太在意,但她还是笑着问“裕儿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小上官裕不哭了,抬了抬下巴,拍着小胸脯道:“弟弟,以后裕儿可以保护他哦。”
大哥总跟他说自己快要有弟弟了,他也要有!
“好。裕儿保护弟弟,母后保护你们。”
小上官裕的眉头一皱:“那母后岂不是很辛苦,还是裕儿保护母后吧。”
“那弟弟怎么办?”宋黎打趣道。
小上官裕被问住了,想了许久才道:“裕儿长大啦,就可以保护两个人呀,母后真笨。”
宋黎被他一副母后这么笨,以后该怎么办的苦恼模样逗笑,稀罕的抱进怀里一阵亲香。
总归才三岁大的孩子,又从外面哭着跑回来,没一会儿就在宋黎怀里睡着了。
吩咐奶嬷嬷将小团子抱下去,宋黎瞬间收起了笑,冷声道:“去打听一下,刘贵妃在何处。”
她不好跟一个孩子计较,那只能找孩子他娘的麻烦了。
素云看了眼她挺着的大肚子,欲言又止半晌,想到自家小姐的脾气,还是出去打听了。
刘贵妃彼时也身怀有孕,宋黎没做太过,只是训斥了几句外加禁足。
不想心高气傲的刘贵妃气得直接动了胎气,早产生下了一个儿子……
因为辅国公府的权利,皇帝也只敢小小的罚她禁足半月。
宋黎下了封口令,没让这些事传进小上官裕耳中。
一个月后,宋黎果然生了一个儿子。
听到这个喜讯,小上官裕开心极了,不顾宫人的阻拦翘课跑回坤宁宫。
他跑得小脸红扑扑的,摔倒了就自己爬起来,等到坤宁宫门口的时候,已经变成了小泥猴。
坤宁宫里很热闹,各宫妃嫔早早就等在这,皇帝也在第一时间派了太监来宣旨,小皇子被封为了太子。
他不知道太子是什么,但看大家都这么开心,他也替母后和那个还未见过面的弟弟高兴。
见不到皇后,大家就围着坤宁宫的下人说喜庆话,没有人发现他回来了。
小上官裕站在坤宁宫门口,突然就有点委屈。
他垂下头,才发现自己的手掌擦破了皮。
他要告诉母后,母后肯定会心疼的给他呼呼,再小心翼翼的帮他上药。
可素云姑姑说母后累了,不让他进去,还让人把他送回上书房。
可他不想回去,他甩脱宫人的手跑掉了,一个人躲进了假山中。
“二殿下真可怜,认贼做母就算了。至少到了皇后名下也算是个嫡子,以后有机会坐上那个位置,可现在皇后生下了自己的儿子,他不就彻底没机会了?”
“嘘!小声点,你不要命了。”
“我知道,我也就跟你说说。”
他听到宫人在议论他,可他刚启蒙,还不知道认贼做母的意思。
但总觉不是什么好话,他去问太傅,太傅说这个不是他现在要学的。
后来,他还是在不对的年纪知道了其中的意思。
因为他身边多了个人,那人告诉他:“皇后早几年一直没怀上龙嗣,又不敢将注意放到刘贵妃身上,所以盯上了你生母的肚子。”
他说:“你生母是被皇后害死的。”
小上官裕涨红了脸,握紧拳头冲那人吼道:“你骗人,她明明对我和五弟一样好!”
除了没给他太子之位。
可那人又说:“因为她心中有鬼,她在赎罪。”
“胡说,母后不是那种人……”
那人冷笑:“浣衣局有个叫红杏的宫女曾在你生母身边当差,殿下若是不信,自去问一下便是。”
……
那是他第一次对下人用刑,也是从那时他才知道。
他生母临近临盆时,皇后让人给她灌了一碗催生汤,导致她大出血死了……
他,认贼做母!
“我没有。”
上官裕猛的坐起,才发现自己全身都被冷汗浸湿。
“殿下?”门外响起连山的声音。
上官裕好半晌才将梦境中残留下的心悸压下,神色晦暗不明的开口:“下去休息吧,我无事。”
“是。”
一刻钟后,一身黑衣的上官裕没惊动任何人就出了贤王府。
他轻巧的跃上寒风呼啸的屋顶,施展轻功径直往皇宫而去。
不多时,他便落在了未央宫里一处荒殿的屋顶上。
环顾一圈,注意到某处有微弱的火光。
上官裕蹙了蹙眉,悄然靠近。
是皇后和素云!
待看清她们烧的是何物,上官裕瞳孔一缩。
“裕儿长大了,眼睛很像你。可惜你永远都看不到了。”
“姑娘……”
“你说,她会怪我吗?”
“姑娘,你别想那么多,你将二殿下养大,丽嫔定会感激你的。”
“是吗?”宋黎不置可否,将手中剩下的纸钱全部投与火盆中站起身吩咐道:“收拾一下,莫要让人看见了。”
“是。”
……
黑暗将上官裕的身影笼罩,他极力克制住身体的颤抖,死死盯着前后离开的主仆。
实则除了儿时,这些年他还陆陆续续查到过很多证据,可再多证据都不如今日所闻来得让他愤怒。
上官裕握紧拳头,愤然跃上屋顶就准备离开。
这时,一顶软轿停在未央宫门口,太监将皇帝给的令牌交给守卫。
守卫没敢多问,径直将大门打开。
上官裕转身欲走,白日里宋黎的话却不期然在他脑中响起。
“你喜欢就好,等来年母后再给你做。”
上官裕顿住,眼见那群人离宋黎住的主殿越来越近,他手指微动下意识想动作。
一个黑衣人突然出现扣住了他的手腕。
“少主,将军让您回去。”
上官裕眸子一冷,拳头紧了又握,最终还是没有出手。
……
“陛下这个时辰要叫我?”
宋黎狐疑的看着面前的一群太监。
“是,陛下还特地让奴才准备了软轿,已经在殿外候着了。”打头的太监恭敬道。
宋黎冷笑:“我是谁?这又是什么地方?”
“你……这……”
“不知道?那我告诉你。”宋黎懒懒的靠回软榻,嘲讽道:“我是个废后,这里是冷宫。陛下若想要人侍寝,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为首太监抹了把汗,讪笑道:“看娘娘您说的,当年之事以真相大白,安乐王并未谋逆,娘娘自然也是无罪的。陛下竟然让奴才等人来了这里,就是要把娘娘接出冷宫的意思。”
宋黎眸子一闪:“有什么证据证明你们是陛下派来的,而不是来害我的?”
为首太监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宋黎只一眼就认出确实是皇帝的贴身之物。
但……
“娘娘若是不放心,可以让门口的禁卫军护送。陛下还急着见娘娘,可耽误不得。”太监道。
宋黎蹙眉,若当真是皇帝要见她,她不去就等于抗旨,那辰哥儿做的一切就白费了……
“好,我去。”宋黎站起身。
素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宋黎摇头:“这么晚,你就不用去了,到时候我会让人来接你。”
素云就算去了也进不去养心殿,这么冷的天,何苦要白白受这个罪。
“奴婢还是跟小姐一块儿去吧,不然奴婢不放心。”
“好了,我会让禁卫军护送,你就在这里待着,这是命令。”
“小姐……”
宋黎摆了摆手不愿意多说,直接出了门。
等素云追出去时,人已经上了软轿。
她想追上去,却被告知皇后方才吩咐了,不准她出去。
软轿晃晃悠悠的在养心殿前停下。
为首的太监上前去搀扶,被宋黎一把甩开。
“我自己会走。”
为首太监讪讪的收回手,不着痕迹的对抬轿子的几人使了个眼色,转身叩响了殿门。
“陛下,娘娘来了。”
不多一会,里面就响起皇帝中气十足的声音:“让她进来。”
“是。”
为首太监推开殿门,笑眯眯道:“娘娘,您请。”
宋黎蹙了蹙眉,小心翼翼的走进去,环视一圈,外殿并没有皇帝的身影。
这时,殿门也在她身后关闭。
她心里一个咯噔,正要退出去,皇帝的声音从寝殿内传出来。
“进来。”
宋黎压下心中厌恶,不紧不慢的走进寝殿。
看清里面的人,她瞳孔一缩,全身寒毛竖起,整个人呆愣在原地。
皇帝从一个满身是血的妃嫔身上抽出长剑,眸子猩红的朝她刺来:“去死吧。”
宋黎想要避开,不想浑身的力气在一瞬间全部泄去。
她软软倒地,只能眼睁睁看着剑刃逼近。
第四百七十章 诛杀
翌日,宋璟辰和沈易佳赶在开城门口的第一时间进了城。
回家换了身衣服,等他进宫的时候,已经快到辰时。
最开始查少女案,为了他方便随时入宫禀告案子进展,皇帝便给了他入宫的令牌。
后又牵扯出前朝余孽,哪怕宋家翻案一事让皇帝恼火,令牌也没被收回去。
不过宋璟辰更倾向于皇帝之所以未收回令牌,是因为把令牌的事给忘了。
毕竟这么久,这块令牌是他第一次用。
宫门外的侍卫今日换了一批他不认识的,宋璟辰只当不知,将令牌递过去。
侍卫愣了下,似乎没想到他会有令牌,确认是真的后,将令牌还回去,一挥手吩咐了个人上前去检查,确定他没有带兵器才允他进入。
涌长的宫道上,不时有宫女太监,或禁卫军走过。
他们一个个面色如常,丝毫不见慌乱。
“我听闻昨日宫里进了刺客?”他问带路的太监。
太监恭敬答道:“是啊,不过刺客已经被抓住了。”
他只是一个负责领路的,连主子跟前都去不了,所以知道的并不多。
宋璟辰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太监将他送到御书房就退了下去。
宋璟辰求见皇帝,却被告知皇帝还没起,他只得又让人带他去了养心殿。
养心殿外一片寂静,门口只守了几个太监,连禁卫军都没有一个。
守在外面的太监见到他,眼中闪过一抹慌乱,忙上前行礼:“奴才见过国公爷。”
宋璟辰将他们的神色看在眼里,蹙了蹙眉:“陛下可醒了,我有急事求见。”
太监挤出一抹笑道:“回国公爷的话,陛下昨日歇得晚,现下还未起呢。要不国公爷先去御花园走走,待陛下醒了,奴才第一时间让人去知会您一声?”
宋璟辰颔首:“也好。”
说完似突然想到什么,宋璟辰步子顿住,随口问道:“对了,今日怎得未看见邓公公和李公公?”
太监叹了口气:“昨日宫里不是进了刺客吗?两位公公为救陛下受了伤,现下还在养伤呢。”
宋璟辰了然,没再多问。
方转身,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远处朝他跑来。
来人看见他,眼中闪过一抹喜色,不等宋璟辰开口,便急道:“大公子,您快去救救小姐吧,小姐被皇帝的人接进了养心殿,现下还未出来……”
来人正是从冷宫跑出来的素云。
宋璟辰心下一沉:“你说什么?姑姑何时进的养心殿?”
“是,是昨儿夜里,有几个太监带着皇帝的口谕去未央宫接的小姐。可都这个点了,小姐也还未出来,奴婢实在担心她……”素云慌乱道。
她话未说完,宋璟辰已经大步朝养心殿的寝宫去。
几个太监忙跑来拦住他:“国公爷,您不能进去,陛下还在休息。”
宋璟辰冷声道:“昨儿夜里,陛下当真召见了我姑姑?”
“这……”几个太监慌乱的低下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昨夜就是他带人来接的小姐。”素云指着为首太监道。
那太监扑通一声跪下:“国公爷,是陛下的命令,奴才也不敢违抗啊。”
宋璟辰眼中染上了杀气,绕过太监想推门进去。
为首太监一把扑上来,死死抱住他的腿:“国公爷,不可啊,若是扰了陛下休息……”
宋璟辰眯了眯眼,抬腿一脚将他踢开,冷声道:“滚开。”
为首太监当场吐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余下的几个太监对视一眼,不敢再拦着。
素云见状,忙跑上去推开门,厚重的殿门被推开的霎那,浓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她的脸一白,顾不得旁的,跌跌撞撞的跑进去。
待看清里面的情景,她腿一软跌坐在地,不可置信的看着躺在几个妃嫔中间满身是血的宋黎。
“小,小姐……”
宋璟辰亦是瞳孔一缩。
原本静静坐在尸体中间的皇帝突而睁开眼,阴森森的看向宋璟辰。
“哈哈哈哈哈……死了,终于死了。父皇不是很满意这个女人吗,还拿皇位威胁朕点头,既然他那么喜欢,那朕就干脆把她送下去给父皇享用好了。”
他站起身,一步步朝宋璟辰走来。
随着他的步伐,剑尖在地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鲜血从剑刃滑下,滴落在地上。
一滴一滴,如同炸开的点点红梅,血腥味充斥着口鼻。
“朕才是皇帝,可天下人却只记得你们宋家,你们宋家人全都该死。”
“哈哈哈……杀,杀了你,朕要把你们宋家人全部杀光……哈哈哈……”
他癫狂大笑,笑着笑着突而顿住,举着剑就朝宋璟辰砍来。
宋璟辰握紧拳头,冷眼看着面前披头散发,近似疯癫的人。
在那剑刃要到面前的时候,突而出手抢过他手中的剑,旋身一脚将人踢飞。
皇帝发出一声惨叫,“噗~”一口血从他口中喷出,他眼中闪过一抹惊恐之色:“大胆,你想弑君不成……”
宋璟辰冷冷勾了勾唇角:“你就是用这把剑,杀了我姑姑的?”
他举着剑慢慢逼近,皇帝步步后退:“你……”
砰一声,身后的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宋璟辰一愣,下意识回头……
皇帝眼中闪过喜色,趁机夺过他手中的剑朝他狠狠刺去。
宋璟辰眸子一冷,闪身避开剑刃,一把扣住他的手,一个用力,只听咔嚓一声,皇帝痛呼出声,同时长剑落地……
进来的人被殿中的画面惊得呆愣在原地,不知谁高喊了一句:“快护驾。”
这一声把大家唤回神,齐齐惊呼:“来人啊,快,快护驾。”
一队禁卫军冲进来,将宋璟辰团团围住。
上官裕的眸子在素云抱着的宋黎身上顿了下,快步走过去扶起皇帝,关心道:“父皇你……”
不想他话没说完,皇帝突而目眦欲裂的推开他,捂着头开始在殿中乱窜:“你们一个个都想害朕,你们都得死~”
上官裕一脸震惊得愣在原地:“父皇?”
“哈哈哈哈……死,你们都死了,就再也没人抢朕的皇位。”皇帝疯狂大笑起来,从一个侍卫手中夺过剑就开始乱砍。
跟上官裕一起来的几个大臣快要被这一个个变故吓傻了,齐声惊呼:“陛下……”
皇帝恍若未闻,在他接连砍伤几个侍卫后,上官裕方回过神般沉声吩咐道:“快拦住陛下。”
侍卫这才敢出手。
皇帝被人夺走了剑,双手又被扣住,只能不停的挣扎叫嚣。
“大胆,朕是皇帝,是天子,来人啊,把这些佞臣贼子全部拿下,朕要诛他们九族……”
几个大臣心里惴惴,齐齐看向上官裕。
不傻的都能看出来,皇帝这幅模样明显不正常。
上官裕召来养心殿的太监,蹙眉问:“陛下到底怎么回事?”
为首太监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的看向皇帝,哆嗦着道:“陛下,陛下他好像疯了!”
“是啊,一开始陛下只砍杀我们养心殿的宫人,这些日子甚至把各宫娘娘接进殿中,说要听她们的求饶声。”
……
太监你一言我一语,无不表达了一个意思,那就是皇帝不仅疯了,还嗜杀成性。
几个大臣心里一个咯噔,想到皇帝近段时间的异样,纷纷恍然。
上官裕似不能接受的闭了闭眼:“父皇怎会变成这副模样?太医呢,可让太医瞧过了?”
“请,请过了。太医说只要不刺激到陛下慢慢就会好转,陛下也是怕控制不住自己,所以才罢了朝。”
“但往常陛下只在晚上才这样,到了白日便回恢复正常,可今日……”回话的太监瞥了宋璟辰一眼。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皇帝为了不伤害到朝臣选择罢朝,说明原本还有理智在,可因为被宋璟辰刺激,现在已经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疯子。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陈尚书厉声道:“国公爷,陛下待你不薄,不仅让你一个待罪之身入朝为官,还替你宋家翻案。你竟不知感恩,胆大包天的谋害陛下。”
说罢,他一撩衣袍朝上官裕跪下,拱手道:“陛下被人害得神志不清,臣恳请贤王殿下下令,将宋国公当场诛杀,以儆效尤。”
沈家因为宋璟辰和沈易佳落得流放的下场,陈尚书一直想替陈氏和外孙报仇,这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自然第一个站出来。
“杀,全杀了。哈哈哈哈……”
“还有你,你们所有人,全部都得死。”
几位大臣听着皇帝的疯言疯语,心里直犯哆嗦,若不承认皇帝疯了,那他的话就等同于圣旨,他们就得死。
可若承认……一个疯子又怎能继续当九五至尊。
几人略一沉思,互视一眼,除了赵老外,其余人纷纷跪下:“臣恳请贤王殿下下令。”
上官裕抿了抿唇,看向宋璟辰,失望道:“你为何要……”
宋璟辰冷笑:“整日带着面具不累吗?”
他算了算时间也差不多了,掩于袖下的手微微一动,一颗圆滚滚的香丸从袖中滑落至手心,手轻轻将之捏破。
一股似有若无的香味瞬间在殿中弥漫。
血腥味太浓,让人很容易忽略这香,然上官裕第一时间就变了脸色。
第四百七十一章 尘埃落定
砰~
红色信号弹在皇宫上方炸响,守在城门各处的士兵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便被乔装成百姓的死士抹了脖子。
“有敌袭,快,快关城门……”守在城墙上的将军厉声吩咐。
然而这些常年待在京中,连血都没见过几次的士兵又岂是死士的对手。
城门还没关上一半,就被人重新打开。
哒哒哒的铁骑身从城门外响起,愈来愈近。
看着城外迅速靠近的队伍,守城将军的心凉了半截,目呲欲裂的吼道:“示警,迎敌,快,弓箭手准备……”
这样的一幕几乎在四个城门同时发生。
咚,咚,咚~
震耳欲聋的鼓声从各个城墙上响起。
百姓们一惊,瞬间做鸟兽散,争先恐后的往家里跑。
上官裕跟上官浦不同,他既然选择了动手,自然会做好最坏的打算。
借着刺客一事,让皇帝对林木不满,从而将宫里的禁卫军换成他的人,就是为了防宋璟辰会有后手。
一旦有变故,私军便会攻进城牵制住巡城卫,让他们无暇顾及皇宫。
至于萧将军手中的十万防城兵,没有皇帝手中的半块虎符他无法调动不说,就算宋璟辰提前将虎符给了他,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毕竟他将一切都安排好了,又怎可能会忽略防城兵那块硬骨头。
可以说,上官裕今日成败全取决于皇宫这一仗。
然上官裕不知道的是,今日进宫的除了宋璟辰,还有被幽一拎着从冷宫那边的宫墙外飞进来的沈易佳。
素云之所以能在冷宫门口的侍卫看守下跑出去,也是他们暗中帮的忙。
为了不漏出破绽,这些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他们并没有告诉素云。
看着素云跑远了,沈易佳才让幽一人回柳儿街去保护李氏他们,自己则敲晕了一个侍卫,换上他的衣服大摇大摆的去了天牢。
……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养心殿这边的战场已经从皇帝寝宫转移到了宽阔的院子里。
宋璟辰再厉害也只有一个人,更何况还要保护几个年过半百的老臣,很快便落了下风,但想拿下他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一群废物。”上官裕低骂一声,从侍卫手中夺过剑便朝宋璟辰攻去。
锵~刀剑碰撞发出刺耳的声音。
见过上官裕射出的那一箭,宋璟辰对他会武功并不意外。
两人很快便交战在一起。
他们的速度太快,侍卫怕误伤自己的主子根本无法近身,对视一眼,纷纷朝那几个大臣砍去。
剑光交错,眨眼两人便交手了数十招,一时竟难分胜负。
“我很好奇,你到底是何时与上官擎宇见面的。”
既然已经暴露,他就没再装模作样的称呼皇帝为父皇。
宋璟辰抿了抿唇没说话,瞥了眼几个受伤倒地的大臣,手中的剑骤然加快。
其实很简单,上官裕能因为一颗金珠怀疑上他们,反之,他们也一样。
沈易佳本就是个小财迷,舍得在鞋面上绣金珠,为的也是防止哪一天他们败了,被皇帝赶尽杀绝逃跑时落得身无分文的下场。
套上官珩麻袋那日掉了一颗就心疼得她不行,从此只要一有空便要数上好几次。
等给糯米接生完后,她发现金珠少了一颗,在林中寻了一遍无果,便猜测去过军营的事怕是被发现了。
两人连夜潜进宫,恰巧从皇帝的剑下救下宋黎。
那时的皇帝还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他们无法只得先将人打晕。
但有些事必须要让皇帝配合才行。
沈易佳想到林邵用来让蛇安静下来的香,遂让幽一回柳儿街取了一些来,不成想皇帝闻到那香后果然恢复了理智。
也是从林邵口中,他们才得知林家香谱中还有一种与其效果相反的香。
但这事他们并未告知皇帝。
就像上官裕猜测的那般,宋璟辰同样想趁此机会将皇帝从龙椅上拉下来。
上官裕一剑朝宋璟辰左臂砍去,后者抡剑挡下,上官裕冷笑:“有什么后手就尽快使出来,否则我怕你没机会了。”
“是吗?”宋璟辰没甚情绪的开口。
在知道上官裕连将他养大的皇后都下手后,他对这个人就不再抱有幻想了,那些没必要的情绪更不会有。
察觉到什么,宋璟辰勾了勾唇:“同样的话送给你。”
他话音刚落下,四周墙上突然出现了一排弓箭手。
上官裕一愣,宋璟辰趁机出手将他手中的剑挑飞,又一剑直击他的咽喉。
他的速度太快,上官裕想避开已是来不及。
他眸子一沉,随手扯过一人挡到身前,自己迅速向后掠去。
宋璟辰没再追上去,而是转身去护赵老几人。
别人他可以不管,但赵老是鹿院长的至交好友不说,还多次相助于他。
宋璟辰自然不能让他出事。
确定宋璟辰没受伤,沈易佳松了口气,站在墙上大声喝道:“都给我住手,否则我就让人把你们射成骰子。”
没人搭理她。
林木都替她尴尬,不过想到是这姑奶奶去天牢救的他们,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夫人声音太小,他们没听到。”
沈易佳:你可以不说话的。
“那你来?”她凉飕飕的瞥了林木一眼。
林木自觉理亏,摸了摸鼻子:“那,那要放箭吗?”
沈易佳翻了个白眼:“你先看看你的人箭篓里还有箭吗?而且,你没看到我相公还在下面吗?把他误伤了怎么办?”
这宫里到处都是上官裕的人,他们见人就杀,宫女太监更是死伤一片。
方才过来的路上,林木看不下去,不仅派出去一部分禁卫军去各处救人,还一路射杀叛军,走到养心殿的这一路的确救下了不少人,但箭篓也空了。
沈易佳总不能不让他救吧?
原还想唬一下上官裕,不想人家根本不上当。
就好气!
沈易佳鼓了鼓腮帮子,没好气道:“去帮忙啊,一个个在这看戏呢?”
说罢她直接从墙上跳下去,抽出腰间长鞭,将满腔怒火发泄在叛军身上。
林木微愣,注意到被三个影卫护在中间的皇帝,一声令下:“保护陛下,杀!”
禁卫军像下饺子般纷纷跃下了围墙。
林木带着一队人冲到皇帝身边将他护送回养心殿,几个大臣也趁机跑进去。
院子里两方人瞬间交战在一起,都穿着一样的衣服,场面那叫一个混乱。
庆幸的是为了区分敌友,来的时候林木已经让禁卫军们在额头绑了白布条,倒不至于杀错人。
在这养心殿的叛军有大半都是死士乔装的,身手自不是一般的士兵能比。
不过禁卫军人数比他们要多,几人围攻一个,叛军很快便落了下成。
但禁卫军也并非压倒性的胜利。
一个接一个的人倒下,有叛军,自然也有禁卫军。
许是看出自己这边胜算更大,皇帝出来作妖了。
“去,叫一队人回来保护朕。”他吩咐林木道。
林木一愣,怎么也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皇帝竟还想着要趁机除掉宋璟辰。
也不想想,若是没有那夫妻两个,他早就被当成疯子关起来了。
林木不想去,不说沈易佳救了他两次,就是他现在这个禁卫军统领的位置,还是在宋璟辰的提点下才坐上去的。
他不能恩将仇报。
更何况他的兄弟本就在一命换一命,再叫一队人回来,死得不就更多了?
可……他又不能光明正大的违抗皇命。
正左右为难间。
蹲在一旁正帮张学士包扎的赵老一声惊呼:“陛下又犯疯病了,林统领你还不快去找个东西将他绑起来,陛下犯起病来可是连自己都砍的。”
皇帝气得浑身颤抖,指着赵老喝道:“你大胆……”
张学士也道:“不错,林统领你看陛下都发抖了,就按赵老的话去办,否则一会陛下伤了龙体,你担待得起吗?”
赵老一噎,什么叫按他的话去办?
气得手下一个用力,痛得张学士倒吸了口凉气。
御史台的老匹夫果然记仇。
皇帝震怒:“你,你们……”
“陛下都开始说不出话了,林统领你还不快去……”
“是啊,快去吧。”
其他几个大臣连声附和。
林木晕乎乎的接过手下递过来的布条,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亲手将皇帝五花大绑的丢在地上了。
对上皇帝猩红的眸子,林木心里一个咯噔:“赵老说得没错,陛下果然疯了。”
赵老:……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
看着越来越多的禁卫军倒下,沈易佳眉头一蹙,与宋璟辰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默契的放弃了身边的叛军,直奔上官裕而去。
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上哪都不会错。
上官裕一剑刺穿一个禁军,察觉到什么,迅速拔出剑,将那禁军的尸体往右侧一踢挡下宋璟辰的剑,飞身而起。
啪~
鞭子抽打在他方才站的地方。
沈易佳磨了磨牙,她最讨厌的就是会飞的……敌人。
鞭子再次甩出,带起阵阵破空声,以一股势不可挡的威力直朝上官裕的腿卷去。
上官裕蹙了蹙眉,刚避开,宋璟辰的攻势也到了近前,他只得分出一部分心神去应对宋璟辰。
他与宋璟辰能打个平手,再加上一个难缠的沈易佳,不多时身上的白衣就被血染红。
一个不擦,左肩处被宋璟辰的掌风击中,他整个人被掀翻出去,重重的撞在围墙上。
噗~
他吐出一口血,抬头看向并肩站立在不远处的两人,突而一笑。
他本就长得俊美又无害,这般一笑,胜过万千繁花绽放,让人无端生出保护欲来。
沈易佳眨了眨眼,默默看向宋璟辰。
很好,美人相公不笑也比他好看。
再次对着上官裕那张脸时,她又能板起严肃脸了。
上官裕莫名就看懂了她的意思,低笑出声,用剑撑着自己的身体站起来。
“来吧,总要有个了断的。”他用剑尖指向宋璟辰。
宋璟辰抿了抿唇,握剑的手紧了紧。
这时,哒哒哒,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响起。
上官裕挑了挑眉:“你说,是你的人还是我的人?”
不等宋璟辰开口,他继续道:“让我猜猜,来的应当是阿翰吧。”
“你明知道我私下养了兵,一旦动手,京中百姓定然会死伤无数,可你依然只身入宫拆穿我,说明你根本不担心我发动兵变上百姓会陷入战火……咳咳……”他咳出一口血。
“可防城兵早就被我的人下药放倒了,他们不可能来,你能调动的就只有你手中那支私军了。”
“我猜得可对?”他问。
宋璟辰没有回答,因为也不需要他回答了。
一队穿着铠甲的士兵冲进来将叛军团团围住,走在最前面的,正是上官翰。
近一年不见,除了五官棱角更为分明,他的长相其实没多大变化。
以前沈易佳看他也只把他当一个长不大还爱哭的“孩子”,这一刻却在他身上看到了上位者的气势。
他一挥手,士兵立刻上前将叛军拿下。
这场宫变在上官翰带着军队出现的时候胜负就已分明,倒无人再做无谓的挣扎。
上官翰抿了抿唇,走到宋璟辰身边拱手一礼:“表兄。”
宋璟辰颔首:“辛苦了。”
上官翰苦笑着摇头:“站在前方出谋划策,独自面对危险的一直都是表兄,我何来辛苦可言。”
宋璟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再说话。
上官翰又叫了声“嫂嫂”才看向上官裕。
“二哥”两个字刚出口,他的眼眶立马红了。
沈易佳扶额:原来方才都是装的啊。
上官裕垂下眸子,握着剑的手一紧:“我不是你二哥。”
“我知道。”上官翰用袖子在脸上一抹,吸了吸鼻子:“所以我想问你,你把我二哥藏哪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匣子,将里面的宣笔拿出来递过去:“只要你把我的二哥还给我,我就不杀你。”
那个在大哥和四哥欺负他的时候,不论何时都会站在前面保护他的二哥。
说长大后要当大将军替他守护大夏江山的二哥。
能不能还给他……
上官裕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只剩一片冷芒。
他突而出手。
沈易佳一惊,刚想动作,手腕被宋璟辰扣住。
破空声响起,上官翰手中那支被他当成宝贝的宣笔瞬间从中间断开。
“咔哒”一声掉落在地。
“我说了,我不是你二哥,你娘害死了我娘,我害死了你外祖父和舅舅,我们是仇人。”他咬牙道:“你今日若是不杀我,迟早有一天,我会将你拥有的一切都抢走。”
你的江山,你和你娘的命,一切你在乎的东西!
(我真的不会写打戏,卡了我一个通宵才写出来,现在是早上八点。但还是要给大家说一声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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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逃避现实和许野的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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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二章 交易
上官裕的声音透着无尽的冰寒,一字一句落进上官翰耳中,砸进他的心里,震得他后退了一步。
但他还是抓住了上官裕话中的重点,反驳道:“你胡说,丽母妃明明是……”
他没见过那个女人,可因为上官裕的原因,提起的时候还是会尊称一声母妃。
“明明是什么?生我之时大出血而死?呵~”上官裕受了太重的伤,整个左肩到现在还没有恢复知觉,他身子晃了晃,背靠围墙才不至于让自己倒下,冷笑一声:“可她为何会大出血?难道不是因为你娘亲手给她灌了一碗药吗?”
哐当一声。
众人循声看去,是素云。
她身上还沾着血,正一脸震惊的站在偏殿门口看着上官裕。
她会这样分明是因为听到了方才上官裕说的话。
宋璟辰蹙眉,他并不认为姑母会对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下手,可素云姑姑……
不是矢口否认,是震惊,震惊上官裕为何会知道这些吗?
这时,唰~破空声突然响起。
众人猛的回神,就见沈易佳的长鞭将将刚直逼宋璟辰咽喉的一根银针打落。
又几根银针从暗处飞出来。
沈易佳小脸一冷,甩出鞭子将之全部打落,不想一根银针却扎在了她的手背。
她随手将针拔了往地上一丢,对着某个方向骂道:“哪个见不得人的在背后玩偷袭?”
“呵,果然是你。”
轻灵悦耳的女声响起,同时,一行四人从天而降落在上官裕身前。
为首的女子一袭红衣,不是姬云熙又是谁。
宋璟辰一挥手,士兵忙上前将上官翰护在中间,一排弓箭手也站了出来。
“什么果然是我,你有毛病吧,我认识你吗?”沈易佳往宋璟辰身前一站,凶巴巴道。
姬云熙身后的四个女子脸色一变就想对沈易佳出手。
她一抬手制止了,笑道:“现在不认识我没关系,你只需知道我们是一家人就行了。”
“我呸。”沈易佳一脸嫌弃:“你哪来这么大的脸?我宁愿跟狗一家都不会跟你是一家人。”
姬云熙眸子一冷,指尖微动。
宋璟辰默了默,这话怎么听着有点不对劲?
他将炸毛的沈易佳往自己身后一拉,蹙眉吩咐道:“弓箭手准备。”
天机谷的人太过危险,他并不愿意跟他们正面交锋。
弓弦被拉满,四周的气氛陡然变得肃杀起来。
姬云熙松开手,轻笑出声:“我不是来打架的。”
许是觉得跟沈易佳说话太气人,她将目光放到宋璟辰身上:“做个交易,如何?”
宋璟辰:“我没什么想要的。”
他抬起手……
“且慢。”姬云熙开口:“不听听你又怎知我手中没你想要的东西呢?”
她从身旁一人手中拿过一个匣子打开。
“噬心草!”沈易佳一眼就认了出来。
为了方便杨叔他们寻找,墨鸢特地画了几张图,沈易佳看过很多次,自然不会不认识。
“东西我们可以自己去找。”既然知道是在天机谷,寻到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姬云熙叹气,既然这个不够,那……
她拍了拍手,墨羽从养心殿外走进来,看清被她挟持的人,宋璟辰瞳孔一缩。
“母后。”上官翰惊呼出声。
宋黎口中被塞了布团,双手也被反绑在身后,红着眼不停摇头。
“本来想多抓几个的,但你们那几个手下也太难缠了些,不过,我猜这一个应该也够了吧?”虽然这么说,但姬云熙却一脸的轻松。
真正的宋黎昨夜就被宋璟辰送出了宫,跟宋家其他人安置在一起。
正是为了防止有人拿他们来威胁,沈易佳才会将幽一派回去保护他们。
若是一般的高手,有幽一和墨鸢,一筒几人也够了,谁能想到姬云熙会带着人赶回来。
“你究竟想怎么样?”上官浦咬牙道。
“很简单,让我带走二殿下。”姬云熙看向上官裕:“其实就算你们不放行,我也能带他走,就是不知道你们舍不舍得自己的人白白牺牲了。”
上官翰求救的看向宋璟辰。
宋璟辰捏紧了拳头,他知道姬云熙说的是实话。
“放行。”他沉声吩咐。
“宋公子果然是个明白人。”姬云熙说罢转身扶起上官裕,简单给他探了下脉,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再给我们准备一辆马车,两匹马。”
宋璟辰吩咐人去办,不多一会儿,她要的东西就备齐了。
一女子上前将马车和马检查了一番确定没问题,姬云熙才让人将上官裕先扶上了车。
“快放了我母后。”上官翰怒道。
“既是交易,我自然会将她放了,不过不是现在。”姬云熙淡声道。
上官翰脸色一变。
她将宋黎推上马车,自己也坐上去。
“城外十里坡,半个时辰后,你们去那里接人。不要试图跟我耍花招,否则,我不保证你们看到的会不会是尸体。”
马车驶出一段距离,装了一株噬心草的匣子被丢了出来,随即又响起姬云熙的声音。
“忘记说了,姓林的祖上是从我们谷中逃出去的叛徒,那兄妹两我带走了,你们既然要寻噬心草,想来很快能见到他们。”
沈易佳一惊,她突然想到刚认识林邵兄妹时,他们家正是因为一本从祖上传下来的香谱召来了杀身之祸。
彼时她和宋璟辰都以为是狗县令看中了林家的制香手艺,随着狗县令的死,这事谁也没再放心上。
现在看来,当初狗县令和吴国人勾结,背后之人很有可能就是上官裕,而那香谱不用想也能猜到是上官裕替天机谷找的……
“来人,快备马。”
上官翰急吼吼的吩咐人牵来马,刚坐上去,就被宋璟辰扯了下来。
“表兄?”上官翰愣住。
宋璟辰翻身上马,朝沈易佳伸出手,一个用力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前坐好。
“你留在宫里处理后续事情,我去把姑母带回来。”宋璟辰说罢一挥马鞭带着沈易佳扬长而去。
从之前了解到的就可知,天机谷的人极善用毒,遇上这样的对手,并不是人多就有用的。
保不准还会白白丢了性命,这也是为何宋璟辰会同意放他们离开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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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三章 当年内情
“你也觉得姑母是为了抢她肚子里的孩子害死了她吗?”宋黎反问。
不等宋璟辰开口,上官翰便急道:“母后怎么可能是那种人……”
宋黎不语,只看着宋璟辰。
宋璟辰摇头:“正是因为不信,所以才会来问姑母。”
是啊,那孩子……怎就不亲口来问问她呢?
宋黎闭了闭眼,唇微微颤抖着开口道:“可是,丽嫔的死确实与我有脱不开的干系。”
那天从皇帝剑下死里逃生,知道一切都是上官裕做的时,她又气又怨。
可当知道他为何会做那些事后,宋黎就开始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与自责。
她怀疑自己当年是不是当真做错了。
若她没那么做,父亲和兄长是不是就不会……
上官翰不可置信的瞪大眼:“母后……”
“我确实是为了那个孩子……才给她灌的药……”宋黎眼眶发红,扭开头不敢去看上官翰的眼睛。
房间陷入死一般寂静。
良久,宋黎才平复了心情,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当年,尚还只是宫女的丽嫔被皇帝宠幸,一夜恩宠,没多久就传出有孕的消息,她也顺理成章的从一介宫婢晋升成为皇帝后宫中的妃嫔。”
“这本是一件好事,不想她被册封后,身边就频频出事,最严重的一次甚至被人推下了太液池,险些一尸两命。
后宫本就是个尔虞我诈,藏污纳垢的地方。我当时只以为是别的妃嫔嫉妒她怀有龙嗣,欺她没有靠山对她下黑手。我作为后宫之主,自然不能放任不管,可无论我怎么查都没能把下手的人揪出来。
为了以防万一,我便做主让她搬到坤宁宫养胎,与我同吃同住,这样的事果然没再发生……”
沈易佳眨了眨眼,这不是在保护丽嫔吗?又怎会在她临盆之际去害她?
看出她的疑惑,宋黎苦笑道:“我也以为自己是在保护她。可我万万没想到,对她下黑手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
“这也是为何无论我怎么查都查不到的原因。”
数次无端落红也好,跳下太液池也罢,她都会提前将身边伺候的人遣散,自然不会留下证据。
“丽嫔根本不想诞下皇帝的子嗣,可谋害皇嗣是死罪,她做的事等同于藐视皇威,若让别人知晓,定然会拖累送她进宫的那户人家。”宋璟辰猜测道。
这么看来,南宫霞应当是为了不被吴国皇帝找到,自愿顶替孙姑娘入宫的。
她不想连累救命恩人,做这些事就不能让别人知道。
可她到死也不会想到,燕广茂为了替她隐藏行踪,还是将救了她的孙家人灭口了。
孙家人没了的这个消息是一筒让杨树村的人帮忙打听,近些日子才传回来的。
除了燕广茂,宋璟辰想不到还有谁会对他们下手。
宋黎点头:“当我知晓真相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她不知从何处寻来了虎狼之药,竟是想然后足月的孩子胎死腹中。”
宋黎到现在还记得,她推开那扇门时,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刺目的红色,放在一旁的空碗,以及丽嫔口中一声声的孽障……
那一刻,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丽嫔是她接进坤宁宫的,若她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事,皇帝定然会怪罪到她的头上。丽嫔不可能想不到这些。
现在想来,当时丽嫔应该是怪她的吧,怪她多管闲事,所以想了个鱼死网破的方法报复她。
其实当时她完全可以将丽嫔的所为捅出去。
可那个孩子是她护了整整十个月的啊,她曾多次透过丽嫔的肚皮感受到他在自己的掌心跳动。
若真把事情闹出去了,那个孩子要如何面对以后的人生?
不说皇帝会不会因为他生母的原因厌弃他。他自己呢?
知道自己的存在被生母不喜甚至厌恶,他该多难过啊。
所以她没那么做,而是用一碗催生药逼着丽嫔把孩子生了下来……
为了不让他长大后听到闲言碎语,她第一次做了恶人,把参与接生的上到太医,下到宫女全部灭了口。
可当时情况危机,她让人备药的事许多人都知道,她也不可能把人全杀了,只能将他们远远的打发去了偏远的宫殿。
她当真是不想那个孩子受到一丁点伤害,可正是她这些行为,反而让她连个能证实自己清白的人都没有。
“母后,我们都相信你。”上官翰认真道。
费尽心思保护一个跟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最后却被误会,反而害了自己的家人,母后该多难过。
宋黎扯出一抹笑:“宫里哪个女人不想替皇帝诞下龙嗣,母凭子贵。我之前一直不明白丽嫔为何要那样做,直到阿辰与我说,她是吴国公主……”
一国公主,她有自己的骄傲,皇帝却强要了她,对她来说,那个孩子无疑是她的耻辱,是孽障。
她又怎会容许这个污点存在于世。
沈易佳鼓了鼓腮帮子:“可我觉得她好蠢,如果我是她,我就把孩子生下来,等他长大了,让他夺了狗皇帝的皇位,再带兵打回吴国。”
这样一来自己的仇和家仇不就都能报了?
宋黎一顿,彻底被她的话带歪了思绪,想了想道:“佳佳说得有道理。”
是吧是吧。
沈易佳看向宋璟辰,得意的晃了晃小脑袋。
宋璟辰:……
“她之所以那么做,恐怕还有个原因是因为她早已心有所属吧。”
并不是每个人都有他媳妇儿这么高的觉悟的。
不过南宫霞当时到底是何想法,有没有后悔过,注定不会有答案,也不重要了。
“姑母,当年的知情人,真的都没了吗?”
宋璟辰知道,上官裕的事暴出来,打击最大的就是宋黎,他原本不该在这个时候提起,可……
宋黎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蹙眉问:“发生了何事?”
这题沈易佳知道,她抢话道:“上官裕离京第五日,吴国小皇帝就为当年穆棱关之变一事替吴国先帝下了罪己诏,并称已经寻回了前朝公主的血脉,写下了退位诏书,只等上官裕一回到吴国,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坐上那个位置。”
宋黎一愣,看向宋璟辰:“阿辰,你是担心他会发动战乱,派兵攻打大夏?”
宋璟辰抿了抿唇,也没瞒着:“我们在吴国的探子传回消息,吴国那边并未隐瞒上官裕的身份,甚至传出……他们的公主是被大夏后宫中的人害死的。”
这消息一经传出,吴国百姓震怒,要求大夏给他们一个说法。
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尤其这里面涉及到一国公主的死,属于吴国与大夏之间的私人恩怨,只要吴国允足够的好处给轩辕国,想来轩辕国也不会多加干涉。
其实这些宋璟辰早该想到的。
天机谷的野心绝不仅仅是只辅助一个吴国的皇帝那么简单。
他们要的是像前朝那般,让全天下人都将他们奉若神明。
再者,如果只是一个吴国,他们也无需在大夏筹谋这般久。
上官裕是他们选中的人,是一切的关键,如果能将当年的误会解释清楚,或许可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宋璟辰没有说的是,他现在最为担心的,是有人会趁机煽动大夏百姓。
他们都知道吴国只是想找一个发动战乱的理由,可百姓不知道,到时候姑母定然会成为百姓口中的罪人,甚至觉得只要把罪魁祸首交出去就可以免了这一场战乱。
同样的,他们也不可能真将姑母交出去。
可那样一来,定然会弄的民怨沸腾,或许吴国还没打过来,大夏就自己乱了。
这才是最可怕的。
宋黎放在被子上的手紧了紧,闭眼道:“当年我想着不能让那孩子活在被生母厌弃的阴影里,所以……”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阿辰,是我,是我害了父亲和大哥。我是宋家的罪人,若当真到了那个地步,你们就把我交出去吧。”宋黎颤声道。
宋璟辰没说,不代表她想不到。
“什么交出去,交什么?”上官翰听得一知半解,但总归跟南宫霞的死脱不了干系,他握拳道:“当时那个情况,就算没有母后,那个女人也活不了。我这就派人去跟二哥说清楚,若他不信,坚持要打,我们就陪他打。”
沈易佳翻了个白眼。
这还没坐上皇位呢,就想着行驶皇帝的权利了,你很棒棒哟,少年。
上官翰被他一个白眼看得涨红了脸:“我……我哪里说错了吗?”
沈易佳摇头:“没有,我支持你。”
打架嘛,到时候没准她还能去弄个将军来玩玩。
宋璟辰对两人无语了一瞬,正色道:“姑母,我们都知道吴国需要的只是一个理由,把你交出去之后呢,他们若提出要把阿翰交出去母债子偿,我们是不是还得把阿翰给他们送去?”
他之所以这样说,也是担心真发生那种事,宋黎会趁人不备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知道宋黎的结症在那,他继续道:“就算没有他,皇帝也会寻了别的理由来对付我们宋家,所以祖父和父亲的死,与你没有关系。他们也不会怪你的。”
上官裕也好,上官浦也罢,他们会选择这种粗陋的栽赃,不正是抓住了皇帝的这点心思。
说到底,皇帝才是那个真正的罪魁祸首,但凡他能容得下他们宋家,当年之事都不会发生。
提起那个薄情寡义的人,宋黎眼中的厌恶丝毫不加掩饰。
“你们接下去准备如何做?”她问。
宋璟辰:“这几日朝中许多大臣上门拜访,想来就这几天的事了。”
有赵老几位大臣的故意传扬,皇帝疯了一事早已传开。
一开始还有人不信,可亲眼见到皇帝的模样后,不信也得信了。
一个疯子又要如何治理国家。
朝中大臣在这个时候上门就可见一斑。
至于瑞王派系那边,虽说宣平伯还没有放弃找上官珩。
可有元大姑娘配合,庄子外发生的事丝毫传不进上官珩耳中。
连人都找不到,宋璟辰也不担心宣平伯会出来捣乱。
正如宋璟辰所言,朝中大臣被上官翰以各种理由拒之门外后,终于选择了长跪不起的方式“逼迫”上官翰登基。
赵老甚至还把太后请了出来。
上官翰被大家“逼”得无法,最终只得点头,又道会继续让太医给皇上治病,一旦皇帝的疯病好了,这皇位便还给他。
大臣们被他这赤子之心感动得赞美的话不要钱似的往他身上套。
不少文人学子也纷纷写诗词歌赋赞颂。
每当这时候,上官翰总少不了要找宋璟辰这个表兄臭屁一下。
可把沈易佳给恶心坏了,好几次差点没忍住要对他握拳相向。
腊月中旬。
距离姬云熙给的三月期限以过了一月,朝中事宜上官翰大部分已经接手,只等钦天监选出一个黄道吉日便可登基。
宋璟辰和沈易佳也准备出发去轩辕国。
出发之前,宋璟辰带着全家人进宫去看了已经变成彻头彻尾的疯子的上官擎宇。
又去祭拜了宋老太爷和宋国公。
沈易佳也没忘记去跟秋夫人,萧若水和元瑜婉道别。
说到秋夫人,因为墨鸢要跟他们一道去,沈易佳担心她们不在的时候她病情突然恶化,便把这半个月刚凝出来的灵液偷偷揉进了她每日要吃的其中一颗药丸中。
等她将这瓶药全部吃完,身体也就能好了。
辅国公府。
因上官裕闹出来的事一耽搁,他们刚搬进来没几日。
李氏替两人收拾好行李,叹气道:“去岁除夕咱们一家人就没能在一起过,这次你们又要出远门,还不知要何时才能回来。”
“娘,等我和相公把淼淼和林邵带回来,往后每年的除夕咱们都一起过。”沈易佳窝进她怀里卖乖道。
说起林邵兄妹,李氏更加惆怅了:“淼淼那孩子身子骨本就比旁的孩子弱,也不知道这一个月过得怎么样。”
“放心吧,林邵会照顾好她的。”
“可我听闻天机谷很危险……”
“他们再危险能有我的拳头危险吗?”沈易佳握拳比划了两下:“娘你就放心吧,他们要是敢不老老实实放人,我就把天机谷闹个底朝天。”
“你……”
“娘,你说我要是在外面的时候想吃你做的吃的了怎么办?要不然你多烙几个大饼给我带着,我想吃了就拿出来啃几口?”
“哎,你不说我都忘了。大饼干巴巴的哪成,娘去给你做一些肉脯,还有之前用做的风干肉也带上一些……”
宋璟辰好笑的看着直奔厨房的婆媳二人,想了想吩咐南风去把范明远叫去了书房。
第四百七十四章 抵达轩辕国
“阿辰,你找我?”
上官翰身边正缺可以信任的自己人,范明远便没回安阳县。
宋璟辰点头,示意他坐下才道:“吴国那边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动作,但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
范明远蹙眉道:“阿翰派了人去吴国,也不知他……”
“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宋璟辰道。
有野心勃勃的燕广茂和天机谷在,从上官裕回到吴国那刻起,他就不再是一个人了。
“那你的意思是?”
“防范于未然,提前派兵去边境戒备,以应变故。”
“你有合适的人选?”范明远问。
宋璟辰扶额:“我不能什么事都替阿翰做决定。”
范明远摸了摸鼻子:“知道了,我会替你转告的。”
……
轩辕国在大夏的东面,中间隔着一座苍背山,穿过苍背山,进入轩辕国地界的第一个城镇就是姬云熙口中的凤凰镇。
值得一提的是,当初轩辕子铭邀请沈易佳去轩辕国玩,特地给她留了自己的令牌,轩辕策离开的时候,又给了她一块。
加上上官翰给的通关路引,倒不用担心去不了轩辕国。
他们此行一共六人,除去沈易佳和宋璟辰,还有墨鸢,幽一,南风以及三万。
宋璟辰原要带的是较为稳重的一筒,不想临出发一筒突然身体不适,最后只得换成了三万。
至于为何这么巧?
墨鸢翻包袱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药包里少了一包药。
“墨鸢,你在想什么呢?”沈易佳狐疑的问。
墨鸢瞥了眼骑马在一旁笑得牙不见眼的三万,从另一个包袱中拿出一包肉干递过去,摇头:“无事。”
沈易佳咬了口肉干,恹恹道:“还有多久能到,我快要憋死了。”
他们这一路已经走了两个月,原本还能不时出去骑马透口气,可这几日她来了月事,宋璟辰便不让她出去了。
“小姐再忍忍,只有半日的路程了。”墨鸢给她倒了杯茶。
沈易佳哭丧脸,一把掀开车帘整个头探了出去。
墨鸢张了张嘴,想说姑爷说过不让你吹风,转而又想到这几日确实把自家小姐憋坏了,只得把到嘴的话咽下。
哒哒哒的马蹄声从前方传来,沈易佳忙将车帘放下。
等马车停下,她才重新探头出去,笑眯眯道:“相公,你回来了啊。”
宋璟辰挑了挑眉,没去揭穿她。
他将手中的野鸡递给三万:“拿去处理一下。”
随即走到马车旁将沈易佳抱下来:“先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再走。”
沈易佳忙不迭点头,乖得不行。
虽说这两月都在赶路,但宋璟辰从没在吃这方面上委屈过沈易佳,尤其是出了大夏边境后,总会变着法子去抓猎物回来给她做好吃的。
美美吃了一顿,又窝在宋璟辰怀里睡了一觉,等沈易佳再睁开眼时,马车已经在入境的关卡前停下。
进轩辕国,得先在这里办好相关的手续,拿到轩辕国内的通行路引才行。
三国之间是有商贸往来的,商队出境需要让当地官府开书面证明,其中包括所携带的货物为何。
因为有些货物不允许流通出去,所以不管出境还是入境都需要严格的排查。
又因交通不便的关系,两国之间来往的大多是商人。
可能是因为现在才二月中旬,在家过完除夕才出来跑商的队伍还没到,所以关卡前就三三两两的几个车队。
可饶是如此,也排了近办个时辰的队才轮到他们。
沈易佳从自己的小挎包里掏出一块令牌递过去。
官差接过,看清令牌上的字,怔了一下。
若他没认错,这是只有皇室中人才能持有的金令?
官差狐疑的打量面前的一行人,穿着也不像是大富大贵之人,这令牌莫不是假的?
沈易佳蹙眉,只以为是轩辕子铭的令牌不好使,伸手又在包里一阵扒拉,翻出轩辕策给的那块丢过去。
轩辕子铭见到轩辕策都得行礼叫一声皇叔,沈易佳觉得轩辕策的令牌定然比他的更有用。
官差双手接住,看清上面的麒麟图案,吓得差点当场跪下。
再次看向沈易佳几人时,他眼中充满了敬佩之色。
沈易佳得意的挺了挺小胸脯,她可是有大腿的人。
刚这般想,就听那官差对身后的人一挥手:“拿下。”
真勇敢,作假都敢作到靖安王头上。
几个官差立马朝他们围了过来。
沈易佳懵了。
美人大叔,你也没说用你的令牌还会被人抓起来啊!
宋璟辰将沈易佳挡在身后,淡声道:“我们的令牌是真的。”
官差嗤笑一声:“真的?若是真的那就更要把你们抓起来了,谁知道这令牌是不是你们偷来的?”
沈易佳听懂了,感情这是不管真假都要抓他们?
初来乍到,本不该节外生枝,可这官差的做法明显有问题,若真就这样让他们抓起来,谁知道后面还有什么在等着他们?
沈易佳捏了捏手指,与宋璟辰对视一眼,两人正要动作。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行十几个人打马在他们身边停下。
为首的官差应当是认识来人的,扯出一脸笑迎上去。
来人连马也未下,丢了块令牌过去,官差只粗粗看一眼就恭敬的将令牌还回去。
“原是二公子回来了,快,快放行。”他挥手让身后的人退开让出道。
一行人却并未直接过去,打马行在最前头的俊美男子瞥了眼被官差围在中间的沈易佳一行人问:“他们是怎么回事?”
为首官差脸上的笑一僵,张了张嘴。
“我们有靖安王的令牌,他非得说是我们偷的,还想让人把我们抓起来。”沈易佳抢话道。
许是听到与靖安王有关,男子收起脸上的漫不经心,正色道:“靖安王的东西什么时候变得谁都能偷走了?”
官差讪讪的开口:“卑职是说他们有可能造假,想让人先去核实一下……”
“嗤~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沈易佳不客气的拆穿他。
没错过官差脸上的心虚之色,男子蹙眉:“拿来给我瞧瞧。”
两块令牌都还在官差手中,沈易佳不给他反应的机会,闪身过去一把抢了回来,正要递给那男子,旁边一只手伸出来从她手中拿走了令牌。
宋璟辰不着痕迹的把轩辕子铭给的那块收进袖中,将轩辕策那块递给男子旁边随行的侍从。
侍从确认令牌没问题才转交给自己主子。
第四百七十五章 轩辕国旧事
“这令牌是真的。”男子道。
官差忙改口:“是,是卑职眼拙,既然二公子都说是真的,那准错不了。”
男子看也不看他一眼,只看着宋璟辰问:“不知这令牌兄台是从何处得来的?”
宋璟辰瞥了眼男子袖口的位置,淡道:“巧合帮了靖安王一个忙,得知我们要来轩辕国,他便把令牌当做谢礼增与了我。”
男子又问:“你们是从大夏来的?”
轩辕策出使大夏的事轩辕国无人不知,不怪他会有此猜测。
宋璟辰:“没错。”
男子点了点头,这才看向官差,后者立马会意,召来人给沈易佳一行人办了手续,又亲手将轩辕国境内的通行路引交到南风手中。
“多谢。”宋璟辰朝马背上的男子拱手道谢。
拿回自己的令牌,一行人这才重新坐上马车。
看着头也不回离开的人,男子身边的侍从开口:“二爷,那令牌……”
令牌背面单刻一个策字,见令如见人。
说白点,就是拿着那块令牌,甚至可以调动靖安王手下的任何势力。
究竟是怎样的忙,才值得王爷将这般贵重的东西送出去。
男子抬手制止他说下去,淡声道:“走吧。”
等那二爷带着人离开,为首官差才松了口气。
一人凑过去小声道:“头,现在可怎么办,虞家那边可不好交代。”
为首官差没好气的踢了他一脚:“二公子都发话了,我能怎么办?”
他想了想,一脸肉疼道:“把虞家送来的东西给他们送回去。”
两人说话间,一阵风从他们身边拂过。
为首官差将手拢进袖口,啐了一口:“这什么鬼天气,都二月了还这么冷,真他妈晦气。”
……
过了关卡,才算是真正踏上了轩辕国的疆土,等沈易佳一行人赶到凤凰镇时,已日暮黄昏。
马车在一家客栈前停下,三万找来小二将马儿交给他们去喂,又去大堂要了三间客房。
赶了足足两个月的路,除去一下马车就生龙活虎的沈易佳外,大家都累得不行。
各自回房洗漱完换上了干净的衣裳,才聚到宋璟辰的房间用膳。
轩辕国的菜式与大夏有所不同,许是因为沿海的缘故,大都以清淡且鲜微咸甜为主。
对于喜甜的沈易佳来说,简直不要太友好。
几人用完膳后便回了自己房间。
夜幕四合,一路上都跟个隐形人一样的幽一突然抱着个匣子出现。
“这是何物?”宋璟辰问。
幽一遂将两个官差的对话重复了一遍。
沈易佳跑过去打开放在桌上的匣子,差点被里面的东西闪瞎眼。
只见里面放着两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夜明珠下面,还压着一沓银票,粗粗数了一下,竟有上万两。
三国并没有跨国的钱庄,不过金银等货币是通用的,且轩辕国的物价比大夏高。
像今日他们住的这种客栈,在大夏顶天了不会超过两百文一晚,但在这里,三间房却要了他们二两银子。
的亏沈易佳有先见之明,把自己的小金库都带上了,否则搞不好他们还得把南风和三万派出去做工赚盘缠。
现在这是又有了一笔意外之财?
不对,这是别人买她和美人相公命的钱,命是他们的,那这钱自然也该是他们的。
沈易佳摸摸夜明珠,再摸摸银票,笑的牙不见眼。
宋璟辰扶额,知道别人要害自己还能这么开心的,估计也就这丫头了。
沈易佳当然没忘记正事,她将匣子一关藏到床底下,板起小脸问:“这姓虞的是谁啊,相公第一次来轩辕国,跟他们应该没什么过节吧?”
在沈易佳看来,不管是原主还是她,在这个世界除了沈家人外不可能有别的仇人,所以虞家定然是冲着宋璟辰来的。
宋璟辰蹙眉道:“若我没有记错,靖安王妃便是姓虞。”
幽一点头:“先帝在位时极其重用世家,其中排得上号的就有六个家族,这虞家在当时的六大家族中排行第五。”
“然后呢?”沈易佳问。
既然说当时,那现在就不是了吗?
幽一:“当年先帝突发急症没了,只留下刚及冠的国君与我家王爷。
国君年长,顺理成章登基。可彼时的世家因被先帝捧得太高,野心已经大了,竟是想架空国君,让他当个傀儡……”
初登基的国君有多憋屈呢?
朝政之事无法插手便罢了,就连后宫进哪个女人都得几个世家点头了才行。更有甚者,国君每晚召哪个妃嫔侍寝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这样一来,官员想让自己的女儿进宫,就得去讨好世家。想让自己的女儿得到侍寝的机会,依然要去讨好世家。
世家的权利就这样越来越大,那几年可谓是在轩辕国呼风唤雨。
然这样他们还不满足,认为国君成年了,若有一天有了自己的羽翼,定然会反扑。
便开始打着只要后宫有妃嫔诞下龙嗣,就扶持幼子登基除去国君与王爷的算盘。
但国君也并非无能之辈,表面上他事事听从世家的安排,暗地里却一直在筹谋。
得知他们有扶持幼子登基的想法,他便不再抗拒后宫的女人,反而格外热衷,且真正做到了雨露均沾。
结果就是后宫中有五个妃嫔同时被诊出喜脉。
除去第一大世家唐家出身的皇后,怀孕的五个妃嫔刚好分别来自其他五个家族。
别说唐家不乐意,其他五个家族同样不乐意,毕竟皇位只有一个,既然自己族中的姑娘也怀了身孕,下一个国君为何就不能出自自己本家?
国君这一招不可谓不毒,一出手就让原本拧成一股绳,随时要害他们兄弟二人的六大世家生了嫌隙。
可到这一步还不够,恐世家什么时候就反应了过来,国君立马又做了一件近乎残忍的事……
他派出魍魉卫,让其中一位怀有身孕的妃嫔一尸两命。
几大世家这才算是彻底炸了锅。
失去筹码的那家怀疑其余几家,其他人则担心下一个被害的会是自家姑娘。
就连唐家也一样没有逃开嫌疑,谁知道唐家是不是因为自家姑娘没有怀上龙嗣心生嫉妒下的手?
可无论他们怎么查都查不到任何线索……
这其实正是国君的聪明之处,若他故意引导他们查到某个或几个家族身上,反而会引起怀疑。
只有做的干干净净,不留丝毫证据,世家才不会怀疑他。
无他,世家向来自负,在他们眼里,他就是一个只负责延续香火的傀儡,根本没有能力做到这一步。
而能做到不留下任何把柄的,除了他们几个家族,不做他想。
世家一步步进入国君设下的圈套,如他设想的那般开始了的内斗。
先是有孕的妃嫔一个个相继滑胎,哪怕是后来怀上的也逃不开这个下场。
斗来斗去,几年下来,最终也只有崔,裴两家的姑娘成功诞下了龙嗣。
彼时的世家之间早已水火不容,无法继续之前的计划不说,各世家之间多少都有对方的把柄,为了打击对方势力甚至开始让国君一点点接触朝政。
但国君也知道,这并不是一个稳妥的办法。
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要真这样跟世家们慢慢耗,别说他活不了那么久,恐怕他的后代也会相继走上他的老路。
且朝廷这样,百姓的日子焉能好过?
他需要一个突破口。
而这个突破口便在轩辕策身上。
宋璟辰挑了挑眉,难怪轩辕国能在短短几年间就远远甩开大夏和吴国。
有这样一位睿智,果决又能替百姓着想的国君,何愁国家不兴盛?
“虞家嫡系一脉最小的姑娘恋慕我家王爷是众所周知的事……”说到这,幽一面具下的脸变得有些复杂,他看了沈易佳一眼才继续道:“此前我家王爷因被人暗害得一民间女子所救,两人早已互生情愫。听到国君的计划自然是要拒绝的,可是国君和太后都跪下来求他……”
国君忍辱负重多年就是为了保住兄弟二人的命,王爷又哪能真的坐视不管?
沈易佳没想到还能听到美人大叔的感情史,不知为何,她的心里突然就闷闷的有点难受,捏了捏手指问:“然后呢,美人大叔就跟那女子断了转身娶了姓虞的?”
问完沈易佳立马反应过来自己这个问题有多傻,一开始美人相公就说了靖安王妃出自虞家。
她真正想问的,其实是那个民间女子后来如何了。
宋璟辰没错过幽一看沈易佳的那一眼,他蹙了蹙眉伸手握住沈易佳的手。
他的手暖呼呼的,直将沈易佳那点莫名而来的情绪都驱散了,她回头冲宋璟辰咧开嘴一笑:“还是相公你最好。”
幽一:喂喂喂,他还在好不好!
“我家王爷当时没得选择,且那个姑娘的性子……”
他又看了沈易佳一眼:“跟小姐有点像。”
沈易佳一顿,关她什么事?
不过如果她知道有人敢这么逼迫宋璟辰和欺负他的家人,一定会偷偷去把那些人都给咔嚓了。
可世家大族早已根深蒂固,势力错中复杂,又岂是杀一两个家主就能解决的?
“总之就是比较天真吧。”幽一摸了摸鼻子,摸到一个冷冰冰的面具,讪讪的收回手。
“因为这个原因,我家王爷也不敢告知她真相。最主要的是……那时他根本没有保护别人的能力,他担心虞家会对那姑娘不利,所以……就说了一些狠话……并听从国君的安排娶了虞小姐。”
国君唯一的弟弟主动求娶自家姑娘在虞家看来就是在对他们抛橄榄枝,于是做了第一个投靠国君的世家。
有一就会有二,见国君这般重用虞家。崔,裴两家也不甘示弱。
在那时的他们看来,与其让自己的外孙当一个傀儡被其他家族一同控制,不如让他做一个名正言顺的国君……
等世家真正反应过来不对时已经来不及了,接下去的五年间,国君先是利用投靠过来的三大家族除去其余三家,再一点点蚕食余下三家的势力。
虽说国君最后并未对这三家赶尽杀绝,但这三家想掀起什么风浪也是不能够了。
况且国君让他们继续存在也并非是顾念当初的交情,不过是想用他们来平衡朝堂罢了。
毕竟,他不想自己提拔起来的寒门变成第二个世家。
“啧,真不是好人,不仅负了那姑娘,又利用了另一个姑娘。”
轩辕国朝廷上的弯弯绕绕沈易佳懒得去分析,就光把轩辕策的感情史吃透了。
幽一:你口中被利用的那个女人极有可能就是今日收买官差的人!
不过他今日说这么多最终目的是想替王爷澄清,可不是抹黑的。
他正色道:“我家王爷求娶虞小姐之前,就跟她说了只会给她一个王妃之位,是虞小姐自己点头的。”
他从先帝走后就跟着轩辕策,知道的自然比楚风这个后来者更多。
“可还不是与人家有了轩辕叶。”沈易佳嫌弃道。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啥生气,反正就是生气!
幽一一僵,呐呐道:“这个属下说不清楚,以后王爷会给你解释的。”
“跟我有什么关系,他要解释也是去跟那个被他负了的姑娘解释。”沈易佳鼓了鼓腮帮子,气呼呼道:“你到底是我的人还是靖安王的人,若是他的你现在就去找他,我不要你了。”
她这副模样像极了一个拔diao无情的负心汉,明明是她先问的。
幽一很委屈,为了不被轩辕策知道后秋后算账丢了小命,决定要牢牢抱住沈易佳这个大腿。
“属下是……”
宋璟辰突而开口:“今日那个男子你可认识?”
幽一:能不能让他表完衷心再说?或者至少让他喝口水吧!
对上宋璟辰的视线,他只得乖乖答道:“是二殿下,二殿下母家正是裴家。”
宋璟辰点了点头,与他猜的一样。
“不对啊,说了这么多虞家为何要针对我们?”沈易佳总算想起了这场谈话的初衷。
“或许他们针对的并非是我们,而是除去靖安王本人外拿着这块令牌的人。”宋璟辰将轩辕策的令牌放到桌上猜测道。
没看到轩辕策的令牌之前,那官差虽有怀疑但并无明显的敌意。
第四百七十六章 巧遇
不过一切都只是宋璟辰的猜测,他们此行来轩辕国是为了救人与寻药,只要虞家不再来招惹他们,他们也不愿意跟轩辕国的大家族起不必要的冲突。
一夜无梦。
翌日,天清气朗。
姬云熙让沈易佳来凤凰镇,却并未说来凤凰镇后要如何。
沈易佳也不可能让她就这样牵着鼻子走,反正只要能找到天机谷,他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一半。
可一点线索都没有,天机谷的位置又岂是那般容易就让他们寻到的?
用过早膳,宋璟辰派了南风几人出去打听,又让幽一试着去联系他家王爷。
轩辕策离开前就说了要去寻天机谷,距离他出发已经快四月,保不准他那边会有消息。
作为主子身边的最高暗卫,他们自有专门的联系通道,这个宋璟辰就没去打听了。
然而五六日过去,南风几人都没查到任何有用的线索,幽一传出去的信也全都石沉大海。
既然找不到,就只能从姬云熙身上下手了,可……
“我们都到凤凰镇这么些日了,姬云熙也没出现,她莫不是在耍我不成?”沈易佳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宋璟辰安抚道:“许是不知道我们来了。”
沈易佳一愣:对啊!要她现身,总得先让她知道他们已经来了。
于是一行人开始在外面漫无目的的闲逛。
别看凤凰镇只是轩辕国的一个边陲小镇,但这里比沈易佳待过的安阳县可热闹多了,也富裕多了。
街上来往的客商络绎不绝,街边小摊上摆着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看得沈易佳差点忘了他们出来的真正目的。
“宋公子,宋夫人?”
一道不可置信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两人同时回头,看清说话之人,沈易佳眼睛一亮:“楚风,你怎么在这?”
在他身边并未看到轩辕策的身影,她狐疑的问:“你家王爷呢?”
在沈易佳的印象里,楚风跟轩辕策一向是形影不离的。
可以说哪里有轩辕策,哪里就有楚风。
楚风似乎没想到真是他们,愣神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忙道:“王爷受伤了,属下出来给他抓药的。”
他晃了晃自己手中提的药,看了眼跟在一旁的墨鸢,喜道:“能在这里看到你们真是太好了,王爷有救了。”
沈易佳这才注意到楚风一脸苍白,蹙了蹙眉:“他怎么又受伤了?”
一个又字把楚风说得尴尬极了,他讪讪道:“说来话长,要不你们先跟属下去见王爷吧。”
沈易佳看向宋璟辰,见他点头,才道:“那行吧。”
其实在大夏时,沈易佳对轩辕策虽说算不上太热络,但人家帮过他们夫妻多次,所以对他的态度还是挺好的。
要是以往听到对方受伤,无需楚风开口,沈易佳就会自己提议去看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脸上还带着点小嫌弃。
她这个态度明显不正常,可楚风许是太过担心轩辕策,愣是没发现不对。
跟着楚风离开闹市,来到一处幽静的院落前。
“王爷近来都在这里落脚。”他解释了一句便上前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行动有点不便的老大爷,楚风与他打了声招呼,便直接将沈易佳一行人带去了轩辕策住的屋。
甫一推开房门,一股浓浓的药味便从里面散了出来。
沈易佳不适的皱了皱鼻子,等人都进去了才慢吞吞的跟上。
这里应只是一个临时的落脚点,房间布置很简单,只中间摆着一张四方桌,最里面靠墙放着一张床,再多的就没有了。
走近了,就见轩辕策面无血色,双目紧阖的躺在那,唇泛着不正常的紫色。
“他这应该是中毒了吧。”沈易佳拧眉道。
她都没敢说,只瞧第一眼,她还以为自己快要吃席了。
“是,是中毒了。可这镇上的大夫也查不出究竟是什么毒。”楚风一脸担忧道。
沈易佳古怪的看向他:“既然不知道是什么毒,那你抓哪门子药?”
“除去中毒,王爷还受了伤,属下抓的是外伤药。”
“哦。”沈易佳点头,示意墨鸢去给轩辕策看看。
趁着她把脉的功夫,楚风简单解释了一下轩辕策受伤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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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七章 解毒
原是了解到姬云熙当初离开大夏后最后一次是在凤凰镇出现,轩辕策便让人将重点放在了这周边的山脉中。
几个月排查下来,最后发现,天机谷极有可能就藏在凤凰镇百里外的断崖岭里面。
传言进了断崖岭里的人就从未有活着出来的,于是又被镇上的人称之为鬼岭。
原本还不是很确定的轩辕策这下更加认定断崖岭便是自己要找的地方,立马带了一队人进山。
可断崖岭那么大,山中又多是毒蛇猛兽,岂是好找的?
在里面寻了一个多月,他们带去的一队人死了七七八八,不仅没找到天机谷的位置,反而误入了一个满是毒气的地方。
“瘴气?”沈易佳记得墨鸢给她说过。
“也不像,里面并无任何异常,我和王爷起初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等发觉不对想退出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楚风道。
“那你为何没有中毒?”沈易佳蹙眉。
这不很奇怪吗?一道进的山,出来却只有一个人中了毒。
“这,属下也不清楚。”楚风挠了挠头:“其实除了王爷,两个魍魉卫也中了一样的毒。”
至于其他人,根本没能活着从断崖岭出来。
“你们从断崖岭回来几日了?”墨鸢收回手,面无表情的问。
虽然不知她为何问这个,但楚风还是老实答道:“两日。”
“带上人,我们去断崖岭。”
说这话的是宋璟辰。
沈易佳下意识看向墨鸢,她脸上亦是赞同之色。
“去那里干嘛?”沈易佳不解。
那么危险的地方,万一全部中毒了,她的灵液都不够救人的。
宋璟辰抿了抿唇解释:“世间万物都是相辅相成的,若我没有猜错,楚风之所以没有中毒,应该是误打误撞吃下了解药。”
被他这么提醒,楚风若有所思道:“进入毒林后,四周也没见着什么猎物,我们带的干粮又所剩不多,属下便想着把干粮都留给王爷……”
而他自己则摘了一些不知名的野果充饥,因为不知道那些果子有没有毒,他哪敢给轩辕策吃?
现在听宋公子的意思是,他吃的野果反而是解药?
楚风整个人都不好了。
沈易佳撇了眼轩辕策,嘀咕道:“姬云熙让我来凤凰镇,总不会是想让我救人的吧?她会有这么好心?”
不是都说天机谷的人能掐会算,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吗?那她是不是算准了这一点?
“你们见着那女人了?”楚风惊讶。
这两个月他们都在断崖岭里面,外面的消息都闭塞了。
沈易佳把自己来凤凰镇的原因说了。
宋璟辰道:“也许她根本没料到靖安王会在这。”
若真什么都能算到,上官裕又怎会败?
沈易佳想想也对,不过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得先带轩辕策回断崖岭找解药解毒。
想到楚风口中的毒林,沈易佳一愣,脑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天机谷会不会就藏在毒林后面?
想到这,她看向宋璟辰。
两人四目相对,显然他也是这样认为的。
墨鸢又替两个魍魉卫把了脉,他们两个中毒后还强行使用内力施展轻功把轩辕策带出断崖岭,情况比轩辕策要危险得多,墨鸢用银针暂时控制住了他们体内的毒素,一行人当天便出了凤凰镇。
(这几天有点忙,等得空再给补更吧(抱头),祝大家除夕快乐。)
第四百七十八章 进入毒林
断崖岭位于凤凰镇东南方向的百里外,站在崖边俯瞰足下,绵延开去足有数百里之宽,白云弥漫,环观群峰,云雾缭绕。
里面地形复杂,大多数树木都活了几百年,甚至上千年,山中有深谷,有高崖,有迷瘴,遮天蔽日。
人一旦误入其中,哪怕没有毒虫猛兽的袭击,若不熟悉地形,想出来恐也非易事,也难怪会有鬼岭之称。
所幸当初轩辕策一行人进山的时候一路都留下了记号,走了足足五日。
沈易佳突而顿住步子,吸了吸鼻子,拧眉道:“你们当初进来的时候都没闻到吗?”
在他们身后,有一条小溪将整片林子一分为二,沈易佳很确定,在小溪另一边的时候,并没有这香气。
若她没有猜错,这里应当就是楚风口中的毒林范围了。
“闻到什……”话到一半,楚风的声音戛然而止,不太确认道:“好像有一股香气。”
其实也不怪他们没能发现,当初他们一队人经历了多次猛兽袭击,早已累得筋疲力尽,哪还能注意旁的?
更何论这香气似有若无,本就很容易让人忽视。
确定了是这里,一行人原路返回,寻了个就近的山洞,并在洞外撒了些驱虫粉,让南风和三万在洞中守着轩辕策和两个魍魉卫,剩下的人则重新进入毒林。
毒林中异常安静,耳边只能听到脚踩在枯枝烂叶上发出的声音,旁的就没有了。
动物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也难怪楚风说在这里面找不到猎物。
“在那里。”楚风指着一处惊呼出声。
沈易佳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不远处,生长着一从成年男子高的灌木,灌木上挂着一颗颗红彤彤的野果。
野果有孩童拳头大小,呈灯笼状,别说,还怪好看的。
沈易佳摘了一颗在手中把玩,啧啧称奇道:“不知道是什么就敢吃,你是这个。”
她竖起一个大拇指。
连她都知道,越好看的东西越危险,楚风还敢吃,可不就是勇气可嘉。
楚风尴尬的挠了挠头:“总不能被饿死吧?”
不吃会饿死,吃了却不一定会死,二者舍其一,他自然要赌一把。
“好了,你摘一些送回去吧。”宋璟辰说着也顺手摘了好几颗。
楚风一愣:“那你们呢?”
“我们当然要继续去找天机谷。”沈易佳理所当然道。
说罢,她拿起灯笼果在身上擦了擦,就直接开啃。
“嘶~怎么这么酸。”
果然,好看的东西就算没有毒,也不一定好吃!
但未免中毒,她还是皱着小脸将整个吃完了。
猛灌了几口水才将将冲淡一些酸味,她眨了眨眼看向宋璟辰,满脸写着,快吃啊。
宋璟辰抿了抿,视死如归的咬了一口,尽量没有做出太损形象的表情出来。
沈易佳看他忍得辛苦,没忍住大笑出声。
原来美人相公也有怕的东西。
“相公,要整个吃完才行。”她一边说一边冲墨鸢挤眉弄眼:“对吧,墨鸢。”
墨鸢面无表情的咽下:“对。”
宋璟辰:……
想到被酸倒牙的经历,楚风离三人远了些,正色道:“要不然还是等王爷醒来了再一起去吧。”
王爷本就不想让小姐冒险才一直没有告知真相,若让他知道沈易佳自己去找天机谷,还指不定多担心。
沈易佳摆手:“我们是去救人,又不是去玩儿的。你赶紧把东西送回去吧,再不给他们三解毒就真要请客吃席了。”
虽然不知道吃席跟不解毒有什么关联,但楚风还是听懂了不能耽搁的意思。
?
?新年快乐:世佳给大家拜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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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九章 被控制
吃下灯笼果过了约莫有一个时辰,轩辕策的唇色才恢复了正常,楚风松了口气。
山里并不是休养的好地方,趁天色还早,三人一人背一个离开了断崖岭。
另一边的沈易佳四人却并不顺利,好不容易从一片沼泽地脱险,四周突而弥漫起浓浓的雾气,眨眼便将四人的身影淹没。
未免又有突发状况,他们四人是前后走的,由幽一走在最前面带路,其次是宋璟辰,沈易佳走在宋璟辰身后,墨鸢则在最后面。
每个人中间间隔的距离并不大,可被这雾气一干扰,入目所及除了白茫茫的一片,竟是什么都看不见。
沈易佳小眉头一拧,快走几步想去拉宋璟辰,不想直接扑了空。
她这下也不敢乱走了,站定了轻声唤:“相公?”
好半晌,才听得宋璟辰的声音在右侧响起。
“佳佳,过来,我在这~”
沈易佳扭头看去,隐约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不远处对她招手。
她眼中露出迷茫之色,不解为何走在自己前面的人会跑去右边。
可不等她想通,脚已经不受控制的朝着那个人影走去……
“佳佳,跟我来~”
那个身影再次开口,带着说不出的蛊惑。
沈易佳袖下的拳头握紧,指甲刺进掌心带来一阵刺痛,同时眼中闪过一抹挣扎,可只一瞬便又归于平静。
跟着那个身影走了近半刻钟,四周的迷雾散去,露出前面人的真容,是一个陌生男子的脸。
沈易佳却仿若未察,只一脸呆滞的站在原地。
男子不屑的嗤笑一声:“我还以为有多厉害。”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看清来人,他忙丢掉手中已经燃尽的香,双手交叉置于胸前行礼:“少主。”
姬云熙颔首,径直走到沈易佳面前,一把捏住她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唇角微勾露出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我等你好久了。”
沈易佳双目空洞的看着她,任由她的手在脸上掐出五个红红的手指印也未做出反抗,明显是被控制了。
男子好奇的凑上去:“少主,她到底是谁啊?”
竟将谷中最后一支致幻香都用上了。
不过转而想到等林家那臭小子将香谱交出来,致幻香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男子又不心疼了。
姬云熙撇了他一眼,男子自知失言,立马噤声不敢再多问。
“把她带回去吧。”她冷声吩咐。
“是。”
……
竹林深处,曲径通幽,小径的尽头是一座院子,清风徐来,竹叶轻轻摆动着,发出沙沙的声音。
天气转暖,新笋也冒出了头,瞧着一片生机盎然。
院门口站着一个身着青衣的孩童,见姬云熙过来,交叉双手行礼:“少主。”
“我爹可在里面。”姬云熙问。
“师傅去祭司堂还未回来。”
姬云熙点了点头,遂又带着沈易佳往祭司堂去。
穿过竹林是一座小坡,一道羊肠小道循着那坡蜿蜒而下,顺着小道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一大片建筑群便映入眼帘,那是一个村落,确切的来说,是天机谷族人的聚居地。
天气转暖,隐约还能在田间看见有人劳作的身影。
世人都言天机谷是在前朝覆灭后才隐居起来的。
实则这说法不完全对。
真要算起来,这里一直都是天机谷的族地。
只不过在前朝帝王对术士打压之前,天机谷会安排及笄后的少主带领一些优秀的弟子出山辅佐能人之辈。
等到桃李年华,少主便重新回到天机谷接替谷主之位,并与大祭司选中的弟子成婚,诞下下一任少主。
祖祖辈辈皆是如此循环,不想因前朝帝王猜疑,致使谷中弟子损失惨重。
当时在任的谷主便将所有人召回,并定下谷中弟子永不可再入俗世,不可与皇室中人有任何牵扯这两条族规。
百年下来,谷中当真没有人再出去过,包括当时跟着天机谷弟子一道回来的那些百姓。
直到上上一任谷主逝世,刚及笄的姬洛接任谷主之位。
姬洛至小聪慧,小小年纪便将占卜与医毒之术学了个精通。
但天机谷除去这些,还有制香一道。
又因制香一脉的长老早已带着香谱叛逃,谷中传下来的制香之术到了姬洛这一代只剩了皮毛,她才决定亲自出山将香谱取回……
“少主,您回来了。”
“少主。”
……
穿过部族屋落间的巷道,族人见了姬云熙,都会恭敬的与她打招呼,姬云熙一一颔首回应。
他们并非不好奇她身后跟着的外族人,可想到这些日子几个长老与大祭司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乖觉的不敢多问罢了。
在天机谷,谷主的地位凌驾在祭司之上,成亲后两人并不住在一起,诞下的子嗣也是随母姓。
放到俗世中来说,两人间的关系更像是主人与管家,大祭司的职责便是向族人传达谷主的指令。
只不过现在的姬云熙尚未接任谷主之位,所以如今在天机谷做主的是大祭司。
祭司堂一般只在族里有重大节日或者祭祀的时候,所有的族人才会聚集到这里来,所以很是清净,进门便能看见一堵高墙,上面刻着一副彼岸花的图腾,红得似火,似血。
绕过那堵墙,后面是一个院子,院子三面都是大殿,中央则放置着一尊石鼎,石鼎比成年男子还高,旁边架着一架梯子。
刚在正殿前站定,里面便传来一道浑厚的男声:“进来吧。”
姬云熙颔首,回首对那男子道:“她可以交给我了,你回去吧。”
“是。”
推开厚重的殿门,浓重的香火味扑面而来。
殿中的摆设与沈易佳之前在麒麟山密室看到的有点像,正前方墙壁上挂着两幅画像,下面摆放着供桌,还有一个蒲团,此时蒲团上坐着一个身着墨色衣袍的男子,正是大祭司,司云。
两人甫一踏入,司云便睁开了眼,待看清走在姬云熙身后的沈易佳那张略显呆滞的脸后,眸子微微一顿。
姬云熙柳眉微蹙,行了个交手礼:“爹。”
司云收回视线,淡声问:“她便是你说的那个替人逆天改命之人?”
“正是她。”姬云熙点头。
她上次会离开大夏,理由是替皇帝寻药,实则是因为亲眼见证了沈易佳再次替人改命,心有怀疑,特地回来解惑的。
而当时被沈易佳改命的也不是别人,正是元家大姑娘,元瑜婉。
皇帝大寿时,她与元瑜婉有过一面之缘,别人不清楚,但她只一眼便将对方的命运看透了。
无他,太过短暂,一眼便能看到尽头。
可当她在婚宴上再次见到元瑜婉时,对方身上的死气却已消散一空,只剩了一团迷雾。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她甚至放下身段重新去见了秋夫人一面,果然亦是一样的结果。
逆天改命本就不是易事,但放在沈易佳身上,仿佛跟吃饭喝水那般简单,偏偏只要跟沈易佳有牵扯的,她根本什么都算不出来,如此她怎能不防?
司云问:“可起过卦了?”
“我让人寻来了沈王氏的八字,发现她本命中无子女缘,虽说命途坎坷,但并非短寿之人……”
然而事实却恰恰相反,不该存在的人存在了,该活着的人反而早早丢了命,一切的根源,似乎都从沈王氏有孕开始的。
想到什么,姬云熙突而冷笑,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将里面的药汁倒在一方帕子上。
拿着帕子便往沈易佳额头上抹,转眼间,沈易佳那原本光洁无暇的额头就多了一朵彼岸花的花钿。
与外面石壁之上的图腾一般无二,较姬云熙额间的又更为鲜活。
姬云熙脸上闪过嫉恨之色,为何她明明去岁就已及笄,却仍只是一个少主?
不正是因为她一拿不出谷主令牌,二来也无法让谷中那口泉眼重新活过来吗?
她趋之若鹜都想拥有的东西,这个女人却避之若浼,怎能不让人厌恶。
看到这个花钿,司云腾的从蒲团上站起,再也无法保持原有的冷静,双目炽热的盯着沈易佳的额间:“她果真是……”
剩下的话他没说完,但姬云熙又怎会听不懂其中之意。
“不,她确实是沈王氏的所生。”姬云熙嘲讽的开口:“爹可记得禁术中那缺了一册的竹简。虽说女儿并未见过其中的内容,但总归与这其中的变故脱不开干系……”
她顿了下,继续道:“若女儿猜得不错,想来那女人应是献祭了自己的传承来了个瞒天过海。”
须知,世间万物皆有定数,哪怕沈王氏得高人相助一时改了命格,不该存在的人也迟早会被抹杀。
无法长存于世不说,插手之人亦会付出相应的代价,例如沈王氏的早逝。
那女人显然是知晓这一点,并钻了这个空子让自己的女儿脱离了原本该定的命数活下来,成为了这世间的一个变数。
也正因如此,沈易佳接触过的人才会轻易被她改了命,且她自身完全不受影响。
换言之,每个人的名字都在生死簿上,原本的沈易佳早已遵从天命魂归于天,生死簿上便不会再有她的名字,现在活着的这个人自然也无须再遵守这些规则……
想到这,姬云熙的眸子亮了起来,若是知晓当初那女人是如何做到的,是不是就意味着长生之道也将不再是妄想?
司云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眼中露出与姬云熙一样的疯狂之色,突而大笑起来:“好,不愧是我的女儿。”
“爹。”姬云熙撇了一眼沈易佳额间的花钿,勾了勾唇角道:“现在最要紧的是让大长老和三长老同意女儿接任谷主之位,只有这样,他们才不会再与爹对着干。”
天机谷历来有五个长老,制香一道的长老叛逃后,便只剩了四位。
其中大长老和三长老对于司云不遵守族规坚持要入世的做法一直持反对意见。
说到那两个处处与他唱反调的老不死,司云眯了眯眼:“你想如何做?”
姬云熙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素手拂过沈易佳的花钿:“自然是……换灵。”
换灵!
司云一怔,换灵他自然知晓,此乃谷中禁术中最为歹毒的秘术之一。
需用八十一位童男童女的心头血祭天,再将身怀传承之人身上的血全部换到另一人身上,那人便可拥有传承之力。
此项秘术并非空穴来风,古籍中曾有记载,天机谷曾有不从族规私下跟外族人私通的女子,未保天机谷的传承不断,便是用此等秘术处置的。
当初他千方百计的把姬洛抓回来,也是打着这个算盘,不想彼时的姬洛早已失去了传承下来的能力,成为了一颗废棋。
他看向沈易佳那张熟悉的脸,仿佛看见了曾经还在谷中的姬洛,眸子暗了暗,沉声道:“就按你说的办。”
他转身,目光直视前方的先祖画像:“三日后,我会将一切都准备好。你先将人带回去吧。”
姬云熙唇角含笑:“是。”
离开前,她让人拿来幕篱将沈易佳从头到脚严严实实的遮住,才带着她回了自己的住处。
一直以来她都以传承人的身份视人,自然不能让别人看见沈易佳额间的花钿。
沈易佳站在原地,如同一个牵线木偶,姬云熙让她低头便低头,让她走就走,乖得不行……
谷主一般都住在山巅之上的观星台,而少主,则住在观星台下面的一个小院中。
落日余晖。
墨羽等在小院门口,看见她回来,上前道:“少主,夫人来了。”
姬云熙抬头瞥了眼院中的几个白衣侍女,淡淡道:“知道了。”
姬夫人在与司云成婚之前,是姬洛身边的一个侍女,因占卜天赋极高,又同姬洛一同长大,便被赐予了姬姓。
后被长老选中嫁给了司云,大家便称呼她一声姬夫人,在谷中实则没有多少实权。
姬云熙于她,也没有多少感情。
推开门,就见一个女子坐在窗边,听见动静,她回过头:“云熙,你回来了。”
话虽是对着姬云熙说的,她的眸子却落在了跟在姬云熙身后进来,全身罩在幕篱之下的沈易佳身上。
“母亲。”姬云熙上前一步将沈易佳挡在身后。
她清楚姬夫人有多恨姬洛,若让她看到沈易佳这张脸,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可沈易佳现在与她有用,暂时还不能让她出事。
姬夫人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脸色微微一变,冷笑:“我听闻你带了一个外族女子回来,怎么,我见不得?”
她站起身,不紧不慢的朝着姬云熙走去:“你父亲不让我杀那个女人,因为这人跟那个女人长得像,所以你也要护着她吗?”
姬云熙蹙了蹙眉,看来方才带着沈易佳去祭司堂时,已经被姬夫人身边的人看见了。
她正犹豫要不要实话实说。
姬夫人快一步绕过她将沈易佳头上的幕篱掀开。
啪嗒~幕篱落地,露出沈易佳那张精致的小脸。
若说隐去花钿的沈易佳有五分像姬洛,那现在就有七分……
咋一眼看去,两个人影重叠。
姬夫人吓得倒退了一步,指着她颤着手惊呼出声:“姬……姬洛……”
姬云熙上前扶她坐下,语气冷淡的开口:“母亲,你先坐会,我一会跟你解释。”
说罢,她拾起幕篱重新替沈易佳戴上,唤来墨羽将带她去了院子后面的一间空屋。
屋里连一盏灯烛也无,沈易佳听从指令在踏上躺下,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房梁。
房门关上,四周彻底陷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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