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掉一滴泪我就打你一耳光
那年夏天,我叫了几个关系不错的朋友去小区的活动室打乒乓球。刚打了两局,突然有点内急,就去了活动室外面的一个公共厕所。结果在厕所里,遇到了在x县臭名昭著的马良。
在我们那,这些家伙整天没事干,到处瞎混。这个叫做马良的家伙,和我同岁,以前小学的时候还在过一个班。但是他学习不好,又整天旷课,就留了两级,所以现在才初一。但是打起架来心狠手辣,而且出了名的赖皮,还另外组织了三个同流合污的家伙狼狈为奸,自称为四大金刚。名字很土鳖,足以证明他们非常没有文化。
马良当时正在蹲坑,看到我进来,就让我等一下。我对这个出了名的家伙非常惧怕,只好站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他穿好裤子,叫我跟他走,然后就把我带到了小区后面的一个废弃的,却比较宽敞的下水道里。我知道这个地方,是他们四大金刚和其他家伙经常聚集的窝点,整天在这抽烟喝酒赌博,搞得乌烟瘴气。
进去以后,马良坐在暖气管道上,点了根烟,问我:“你考上市一中了吧。”
我点点头,不敢说话,心里觉得有点不安。
果然,马良吐出一口烟:“那就有固定的生活费了吧,以后每个星期把生活费的一半交给我就好了。没事你可以走了。”
我当然不同意,有点执拗地说:“我家里条件也不好,给的生活费估计只够吃饭的。”
然后马良二话不说,抬手甩了我一个耳光,然后冷眼看着我。当时我就有点蒙了,人生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泪水马上就抑制不住地掉下来了。
马良就冷冷地说:“你别哭啊。掉一滴泪我就打你一耳光。”
当时我哪里控制的住,泪水像决堤一样从眼眶里流出来。这个混蛋也真敢打,抬手就又甩了我十几个耳光,一下都没停。
打完以后马良又问我:“现在你给钱不。”我脑子一片空白,就点点头说:“给。”马良把烟灭了,又踹了我一脚:“那你滚吧。”
我如获特赦,像条狗一样转身从下水道里爬出来。刚把头探出来,刺眼的阳光一照,又有眼泪滴下来了。我怕被马良看到,又遭来无缘无故的耳光,赶紧用袖子擦了擦,装作若无其事的离开了。慢慢走远了,才敢放声哭出来。不是因为脸上火辣辣的疼,而是感觉自己特别窝囊,被人这样打,尊严被人如此践踏,却连还手的勇气都没有。一边走一边哭,也不管街上的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根本顾不得面子了,身上也没有手纸什么的,一大团鼻涕眼泪全往袖子上抹。
哭了一会儿,我无意中往后一瞟,就看见马良在不远处跟着我。心里吓了一跳,以为他还想甩我耳光,就快走了几步,结果发现他就是不紧不慢的跟着。也不追上来,就是偷偷注意着我。我就想,他这是要干嘛呢?四周一看,就发现前面不远处是派出所。
我当时心里非常害怕,腿肚子都哆嗦,担心马良又冲上来揍我,一闪身,就到了派出所门口的值班室。这时就听到马良在后面叫我:“周明,别进去!”我心里一紧张,步伐加快,一撩门帘,冲了进去。值班室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民警正端着茶缸子看电视。
我前脚进,马良后脚也跟着进来了。我看到他,又吓的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跟老民警说:“叔叔,他打我,还跟我要钱。”
那个老民警估计看到两个半大的孩子,还在惊讶,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话。我就感觉自己屁股被人狠狠踹了一脚。我一个趔趄,趴到了老民警身上。马良就后边骂:“告你妈啊。”
我当时真没想到他在派出所里还敢打人,更加哭的都喘不上来气了。老民警终于站了起来,一下把马良推开,说了句:“这不是你撒野的地。”
马良看看老民警,没说话,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怒气冲冲地瞪着我。
老民警看看马良,就跟我说:“你先出去吧。”
我急了:“叔叔,你要不管我,我出去了会被他打死的。”
马良得意洋洋:“你知道就行!”
老民警推着我,把我送到门外头,“你跟这等等,我跟他说说。”
然后老民警转身就进去了,还关上了门。我就弓下腰,把耳朵贴到门上听。
那个老民警说:“良子,你老惹事,你爸知道了揍你。”
马良似乎很惊讶,说了句:“叔叔,您认识我?”
老民警呵呵笑了笑,“小海的儿子啊,咱这x县还真没人不认识你吧。”
马良也笑了。“那就没事了吧,叔我走了啊。”
老民警说:“你等等。你家那么有钱,你跟那孩子要什么钱啊,把人家欺负成那样?”
马良没说话。过了一会儿,马良说:“我不跟他要钱了,叔你让我走吧。”
连我都听出来他有点敷衍的问题,心里就难受的很,也不听了,蹲到墙角又开始哭。马良以后肯定还和我要钱,这个我可以肯定。这么多年,我太了解他的为人了。我又想到了我自己,我学习成绩这么好,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家里,那么多人夸我,说我是人中龙凤,说我以后有本事有出息。我为什么要这么怕一个家伙啊。
我爸今天上午还跟我说,小时候有个算命的说我是海青天转世,文曲星下凡。今天碰的是个什么事,海青天就是整天叫家伙欺负的?越想就越难受,感觉自己全身的热血就像煮沸了的开水一样,咕噜噜的滚。这时候我的眼睛肯定红了,脑子也有点不清醒了。
我就四周看了看,发现墙边有个破铁梯子,好像没人用,都散架了,被扔在一边。我走过去,蹲下,从上面卸了根铁棍下来握在手里,站门口等马良。
我们这是个小县城,又是大中午的,知了在无穷无尽的叫唤,派出所里空荡荡的,感觉跟无人区似的,我甚至怀疑没准就值班室这个老民警在。等了一会儿,马良终于出来了。可我看到他的那一刹那,又胆怯了,握着铁棍,没敢上去。
正在犹豫中,马良瞥眼看了看我手里拿的铁棍子,嘴里刚说了个:“切……”我脑子里一热血,一棍子就蒙上去了,血就沿着他脑门流下来。我也不知道打中他哪了,他瞪着眼睛看了我一下,似乎不敢相信我会动手,就倒下去了。
我正发呆,那个老民警就冲出来了。看见我就骂:“你疯啦,你惹得起小海吗?”
我看着马良:“我不认识什么小海。”
老民警冲楼上喊:“老于,老于!”一个人迷迷糊糊应了一声。
老民警说:“你给小海打电话,说他儿子被打了,叫他去医院。”说完,老民警也没看我,抱着马良就冲出去了。我拿着铁棍,不知道去哪,又怕马良真出了什么事,就跟过去了。
送到医院以后,就开始缝合,包扎。那会儿马良已经醒了,看着我也没说话,眼神似乎有一丝惧怕,但更多的是仇恨。我和老民警就站手术室外头。老民警趁这个空问了我爸的名字,单位,电话。
我爸一会儿就风风火火的来了,单位离医院也不远。老民警和我爸说了下情况,就是什么这是小海的儿子啊之类的,叫我爸赶紧想想办法,问问有没有什么认识的人能说上话,跟小海说说。我爸就说:“我谁都不认识。”
老民警就叹气,那样子仿佛在说,听天由命吧。
02 出三万块钱
我看的出爸也挺着急的,走来走去,不停叹气,却没有骂我任何一句。过了一会儿医生出来说缝完了,叫我爸去把钱交了,好像一共是200多。马良躺到床上输液,好像是葡萄糖之类,没听太清楚。我爸一直坐在床边安慰他,说你们以前都是同学,闹成这样不好之类。马良连看都懒得看我爸,盯着窗外的白云没完没了的看。
就在这个时候,进来俩人,领头的是个40多岁的中年人,看上去很稳重。身后还有跟着个20出头的小伙子,染着黄头发,一身腱子肉,紧身衣贴在身上显得很有力量感。我爸就过去跟那个中年人说:“你就是海哥吧,小孩子之间闹着玩,下手就有点重。”
我那时候手里还抓着铁棍,蹲在墙角,抬起头来看那俩人。那个年轻的黄毛看了看我,好像明白了什么,一个箭步就冲过来朝我的胸踹了一脚,还骂:“操你妈!”
那个黄毛力气确实挺大,我一下就被踹得四脚朝天。因为靠着墙,头还磕了一下。胸上像是受了巨大的重击,喘不上气,头也疼,泪就又掉下来了。就听见那个中年人说:“大头,别打孩子。”我面前这个年轻人骂骂咧咧的说,“敢动良子,你是不想活了吧”。但是也没有再动手,看起来很听那个中年人的话。
我爸也赶紧站在大头面前:“别打孩子,别打孩子,有什么气你冲着我来。”看着爸爸唯唯诺诺的样子,我的心里一阵难过。
那个中年人说:“我不是海哥。他这会儿在公司开会,我先过来看看。我叫瞎子。”我当时听那名字有点搞笑,但是也没笑出来,心里想,这是个瞎子?没看出来眼睛有问题啊。
好像我爸也有点蒙,没说话。那人就说:“大龙虾的虾。”
我爸就哦,哦了两声,又说:“虾子哥,孩子的手术费我出了,我一会儿再去买点营养品。”
虾子说:“这些我说了不算,一会儿海哥来了你和他商量。”
我爸也不是那种善于表达的人,就会不停叫人家哥,然后就是点头嗯,嗯。又问:“那海哥什么时候来?”
虾子有点不耐烦,“海哥说了,孩子要真出了点什么事,他来了也没用;要是没出事,他也就不用来。反正都是没来,正开会,完了就过来了。”
我爸就又点头说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那个叫大头的年轻人坐在床边,就问马良:“老弟,情况怎样了。”
马良说:“有点头蒙。”
大头就问站在旁边的医生:“什么情况啊。”
医生赶紧说:“轻微脑震荡,多休息几天就没事了。”似乎知道这里要发生什么事情,赶紧借口说还有事要忙,就走了。
我爸说:“我去给孩子买点营养品去。”就叫我一起跟着去。虾子也不怕我们逃跑,随意的点点头。
出了医院,我爸就带我去超市,挑了些蜂王浆啊,特仑苏啊,反正什么贵买什么,买了有4,500块钱的东西。结账的时候我爸说:“这次你惹的麻烦不小。”
我就说:“对不起。”感觉自己的泪就又快滴下来了。
我爸叹气:“上午还为你考上高中高兴呢,你咋这么不省心呢。”
我没说话。我爸又说,“那个小海在咱们这势力挺大的,二十多年的老混子了,我以前就听说过他了,不是咱们家能惹得起的。”
我就说:“是马良先跟我要钱的。”这次眼泪终于掉下来了。
这次换我爸不说话了,显然他也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事,只是拍了拍我的背。
我们到了医院,把东西搁在马良的床边。老民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大概觉得这事管不了吧,也没跟我们说一声。
我爸就问马良:“你还想吃什么东西不,叔给你买。”马良瞅了我爸一眼,也没说话。虾子和大头坐在床边,也沉默着。
我爸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看着挺尴尬的。我就说:“爸,人家哪看得起咱这点东西。”我爸没吭声,瞪了我一眼,还是就那么站着。
这时候我心里倒坦然了,可能是因为我爸在。不管我爸再怎么没出息吧,终究是我爸呢,我就感觉他跟一座山似的,什么时候都能保护我。我就继续回墙角蹲着,刚才大头踹我那脚的时候,铁棍一下滴溜溜滚床底下去了,我也不敢去捡。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马良一瓶水输完了,有个中年人推门进来。虾子和大头马上站起来,“海哥你来了。”马良也挣扎地坐起来,好像对他爸挺忌惮的。
我就看小海,皮肤黑黑的,挺瘦挺高,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觉得他确实有点不怒自威,有股霸气在那里。我爸赶紧过去握人家手,“海哥,小孩子闹着玩,下手没个轻重。”
我心里叹气,我爸翻来覆去就这几句话,和我一样,不怎么会说话!
小海没理我爸,走到床边,问马良:“你没事吧。”
这时候我才发现,小海是一个人来的,之前还想的他要带多少人呢。
马良说,“没事,就有点头蒙,医生说休息休息就好了。”
小海点点头,又看我爸。
我爸赶紧说:“医药费270,我出了,还买了点营养品,孩子们闹着玩……”
小海打断我爸:“你出三万块吧。”
我当时心里就轰隆一声,三万块,我爸一个月才一千多工资,加上各种奖金,需要一年不吃不喝才能赚三万块!我妈又没工作。小海这是明摆着抢劫,比他妈的马良都狠,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这都是我后来想的,当时脑子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说什么了!我这一棍子下去,砸出去三万!就是真的海青天来了,也没我这么值钱吧?
我看见我爸身子晃了晃,就说:“小孩子闹着玩……”看得出我爸也蒙了,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海看了看输液瓶子,还有个底,就叫过来医生问:“这是什么?”
医生说:“就是些安神用的。”
小海一下就把马良手背上的针拔了,“这东西没用,这点伤还他妈输水,我以前被人砍了连缝都不带都不缝的,走吧。”马良也没说什么,按住手背上的止血胶布,就要跟他爸走。
我爸急了,抓住小海袖子说:“海哥,别呀,三万块真的有点多,我都买了这么多东西了……”
那个大头一下子冲上来把我爸买的东西全踢倒了,看样子是忍了很久,语气很冲地说:“买这些东西顶蛋用。我和虾子哥来之前海哥就说了,良子要有事,叫你们全家都出事。现在你们一点事没用,光出个钱,还你妈有意见?”
我爸很明显被吓住了,手也松开了小海的袖子。小海面无表情,推开门就要走。
我当时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估计是看我爸被一个年轻人吓唬,有点不爽,可能也有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一下就站起来说:“小海你给我站住!”
马良一下抓住他爸袖子说:“刚才他打我那一棍的时候,就是这个眼神!”
小海看着我,竟然笑了,说,“你是不是准备给我头上也来这么一下子?”
我爸也过来抱住我说,“孩子,你别惹事啦啊,你还要去市里念书呢。”说着眼圈就红了。
我当时心里更难受了,挣脱开我爸,就朝着小海走过去了。门口有个医院那种常见的推车,上面都是空的输液瓶子,大头拿起一个就朝着我走过来了。
小海说:“大头,你别动他,看看他要干嘛。”
我走到那个小推车旁边,也拿起一个瓶子,站到小海面前。这时候我才发现小海挺高的,我才到他胸那里。我说:“海叔,我知道您在咱这混的挺好。我爸也是这土生土长的,你就给他个面子,能不为难我爸么。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然后就拿瓶子朝自己头部开了一下。我爸呼的一下就扑上来了,捂着我头喊,“医生呢,医生呢!”
当时小海就笑了,说:“行喽,你这孩子有意思,冲你这份儿,出一万吧,明天晚上我亲自去你家拿。”
我又大吼了一句:“我家一分钱也不出给你!”
03 一瓶子省两万
小海他们没搭理我,就走了。
医生赶紧过来给我收拾头,把我扶床上,又进来俩护士,拿碘酒给我洗伤口,疼的我龇牙咧嘴的。然后又缝,最后包起来的样子,和马良一模一样。
回家的路上,爸看着我就笑了,说,“行啊臭小子,摔一瓶子省了两万块。”
到了家里,爸就跟妈商量钱的事。那会儿我奶奶常年有病,是个药罐子,我爸是长子,还得负责照顾我奶奶。家里那会儿只有三千多,还是给我准备的学费。
爸就说:“那我去借点,一万块还是能借上的。”
我心里感觉很复杂,就觉得挺对不起爸妈,虽然他们没说我。
那会儿我确实学习挺好,我们这地方小,只有小学和初中,管你九年义务教育,再要继续念,就得去市里,学习差不多点的念个高中,学习差的念中专。我是年级前二十名,考上市一中的名字全在广场公告栏里贴着,跟金榜题名似的,特别长脸。我爸妈刚高兴了一上午,晚上就碰了个这事。我就觉得不能这么完了,心里就有股不安分的血液一直跳,当时说真的,都想弄死小海和马良了。
我很了解爸,他为人很软,和我一样。但信誉确实不错,大家也乐意把钱借给他。一个小时之后,他就回来了,把一叠钱搁柜子的夹缝里头,和我妈说了会儿话,就睡了。
我一夜未眠,不知道爸和妈怎样,反正老是听到他们叹气,也不知道是不是说梦话。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开始找刀,各种各样的刀。只要我能找到的,我就拿出来摸一摸,弹簧刀,水果刀,菜刀,家里就这些。最后我选了弹簧刀,搁口袋里。我倒不是想干什么,但就是想握着,给自己的勇气和信心。因为我实在是太懦弱了。
真的,刀那个温度,冰凉冰凉的,但就是能给人勇气。我搁兜里,心里就踏实了不少。就想着,妈的实在不行就一刀扎过去,管他砍球!但也只是想想,我太了解我自己了……
就这么着,家里一天的气氛都很压抑。终于到了晚上,家里几乎都不说话了。
我爸一直盯着门口。那会儿我家住的还是老式的平房,带院子,院子的大门就开着,等小海来。过了一会儿就有人进来了。我爸站起来往门口走,我看他的腿都有点哆嗦。
结果那人张嘴就说:“老周啊,咱喝两口。”我当时就有点晕,不是小海,是我爸一个单位的同事,我不知道全名,平常叫他超叔。我爸估计也晕了,说:“超哥啊,你咋今天来了。我今儿有事了,咱改天再喝。”超叔不依,进来以后,一屁股就坐沙发上了,看样子已经喝了点酒了,来我家续摊了。
这个超叔我得单独说说,因为后面的事也有他。超叔实际年龄应该就比我爸大十几岁,但是看上去很老,皱纹很多。具体为人怎样我不太清楚,但是我妈特别讨厌他。他这人太爱喝酒了,尤其喜欢往我家跑,但每次来什么也不带,带个嘴就来了,开口就是喝酒。喝了酒又闹,所以我妈有点烦他。
但是据说超叔在单位对我爸挺照顾,我爸老实么,就老有人叫他干活。超叔就骂那人,你咋不自己干。所以我爸也挺尊敬他。但是我家被小海讹钱这事,他嫌丢人,谁也没跟谁说。结果误打误撞,超叔就来了。
我爸也知道超叔喝了酒以后是个什么德行,死乞白赖的,绝对不会走,只好叫我妈弄菜,又拿了上次喝剩下的半瓶酒。一会儿我妈就弄了俩菜,一盘青菜一盘豆腐,明显不把超叔当贵宾。超叔也不客气,尝了一口,说:“有点咸。”
没人理他。超叔呵呵地笑,又问我爸:“你有什么事啊,和我说,我给你摆平!”
我爸就嘿嘿地笑。我妈不依不饶,拿话刺他:“你那么能耐,咋不去当个官啊。”
超叔说:“我那是不想当。”
我妈不理他,知道他那人平时喝了酒就爱吹牛逼。我平常也听习惯了。超叔一喝酒,就开始指点江山了,什么我要是国家主席就怎么怎么着,把哪个国家灭了,哪个国家平了,美国算个球,日本算个蛋之类。
喝了一会儿,家里气氛明显活跃了很多。我爸跟超叔俩人在那,八匹马呀,哥俩好呀,酒马上见底了,菜一口没动。我妈也看起了电视,老一套的法制节目,什么儿子不赡养老人了,丈夫抛弃妻子了。看的我妈泪眼婆娑的,我有时候就想,自己这么能哭是不是因为有个能哭的爹妈。
超叔又喝了一口,说是要去上厕所。我家院子那会儿没厕所,要上厕所还得去几百米外的一个公共厕所,倒是也不远,超叔就去了。
他刚走没几分钟,小海就进来了,身后还跟着虾子和大头。
我爸刚活跃起来的身体,看见就又僵硬了。真是,软弱还真是遗传的……
小海一进来,那气氛就跟结了冰似的。他表情很严肃,感觉随时都会发飙。可能这就是大家现在经常说的气场,不得不说,他确实有那种老大的气场。
小海进来,看了看桌子上的菜,说了一句:“我吃过饭了。”
当时我觉得我全家人都蒙了……虽然那菜确实一口也没动,他也太自作多情了吧……
小海又看了看酒,说:“我不喝这么便宜的酒。”
我当时真想说一句,少他妈臭美啦……可惜没那个胆子。反正心里就老想笑。
我爸和我妈什么话也没说,估计他们也被雷了。
小海又问:“钱准备好了吗?”
我爸说,“准备好了。”然后就去打开柜子拿钱。
我当时不知道怎么了,脑子就抽了一下,可能也是心里的想法,就说了句:“爸,别给他钱!”
小海笑了笑,根本没把我当回事。我爸也陪着笑,手里一点也没停下,拿了钱,就要递过去。
结果那个年轻的大头好像不乐意了,走过来就朝我扇了个大嘴巴。
我妈一下扑过来,护住我,用那种愤怒的眼神看着他。
大头又推了我妈一下,我妈是那种婉约型的女人,根本没力气,一下就被他推倒了,连带我也跌倒了。
我爸一下就急了,我估计他能看的了我挨打,觉得我是个男孩子,挨两下没事。但他看不了我妈被人打,一下就有点爆发的样子,冲过来就推了大头一下,大声问他:“你干嘛呢,我不给钱了吗?”
虾子这时候也说:“大头,别对人家动手。”小海倒是一声没吭,一直看着。
大头冷哼了一声,就退到一边了。
当时我心里那个沸腾啊,感觉自己全身血都热了。我不知道别人有没有过那种感觉,脑子都一片空白了!
我就把手搁衣服兜里,握着那把刀子,但是还不敢拿出来。
结果一直没吭声的小海就说了句:“咋,衣服兜里还搁着刀呢?拿出来我看看呗。”
这下所有人都盯着我看,虾子,大头,我爸我妈,全看着我。
我爸颤抖着声音问我:“明明,你干嘛呀……”
我不知道小海怎么看出来的,手里还在兜里握着刀,就是没勇气拿出来,汗流了一手,湿乎乎的。
大头又乐了,说:“就你那挫样还拿刀呢?长的有刀高不?”说完又冲着我过来,看样子又想踹我。
我爸一下就推开他,说:“别动我儿子,不然我跟你翻脸!”我也站起来,看着前面的爸爸,眼圈就又红了。手还是搁兜里,没那个勇气拿出来。我觉得自己当时已经被小海那句话把精神仿佛给击溃了。
04 超叔现身
我看着冷冰冰的小海,觉得就是二十个自己也打不过他。我以前一点也没听说过他,可是我看到所有的大人在提起他名字的时候都有点颤抖,心里也大概明白咋回事,毕竟咱也是看过上海滩的人是不……我觉得完了,掏刀子也没用,看小海那气定神闲的样子,我就是掏出大砍刀来人家也不把我当回事。我一点胜算也没有啊。心里就痛恨自己干嘛不去少林寺学武,不然打这点人还叫个事么。
我正想着,大头突然一拳就朝我爸的脸挥过来了。我爸那么高的身子,竟然一拳都挨不住,晃了几下,差点跌倒。我爸稳住身子,还想往前冲,结果大头又是一脚踹过来,我爸就摔地上了。大头到也没乘胜追击,就看着我们笑。就是那种小混混特别恶心的笑。
我妈当时就哇的一声,护我爸身上,口不择言的骂起了大头。就是那种农村妇女特有的脏话,大头一下就急了,看样子他准备连我妈也踹。
我脑子噌一下就热了,右手握着刀子就掏了出来,大喊一声:“大头,你敢动我妈一下,我杀了你!”
大头愣了一下,看着我就笑了,说:“你还没按弹簧呢,刀片都没露出来呢。”
我爸慢慢站起来,这时候我才看到,他鼻子流血了。他用袖子擦了擦,又说:“你别动我儿子,不然我弄死你。”
大头眉毛一撇:“你他妈吓唬谁呢,我吓大的啊?我不光你儿子,你老婆我也要打。”
我爸呼了口气,然后说:“这可是你自找的。”接着,我爸看着我说:“儿子,把刀给我。”
我妈一下就叫起来了:“老周,你要干嘛!你别跟明明一样冲动!”
虾子也说:“对,你儿子小,冲动。你也小?”
我爸看着虾子,说:我软了一辈子。别人欺负我,我从来没抱怨过。可是我看不了儿子受委屈,我看不了老婆受委屈。
虾子动了动嘴,没说话。大头却笑了:“行啊,那我看你准备咋办?”
我爸说:“我得保护我家人。”然后我爸把手伸向我。
我妈哇哇乱叫:“明明,别给你爸!”
我没听,递给爸刀,走过去搀着我妈,说:“妈,你要相信爸爸。”
说这话的时候,我泪就流下来了。
小时候我打架,从来都不敢和家里说。因为我知道,我爸知道以后,肯定揍得是我。因为他的格言是:“你不去惹事,别人还能来找你麻烦?”
他用这个格言守了一辈子,然后试图影响我的人生观。
可是我和他都知道,即便我们不去惹事,那些麻烦还是会自己找上门。
我看着爸爸,他就像一座山一样,站在我的面前,即便他被人打倒,被人辱骂,被人嘲笑。
他仍旧是一座山,一座可以护着我的山。
我爸拇指动了一下,明亮的刀光一闪而过,锋利的刀片发出寒冷的光。
朦胧中,我看到大头又要冲过来,只听一声:“别打了!”超叔回来了!
大头一下就停住了,回过头来看进来的这个矮小的老头。
我趁这个机会,半坐起来,靠着我家电视柜,让脑子恢复清醒。
我爸好像也恢复了,站了起来,但还是有点不稳。我妈扶着我爸,向我投来关切的眼神。我冲她点点头,意思是没事。
我爸赶紧说了句:“超哥,这没你事,你赶紧走!”
结果小海也紧接着说:“超……超哥?你咋来了。”
超叔看了看客厅里的情况,看了看地上撒的钱,似乎明白是咋回事了,瞟了小海一眼,说:“挺能整啊,海子。”
这下子,所有人都愣了。
如果说超叔以前就跟小海认识,那按年龄来说,小海叫一声超哥也不是多大事。
可小海本来冷冰冰的脸,缓和了好多,还有些惊讶。而超叔更是漫不经心的一个“海子”把所有人也弄懵了。我觉得大头都准备骂超叔了,看这情况,就闭嘴了。
小海笑了笑说:“没事,我家良子被那孩子打了,过来要点医药费。”
“哦……”超叔应了一声,过来摸摸我头,说:“我瞧着这孩子也有伤啊。”
小海说:“那是他自己砸的,和我没关系。”
大头好像终于忍不住了,说:“你是从哪蹦出来的老头,赶紧滚,不然一会儿连你也揍了。”
超叔有点愣,慢吞吞扭过来来,看着大头,突然一耳光就甩了过去!
大头肯定没料到这个老头会突然动手打他!完全没有防备,这一巴掌结结实实地甩在了大头的脸上。大头暴怒,骂了一句我操,马上就要动手。小海又说:“大头,你回来。”
大头收住拳头,问小海:“海哥,咱为啥要让这个糟老头,我一根小拇指都弄死他了。”
小海说:“你回来。”
大头无奈,只好站到了小海身后。
超叔慢悠悠地说:“现在的年轻人还挺没礼貌,不教训两下不知道姓什么……”
超叔看着撒了一地的钱,弯下身去捡了三张,抖了抖,又对着灯看了半天,仿佛在检验真伪。
然后走过去,把三百块钱递给小海:“给。”
小海愣了一下:“这是?”
超叔说:“医药费啊,你不是说你来拿医药费的啊。我琢磨着你孩子缝了几针吧,顶多花了二百块钱,剩下一百你给他买点营养品什么的,好好补补脑子。别整天出来瞎惹事,跟你年轻的时候一个球样!”
小海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好像忍了半天,才接过去钱,说:“超哥,改天一起吃饭。”
超叔没搭理他。小海也没说话,扭头走了,虾子和大头也跟着出去了。
我爸看人走了,才过来问:“超哥,你跟他认识啊?”
超叔点点头说:“恩,年轻的时候一起耍来着。”
超叔看看满地的钱:“赶紧收拾收拾吧。”
我看着超叔,眼里只剩下崇拜了。
爸跟妈就在那收拾,把钱整理好,又把刚才大头流的血清理了。然后把那把刀也锁起来了。
我爸冲着我说:“以后别那么冲动!小孩子家玩什么刀!”
……敢情刚才拿刀刺人的不是他一样。
我妈火速把青菜豆腐收拾下去,然后在用火箭般的速度炒了四荤四素。我爸把珍藏已久的老酒也拿出来了,据他说是准备等我娶媳妇的时候拿出来喝的。
超叔看着那酒眼都直了,打开盖子闻了一下说:“好家伙,至少二十年啦!”
我爸嘿嘿笑笑,就给超叔倒上了。超叔没命似的喝,划拳也故意输。
以前就老听我爸说,超叔本身工作能力挺好的,可惜就是嗜酒如命,每次喝酒误事,不然现在早就是科长了。
超叔喝了一阵,我爸妈老是问他小海的事,我也见缝插针问他年轻时候的事。
可是老家伙好像故意装醉,什么也没说就趴桌上呼呼睡了。
我爸说:“没准就以前一个老朋友吧。咱这破地方这么小,谁不认识谁啊。”
我妈白了他一眼:“那你咋谁都不认识呢。”一句话就把我爸噎住了。
超叔睡了半个小时,醒过来就问:“我这是在哪呢。”又看了看四周:“哦,在老周家呢。我得回去了,不然媳妇该骂了。”
我爸搀着他往门外走,超叔甩开我爸:“你起开,我还没老到走不动的地步呢。”我爸没说话,就呵呵的笑,和我一个德行。哦不,我和我爸一个德行。
晚上睡觉的时候,看得出爸妈挺开心的,俩人聊了半宿。我家那会儿挺简陋,我的床就跟我爸妈的隔一道帘子,所以他们说什么我也听得到。后来昏昏沉沉的就睡着了,睡得非常踏实。
05 练胆子
晚上睡觉的时候,看得出爸妈挺开心的,俩人聊了半宿。我家那会儿挺简陋,我的床就跟我爸妈的隔一道帘子,所以他们说什么我也听得到。后来昏昏沉沉的就睡着了,睡得非常踏实。
一连好几天,我都没出门,我怕再惹点事。离开学还有一个多月,我的计划是都不准备出门了。
省的老叫家里人操心,估计我爸妈也知道我的意思,也没说什么。我就每天睡到日上三竿。
又过了两天,终于憋不住了,就跑到邻居家里,一个叫李栋的孩子,比我大5,6岁。
李栋以前也念过一中,但是不学好,没考上大学,回来在家坐着,也偷鸡摸狗,前几天还因为偷工地的铁,被关了几天。我去他家想拿几本高一的书,提前预习一下。
当时都中午了,我起的够迟了,结果去了李栋家,他还没起呢。
我进了他那个小家里,说:“哥,我来拿几本高中的书。”李栋指了指书柜,叫我自己去拿。
我走过去一看,好家伙,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找几本高一的书挺难的。
费了半天劲儿,终于找到了,又顺便拿了几本小说,有王小波的,苏童的。想拿点青春读物,结果还没有。我拿着书对李栋晃了晃:“哥,这几本书我也看看,过几天还你。”
李栋已经起来了,说:“行,你看吧。都是我爸的书。”
我看到一本黄色封皮的,书名叫x县之路。这个x县就是我们这的地名。我就问:“这什么书啊。”
李栋看了看说:“老书了,有好多年了。是我爸的,就是讲咱县里名人的,就是些技术员啊,劳模啊,好领导啊一类,反正就是歌功颂德的。”
我顺手放进了自己拿的那一堆书里。
我挑好书,觉得这就走有点不好意思,就坐下来跟李栋说会儿话。
李栋说:“明明,听说你考上市一中啦?”
我点点头,说:“那学校怎样啊。”
李栋说:“不咋样,混混也挺多的。”
我惊讶地说:“那不是学习好的才能进去吗,应该都是好学生才对吧……”
李栋哈哈笑了起来:“我以前也是好学生啊。就是被一般坏小子带着玩,现在变成这样了。我告诉你,学习好不代表人也好。耍的好又学的好才叫真本事呢。”
我点头,也承认这一点。
李栋又说:“还有,也不只是学习好才能进一中。家里有钱也可以啊,学习也要赚外快呢。这些学生也是坏小子的主力,不过势力比较分散,一个班里安排2,3个,不会太多。”
李栋又说:“不过你也不用害怕,你要出了事就去找保卫科的刘杰,就说是李栋的弟弟,他会帮你的。”
我记下这个名字,就说:“哥我回家吃饭了,以后再来找你。”
李栋好像意犹未尽,但也只好说,“行,你回吧。”
我抱着一摞书回到家,爸正在做饭,我就开始看书。
那本x县之路因为在第一本,我就翻开了。还真挺没意思,都是拍马屁歌功颂德的。但是其中有一篇把我吸引住了,标题是:单挑王浪子回头金不换。
我看了一遍,大概内容是讲70年代的时候,有个叫陈云超的老混子,特别能打架。打之前先问对方一句:单挑,还是一起上?那会儿民风比较纯朴,又加上陈云超又瘦又小,所以大部分人都选择单挑。结果就都被陈云超撂倒了。时间长了,就有个外号叫单挑王。后来因为重伤了一个领导家的儿子,被关了监狱。这篇文章的后半部分就是讲他出来以后如何在党和政府的领导下洗心革面,痛苦悔改,如何把工作做好,得到领导的表扬之类……
因为后半部分实在太无聊了,我就没看完,又把前半部分看了一遍,真是特别崇拜单挑王陈云超的风采,脑子中就幻想陈云超的种种行为。
想了一会儿,我想起来什么,问我爸:“超叔全名叫什么?”
我爸说:“陈云超啊,怎么了。”
我一下就蹦起来了。
我兴奋地指着书上的内容问我爸:“这不是超叔吗?”
我爸看了看,说:“嘿,还真是他!”
我就问:“超叔那么有名,你也是这土生土长的,咋不认识他?”
我爸想了想说:“我小时候跟你一样,就知道学习,两耳不闻窗外事。参加工作以后,才和大家打起了交道,不然我连小海都不知道是谁。”
我爸又看了一遍书的前半部分,说:“嗯,他比我大十几岁,叱咤风云那会儿我还上学呢。”参加了工作以后他就进监狱了,所以没听说过他。
我把书往床上一扔,说:“我出去一趟!”
也没听我爸说什么,就冲出去了。
到了超叔家,他正躺沙发上看电视呢,茶几上摆着菜和酒,看样子又喝了不少。
我摆了个黄飞鸿的姿势:单挑,还是一起上!
超叔的身体明显抖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半天没有说话。
我心里想,超叔估计又装醉呢,我就说:“超叔,我想和你学打架!”
超叔还是没搭理我,闭着眼睛。
我嘿嘿笑了笑说:“超叔,装神秘也有个限度啊,你以前的事,我可是都知道了。”
超叔一下就坐起来了,问我:“你知道什么了?”
我又笑:“我看了x县之路,里面写你的那篇文章,你以前是单挑王!”
超叔仿佛松了口气,说:“那个呀,年轻时候的事了,瞎玩!”
我就说:“那你教我打架呗,他们老欺负我。”
超叔也笑了:“你这小胳膊小腿的,打得过谁啊。”
我不服气:“超叔你也挺瘦小的啊,不照样打得他们满地爬!”
超叔也乐了:“你打架就是为了不被他们欺负对吧?”
我说:“是啊,他们老欺负我,还和我要钱花。”
超叔点点头,说:“行,你别学坏就行。”
说完,超叔从沙发底下抽出一把砍刀来,说:“跟我走。”
我生平第一次见那种砍刀,真吓了一跳,没敢迈步子。
超叔笑嘻嘻地说:“你怕了吧。”
我说:“才怪,咱走!”
我跟着超叔下了楼,他把砍刀藏衣服后面,一路就带着我往偏僻的地方走。
我问:“咱这是去哪啊。”
超叔说:“周王山。”速度越来越快。
我追了几步,又问:“去山上干嘛?”
超叔说:“练胆子。”
我没再问,心里估计着就是到了山上,叫我砍些稻草人什么的,练练手感。
到了山上,沿着小路,走到个岔路口。超叔说:“就在这吧。”
我左顾右看,没见着稻草人。
超叔把漆黑的刀鞘摘下来,扔到一边,把刀递给我。
我接着刀,第一次掂这种真正有分量的东西,有些莫名的激动。
超叔说:“一会儿有人下来了,你就拿着这把刀,过去跟他要钱花。”
我一听就急了,退了两步,说:“我不干那事!”
超叔又说:“不干也得干,不然怎么练胆子。那人要是敢不给钱,你就拿刀子朝他后背划两下。”
我把刀子扔地上,气愤地盯着超叔:“叔,你怎么能教我这些。”
超叔有些愣:“你不是要学打架吗?”
我说:“我是要学打架,可不是学砍人!也不是学抢钱!我要学打架的技巧!”
超叔又笑:“打架有个毛的技巧,功夫再高,一砖撂倒。你瞧我这胳膊腿儿,你真觉得我是靠技巧去当单挑王的?我他妈是靠偷袭!”
我惊讶地说:“偷袭?”
06 超叔的神奇逻辑
超叔点点头:“对,偷袭!别人惹了我,我就拿着砖,趁他不注意,上去就是一转。”
我有点蒙:“打架没技巧?”
超叔想了想,说:“倒是讲究个快狠准,不过这个是靠天分,后天学不来。”
超叔把刀捡起来,跟我说:“这刀没开刃,弄不死人,就跟铁片子没两样。”
然后超叔用刀子割了自己手两下,果然没事。
超叔说:“一般人看见这东西腿都软了,根本不敢反抗,除非碰到硬茬子。”
我点点头,确实这样。
超叔说:“打架讲究个气势,你气势在,对方有千军万马,你气定神闲,对方也要心里嘀咕一下,你这么悠闲,是不是真有什么底牌,气势就弱了。”
我想起来那天晚上小海说我有刀的时候,一下就把我精神击溃了,好像就是这样。就又点了点头。
正说着,山上下来个人,超叔把刀递给我:“上。”
我倔强地说:“我不抢钱!”
超叔说:“不是真抢,教你练胆子,吓唬吓唬他。他要给你钱了,你再还给他就行了。”
我不情愿地接过刀,朝着那人走了过去。
那人戴着个草帽,扛着个锄头,穿个洗的都掉了颜色的蓝衬衣,好像是刚种地回来,回家吃中午饭的。我心说,算你倒霉。
我提着刀走过去,那个农民好像又了警觉,一下就把锄头横过来挡在胸前,警戒地看着我。
我看看自己砍刀,又看看他的锄头,如果真打起来,明显是我处于下风啊……
就算是练胆子,也应该跟玩游戏一样,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吧,不是要先砍砍新手村外的小怪增长点经验值什么的吗,怎么一下就蹦出个这么高级别的boss来,玩儿死我啊超叔!
我可不能拿自己性命开玩笑,就算超叔在后面护着我,也保不住那个农民一锄头朝我挥过来啊。这么想着,就眼睛目不斜视,假装自己和那个农民无关,一直往前走,终于和他擦肩而过了。
我舒了口气,超叔一下子朝我奔过来,骂了一句:“你个笨蛋!”
说完抢了我砍刀,朝着那个农民追过去,嘴里喊着:“你给老子站住!”
那农民明显早有心理准备,听见超叔喊叫,立马转过身来,用锄头对着超叔。
超叔看他停下了,反而慢吞吞走了过去,手里提的砍刀一晃一晃,太阳光反射在刀片上面不断形成光斑无章可循的四处乱射,更增添了一份肃杀的气势。
超叔走到农民前面一米处停下,我赶紧跟过去,学习超叔是怎么做的。
那农民说:“嫩要干甚?”
超叔瞥了他一眼,又往前走了一步,嘴角闪过一丝冷笑:“你用锄头对着我,咋个意思,想拼拼?”
超叔用手指头弹了下刀片,又冷眼看着他。
那农民犹豫了一下,把锄头放下,说:“大哥,额就斯这附近村上滴,嫩有啥事啊……”
超叔走过去,用刀片拍了拍他脸:“叫什么大哥,我跟你认识不?”
那农民明显被吓到了,估计没见过超叔这么没事找事的,脸色一片铁灰,也不说话了,锄头耸拉在一边,根本不敢拿起来反抗。
我在旁边也隐隐约约感觉到,一股气势从超叔身上散发出来,百兽之王,也不过如此吧!心中崇拜之情,更是加深了几分!
超叔又问:“你是附近村上的,知道我不?”
那农民摇了摇头。
超叔放下砍刀,换用手掌在他脸上拍了拍:“我每天在这收买路钱,你不知道?”
那农民估计彻底懵了。超叔不高,才到那农民鼻子处,拍他脸的时候还需要昂着头,可尽管如此,那农民一点反抗的意思也没有!
超叔回头叫我:“明明,搜他身子看有钱不!”
我应了一声,心想反正又不是真的抢钱,一会儿再还给他就行了。我上去搜了一下,那农民也很配合,一动也不动。最后我从他裤子口袋里掏出来一张皱巴巴的五块钱。
超叔一把从我手中夺过,装进了自己的口袋,瞪着那农民说:“就带这点钱出门?你好意思?”
那农民冷汗直下,说:“我就出来看看地……”
少你妈废话!超叔说着,突然反手甩了他一个耳光,又说,回家拿钱,老子在这等你!
那农民被超叔扇了一耳光,往后退了两步,胆怯的看着超叔。
超叔又怒:“你没听见我说话是不。”
说着就又要上脚,我突然觉得就有点过火了,赶紧上去抱住超叔:“叔,你别这样。”然后我抬头对那农民说:“你赶紧走吧,不用再拿钱过来了!”
那农民回头就跑,锄头也扔在地上不管了。超叔看着他背影,从口袋拿出刚才那五块钱,嘿嘿笑了笑:“行,能去买一小瓶酒了。”
我一把夺过,冲着那农民就追了过去,一边追一边喊:“你等等!”
结果那农民反而跑的更快了,我那个郁闷啊。
追了半天也没追上,我垂头丧气的回来,手里抓的那张五块钱,感觉就像是一把火,烫手的很。
以前我老痛恨那些抢钱的混混了,怎么自己也无意中做了一回?
我走回去,发现超叔正蹲地上看着什么。我也蹲下,才发现他正对着一个蚂蚁窝,几十只蚂蚁正进进出出,忙的不亦乐乎。
我嘿嘿笑了笑:“超叔,您都这么大年级啦,还对这个感兴趣啊?”
超叔站起来说:“明明,撒泡尿把这窝浇了。”
我惊讶地说:“为什么啊?”
超叔面色严峻地说:“别问为什么,我让你干啥你就干啥。”
我不情愿地脱下来裤子,对着蚂蚁窝就是一泡尿冲了下去。这对蚂蚁来说估计就是一场大海啸,我仿佛看到无数只蚂蚁在我的尿液中疲于奔命,如果它们有思想,肯定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遭此横祸吧……
我尿完了,超叔问:“你为什么要浇了蚂蚁窝?”
我一愣:“这不是你让我浇的吗?”
叔又问:“那我刚才让你抢钱,你咋不干?”
我愣了一下,说:“这完全是两码事啊,浇蚂蚁窝,只需要一泡尿的力气,可是抢钱……”
超叔打断我话说:“那你看我刚才抢钱,花的力气有超过一泡尿吗?”
我说:“这倒没有……”
超叔说:“所以,抢钱就和你撒尿浇蚂蚁窝一样,都是一件很轻松的事,你明白了没。”
我摇摇头说:“不,这不一样,那个是活生生的人,这些是一群没有思想的蚂蚁。”
超叔说:“所以,你觉得那个农民可怜了?”
我点点头。
超叔说:“在蚂蚁眼里,用一泡尿就能毁灭他们家园的你,有着超乎寻常的气势。”
我说:“超叔,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我只要把对方看做是蚂蚁一样,自然而然的就能表现出令对方产生畏惧的气势对吗?”
超叔笑笑:“你开窍啦。”
我正色道:“可是我做不到。”
超叔疑惑地问:“为什么?这很简单不是么?”
我闭上眼睛,想起即便自己拿着刀,小海依旧面不改色的表情。大概,他就将我看做是一只随手就可以捏死的蝼蚁吧!
我说:“我没办法把他们看做蚂蚁。他们有家人,他们有感情,他们有尊严。”
我又想起爸爸站在我面前时如同一座山的样子,又补了一句:“他们有自己想保护的人。”
超叔看着我,摇头说:“那你,就没办法在气势上压倒别人,更做不了单挑王。”
我说:“如果做单挑王就是把别人看做不值一提的蚂蚁,那我不做。”
说完,我就扭头往山下走去。
我觉得自己真是他妈的酷毙了。
07 单挑
我走了两步,又觉得就这么抛下超叔有点不妥,又扭过头来说:“叔,回家吧,我不学打架了。”
超叔看着我,笑着说:“如果你无法在气势上压倒别人,那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在打架的时候百战百胜。”
我的好奇心被吊起来,实在是被欺负怕了。就问:“什么办法?”
超叔说:“兄弟。”
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超叔说:“你要有一帮子忠肝义胆的兄弟,还不是逮谁灭谁?”
我说:“我有兄弟啊,可是他们比我还没用,看见马良就都尿裤子了。”
超叔说:“那就找个好靠山,被人欺负了找你老大去。”
我嘻嘻笑着说:“超叔你就是我的靠山,我以后被人欺负了就来找你。”
超叔摇摇头:“我一把老骨头了,还去打你这个年纪的人啊,太掉价了。除非涉及到小海这样的人,不然你就是被马良打个半死,我也不能帮你打他啊。”
我心里说,我也不会老是惹小海那样的人啊。这几天马良他们那个什么狗屁四大金刚估计满大街找我呢……有的麻烦受了。然后脑子里就开始转,到底找谁去做我的靠山。
我和超叔一路说着话,就下了山,走在街上了。
超叔突然停下,眼珠滴溜溜瞪着我转。
我被看得毛骨悚然:“叔,你干嘛?”
超叔笑的特别开心,皱纹就更深了:“你去给我买瓶二锅头,那种小瓶装的。”
我说:“我哪有钱!”
小混混跟我要钱就算了,现在有蹦出个大流氓打我的主意!
超叔笑得更灿烂了:“刚才咱一起抢的那五块钱,再添两块就能买一瓶了……”
我:“……那钱不是咱一起抢的,是你抢的。”
超叔搓搓手:“好,算我抢的,你把钱给我!”
我正好嫌那钱烫手呢,就递出来给了他。超叔拿着钱,手却没缩回去,还冲着我笑。
我说:“叔你干嘛?”
超叔说:“再给两块啊!”
我心里暗骂一声老酒鬼,从口袋里掏出两块钱来给了他。
超叔乐呵呵的就跑到旁边商店里,过了一会儿,掂了一个小瓶装的二锅头出来,脸都乐开花了。
超叔走到我身边,迫不及待地拧开盖子,抿了一口,看看我,面色有些为难。
我又问:“咋了?”
超叔说:“小孩子是不能喝酒的!”
我:“……我也没想喝。”
超叔说那就好那就好,又拧了盖子,搁口袋里了,手还一直护着,好像怕谁来抢一样。
“揍是他俩,刚才抢额钱!”
我和超叔心里同时咯噔一下,回头一看,果然是刚才那个农民,手里还拎着把锄头。身后跟着六七个农民,都拿着扁担,耙子等物,冲着我们就张牙舞爪的冲了过来!
我当时心里就想,一帮子乌合之众,真是吃了豹子胆了,他们要是知道我旁边这位是三十年前的单挑王,还不把他们屎都吓出来!
我看着那帮农民就乐,超叔肯定把他们全都看做蝼蚁,捏一个死一个啊!
是吧超叔。我对着旁边的空气说话。
等等……
空气?!
我扭头一看,大骂:“你个老流氓,跑都不叫我一声!”
我赶紧追过去,年轻就是跑的快,一会儿的功夫就和超叔平行了。他明显气力不济,脸憋的通红,一边跑一边艰难地说:“这还用叫你啊,本能反应不都是这样吗?”
我说:“你那面对千军万马气定神闲的超然气势哪去了,你个老神棍!”
我俩脚步都没停,反而后面一群农民,估计都是刚从炕上被拉起来的,都穿着拖鞋,跑不快,落下我们一大截。
超叔说:“我不能打他们。他们有家人,他们有感情,他们有尊严。”
超叔顿了顿,补了一句:“他们也有想保护的人!”
我一个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回想当时的情况,我还能笑出来实属奇迹。要搁平常,我泪早就飙出来了。
后来想想,心里终归是不怕的。
因为我身边,可是x县三十年前的单挑王啊!
身后的喊杀声渐行渐远,我和超叔跑进了一个小巷子,左拐右拐,终于把那群人甩掉了。
超叔掏出二锅头来抿了一小口,说:“幸亏他们跑得慢,不然要是追上来,保证他们每一个都断胳膊断腿。”
我鄙视地看了超叔一眼,平常妈老是烦他喝了酒就吹牛逼,不是没有理由的。
我看着超叔气喘吁吁的样子,心里涌出一股英雄迟暮的感觉。就算他年轻的时候多么能打,名声哪怕响彻云霄,现在也终究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了啊……
现在他这个样子,根本就是谁都打不过吧,只能靠着自以为是的气势,吓唬一些蝼蚁罢了。如果大头和他单挑,他胜算有几分?
这么想着,我们又回到了超叔家。超叔家的防盗门竟然大开着。
我问超叔:“咱出门的时候没锁门吗?”
超叔也是一脸疑惑,说:“锁了啊。”
我说:“那是不是姨回来了?”
超叔说:“不可能,她刚被我气回娘家,照她的脾气,不会这么轻易就回来。”
我:……
我跟着超叔进了门,发现有个人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不是别人,正是大头!
大头肯定是回来找超叔寻仇的!
我窜到超叔前面,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大头笑呵呵地说:“要是连门都进不来,还怎么当流氓啊。”
又是那种令人生厌的笑容!
超叔没说话,掏出二锅头来抿了一小口,才说:“幸亏我走之前把茶几上的那点酒喝光了。”
大头说:“那天晚上我们走了以后,海哥说你叫陈云超,是三十年前的单挑王。”
超叔撇了大头一眼,连看他的心情都没有,冷冷地说了一句:“滚出去。”
大头又笑:海哥说他欠你人情,所以给你面子。但是我不欠,所以我来了。
超叔不理他,走过去拿起茶几上的空酒瓶子,往下倒了倒,说:“我记得还有几滴,怎么没了?”
超叔惊恐地看着大头:“你偷我酒喝!”
大头恼怒地说:“你放屁!我是那种人吗?”
超叔说:“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来偷酒的?”
大头的脸憋的通红,年轻人果然禁不住挑衅:“我要偷你酒就是乌龟王八蛋生的!”
超叔咂咂嘴:“你再给我买一瓶,我就相信你不是冲我这点酒来的。”
大头这时候才反应过来,骂道:'你给我正经点,我要和你单挑!看看是三十年前的单挑王厉害,还是三十年后的单挑王厉害!”
超叔说:“三十年后的单挑王?哪呢?”
超叔看了看我,又说:“你说明明啊?他离单挑王还远呢。”
我终于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超叔这插诨打科的本事,实在是太高了。
大头这次没上当,眉毛一挑:“别废话,和我打一架,地点你挑。”
超叔说:“那就小区下面的花园吧,那地方宽敞。”
我急了:“超叔,别和他打,那不是自降身份么。”
从刚才跑了一路来看,超叔的身体素质根本就差得远,完全不是浑身肌肉的大头的对手。虽然他擅长气势压倒和偷袭取胜,可是现在,完全没有偷袭的可能性啊!
大头乐了,说:“好,我要把单挑王打的求饶叫爹。”
说完,大头转身,就准备朝门外走。
说时迟,那时快,超叔从沙发底下又掏出一根铁棍来,往前两步,朝着大头后脑勺一棍子就闷了下去。
我眼睛都看呆了。大头连晃都没晃,一头栽倒在地上,估计是超叔闷得位置太准了。
我已经惊讶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超叔把铁棍又塞回沙发底下,抿了一口酒,就坐在沙发上,用固定电话开始拨号。一会儿通了,超叔对着电话说:“小海不……你那个傻帽大头找我单挑来了……嗯,他现在躺我家地板上了,你找人来接他回去吧。”
08 暗恋的女生
过了一会儿,就来了四个穿黑衣服的男人,把大头抬走了,整个过程一句话也没说,估计接到了小海的特殊指示。
人走了以后,超叔说:“今天的单挑课程结束了,相信你也学到了很多东西吧。”
我说:“我知道了,先用语言吓唬,吓唬不行,就伺机偷袭。”
超叔皱了皱眉头,说:“什么呀,是先用气势压倒,如果不行,再伺机攻击。”
我说:“一个意思。”
超叔也不管这些,又说:“现在是不是对你叔的敬仰之情又加深了一层?”
我说:“是,简直太深了。”
又在超叔家坐了一会儿,确定小海没有找麻烦,我就回家了。
到家以后,我想着超叔的打架理论,把人当做蝼蚁一样对待,我做不到。用气势去压倒另一个人,那也不是我的风格。如此看来,我就只剩下兄弟和偷袭两条路了。
可我上哪去找一帮子和自己忠肝义胆的兄弟啊。平时玩的几个人,都是出了名的软弱,根本指望不上,比我还朽木不可雕也。而那些耳熟能详的大混混的名字,又没有一个肯来和我结交的,真是头疼。
看来我只能做个软蛋了,老老实实的,就在家呆着吧,外头那地方,不适合我!
又在家呆了几天,把从李栋那里借来的几本小说啃了个精光,那些学习的书反而一本没看,不由感叹自己堕落了。
这天晚上,天气终于凉快下来。我爸妈坐在院子的椅子上乘凉聊天。家里电话突然响了,看来电显示,竟然是我一直暗恋的女生家里!
我暗恋的女生名字叫秦洁,名字很普通,但真的非常漂亮!是我们班最引人瞩目的女生,唱歌跳舞样样在行,就是学习成绩不怎样。不过这都没关系,关键是,我很喜欢她,非常非常喜欢她!
由于我们是两个路子的人,所以平时并没有什么交集。但就在我被通知考上市一中以后,心情特别激动,第一个就把这件事情打电话告诉了她。她也很高兴,跟我说了好多恭喜。
我一下没忍住,就和她表白了。然后我特别酷的说:“你先别回复我。不管你是拒绝我还是接受我,我都要好好学习,没空去谈恋爱。十年以后,我一定要回来娶你!”
然后就挂了电话,真觉得自己酷毙了……
今天突然接到她的电话,心中的激动程度倍增了好多。秦洁软绵绵的声音通过电话的那头传过来:“你今天晚上有时间吗?”
我说:“有,有!”
什么好好学习,什么十年以后,去尼玛的吧,老子今天就要怀抱美人归!
我和秦洁约了广场见面,扣下电话,就出了门。
现在想想,当时我真是精虫上脑了,完全忘记四大金刚(我呸这个名字)还整天在街上找我。
走在路上,我就把缠在脑袋上的纱布揭了。虽然刚拆线,但是我觉得自己已经是一条生龙活虎的好汉了,再说去跟女孩子约会,缠个纱布多难看啊!
我到了广场,就看到秦洁已经在等我了。我们这小地方,广场也小,正中间有棵不知道多少岁的大槐树。秦洁就站在树底下,穿一身粉红色的连衣裙,蹬一双白色的小皮靴,远远看着就把我醉倒了。
我轻轻走过去,一步步迈的都非常有风度,不急不躁。秦洁看着我,眼神复杂。
我轻轻问:“等很久了吗?”
从树后面闪出一个人来说:“我都等了你一个礼拜多了。”
我往后退了两步,看着眼前这人,又看看秦洁,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眼前这人模样猥琐,尖嘴猴腮,和马良一伙儿的,四大金刚排行老四的老鼠。
老鼠站在秦洁身边,右手搂住了她的腰,问我:“说说吧,这么晚了,把我媳妇约到广场想干什么?”
我愣了一下,说:“秦洁咋是你媳妇了?再说,是她约的我啊。”
老鼠问秦洁:“媳妇,你约的他?”
秦洁摇摇头,说:“他给我打电话,叫我在这等他的。”
我急了,说:“秦洁,好歹咱俩是同学,你不能这么诬陷我!”
秦洁把头扭到一边,不再看我。
老鼠拍了两下手,又是四个人从槐树后面走出来,围着我站成了一个圈。
老鼠说:“兄弟们,有人挖我墙角,我很难过。你们说咋办?”
那四个人仿佛像训练好了一样,一起说:“揍他!”
我一下就明白了,这是个套,一开始就安排好了,从秦洁给我打电话开始,就注定我今天晚上要悲剧了。
我告诉自己不要慌不要慌。老鼠在四大金刚里战斗力是最差的,他以阴险出名,从来不和人正面交锋,善于在背后捅刀子。
老鼠放开秦洁,过来搂着我肩膀,说:“走,咱去那边谈谈心。然后指了指广场上的一个边角,那里没有灯光,非常适合‘谈心’。”
我顺从的和他一起走了,脑子里拼命在想中午超叔教我的一切。
蚂蚁,对,我要把他们几个人看做蚂蚁,这样他们就会被我的气势所吓退!
----可是哪有和我一样大的蚂蚁啊,超叔你又玩我!
对,还要用语言吓唬,我就说:“老鼠,你听说过单挑王么?”
老鼠说:“没听过。”
我步子稍微顿了顿,说:“那么,单挑,还是一起上?”
老鼠说:“一起上。”
这次我是彻底无语了,估计这次栽这了。现在的人都没有以前那种纯朴的风气了,打个架都要一起上,相比之下,大头选择单枪匹马找超叔单挑实在是太有混混范儿了。
离那块黑暗的边角越来越近,我的心里一团乱麻,超叔教我的一切都派不上用场,怎么办?
就在我和老鼠的脚步刚刚踏进黑暗的边角第一步的时候,我脑子里电光火石般的闪过一个念头。
老鼠为什么要这么费尽周折?或者说,对付我,需要设计这么大一个套吗?
他想替马良出气,但找不到我,就让秦洁把我“钓”出来。现在目的达到了,秦洁功成身退,然后老鼠利利索索的收拾我一顿就完事了,为什么这么麻烦,还要继续演戏?
想到这,我又问了一句:“老鼠,你为什么要揍我啊。”
老鼠毫不犹豫的回答:“你这不废话么,你打我老婆的主意,我当然要揍你了。”
我心里马上明白了几分,肯定是马良不让他来找我事,所以他得另外找个理由!
那么,马良为什么不让?他在忌惮什么?
不管怎样,我都准备蒙上一把,总比白白挨顿打强。
结果老鼠手太快了,刚进来黑暗处,抬手就甩了我一个耳光,嘴里骂骂咧咧:“勾引老子的老婆,活腻歪了吧。”
我嘿嘿笑了笑。
老鼠说:“你还笑,兄弟们,给我照死里打。”
那四个人对着我就冲上来,我心里紧张的要死,退了两步,说:“老鼠,你知道马良为什么不让你找我事嘛吗?'
那四个人愣了一下,没有动手。
老鼠说:“为什么?”
我呼出一口气,这次赌对了,看来马良真的和他说过。
我脑海里回想超叔对敌时的气势,不指望像他那样充满霸气,但力求说话沉稳总可以吧。
我假装叹了口气,说:“小海都不再来找我麻烦了,你还这么不识相,挺有胆子啊。”
老鼠明显被我唬住了,问:“对,这事我也奇怪呢,马良他爸不是跟你家要一万块的么,后来好像没拿到,是为什么?”
我又说:“我有个亲戚和马良他爸关系特别好,年轻的时候在一起混,关系老铁了。我跟马良之间那点事根本就不叫事,我们早和解了。我们现在是好兄弟。”
老鼠说:“是么,良子没跟我说这些啊,只让我们几个别动你……”
我点点头说:“那肯定啊,他被我闷了一棍子,虽然和解了,但是还有点尴尬啊。不和你们说也正常。大家都是一家人,不要整天打打杀杀的,伤了和气咋办。”
老鼠想了想,说:“我不知道你说的话是真是假,但我今天先不动你。我回去问问良子,如果没这回事,下次我绝对不轻易饶过你!”
我的身子抖了一下,老鼠的手段我也听说过,非常之变态,听说被他修理过的孩子,全都变得沉默寡言,性格内向,不愿与人来往!
我强装微笑,说:“哪能骗你呢。”
我过去搂着老鼠肩膀:“大家都是自家好兄弟,以后互相照顾!”
老鼠不理我,但也没有挣脱开我的胳膊。
我们一帮人又走出边角地带,往大槐树走去。秦洁刚才没跟过来,还在树底下等着。
我走过去,看着秦洁,她避开我的眼神,看向一边。
09 托你的福,还没死
我心里特别难过,有什么比爱的人骗了自己还要难受的吗?
我突然就觉得,还不如让老鼠打我一顿算了,或许她会同情一下我?
我跟老鼠告别,最后看了一眼秦洁,她依旧没有看我,仿佛我这个人不存在一样。
我离开广场,朝着自己家走去。走着走着,终于忍不住,小声抽泣起来。
不是因为老鼠,也不是因为以后可能还会挨打,就因为秦洁。
我哭的越来越大声,路上的人很少,所以我更加肆无忌惮起来。我恨自己眼泪多,恨自己太能哭,更恨自己因为一个女孩子而哭。
我在班里一向都是“书呆子,呆板,木头,沉闷等”这些名词的代表,女生缘更是奇差,从来不敢和女生主动说话。可是开朗的秦洁不同,她是第一个和我主动说话的女生,而且长得那么漂亮。
我还记得那天,刚刚初一,开学第一天。我早早就到了学校,班里只来了几个人,其中就有秦洁。她正在摆弄文具盒里的一堆贴画,看到我进来了,就笑眯眯的跟我说:来,这张给你吧!
那是一张花仙子的贴画,而且是普通贴画的两倍大,它夹在秦洁的拇指和食指里,冲着我递了过来。
从那时候起,我就沦陷了。
我到了家里,翻出来那张贴画,躲进厨房,大声痛哭了一场,把贴画撕成了碎片,扔进火炉里烧了。
过了好大一会儿,妈在客厅大声喊:明明,你电话!
我赶紧擦干眼泪,清了清嗓子。接了电话说:“喂?”
一个软绵绵的声音再度响起:“对不起。”
是秦洁。
我没说话。我怕自己一张嘴就飚出来脏话。
秦洁说:“你还好吗?”
我冷冷地说:“托你的福,还没死。”
秦洁沉默了一下,说:“现在方便出来吗?”
我冷笑了一声,说:“怎么,还想骗我第二次?”
秦洁说:“这次就我一个人,他们不在。”
我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秦洁叹了口气:“还是广场,槐树底下,如果你不来,我就等一晚上。”
我抬头看了看表,这时候已经晚上10点了。
那边电话已经挂了,我还握着电话筒愣了半天。
妈好像看出什么端倪,问我:“你没事吧?”
我才反应过来,将电话放下,说:“没事。心里还在犹豫去不去。”
如果说老鼠已经到马良那里求证过,知道了关于我和马良和解什么的全是放屁的话,肯定会火冒三丈。可是,他还会将这个“美人计”的法子用第二遍吗?
老鼠这个人极其诡诈,他做的一些事我也曾有耳闻。以前他跟一个成绩好的学生借作业抄,那个好学生不借。老鼠当场没说什么,私底下却把班长的钱包塞进那个好学生的课桌,然后诬陷他是小偷,发动全班的同学对他进行批斗,疏离。那个好学生自此以后性格变得沉默起来,再过一些日子,就转学了。
我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又想起了秦洁。在我心里,她一直都是个善良的姑娘,像我这样人缘奇差的学生,她也从来没有表现出什么差别待遇来,会和我说话,会对着我笑,会问我“脸色那么差,是不是生病了”的话。虽然她对所有人都是这样的,可仍让我心里暖暖的。
10点半。
秦洁学习不好,可是班主任仍然让她当了英语课代表。第一次考试,她就不及格,班主任问她怎么办。她笑着说,那让我和周明同桌吧,可以辅导我英语。于是,在全班的艳羡下,秦洁和我同桌了。
11点。
秦洁真的不爱学习,当我上课认真听讲的时候,她在旁边捣乱我,用圆珠笔在我的手臂上划道道,还在我的书上画各种可爱的小兔子……
11点半。
我真的好喜欢她。有一次她用圆规画图的时候,不小心扎了自己手一下,虽然没流血,但是破了点皮。我一紧张,就握住她的手,问你疼不疼?她不说话,只是笑,也没有把手抽出来,趴在课桌上,用魅惑的眼神看着我……那时候,我的心跳的好快好快,反而是我主动把手放开了。
12点。
我关上家里的大门,往广场走去。
走在路上,我就不断想,我要是死了,绝对是死在女人身上的。
虽然心里不断告诉自己这可能又是一个套,可还是没办法停下自己的脚步,秦洁笑靥如花的脸庞一直在我脑海里闪存,这女人就是给我一杯毒酒,我也毫不犹豫的喝下去了。
到了广场,都已经12点了,街上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但是远远的就看到槐树底下,秦洁还在那里等我。
我再一次走过去,但这次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激动。
就跟上次一样,老鼠再一次从树后面窜出来,乐呵呵地看着我说:“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我叹了口气,全身产生一种无力感,迫使自己慢慢蹲下了。
秦洁却一脸惊恐地盯着老鼠说:“你什么时候在后面的!”
秦洁又扭过头来跟我说:“周明,他不是我带来的,你相信我!”
我淡淡地说:“行了秦洁,别演了。”
我摸着耳朵说:“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你能骗我第二次了。”
秦洁一下子扑过来,蹲在我前面,说:“你相信我啊!”
我不理她,站起身来,从她身边走开,用行动证明了一切。
秦洁无力的坐在地上,小声抽泣着。
我站在老鼠面前,看着这个同年龄中恶名昭彰的坏蛋,心中反而一点惧怕感也没有。
是心死了么?
那么这次,就让我为“女人”付出最后一次代价吧。
老鼠眯着眼睛,看着我,如同玩弄一只到手的猎物。
我说:“你的小弟们呢,叫出来吧。”
老鼠摸摸鼻子,说:“时间太晚了,都回家了。”
我往后退了一步,笑了:“那你觉得,单挑,你是我的对手么。”
说这话的时候,我的心跳再一次加快了速度。
我今年16岁,从来没有打过架,只有被打的经验。唯一一次还手,就是上次在派出所门口伏击马良,而且还给家里带来了巨大的麻烦。
老鼠虽然是四大金刚里最不能打的,可很明显,收拾起我来,还是绰绰有余的。
老鼠似乎不敢相信我会有这么大的自信,或许在他心里,我是那种只会学习的书呆子。一时半会儿,竟然也没有冲上来揍我。
我脑海里再一次回想超叔在周王山上抢钱时的模样,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眼神。
装逼。
对,就是装逼。
如何才能装的像,装的完美,装的无懈可击。
几秒的时间,我脑袋里百转千回,终于有了答案。
我往一个路灯下面走去,那里有一堆零散的砖头。
老鼠说:“你要干嘛?”
我不理他,笑了一声,捡起其中一块,拿在手里,转过头来冷冷盯着老鼠。
----气势,单挑王的气势!
我又慢慢朝着老鼠走过去,一步,一步。我的影子在路灯下拉的格外的长。
----只要他转身就跑,我就成功了。
----我知道自己是绝对没有胆量砸在他脑袋上的,一个马良已经够让我受的了。
我的眼神阴冷,看着老鼠,如同看着一只在土堆上忙碌的蚂蚁,一泡尿就可以解决的蚂蚁。
老鼠往后退了一步,惊恐地看着我说:“周明,你可要考虑清楚!”
我冷笑:“希望你真的能和老鼠跑的一样快。”
又往前踏了一步。
心中却在呐喊:“老鼠,你怎么还不跑!”
突然,老鼠鬼叫一声:“你疯了!”急退两步,转身就跑,果然跟老鼠一样,一会儿的功夫背影就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
我吐出一口气,把砖头扔下,冷汗已经湿了后背。我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离老鼠只剩下不到五米的距离,如果他还不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歇了一会儿,我就笑了起来。原来这些人全是欺软怕硬的东西,以前瞧着那么嚣张,也不过如此嘛。
我一个人坐在地上傻乐,又把那块砖头捡起来在手中把玩,心中成就感极高。
超叔,就是这么成为单挑王的吧!我心里很开心,看着夜空中的星星,觉得自己长大了不少。
“你真厉害。”
突然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我才反应过来,秦洁还在身后。
我这时候还坐在地上,屁股一转,就看到秦洁正笑脸盈盈地看着我,脸上还有些许泪痕。
我的心再一次被揪起来,我刚才的样子,应该全被他看到了吧。
秦洁说:“你放心,我不会告诉老鼠的。”
我心想,信你才有鬼了。表面上却装的若无其事地说:“无所谓。”
秦洁走过来,弯下腰,脸冲着我,很近很近。
一股少女特有的香味瞬间侵占我的鼻子,心跳再一次加速起来。
秦洁又笑:“他骗了你两次,你骗了他两次,你俩扯平了。”
12 打老鼠
“啊……”秦洁突然低沉的叫了一声,虽然在拼命压抑,可是仍能感觉到痛苦。
我急忙转过来,趴在门上,问:“秦洁,你没事吧,要不要我进去?”
“不要……”秦洁声嘶力竭地说出两个字,像是很努力地说:“你不要进来,不要,我不想让你看见我现在的样子……”
“嗯,嗯……”我答应着,双手轻轻放在门上,说:“没关系,秦洁,不管你做了什么事情,都永远是我心里无法取代的女神……”
秦洁哭了起来,呜呜的声音让我的心撕成碎片。我恨恨地说:“老鼠,我会让他知道代价的!”
“你别!”秦洁似乎有些急了:“你斗不过他,他很阴险的……啊……”又是一声呻吟:“好像快出来了,周明,你别停,多说话,多说点啊……”
我连忙说:“秦洁,你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孩,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天使,我……”
“啊……”一声嘶叫再次摧毁我的心脏,接下来,是久久的沉寂。我无力地趴在门边,等着里面下一步的动静。
1392楼
不知过了多久,里面传来马桶冲水的声音,又有一些琐碎的声音,仿佛秦洁在里面收拾着什么。然后卫生间的门“啪嗒”一声,似乎开了。秦洁说:“周明,你背对着,把卫生棉递进来好么。”
我照着做了,然后起身去倒了杯水放好,又站在卫生间的门外,听着里面的声音。
这一等,又是许久。卫生间的门虚掩着,可是秦洁还没有说话,我又不能贸然闯进去。
沉寂了许久,我忍不住问:“秦洁,你还好么?”
里面没有回应,一片安静。
我又问:“秦洁,我能进去么?”
仍旧没有人说话。
我有点慌乱,推开了门。
地上,马桶边上,秦洁的裙子上,都有一些凌乱的血迹。
而秦洁,就呆呆的坐在马桶上,两眼无神,空洞,半天都没有眨一下。
我走过去,抱起秦洁,走出卫生间,将她放在外面的床上。又将桌上刚才倒的那杯水端过来,说:“喝一口吧,都过去了。”
秦洁没有接,呆呆的看着天花板。我把水放回去,又抱起秦洁,让她的头靠在我肩膀上,双手环着她的腰,希望能给她一些温暖。
秦洁的嘴突然动了动,说:“它好小,水一冲,就没影了……”
我没说话,只是将秦洁抱的更紧了。我说:“想哭的话,就哭吧。”
秦洁仿佛没有听到,也没有哭,仍旧呆呆的。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都蒙蒙亮了起来,秦洁仍然没有合眼,也没有哭,就那么呆呆的,看着天花板。
我的手臂早就麻的没有了知觉,终于我放开秦洁,让她躺在床上,用手掌轻轻摸了摸她的眼睛,说:“睡会儿吧,你太累了。”
这样,秦洁终于闭上了眼睛。我呼了口气,活动了下手臂,开始动手拆一个木头做的椅子。这椅子年代久远,仅仅是坐上去都咯吱咯吱的响,所以没费什么功夫,就拆下来一根木棍。
我拿在手里,对着空气挥舞了两下,手感还不错,虽然没有铁棍那种厚实感,但用它打架,效果一定是还不错的,勉勉强强,马马虎虎。嘿嘿,嘿嘿。
秦洁突然惊醒过来,坐起来,盯着我说:“你要去干嘛?”
我转身,头也不回地说:“打老鼠。”
“不要!”秦洁的声音被我关在门里。
我出了旅馆,从天色判断,现在才早晨5点多钟。我有足够的时间去打听老鼠家在哪里,然后埋伏好,伺机……偷袭。
我在旅馆外面的24小时营业的小超市里,打了七通电话,然后往火车站走去。老鼠的家,就在铁道边,看到一株桃树后,正对的巷子口,进去,左边第三家。
从房子的外观看,老鼠家很穷,甚至比我家还穷。两张经过雨打风吹的门神贴在一扇破旧的木门上,土墙,矮房,杂草丛生,肮脏的水沟在脚下蜿蜒,散发出恶心的臭味。
老鼠,就生活在这里。我在巷子里走了三遍,终于在一个拐角处停住,藏好身形。确定自己站在这里,能随时观察到老鼠家大门的动向,而不被刚好出来的老鼠看到。
我握着木棍,猛烈的心跳宣示着我无处不在的紧张。
x县很穷,而在铁道边住的这一片居民,更是组成了x县的贫民窟,民风十分彪悍。
只要县上出了什么偷盗,抢劫之类的案件,民亐警肯定第一个先来调查这里。从这里产出的流氓,混混,数量非常之多,一般的小孩根本不敢到这里来玩。我以前也对这里讳忌莫深,从来不敢踏入雷池半步。可是现在为了一个女孩,我不仅来了,而且还准备偷袭一个名气挺大的小混混。
我现在所处的这个小巷子,大概有七八户人家,现在都悄无声息,毕竟才早晨6点。
如果老鼠迟迟不出现,而那些常年在这里混迹的大孩子们,看到我,一定会来找麻烦的;就算我的运气十分好,老鼠起的比较早,而我又能顺利偷袭成功,能够全身而退吗?
想着想着,我的脑子乱了起来,开始思考自己这一次,是不是有些莽撞了。已经得罪了一个马良,现在再得罪一个老鼠,划得来吗?况且,还是为了一个……
我摇摇头,秦洁是我心爱的女孩,这个信念一定不能改变,一定不能……
这在这时,巷口突然传来一些杂七杂八的声音。
“鼠哥,到家啦……”
“谁让你们送我回家的,我还要喝!”老鼠的声音!
我握紧木棍,藏好身形。巷子口离我现在藏匿的地方有7,8米,我只露出个头,偷偷观察着。3个孩子簇拥着老鼠正往里走,老鼠的样子明显喝多了,走起路来歪歪扭扭,几个孩子花了好大力气才让他站稳。
其中一个孩子说:“鼠哥,咱改天一起去收拾那个周明!”
老鼠说:“嗯!奶奶的,那小子太放肆了,敢打良子。良子是谁,那可是我大哥啊。我真是逮不着他,不然非把他撕成碎片!”
“是……是……”几个孩子一起答应着,把老鼠放到他家门口。
一个孩子说:“鼠哥,你自己敲门吧,我们就先走了啊!”
“嗯!”老鼠张牙舞爪地说:“都走吧,都走吧,你们要是在街上看到周明了,记得叫我!”
几个孩子答应着,脚步声逐渐远去。
老鼠趴在家门口,呕吐了一阵,头一歪,昏睡了过去。
我又等了一会儿,确定那几个孩子没回来,这才慢慢走了出去。
我知道,眼前这个机会,是千载难逢的,这个时候我只要一棍子闷下去,神不知鬼不觉就收拾了老鼠。可是他现在睡着,眼睛微闭,有一点呕吐物沾在嘴角,完全就是个人畜无害的孩子。
或许平常他清醒的时候,是个混世魔王,人见人怕,抢钱,打架,欺负弱小,祸害少女。可是现在,他只是个睡着了的孩子。和我一样,只是个孩子而已。
可是想起秦洁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我的心又硬了起来,可是已经全然没有那种一棍子闷下去的勇气了。
我蹲下,拍了拍老鼠的脸,他茫然的睁开了眼睛。
我用木棍顶住了他的下巴,冷冷地说:“老鼠,还认识我是谁么。”
老鼠盯着我看了几秒,眼神突然闪过一丝慌乱,声音都有点颤抖起来:“周……周明……”
“很好……”我把抵在他下巴上的木棍移到他眼前,说:“我刚才好像听到,你要收拾我?”
“没……没……”老鼠吓的全身哆嗦起来:“明哥,明哥,你别打我……”
我用鼻子哼了一声,把木棍横在老鼠头上,做出要打的样子:“什么破四大金刚,不过如此嘛……”
老鼠的眼神随着我的木棍,大口大口喘着气,嘴里说着:“你别打我,别打……”使劲想要爬起来,可惜酒精作用下,根本站不起来。
13 去给他擦皮鞋
“呕……”老鼠突然又开始吐了,我连忙闪开,一堆糊状物在地上摊开。吐完以后,老鼠似乎清醒了一些,半坐起来,说:“周明,你就不怕我们四大金刚找你麻烦么?”
“嘿……”我上前抓住老鼠的领子,恶狠狠地说:“马良他爸我都不惧,你们四大金刚算个球。”言毕,狠狠甩了他俩耳光,又抓着他头发,使劲往地上一撂。老鼠本来就重心不稳,正好脸朝下,摔倒在刚才吐的那一滩里。
老鼠吃力的爬起来,不再说话,眼神畏惧地看着我。
我学着超叔的样子,拿着木棍拍了拍老鼠的脸,说:“哟,你刚不是嘴硬么,继续啊。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棍子硬呗。”
老鼠低下头,好像是彻底服了。我心里充满了成就感,第一次,真真正正的站在胜利者的立场上。
我往后退了两步,说:“以后离秦洁远点,不然我逮你一次,削你一次。”
不等老鼠回话,我转身就走。再一次觉得自己tm的真是酷毙了。
单挑王的气势啊,我有了啊,我有了啊!我难以掩盖脸上的笑意,愉快的走在巷子里。
突然,我眼前一黑,后脑勺好像遭到什么物体重击,有个声音响起:“你还真把自己当个角儿了是吧……”
我记得我最后一个念头是,原来不是只有超叔会偷袭啊……
接下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再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地狱。
耳边是嘈杂的声音,眼前是昏暗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我发现自己躺在两根并排特别粗的暖气管道上,半坐起来,摸了摸后脑勺,还有些未干的血痕。
----我记得自己是被老鼠闷了一板砖,那么,我现在在哪里?
我眼前模糊的一片,但能隐隐约约看到旁边有人在玩牌,有人在喝酒,还有人搂着姑娘,双手伸进姑娘的衣服里摸索着什么……大笑声,骂人声,划拳声,声声入耳。几根蜡烛在这个小天地里分别粘在各个角落里,忽明忽暗。
“哟,你醒啦?”嘈杂的声音突然安静下来,似乎所有人都朝着我看了过来。
我猛的一惊醒,这是马良的声音。而我现在所处的,正是他们四大金刚平时聚集的下水道里!
我彻底清醒过来。
下水道里至少聚集了十来个人,而距离我最近的,就是以马良为首的四大金刚,正围成一个圈子玩牌。马良头上还包着纱布,阴森森地看着我。
我微微活动了一下四肢,没发现哪里受伤,松了口气。
“良子,就是这家伙把你打成这样的啊。”说话的人叫流氓,人如其名,这时候还搂着一个姑娘,上下其手,语气淫荡的说着话。这家伙在四大金刚里排行老三,出了名的色。这时的注意力全在身边的姑娘上面,完全没心情看我。
“嗯。”马良应了一声,仿佛不放在心上,打了一张牌,说:“老二,该你出牌了。”
“嘿……”被叫做老二的人,站起来,一身的名牌,干干净净,长相也十分帅气,就是四大金刚里排行老二的顺子,父母都是做生意的,家里十分有钱。他站起来,走近我,仔细看了看,说:“这小子无论怎么看都是个孬种嘛,竟然有胆量偷袭良子和老鼠,真是活腻歪了。”
“可不是嘛。”一直沉默的老鼠也站起来,对着我扇了一个耳光,阴险地看着我笑:“你还牛逼不了?”
我低下头,知道自己这次是彻底栽了。
在不远处喝酒的几个人也聚集过来,起哄说:“老鼠哥,打他,打他!”有人吹起了口哨。
老鼠抓着我头发,使劲用膝盖磕了我头一下,眼前顿时冒出金星。
“老鼠,住手!”马良阴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老鼠慢慢放开了我的头发,坐回了原处。周围再一次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等着马良说下一句话。
我还是有点头蒙,老鼠那一下的力道有点太大了,我肚子一阵反胃,差点吐出来。
马良慢慢地说:“我说了很多次了,不要打他。”
没有人回话,对他们来说,四大金刚里的老大,说的话就是圣旨!
老鼠说:“良子,我是在给你出气。”
“不用。”马良慢慢走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你没事吧?”
我把马良的手拨开,轻轻说了一句:“不用你管。”
我对这个曾经害的我全家都不得安宁的人厌烦到了极点。
“嘿嘿。”马良竟然笑了笑,退了两步,说:“这几天相信你也看到了。你报警没用,自残没用,偷袭没用,你没办法保护自己,甚至没办法保护你的家人,还有你心爱的女孩。”
我的眉毛挑了挑,说:“然后呢。”
马良说:“加入我们吧。”
我心中翻腾起一股怒火,还没说话,结果下水道里先炸开了锅。
所有人看上去比我还要惊讶,老鼠先说:“良子,你不是开玩笑的吧……”
流氓将手从旁边女孩的衣服里伸出来,指着我,用惊讶的语气说:“他?良子,你得好好考虑一下!”
顺子倒是没说什么,饶有兴致的看着我,似乎在打量什么。其他小弟也杂乱无章的说着一些诸如“他根本就是个废物,要他干嘛”之类的话。
“都别说话!”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马良看着我说:“我在等你的答案。”
我笑了笑说:“我想知道,如果我加入,是个什么地位?”
一个看上去怒火冲天的小弟说:“你还要什么地位,想要加入的话,先给我擦皮鞋吧!”
我看着马良说:“这就是你邀请我加入的态度吗?”
马良皱了皱眉毛,冲着刚才说话的人走过去。那个小弟说:“良子哥,我不服他!你们四大金刚各个都是智勇双全的人,所以我们才这么死心塌地的跟着你们,可他算什么?”
“去给他擦皮鞋。”
“良子哥,你……”
“去给他擦皮鞋!”马良的眼睛阴冷地盯着那个小弟。
那个小弟悻悻然走了过来,弯下腰,用衣服的下摆擦起了我的皮鞋。
我突然觉得他很可怜,像极了我那天被马良打时的样子。
我缩回脚,示意他可以回去了。他站起来,恨恨的看了我一眼,走了回去。
这下子,再也没有人敢提出什么异议了。
马良接着说:“如果你加入,就和我们四大金刚平起平坐。”
下水道内再一起响起了一些嘘声,不过在马良阴狠的眼神下,全都安静了。
我又问:“我能不能知道,你为什么要让我加入?”
所有人都看向马良,很显然,他们也对这个问题感到好奇。
马良缓缓地说:“因为我爸说你能成大事,叫我不要惹你。而我一向很听我爸的话。”
“嘿嘿……”我笑了笑,说:“能得到小海的赞扬,真是受宠若惊啊。”
马良没有说话,还在等着我的答案。
我看了看在场的所有人,深沉阴狠的马良,白白净净的顺子,纵欲过度的流氓,贼眉鼠眼的老鼠,还有一群整天只会狐假虎威的打酱油小弟,突然笑了。
我弯下腰,笑的几乎眼泪都快出来了。
“我实在无法想象,自己加入你们后,走在街上被别人在背后吐口水的样子啊……哈哈哈哈……”
马良的拳头捏紧。
我好不容易止住笑,说:“很抱歉,我还没有做好被人叫做‘人渣’的心理准备呢。”
“所以……”我看着马良,缓缓地说:“我----拒----绝。”
14 单挑,还是一起上
马良的眼睛几乎喷出火来:“你知道拒绝的后果么。”
老鼠见缝插针地说:“良子,别跟他废话了,直接把他打到他妈都认不出来算逑!”
一帮小弟眼见老鼠开口,也纷纷劝道:“就是啊,老大,看这小子不顺眼很久了,嚣张个屁啊。”
我眯着眼睛,看着马良:“我知道后果啊……”
马良说:“那你还拒绝!”
“嘿嘿……”我再一次笑了起来。我将这帮人扫了一遍,这次终于数清了,一共14个人。
“真是为难啊……”我伸了个懒腰,然后说:“那么……单挑,还是一起上?”
我本来还想潇洒的甩个刘海,结果马良的大皮鞋一脚踏在我的面门上,紧接着,我被踹翻在地,无数只脚在我的身上落下。
我护住头,再一次缅怀起了大头,那个单枪匹马找超叔单挑的可爱流氓。
----相比起来,他实在是太可爱了。
身上虽然很痛,可是心里却很满足。我很想大声的笑,第一次,被人打了,心里却这么痛快。
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在校门口扎堆的大哥哥们不能惹,遇见了要低头赶紧走过。
可是他们仍然会把高大的身影横在我的身前,叫我把零花钱都掏出来。
跟谁说都没用,一点用也没有。我以为长大了就没事,于是我祈祷自己赶快长大,赶快长大。
可是当我发现父亲那么高大的身影面对这些混混也无可奈何的时候,终于知道……
----不被欺负的方法,古往今来只有一个,就是变强!
等我像超叔那么强的时候,就不会再被人欺负了。
就不用担心自己的零花钱被那些小混混们抢去了,就不用担心跟漂亮的女生交往时被小混混们拦住路了,就不用担心一句话说错就被小混混们扇耳光了……
超叔那么瘦小,可是所有人都怕他,他说,只要把那些人当做蚂蚁就可以了。
可是这些蚂蚁个头都好大啊,还会抬起脚来踹人,一泡尿根本就解决不了的好不好……
我没有超叔那么狠的心,即便老鼠就昏睡在我眼前,我也不敢就那样敲下去。
我怕,我怕给家里惹麻烦,我怕听到爸妈的长吁短叹。
不知道什么时候,泪水爬满了我的脸庞,混着鼻涕,一起流淌到地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人群逐渐散去,只剩下我一个人躺在下水道肮脏的地面上。
浑身酸痛,我不知道现在几点了,我之前到底睡了多长时间,下水道里一片昏暗,我什么都不知道。
第一次,绝望离我这么的近,我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趴了好长好长时间,有脚步声突然传来。
一只白玉般的手臂轻轻滑上我的脸颊,帮我拭去了那些泪水。
“你真傻……”她带着哭腔说。
我用自己都听不到的微小的声音说:“你的身体还很虚弱吧,怎么可以下床呢……秦洁。”
秦洁抱着我,大哭了起来,她的泪水流进了我的脖子里,痒痒的。
我无力地说:“你到底在哭什么啊,我又没死。”
秦洁说:“你说话的声音好像比刚才大一些了,你还好吗?”
我点点头,说:“还好我一直护着头,不过现在身体还是没办法动弹,再歇一会儿应该就能动了。他们都是和我一般大的孩子,脚力也不会大到哪去的。”
“嗯……嗯……我陪着你。”秦洁扶着我半坐起来,我看着她挂着泪痕的脸,笑笑说:“现在,该是你陪我说一会儿话的时候了。”
我俩就这么半坐着,聊起了以前的事情。
秦洁说:“什么贴画的事,我根本就不记得了。不过第一次认识你,看你害羞的样子,就很好玩,所以就喜欢逗你,看你脸红,看你低下头,就觉得很有意思。”
秦洁说:“班主任叫我当英语课代表嘛,可是我学习那么差,当然要和你同桌啦。这样的话,平常小测验也可以抄你的嘛。”
秦洁说:“我一直都知道你喜欢我啊。我和你说句话,你都要兴奋半天。可是我没考虑过你啊……你虽然学习好,可是太闷了,和你在一起久了会无聊的。”
秦洁说:“咱班的那个叶小雨啊,每次都和我争着参加唱歌跳舞的名额,我就很气啊。于是就叫了老鼠收拾她,然后条件就是,做他的女朋友……”
秦洁说着说着,又不说了,哭了起来。
哭完了又说,说一会儿又哭,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我终于发现自己的四肢勉强能动了。
秦洁扶着我爬出下水道,看看天色,已经全黑了,没想到自己竟然睡了一天。那一板砖加上昨天的一夜劳累,果然够呛,估计马良他们还以为我身体素质特别差呢。
我找了个家超市,给家里打了电话,说在一个同学家玩牌,熬了个通宵,今天睡了一天,还在同学家呢,今天也不回去了。还让秦洁作了下证。不知道妈会不会以为我早恋,但听她声音,应该挺开心的。
我和秦洁回到旅馆,秦洁出钱又加开了三天的时间,足够我养伤了。
我躺到床上,拓的赤条条的只剩一条内裤。秦洁用刚买来的红花油,往我身上的淤青处一片一片的抹,疼的我呲牙咧嘴的,连连喊痛。
秦洁说:“切,疼就不要逞英雄嘛,还问人家是单挑还是一起上,你能耐多大啊。”
我奇怪地问:“唉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谁跟你说的。”
秦洁说:“还用问啊,你的事已经传遍整个x县了,18岁以下的孩子,基本上全知道你的名字了。”
我忍着身体传来的疼痛,说了句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话:“一个月之内,我要让四大金刚解散。”
“拉倒!”秦洁使劲拍了我背一下,我痛的差点叫出来。“你早晨说要收拾老鼠,结果现在弄个全身不能自理,你现在又说要收拾四大金刚,是准备把自己弄成什么样啊?”
我没说话,秦洁说的确实有一定道理,现在我的实力,确实不能和他们那些人相抗衡。或许,那句话说的确实有点过于妄想了,但不知怎的,心里还有点不肯放弃的念头。
如果我有一帮有着过命交情的兄弟就好了……这么想着,就睡着了。
我在旅馆住着养伤,到了吃饭的时间秦洁就送过来,其他时间,她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也落个清闲自在,看着电视,脑子里却还在想怎么灭了四大金刚的威风。固定每天给妈打个电话,告诉她我在外面玩的很开心,还暂时不准备回家。妈只说要小心,还乐呵呵的笑。
第三天的时候,我的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虽然还有些隐隐作痛,但已经不碍事了。到了晚上,秦洁又给我送来晚饭,然后又打扫房间,收拾被褥之类。
我看着秦洁忙里忙外的样子,忍不住说:“秦洁,做我女朋友吧。”
秦洁愣了一下,正在叠被子的手突然停下来,僵了一会儿,说:“我有男朋友了。”
我急了,拉过秦洁的手说:“你还要和那个老鼠在一起吗?”
秦洁站在我面前,眼睫毛长长的,盯着我看:“不是老鼠……”
我问:“那是谁?”
秦洁眼睛一眨一眨:“前天才认识的……”
“什么?”我把秦洁的手抓的更紧了:“前天你不是和我在一起吗,从哪又认识了个人啊。”
秦洁似乎被我弄疼了,皱了皱眉头,抽出手说:“就是给你买饭的时候啊,那天咱吃的不是杭州小笼包吗?排队的人可多了,就有人把我挤了一下,我就跟他吵起来了……”
“什么?”我瞪大眼睛:“就这样,你就和他好了?”
“去一边,老娘还没那么贱。”秦洁说:“旁边就过来一个人,骂了跟我吵架的那小子一顿。我就谢谢他,回来的时候,还是他开车把我送到旅馆呢……”
我坐在床上,冷眼看着秦洁:“有车啊,富二代啊,不错啊。多大了?”
15 你一定是疯了 为 薇蘭 的玉佩加更
“你能不能别那么酸,我是缺钱的人吗?”秦洁气呼呼地说。这倒是,秦洁家里挺有钱。
“我问你他多大了!”我大声说。
“十九岁,比咱们都大!”秦洁比我的嗓门还高,看来是跟我杠上了。
我哼了一声,说:“老牛吃嫩草!那个过了吧!”说完以后,顿时后悔起来。
秦洁果然一下冲过来,甩了我一个耳光,骂道:“就那个了怎么着。我跟谁那个也不跟你那个。你以为你谁啊,不就帮了我一次嘛,真把自己当大爷啦?”说完,秦洁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似乎还留着一些秦洁的气味,闭上眼睛,一头栽到了床上。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有人进来了,坐在床边,一只手摸上了我的背脊。
我一下把她的手抓过来,回过头问:“你不是走了吗,还回来干什么?”
秦洁说:“你别那么小心眼。我哪可能那么快跟人那个,再说你脑子里除了这个能不能有点别的啊。”
我没说话,放开秦洁的手,趴在床上装死尸。
秦洁又说:“我每天在这照顾你,我男朋友也知道,他还不吃醋呢。”
我瞥了她一眼,坐起来说:“是么,你男朋友心胸挺宽广啊,就不怕咱俩发生什么事啊?”
“能发生什么事啊……”秦洁笑眯眯的,亲了我嘴唇一下,又说:“周明,你对我好,我知道,我也很感动。可感动不是爱,你明白么?”
我没好气的说:“开车送你回旅馆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就是爱啦?”
秦洁嗔道:“你再这样,我不理你啦!”
我只好不说话了。秦洁说:“我男朋友知道你,还叫我好好照顾你。”
“哦……”我笑了笑:“看来我现在名气挺大的啊,现在出去会不会一堆人冲过来要签名啊。”
秦洁说:“别没正经,我来是要告诉你件事,老鼠被人扎了,这会儿正在医院躺着呢。”
我一个激灵,站起来问:“谁干的?替天行道啊这是!”
秦洁说:“吕金仁,吕金义兄弟俩你认识吗?”
我说:“吕金义是我小学同学,以前交情还不错,现在见面就打个招呼。吕金仁是他哥我知道,不过不认识。他俩把老鼠给扎了的?”
秦洁说:“对,就是他俩。”
我沉默了。金义,金仁兄弟俩看来也是被逼急了。这俩人是x县附近吕家村上的,不知怎么从小就不在村里的小学念书,却要长途跋涉步行1个小时到县上来。结果就悲剧了,总是被县上的小混混们拦住要钱,四大金刚以前没少折磨这俩兄弟。我看见过的就不止一次。
金义金仁兄弟俩身体素质非常强悍,每天的长途跋涉让他们变得十分健壮,可惜双拳难敌四手,最多的一次,一天内被不同的混混们打了十多次之多。这兄弟俩也不服输,经常逮着落单的混混,上去就是一顿胖揍。然后落单的混混再去找人,把这兄弟俩揍一顿。长期以往,已经七八年了。这俩兄弟在x县也是出了名的,几乎所有的混混人见人打。他俩初二的时候就相继辍学了,但有事经过x县的时候,还是经常被拦下来揍一顿。他俩几乎已经上升到了所有x县混混的公敌。
所以秦洁一说是他俩,我反而倒释怀了。
接着,秦洁又给我说了具体过程。
今天上午,老鼠领着十多个人正在市场附近耍威风呢,其中一个小弟突然和老鼠说:“快看,金仁金义兄弟俩!”
老鼠一看,可不是么,兄弟俩正坐在市场里面吃凉皮呢,旁边放着一辆大摩托车,敢情是俩人的交通工具。兄弟俩一边吃,还一边碰着啤酒,看上去乐呵着呢。
老鼠看见他俩就乐了,正愁没事做呢,这俩兄弟算是撞枪口上了。老鼠跟身边十来个兄弟一合计,就准备上去找茬,想把兄弟俩弄到个偏僻地方好好折磨一番。
合计完了,老鼠领着十多个人大摇大摆的就进了市场,还差十来米呢,老鼠就趾高气昂地吆喝:“在那坐着吃凉皮的两条狗,给爹过来!”
兄弟俩一看是老鼠,对视了一下,同时把手里的啤酒瓶子往桌子上一砸,握着碎掉的瓶子头就冲过来了。那些小混混们哪见过这阵仗,明显是玩命啊,刚才还跟着老鼠作威作福呢,这下子一个比一个跑的快,作鸟兽状散了。老鼠也一看不对,扭头就跑,结果兄弟俩就是奔着他来的。
老鼠跑的够快了,结果兄弟俩从小锻炼出来的身体素质,就是十个老鼠加起来也比不上啊。兄弟俩几步就追上老鼠,老大金仁抬起腿就朝着老鼠的背踹了上去。老鼠一下扑倒在地,兄弟俩二话不说,用半个啤酒瓶子在老鼠身上无规则乱扎,乱刺。据菜市场摆摊的说:“那兄弟俩太狠了,拿瓶子扎进去也就算了,还在皮里面转两圈,这是要命啊!”
老鼠这时候还是没放弃逃跑,挣扎着起来,又被兄弟俩踹翻,继续刺。刺的全身上下没一块好皮,血流的遍地都是,旁边摆摊的大人们也都吓坏了,纷纷往后退,生怕卷到自己身上来。
金仁金义兄弟俩仿佛要把多年来受的恶气全部出在老鼠身上一样,足足刺了20多分钟,老鼠竟然还能爬起来,拖着一身的血往前跑。兄弟俩看着往前跑的老鼠,也不追了,跨上摩托车,就回村里了。
老鼠似乎发挥了所有身体的潜能,流了那么多血,竟然还能一个人跑到医院,半路上没一个人护着他。他一瘸一拐,拖了一地的血,进了医院大厅就喊:“医生在哪里,快给老子出来缝缝!”
终于体力不支,一下子趴那了,医院里顿时乱了起来,这才手忙脚乱的把老鼠抬进手术室。
秦洁比划着身上,说:“一共缝了200多针,医生说还好没有什么致命的地方,不过就这也够呛,起码得躺半年!”
我又问:“那咱们这呢,现在什么情况了?”
秦洁说:“老鼠他爸领着铁道边十几个大汉去吕家村要人了,结果被村上的人拿锄头打出来了。报警也没用,咱这的派出所就跟摆设似的,光说出警出警,可哪个民警敢去吕家村闹呀!老鼠他爸正在县里派出所闹呢,也没人搭理他。”
我嘿嘿笑了笑,又问:“那其他混混们呢。”
秦洁说:“胆子小的这会儿连门都不敢出了。良子也挺够义气,带着顺子,流氓,还有十几个小兄弟,拿着木棍,砍刀等物满大街溜达,看能不能碰着那兄弟俩。”
我呸了一声:“这也叫够义气啊。那兄弟俩怎么可能这会儿还来x县,纯粹装逼!”
秦洁说:“或许是吧,不过现在大家都夸良子够义气呢。”
我哼了一声,脑子里闪出个主意:“把你那男朋友叫过来吧,咱去吕家村一趟!”
秦洁愣了一下,说:“你要干嘛?”
我又笑:“当然是联合金仁金义兄弟俩趁机把四大金刚打散啊,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
“你疯了!”秦洁双手捧着我脸:“周明。我跟你说,现在那兄弟俩是x县所有混混的公敌,如果你和他俩联合,那你就站在x县混混们的对立面了!”
我咬了咬牙,说:“对立就对立!反正我就没想跟他们和解过!我不在乎!”
秦洁说:“马良前几天就放出话来了,说是以后不会再找你事,你俩各走各的!其他混混们也不会主动来找你茬,你做到现在已经够了!”
我抓着秦洁的手说:“或许你觉得我是装逼,可我还是要说,我不想让咱们县任何一个小孩子在街上玩的时候,还得随时防备着有没有被混混盯上。”
说完,我觉得心里痛快极了,或许我从来都不是救世主,或许我一个人势单力薄,或许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可是我起码去做了!
秦洁摇着头:“你疯了,你一定是疯了。”
我抓着秦洁的手,认认真真的对她说:“请你帮我。”
秦洁想了好大一会儿,说:“好吧,那你等我。”就出门去了。
过了好大一会儿,秦洁领着一个又高又帅的男孩子走了进来。
“周明,这就是我男朋友,叫他小宇就好了。”秦洁给我介绍。
我看着小宇,有些自惭形秽,他比我大三岁,按理来说我该叫他哥,但还是说:“小宇,你好。”
小宇走过来,伸出右手,我笑笑,也和他握手。
小宇突然说:“单挑,还是一起上?”
16 金仁金义
“啊?”我一下没反应过来。
“嘿嘿。”小宇露出干净的笑容:“这句话现在是x县名言啦。”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明白过来。秦洁推了推小宇:“你都多大啦,还和小孩子们闹!”
我们三人出了门,坐上小宇的车。我再一次感叹造物主的不公平,小宇又高又帅还有钱,简直就是天底下所有男人的公敌啊。
小宇说:“咱直接去吕家村?”看来秦洁已经把事情都跟小宇说了,我也不用再赘述了。
我点点头:“以前小学的时候我去过金义家一次,去了应该找得到。”
平时步行需要一个小时的路,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吕家村。我指挥着小宇左拐右拐,终于停在了一户农家的大门外。看着门边上已经枯黄的对联,我下了车。
“金义?金义?”我喊着。
门里一下子涌出来几个大汉,手里拿着锄头耙子等物,朝我冲过来。
我急退两步,说:“我是金义的朋友!”
那些大汉这才停下,但还是警惕的看着我。小宇和秦洁也下了车,站在我身边。
我问:“叔叔,金义在家吗?叫他出来就知道了。”
“我是金义他爸,有什么事和我说吧!”一个戴着草帽的农民又从屋子里走出来。
我一看他,差点晕倒,竟然就是我和超叔在周王山上选择抢钱的那个农民!竟然是金义他爸!
金义他爸明显也认出我来了,指着我,颤抖的说:“你……你还敢到我家来!”
我脑子一片混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叔叔……真……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金义他爸说:“那个老头呢!我不打孩子,你把他叫出来!”
我讪笑着:“叔叔,那纯粹是个误会,就五块钱,我还你呗。我来找金义的,我是他朋友。”
秦洁偷偷捅了捅我:“什么五块钱啊,你咋还和金义他爸是老相识?”
我没理他,又跟金义他爸说:“叔,我叫周明,你跟金义说一下,他认识我。”
金义他爸点了点头,进去屋子问了问,出来说:“你们几个进来把。”
我们三个走进屋子,发现不到五十平米的家竟然慢慢地坐了不下30个人,是不是全村的劳动力都聚集过来了啊?我扫了一圈,没发现金仁和金义。金义他爸领着我,又进了内屋。
刚一进去,就看到金仁和金义俩人正坐炕上玩跳棋呢,看到我进来,金义笑着说:“周明,你咋来啦?”
金义他爸出去,又把门反锁住了。
我给金仁金义兄弟俩介绍了秦洁和小宇。金义说:“秦洁啊,我认识啊,咱学校的大美女嘛!”
秦洁明显以前不认识金义,只好笑笑,没说什么。金仁招呼我们:“坐,都坐。”
小宇和秦洁找了个角落坐下,拉着小手,缠绵着说悄悄话。我看了生气,索性不看,就跟金仁金义说:“你俩这次厉害啊,把老鼠给废了,至少得躺半年!”
金义说:“哈哈,你知道了啊?不过给我家带来不小的麻烦。中午老鼠他爸才来过,开口就要十万,坑爹那,手术费才几千块钱好不好,不就缝了200多针吗……最后谈不拢,被我们村上的轰出去了。”
金仁跟我不熟,所以没说话,坐在炕上,研究着跳棋的套路,但看的出来也在听。
我说:“金义,你跟你哥以后还去县里不了。”
“去啊,怎么不去。”金义说:“我们村上可没意思了,还是县上好,能玩的东西多……”说着,又耸拉下了脑袋,“不过近期是不敢去了,四大金刚他们肯定到处找我们呢。”
我沉下来脸,轻轻问:“金义,有没有想过,趁热打铁,把四大金刚给整散喽?”
这下子,屋子里静下来了。
小宇和秦洁往我这边看了过来,金仁也放下手里的跳棋,看着我。
金义像是吓了一跳:“周明,你开玩笑呢吧。他们人那么多,再说良子他爸……”
我哼了一声,说:“他们那些小弟全是废物,关键时刻可以不用考虑他们的战斗力。你忘了你兄弟俩冲着老鼠跑过去的时候,那帮人一下子就散了吗?”
金义点点头:“可是……”
我说:“良子他爸确实很棘手。但是现在老鼠已经废了,再把流氓和顺子整服喽,良子一个人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以后你俩再出入x县,谁还敢说半个‘不’字啊!”
接着,我又给他讲了这几天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
金义没说话,像是陷入了沉思。金仁说:“这事,明天再说吧,今天也不早了。”
我知道这是下了逐客令,只好站起来说:“好吧,明天我再来。”
我和小宇,秦洁三人,就出了金义家。上车的时候,金义握着我手说:“兄弟,说实话以前挺看不起你,那么软,但是现在,你让我刮目相看!”
我看着他笑了笑:“那咱们明天见。”
金义点头说:“好,你明天来!我跟我哥好好合计合计!”
在回去的路上,小宇说:“周明,就没有其他解决的法子了吗?”
我紧紧握着拳头,说:“以前我也以为有。可是我找过老师,找过家长,报过警,求过情,装过孙子,流过眼泪。一点用也没有,真的,一点也没有。”
没有人再说话,我冷冷看着窗外,月亮正圆。
回到县上,我下了车,约了第二天见面的时间,小宇就带着秦洁走了。
我一个人走在街上,心里有点怅然若失,想着这几天和秦洁相处的日子,本以为我们之间会水到渠成的发生点什么事,结果却是自己一厢情愿,还给别人做了嫁衣裳----如果秦洁不是去给我买饭,就不会认识那个什么小宇了……
不过心里对小宇真是一点怨言也没有,无论从哪方面来看,我都不如他。虽然相处的时间不多,但他明显比我要成熟稳重许多,而且风度翩翩,难怪秦洁对他一见钟情了。
在回家的路上,经过公园门口,看到顺子正带着几个小兄弟围着一个孩子在说着什么。我犹豫了一下,就走了过去。
“顺子哥,我真的没钱……”被围着的孩子带着哭腔说。
“嘿嘿……”顺子摸着他的头发,倒没有动粗,微笑着说:“没钱没关系啊,刚才不是教过你了吗?回家从你爸口袋里悄悄拿出来点,明天给我买几盒烟抽。”
那孩子惊恐地说:“我爸知道会打死我的!”
顺子继续摸着他的头发:“傻孩子,怎么会呢,你可是你爸的心头肉啊。”那样子,根本就不是抢钱,仿佛在和恋人说着情话。
“顺子啊……你还缺这点钱么。”我慢慢走近。
顺子扭过头来,微笑地看着我,月光打在他的脸上,完全就像是个善良的少年:“周明,是你啊,好几天没见了呢,你的身体好多了?”
我记得那天一群人冲上来踩我的时候,恍惚看到顺子并没有过来,只是站在不远处看着我。
我说:“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有心情在这为难小孩子啊。”我朝那个孩子看过去,其实和我差不多大,可是脸庞挂满了泪珠,一如之前的我。
顺子说:“有时候,这只是一种乐趣而已。”
顺子旁边的一个小兄弟说:“喂,你管的未免太宽了些吧?”
我呼了口气:“给我个面子吧,别为难他了。”
那个小兄弟说:“你以为你是谁啊,凭什么给你面子!”
我瞪了他一眼,他挺不服气,反瞪了回来。
“好。”
顺子微笑,拍拍那个孩子的头:“这次饶过你。”带着人走了。
我有点不敢相信顺子的爽快,心里对他的好感大大的提升了一些。虽然之前关于他的传闻也听过不少,但是没有像其他几个那么恶名昭彰也是真的。或许他就是那种过着富家少爷的生活,只是想找点刺激的人吧。我看着他的背影,思考着一些问题。
“谢谢你……”那个孩子挂着泪珠说。
我看着他和我差不多瘦弱的身体,笑了笑:“没关系啊,其实我也是在逞强而已。”
那孩子突然破涕为笑:“你就是周明,那个‘单挑,还是一起上’的那个孩子吧?”
传的有那么快吗?我心里在呐喊,咳了两声,转移话题说:“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说:“叫我阿正好了,……”
“阿正啊……”其实我一点都不想知道他的名字,只是为了转移话题,才问了一下。结果阿正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原来他们班上的男生,大部分都遭到过顺子的勒索,而且还得定期交保护费,不然就会挨打。
“虽然那个顺子从来都不动手,可是那些小弟很听他的话,经常打我们。”阿正越说越气,最后说:“明哥,你能给我你的电话号码么?”
17 金仁的办法
我听到“明哥”俩字,晕了一下,这辈子还没人这么叫过我呢。我有些不好意思,摆了摆手说:“你要我家电话号码干嘛,我又不是女生!”
阿正面色严肃地说:“明哥,我们都知道你的故事,特别崇拜你。但是都没有勇气和他们四大金刚闹,所以我就想,如果我们以后再受欺负,就给你打电话,好吗?”
我摇了摇头说:“你把我的能力看的太大了,前不久,我和你一样,还被马良扇了好几个耳光呢……”心里也难过起来。
阿正说:“明哥,我们几个孩子前几天还一起讨论,如果你这时候出来组个明教,我们一定跟着你!”
“去,去……”我摆着手,尴尬地说:“什么明教,我又不是张无忌!”
阿正看我直接拒绝,脸上有些难过,只好说:“那无论怎样,把你电话给我吧……”
我只好报出数字,阿正兴高采烈的走了。我看着他的背影,心想,明教啊,如果真的组起来,那和四大金刚有什么两样,那样的事我才不做!可是心里却也为自己现在竟有这样的声望有些小小的虚荣。
----少年成名,要趁早啊,哈哈!
回想起来,我那会儿明明就知道自己这一顿打已经在所难免了,但就是想耍酷一下,装逼一次,就把超叔的成名台词说了出来,结果现在获得这样的效果,却是我始料未及的。
我回到家,看到好几天没见的爸妈,有些激动,想上去抱一下,结果爸都不看我,只顾着看电视新闻。还好妈对我充满了热情,叫我坐到沙发上:“孩子,那闺女是谁呀?”
我一头雾水:“谁,什么闺女?”
妈一板脸:“你还装,就是那天打电话那个啊!”
原来是秦洁,我点点头:“哦,一同学,怎么了。”
妈握着我手:“孩子,我不反对你早恋,但是要顾着学习。知道了吗?”
早恋?!我倒想,可惜人家不给机会呀!我说:“什么呀,就是一普通同学,妈你想太多了!”
妈突然认真起来:“明明,从小你就不爱说话,尤其是和女生,几乎都没见你和哪个女生来往过,这样不好,不利于以后在社会上混,你明白我意思吗?”
我点点头:“妈我知道了,可那个……算了,不和你说了。”躺在床上,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起了床,看着和小宇秦洁约好的时间到了,就和妈说出去玩。妈笑脸盈盈,在我出去的一瞬间,妈说了句:“小心点玩,别弄出孩子来啊……”
这什么妈啊,有这么教育孩子的吗?!我走在路上,愤愤不平地想。
到了约的地点,小宇和秦洁等我半天了,我坐进车里,心里感慨还是当美女好,出门就有车坐。
秦洁说:“周明,我和小宇来了有一会儿了。就看见马良带着人在附近转了三圈了,他是真想把金仁金义兄弟俩逮着!”
我用鼻子哼了一下:“纸老虎而已,不用怕他,就是逞他爹呢!”
小宇笑了笑,没说话。秦洁又说:“反正我见了他心里就发虚,害怕。”小宇把秦洁搂在怀里说:“没事,有我在呢。”
我受不了那肉麻劲儿,转头看窗外,再一次看到了马良一帮人。
马良走在前头,手里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大砍刀,看了心里就发虚。后面紧跟着顺子和流氓。顺子还是老样子,永远的一脸微笑,看上去人畜无害。流氓则还是搂着一姑娘,眼睛使劲往姑娘衣服里瞟,瞧着口水都快滴答下来了。再后面则跟着十几个小弟,但很明显看得出不是平常那些乌合之众,而是真正骁勇善战的混混,一言不合就能动刀子的主。除了马良,其他人都是拿着木棍等物,一路走过来,大人们都闪躲着,怕和这些小魔王们正面交锋。
我看了心里更加来气,握着拳头,就想冲下去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还好小宇没给我这个机会,发动了车子,往吕家村行去。
到了金义家,金仁金义兄弟两个已经等候多时。我一下车,金义就说:“周明,老鼠他家告到市里去了,今天上午村长过来说,可能要给我俩判刑。”
我惊了一下,“你俩不是还小吗,怎么会判刑啊。”
老大金仁说:“好像是下手有点太重了,要走刑事的话,我俩得关到少管所里去。这会儿老鼠正在市里做验伤报告,定下来几级伤情以后,市里公安局就来抓人了。”
我往后退了几步,靠在小宇的车上,心里难过的犹如翻江倒海。那些混混们,长年累月的骚扰我们,我们从不敢反抗,任人鱼肉,任人宰割,终于有那么一两个人爆发,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却要被判刑?
要天何用,要法何用!
一阵风吹来,我们五人久久地,久久地未说话。
过了许久,金仁说:“但是我和我弟弟商议好了,就算进少管所,也要先把四大金刚废了!”
我惊了一下,说:“你疯了!你们已经因为老鼠的事情要判刑,再来几下,一叠加,住的时间就更久了!”
金义说:“周明,我和我哥商量过了,现在只把老鼠办了。马良肯定以为我俩只是一时热血冲动,根本不会当回事,如果就这样住了,出来以后,恐怕会更加吃苦。”
我沉默下来,心里想的却是,就算你俩这会儿把四大金刚全废了,出来之后也不能保证人家就不找你俩的事啊。毕竟还存在着年龄问题,不管是我还是金仁金义兄弟俩,明显欠缺考虑。
金仁说:“周明,其实就算你不来,我兄弟俩也会找他们四大金刚算总账的,这些年来受的鸟气实在太多了,这么恶心的赖活着,不如拼他一回。”
我被金仁的话激发出了热血,开心的笑:“好,就拼他娘的一回!”
金仁摇摇头:“周明。”
“怎么?”
“我还有个问题。”金仁的眼神突然变了,阴冷阴冷的。
金义似乎有些急,说:“哥!”
金仁说:“现在,我如何才能相信,你不是四大金刚派来,故意把我们引到县里去,好中埋伏呢?”
气氛突的一下冷了起来,没有人说话,小宇和秦洁看着我,似乎对这个问题无能为力。
金义说:“哥,我相信周明!”
金仁瞪了他一眼:“有时候,过分相信一个老朋友,不是一件好事情!”
“不错。”我缓缓地说:“我没法证明自己不是四大金刚派来的卧底。”
“那你还说个屁。”金仁冷冷地说。
金义站在我身边,认真的说:“哥,我相信他。”
金仁撇了撇眉毛:“你不要意气用事,他自己都没法证明,你怎么相信?”
金义不说话了,转头看着我,希望我能说点什么。
可是我现在什么都说不出来,一个简简单单的问题,就这么难住了我。
金仁突然说:“你想证明自己么,我有一个办法。”
金义瞪大双眼:“哥……”
我点点头,说:“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金仁进了屋子,出来后,手里拿着一把刀。
那是一把普普通通的水果刀,可是握在金仁的手里,似乎有了生命,发出冷冷的寒光。
金仁看着我:“你,跟我走。”又看着秦洁和小宇:“你俩留在这里。”转头就走。
秦洁刚想说点什么表示抗议,我对她使了个眼色,她安静下来,看着我,眼神里充满惶恐。
我呼了一口气,跟着金仁走了过去,金义和我并排,拍着我的肩膀,让我安心。
跟着金仁,顺着土路,走上了山,金仁一句话也不说,甚至没有扭过头来一次,留给我坚韧不拔的背影。大概走了二十分钟,一个红色的小庙映入眼帘。
金仁钻进去,我和金义也跟着钻了进去,里面黑洞洞的,一股阴风迎面袭来,桌案上摆着一个一人多高的神像。
手持青龙偃月刀的关二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