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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文刀手予     不二大道txt下载     不二大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七十七章 小荷才露尖尖角

    大敌既走,不二便驭了一道火烛术,将洞中照的一片明亮。

    待那老伯说罢,他才愣了一下:

    “你认识他?”

    “这人名叫何放,”

    听老伯低沉的声音,似乎对此人不大喜欢,“常元宗首峰不动峰的人,算是跟我同一批步入修士界的,过去便是个有仇必报的性子,私底下黑心的事没少做过,没想到现今也进阶天人境了,真是老天不开眼。”

    不二苦声道:“这姓何的既然有仇必报,只怕此事不得善了了。”

    “这个还用你说,”老伯冷哼一声:“你们俩这段时间就在此处老老实实待着罢。”

    不二心想也只好如此,且等风头避过。幸好木晚枫身上的标记已去,往后应无后患。

    “臭小子,数年前你便将这丫头带到我洞中,这回冒险还是跟着她,你老实交代,”那老者忽然嘿嘿一笑:“这姑娘究竟是不是我徒儿未来的好媳妇儿。”

    不二苦笑道:“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是把这等无关紧要的玩笑省一省罢。”

    “怎么无关紧要,”那老伯哼了一声:“她若是我徒儿未来的媳妇儿,我救她还有个理由。倘若不是,我管她死活。”

    不二知他脾气怪异,也懒得跟他打太极,眼下救人要紧,不是扭捏作态的时候,便道:“您若如此说,那便当她是。”

    “是什么?”

    不二道:“是我未来的媳妇儿。”

    那老伯哈哈大笑:“这还差不多,你小子抓紧将她拿下,就地正法。趁我还活着,生下一窝徒子徒孙,让我这树洞里也热闹热闹。”

    他往前受过一次重伤,寿元大损,往后的时间和内海本源,已然不够冲击更高的境界,在修行一道只怕难有大的进展。人到老了,放下修行,反而喜欢热闹。

    不二见他越说越没边,连忙把话题拉回来:“徒儿此次拜见师尊,还有正事要禀……”

    “说罢。”那老者颇有些扫兴,“你小子找我,从来没有好事。”

    不二便一口气把所求几件事通通道了出来。

    第一件,便是自己的老毛病头痛又犯了,想来是那封印出了问题,需要他再次出手相助。

    第二件,则是他在西南拍到了《易经》残卷,但苦于无法解读,尚且未能入门。此外,《圆光术》的查事诀也搞了一套,想看看有没有可能作为《易经》残卷的辅助修行。

    说完这两件,他又忽然想起木晚枫身上魔纹的事,倘若老伯能帮忙解决,岂不是可以免去东海这一趟生死未知的旅途。

    便将自己所知的情形道了出来。大抵便是木晚枫身上魔纹的由来,和她这些年的提心吊胆、苦苦支撑的经历。当然关于魔角的交易也未作隐瞒,而这次惹祸便是因为想凑够除去魔纹的灵石所引发。

    “一件一件来罢……”

    那老伯这般说着,忽然驭出一道法力,揭开了木晚枫左侧肩膀的衣衫,露出半个肩膀。

    只见上面纹着一道颇为诡秘的蓝色火焰,向其内注入些许法力,却并无半点反应。

    便又反复尝试数般手段,各种驭法驱逐,却始终没有半点效果。

    又过许久,他终于停止尝试,“都说宏然修士界中有人做角奴,身上多半被角魔附了魔纹,加以控制。我早些年只是听说,此番才算亲眼得见。不过,这魔纹入体的原理,与我宏然正宗不是一个路子,我也束手无策。”

    不二叹了一口气:“果然只能由她去东海魔域一试了。”

    “你让她自己去?”那老伯奇道。

    不二点了点头。

    那老伯听了,当即发怒,破口大骂:“要你这男人干什么吃的?自己的女人去东海冒险,你倒是躲得老远,连碾冰院的女人都不如……”

    不二哪料得他反应如此剧烈,只好回道:“她已经请了一位高手护身。最关键的,她还不知道她角奴的身份已被我知晓,我跟她去了东海,反倒束手束脚。”

    “那你就告诉她,你已经知道了。”

    “不太好,她辛辛苦苦隐瞒这么多年,怕的就是旁人知晓她的身份。”

    “这就是你不去东海的借口?”

    不二一时无语。

    “混账,”那老伯骂道:“你管她知不知道,就说你也去东海转一转如何?到了东海,在暗中保护又能怎样?她请的高手是男是女?”

    “大概是男的。”

    “大概是男的?”那老伯说着,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往事,冷笑一声,“还敢请旁人做保镖,到时候,叫你头顶绿成一片海,老婆给人翘走也不知道!这种故事,云隐宗早些年又不是没发生过。”

    这老伯对云隐宗的往事果然知之甚深,不二便猜测他多半便出身本宗。

    关于老者的身份,他也曾试探地问过,便是挨了一顿臭骂了事。

    往后也再懒得过问。

    管他出身何处,总归不可能是邪魔外道,又不会把自己往邪路上带。

    至于木晚枫东海之行,不二心想:“我跟木大仙师本无半点干系,她有了心爱之人,乃是自得其所,我自会替她感到高兴,又何谈头顶翻绿,老婆被人撬走?既然木大仙师不想让我知道,还另请高人护驾,自有她的打算,我又何必多事。”

    不过,眼下却是要把老伯这一关度过,便又寻思:“师父脾气太倔,我且不妨答应下来,省的他没完没了地训话。回头出了树洞,到底如何去做,还不由我自己。”

    当即便回道:“我知错了,回头我自会带她去东海。”

    那老伯听罢,哼了一声,“你都六十多岁的人了,放到凡人间,已是年过花甲。虽说有三十年都在闷头苦修,没有人世间历练,但其余三十年也总不能白活。该怎么做,你自己拿主意。”

    说着,又驭起一道神识,小心翼翼探向不二头顶百会穴,才发现那东西已然探出极其微小的一点点,心中不由大吃一惊,“我的封印虽然粗浅,但原想来,撑个三年五载不成问题,所以才会叫他两年回来填补一次。怎么这才去了几个月,就破了个大口子?”

    便问不二:“到底怎么回事,你老实告诉我。”

    不二只得说在西南时候,不要小心中了旁人暗算,脑后被法力冲击,才会如此。

    “怪不得,”那老者又问,“你有没有用神识探过头顶那处头痛之源?”

    “自然探查过,”不二苦笑道:“却不知为何,我的神识一探那处,那头痛便有发作的迹象,而且探了几次,也毫无所获。”

    那老者听罢,心中思量:“他头顶的东西,迟早该让他知道,免得哪一天封印突然彻底破裂,措手不及。但眼下却还不是时候,他修为太差,心性磨砺还不够,只怕知道真相,坏了大道之心,反倒追悔莫及。且叫我循序渐进,也好叫他有个缓冲的余地。”

    便与不二郑重叮嘱:“我方才探识查看,头痛复发原因已寻到。便是你先前后脑受伤,以至我的封印裂了一道口子,头痛才会发作。我此番可以帮你重新修补封印,但要记住,往后头顶再不可轻易受伤,否则这头痛只会越发的厉害,哪一日突然爆发,要了你的命也大有可能。”

    说着,忽然想起什么,又与不二说道:“我且传你一套封印之术,可以助你将这头顶的头痛之源暂时封个一年半载。每次时限一到,便要重新施展封印术。不过,以你的修为境界,想使用这套三阶封印之法,还是有些吃力。我赐给你一个三阶下品‘降法’指环,应该勉强可以为之。”

    便不知从何处忽然掷出一道青芒,不二拿在手中,果然是一个散着淡淡法力波动的青色戒指。

    既是三阶下品的“指环”,便没有附带任何法术,只有三阶“降法”这一个属性,可以减少三阶以下法术的法力消耗。

    不过,单“降法”这个属性,已殊为稀有珍贵,可以大大提升不二的持续战力。所以只论这戒指,不二便算是大赚一笔。

    不二得了宝物,一时却高兴不起来,听老伯话中的意思,这头痛往后,麻烦的事大着呢。

    他面色沉沉答应,忍不住又问道:“敢问师尊,我这头顶头痛之源究竟是何,怎么会这般厉害,可有办法根治?”

    那老伯心道:根治?等那东西长出来了,这头痛自然就根治了。

    嘴上却道:“你那头痛之源来的着实蹊跷,且让我慢慢琢磨破解之法。但有一点你要知道,万不可让旁人轻易将神识自百会穴探入你的疼痛之源,否则撞裂了封印,万事皆休。”

    不二苦笑道:“万一遇上什么夯货,还是高阶修士,非要这样对我如何?”

    那老伯想了想,回道:“暂且也没有什么好办法,等你从我这里出去之后,想办法去大坊市或者拍卖行,淘一样专门防护神识入侵的法器。”

    头痛之事,暂且就是这般处理,一时也无根治之法。

    不二在心中隐隐有些不大好的预感,但这念头方起,便被他瞬间掐灭了……

    接下来,便是《易经》残卷和圆光术的事情。

    不二将记载两样功法的拿了出来,那老伯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一道红芒闪过,便叫两卷帛书瞬时消失不见。

    又说道:“你小子还真是贪心,竟然想把《易经》和《圆光术》融于一道合练,你可知这几乎相当于自创一门功法,非是数十年苦功,难以有所收获。”

    不二回道:“倒是没有想这么多。我是觉得这两门功法似乎有些相通之处,说不定可以相互辅助修行……”

    不二说罢,那老者再不回话。

    过了不知多久,才骂道:“你这臭小子,只拿来残卷有什么用?”

    不二心头一沉,便问:“难不成您也看不懂么?”

    “放屁,”那老伯显然有些尴尬,“什么叫看不懂?研读易经,乃是一整套法门,入门基础,还有什么爻,爻名,爻辞,卦象,卦名,卦辞,个个都少不得,你这残卷里只有只有卦象、卦名和卦辞,连个着手之处都没有,谁能给你说的来?”

    他说的这些爻卦之类,不二全然听不懂,只好问道:“这该如何是好,我这一大笔灵石,该不是白花了罢?”

    “那倒不至于,”那老伯想了想,与他指点道:“《易经》最神秘之处便是这些卦象和卦辞,其余那些入门的东西,反倒不难得手。我的大道于此无关,所以从前未有半点研究,你回头出去,应该不难找到一些卦象入门基础阐释书籍,便是凡人间也广为流传。你多多搜集,拿个一整套阐释,回来我再研琢。”

    这些基础阐释既然轻易可以寻到,不二总算松了一口气,只等外面封禁结束,便可以着手搜罗。

    至于眼下,主修功法虽已到手,还是没法修炼。

    只能百无聊赖地沉入内海,忽然瞧见那一道绿色光团正优哉游哉地沿着内海边缘转悠。

    竟然忘了这货!

    他连忙开口冲老伯说道:“师尊,我还有一件事……”

    说着,便将在月昔山外,看见那绿色光团冲出来,后又被冰凤纹身卷入自己内海之中的事情,细细道了出来。

    “你怎么总是碰到这种稀奇古怪的事?”

    那老伯听着离谱,一边说,一边将神识探入不二内海中观瞧,果然发现那一道绿色光团,便毫不犹豫探了过去……

第二百七十八章 此乃坤震复气 那是奇耻大辱

    便在老伯灵识探过去的一瞬间,那绿色光团猛地一颤,似乎受了惊,在不二内海中一通疯狂逃窜,那老伯的神识一阵急游,经过好一番折腾,总算摸着了那绿色光团的一角。

    再往后,那光团逃得更加迅猛,老伯一时无奈,也只好将神识从不二内海中撤了出来。

    虽然他只观了冰山一角,但在接触瞬间,立时觉见一股浩荡又充满生机的气息狂涌而来,仿佛冬去春来,万物复苏的生机涌动,这才对它的根脚有了一丝模糊的判断。

    他反复思量后,便与不二说道:“据老夫所知,数万亿年之前,宇宙诞生之后,诸千界面演化过程之中,天地间除了无穷无尽的生灵,还孕育了一些天地灵物,譬如一些罕见的天地灵气,异火,神光,灵水,等等之类。”

    “我猜测你内海之中这一团绿色,多半是某种罕见的灵气。我曾看过一本古籍,上面记载着曾在我宏然界出现过的百余种天地灵气,其中有一种名为【坤震复气】,或简曰【复气】。”

    “起源似乎是在太上远古时期。某一次春回大地、万物苏伸时,一位通天大能借此感悟“生之道”时,将大名鼎鼎的‘起源七气’之一【起灵气】引动而来,收入体内,进而悟出大道本源,呼出了一缕生之大道之气息,转经不知千百万年,灵智开启,又划分成数千道散去,现今流落在诸千界面之内。”

    “据我方才惊鸿一瞥,感受到这一团绿气之中,磅礴的生机涌动,很有可能便是这【坤震复气】分出百道中的一缕啊……”

    那老伯越说越兴奋,简直要长篇大论,把这【坤震复气】的根脚刨到祖坟上。

    “来头这么大?”

    不二听的一惊,连忙问起最紧要之处:“也不知有什么用处。”

    提到这个,那老伯一时停住了话匣子,少许才道:“这我也不大清楚了,往前似乎很少有人收服此气,故而没有流传其神通功效。我看的典籍上也没记载,只说【坤震复气】‘源寒冬远去、春回大地,往万物复苏、生生不息’。要我猜测,它的神通多半与植物和异兽有关。此气既是上古大能感悟生之大道所生,其内必有大道真意,多半对主修类似大道的修士修行,具有极大助益功效。”

    不二便道:“那于我而言,岂不是没有太大的用处。”

    “你懂什么,”老伯回道:“这些天地灵物,哪一个没有一些或大或小,鬼神莫测的神通?只看所得者机缘如何,这道【坤震复气】是被冰凤纹身收入你体内,想一想以这种悟道境存在的眼光,都愿意耗费心神去捕获,神通岂能差得了。”

    “只不过这【坤震复气】现在寄生你内海之中,我也无法助你查验功效。你往后修行之余,自家多多尝试,想办法将它收服,再找一些灵草奇兽试一试,总归会有所收获。”

    不二听罢,沉识内探,看着内海中的那道绿色光团,有些欣喜,又有些发愁。

    喜的是,这道【坤震复气】来头这么大,想来日后定能派上大用场。愁的是,它如此容易受惊,只怕轻易不能收复。再者,也不知那冰凤纹身将它收在自己体内,究竟是何用意,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往后数日,不二便在树洞中静静等待常元宗修士的封禁结束。既然没法修炼《易经》残卷,便干脆试着收复那道【坤震复气】,大抵便是用法力将它困于一处,然后用神识探入,可惜那【坤震复气】似乎可以穿越法力的围障,不二跟它耗了数日,始终没有进展,反倒把自己搞的烦闷不堪。

    木晚枫一直处在昏迷之中,因老伯不愿意让旁人知道他的存在,不二便也没有将她唤醒。

    不过,开门境修士尚不能长时间不吃不喝,便只好定时给她喂一些流食,灌入嘴内,用法力引导入胃,生命体征便可维持稳定。

    期间,那常元宗修士的神识数十次扫过这一带,每一次都有老者事先提醒,早做防范,便是有惊无险地渡了过去。

    月许之后,这些修士已许久不来此地骚扰。

    那老伯便猜测封禁已然结束。不二心想此番离宗,全未与宗门报备,李青云还在给自己张罗通灵境的庆贺道场,只怕十分不妥。

    便与老伯商量一番,自己先离开树洞,一路小心翼翼往本宗山门返去。果然再未遇到常元宗的搜寻修士。

    约莫离山门还有十多里的时候,远远瞧见山门之上,一艘直径足有数百丈的巨大飞舟在半空遮天蔽日地荡着,飞舟之下则是一头三阶天鳘驮着周身,四周乌云滚滚,一派阴暗。

    不二吃了一惊,立时想起自己在“祸至心灵”幻境中所见的情形,想这些常元宗修士果然还是来本宗搜查了。

    便猜想这些人定然要把这一段时间内在云隐山脉附近出现过的弟子尽数搜查一番。想起张有胜知道木晚枫回宗之事,也不知有没有交待出去。

    正寻思着,便瞧见数十个身着常元宗服饰的修士,自云隐宗山门中飞遁而起,一窝蜂地钻入飞舟之中。

    少许,那三阶天鳘发出一声“嗡”的一声低沉鸣叫,驮着飞舟便飞快向东方离去。

    待其身影不见,不二才径直返回宗门,值守弟子认得不二,匆匆将他放了进来,道了声魏师兄,苦声道:“您这回不在宗内,可真是运气太好。”

    不二便问他怎么回事。

    那值守弟子回道:“月许之前,常元宗首峰不动峰的何放长老带着数百个常元宗弟子,突然驾临本宗,便说何长老的小儿子在云隐宗属地境内被人劫杀,非但把云隐山脉封禁一月,还强行拿了本宗弟子的花名册和近日内山门出入记录,把本宗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搜查一遍。宗内不管是掌门,院主,还是诸位弟子,全部跟犯人一般被审过,每个人的储物袋都被翻出来,逐个查验。师兄弟们皆说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不二听罢,愤慨之余,也不免庆幸。忽然想到什么,又问:“那些常元宗修士既然拿了山门出入记录,像我这样刚刚外出的弟子,有何处置。”

    “所以要说您运气好,”那值守弟子拿出了月许内的进出记录给不二。

    不二看罢,只见上面并没有自己的名字。

    “这是怎么回事?”

    那值守弟子道:“多亏了当日值守张师兄机智,眼见大事不妙,便把近两日进山门的记录悄悄毁了去,只留下再往前一些日子的,对常元宗便说这两日并无弟子出入。掌门又对着花名册,逐个指出不在宗内的弟子去向何处,便说你在西南开荒,也算蒙混过关。”

    不二这才松了一口气,寻思这张有胜平常倒是死板,关键时刻机灵一把,倒是帮了自己的大忙。便对上次他将自己拒之门外的事情怨气少了些。

    又寻思既然掌门为自己找到了去处,多半也为木晚枫寻到了借口,想来也不必再多担虑。

    “如此说来,此事就这么罢了?”

    “哪会这般轻易?”那弟子叹了口气,“那些常元宗修士搜查一番,仍未找到元凶,但又不肯就此罢了,拿了十几名可疑弟子,说是回宗审问,这才离去了。”

    上一次,何天仇拿走的几人尚未放归,这回何放又带走一批。

    云隐宗的弟子说被拿走就被拿走,说查就查,连掌门带院主个个遭辱,此乃自古未有的奇耻大辱。虽说常元宗霸道惯了,但云隐宗也真是流年不利。

    再加上贾海子和古有生之事,只怕往后数年,宗内弟子在外行走,都要抬不起头了。

    那弟子又说掌门叮嘱过了,若是不二回宗,请他去掌座峰一趟。

    不二听了,心想掌门只怕要问自己这些日子的去向,难免训责一番,好在他早就有了应对,便丝毫未作拖延,径直上了掌座峰。

    与门口弟子通禀一声,进了正善殿的大门,便瞧见里面空空荡荡。

    过了少许,李青云从殿后遁来。

    云隐宗此番再遭奇耻大辱,李青云虽然养气功夫不浅,但脸色看起来也十分不好,仿若大病一场,实不勘言。

    见了不二,他果然问起这些日子去了何处。

    不二便说通灵境时的主修功法尚无着落,故而去外地的坊市和拍卖行寻找机缘。

    李青云想了想,便与不二说道:“通灵境的主修功法的确干系重大,你现今可有收获?是否需要宗门派遣专人帮你出力。”

    不二心下感动,便回:“现在主修功法已有所获,只差一些基础阐释,已经知道去何处找寻,不必麻烦宗门为我操心。”

    李青云点了点头,又与他叮嘱道:“自家修行事关重大,有机缘自当抓紧。不过,往后若是离宗日久,且需记得与宗门报备一番。否则,万一出了什么事,也不好应对。况且,离宗报备,也是本宗总规之一,不管是院主长老,还是门内弟子,都应严格遵守,无一例外。你是聪明人,不必我多说。”

    李青云说得虽然隐晦,但不二却听得明白。

    他所指便是此次常元宗突然盘查之事,倘若不二半路突然回宗,被常元宗拿住,自己的说法与宗门对不上,岂不是惹下麻烦。

    而且执法长老元贞若是要就此事追究,只怕不二也少不得一顿责罚。

    但看掌门师叔的话风,似乎不打算继续追究,想来是因自己在西南灵脉上立了大功,暂且还在偏袒自己。

    不二心中便想,加上在月昔山时候,把释灵点借给钟秀秀的事情。自己已经接连两次犯事。虽然都是形势所迫,但实在是有点过了头,往后可不得轻易再做这些犯规越矩之事。

    李青云点到为止,不再多言,又问起不二修行之事,顺道给他点拨了几句,便是进入通灵境后,主修功法一定要与自己的大道相契合,否则到了地桥境之时,大道与功法两相矛盾,道基不立,镇海兽大道道种不成,一切悔之晚矣。

    虽然那树中老伯早就与不二讲过此事,但不二仍是躬身聆听,百无厌倦。

    正说着,忽然殿外传来弟子的通禀声:“元贞长老求见!”

    李青云便说请进。

    元贞进了殿门,一眼看见不二,当即开口斥道:“魏不二,你外出一月,不与宗门报备,本应罚去寒冰洞受罚,但掌门师兄惦记你在西南的功绩,这才要我从轻发落,你回去之后好生反思。下次再犯,绝不会轻饶。”

    不二心想果然如此,便点头答应。

    李青云笑道:“好了好了,我方才已经训诫过了。你有何事?”

    元贞撇头去瞧不二。

    不二见此情形,立时明白二人所商之事不方便自己知晓,便主动请示告退。

    李青云道:“不碍,我待会儿还有事与你叮嘱,你便在一旁待着。”

    元贞这才说道:“没有旁的事,便是关于此番派去西北的通灵境弟子人选……”

万分抱歉,更新推迟到明天早晨

    昨天晚上,单位打电话说要加班,然后就从今天早晨六点,一直干到现在,状态很不好,更新只能推迟到明天早晨,万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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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再次抱歉!

第二百七十九章 殿内乾坤有玄机 故人再见已相忘

    “我已将方蝉战死的消息和巡查队空缺队长的事情告诉了诸位院主。按理来讲,现今空缺的是碾冰院巡查小队的队长,该由碾冰院派一名通灵境弟子顶替。但碾冰院的情况,师兄你也晓得,一共三名通灵境弟子,其中一名在突破通灵境巅峰期的关口,两名在突破通灵境中期的关口,此刻叫她们任何一人去西北,只怕都会耽误大道修行,造成毕生之憾也未尝可知。”

    元贞细细道来。

    李青云仔细听着,听到此处,点了点头:“这三名弟子我倒是都记得名字,年纪尚且还轻,都是有希望进阶地桥境的,我们万不可耽误。既然碾冰院抽不出人,便叫其余分院帮一把,看看各院有哪些弟子,现今未到突破的瓶颈,自己也愿意去西北试试身手的。我们云隐宗上下一心,为的都是本宗复兴大业,万不可抱有一己之私的念头。”

    元贞道:“我与各分院主说的便是这个意思。各位院主也问过门下所有的通灵境弟子,大多修行业重,已到或将到突破之地,无人愿意赴西北耽搁修行。”

    李青云听罢,面色一沉:“哪有这般巧,偏偏赶到这个时候都要突破了?分明是个个贪生怕死的。我云隐宗的精英弟子,都是这般德行么。”

    元贞道:“我看并非是弟子不愿意,而是各分院主爱惜门下弟子,不愿意放人罢了。眼下便只剩苦舟院黄院主联系不到人,未知此事。”

    说罢,便似无意间瞧向魏不二。

    不二一听这话,立时暗道坏了。

    元贞把话引向苦舟院,这不是诱导掌门开口问自己么。怪道说这斯方才没有强行提出让自己离开,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

    正担心着,元贞又说话了:“苦舟院三名通灵境弟子,李寒大有可能突破地桥境,我意让他留在宗内安心修习。另一位弟子被黄宗裳带走,至今尚未归还。”

    到这里,便不再往下说。但意思已经很明白,苦舟院只剩魏不二一个选项。

    李青云听罢,点了点头,便问不二:“不二,若叫你去西北,你可愿意。”

    不二看这架势,心想掌门问自己这话,前面又拦着自己不让走,该不会和元贞合起伙来挖了个坑,想让自己跳进去吧?

    又怪不得自己犯了错误,他也不做追究,说不定便是想让自己心生感激,乖乖去西北服役。

    这也不怪不二心生疑虑,实在是事情来得太过蹊跷。

    对于不二而言,西北还是能不去便不去的好。

    一来岁月早就提醒过自己,若去西北,九死一生。想必是角族人近年来可能有大动作,她知晓内情,提前警告不二。

    二来自己也耽搁不起了。开门境便耗去了三十年,大道又选的是这般悬乎的感灾知祸之道,主修功法辗转数回才有了着落,紧抓慢赶,也不知有没有机会混到地桥境的门槛,哪还敢去西北虚度光阴。

    但若径直拒绝李青云,显然也不是明智之举。方才,李青云刚说了,“我们云隐宗上下一心,为的都是本宗复兴大业,万不可抱有一己之私的念头”。

    话音未落多久,自己就对抗宗门号召也着实不大好。

    再者说,如果李青云非要安排自己去西北,他也没什么可以拒绝的余地。

    想了想便说:“虽然不二本领微末,步入通灵境又曲折多事,大道艰难。但若论及为宗门分忧,只要宗门有需,掌门有命,不二自然谨遵恭行。”

    这话中的意思很明白,自己的道难路远难行,但要是宗门让他再绕远路、再走波折,他也不惧艰险,有担当,有敢为,又暗示了自己的处境,算是不二此刻所能想到最妥当的回答。

    掌门听罢,点了点头,笑道:“你有这份心便好。”

    说着,又与元贞道:“我看,还是叫沈贤去罢。”

    元贞自然吃了一惊。他原想引得不二自己答应去西北,岂料掌门却没有顺水推舟。

    “沈贤现今正处在突破通灵境后期的瓶颈上,让他这会儿去西北,只怕要耽误他终身大道啊。”

    李青云摇了摇头:“上次在月昔山他突破未成之后,道心便有所动摇,现今已然有走岔路的迹象,我叫他去西北历练,远离安逸修行,感受生死艰难,未必不是好事。此事我早就想好,不必再议。”

    元贞见沈贤自家的师傅都如此狠心,自己也再无开口的立场。又知掌门与魏不二还有交代,便又汇报了几件琐事后告退。

    待他走后,李青云便与不二说起两件事。

    一是因为方蝉战死,而且又是为保护宗内弟子牺牲,宗门近日要为其办一场丧礼。丧事期间,不宜做欢庆诸事,不二的通灵境庆贺道场便要往后推一推。

    不二听了,倒是不大在意,心想自己这庆贺道场一拖再拖,会不会哪一天就拖得彻底没了。

    二是关于不二私下收弟子的事情。

    不二听的一惊,这才想起李苒的事,也不知是谁露了风。先是忙忙地跟掌门认了罪,按云隐宗宗规,通灵境弟子是没有收徒资格的。

    掌门笑道:“你也不必慌张,你和钟秀秀收徒,算在了她的名下,并不算违本门规。再说又没有什么正式的拜师仪式,我且当你们是过家家玩耍一般。不过,李苒前些日子打开了内海之门,步入了开门境。根据她本人的意愿,现已纳入苦舟院门内,你知道此事便好。”

    不二明白他的意思,便是自己往后与李苒当以师兄妹相称,不可再论师徒。自也答应了。

    临走走时候,掌门思虑一番,又问他:“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在青羊镇时候,见过常元宗的李云憬大帅,还和她的徒孙春花有一番交情?”

    不二听得有点发蒙,不知他此言何意,稍做思量回道:“我的确见过李大帅一面。但是与春花,只是一面相识之缘。不知掌门提起此事,有何嘱咐?”

    李青云听了,似乎有些失望,过了少许才嘱托他:“你既然认识了春花,往后便与她多多走动。我们从前只知道修行,便对宗门之间的关系没有妥善经营,现今看来,反倒成了本宗的掣肘之处。咱们这等小宗小派多与大宗修士亲近,总会有用得着时候。”

    不二这才明白他话外之音,感情是最近几次让常元宗折腾的够呛,才想起经营关系。

    倘若这几次倒霉之事发生的时候,在常元宗能有一两个实权的中人,帮忙说几句话,也不至于如此狼狈。

    不二心想,春花都被那云游恶僧寻真沾污了,也没见李云憬当回个事,还把寻真收作手下,只怕春花这个徒孙在李云憬心中也没什么分量,与她搞好关系,未必有什么用场。

    不过,倒是对李青云的叮嘱答应得痛快。

    离了掌座峰,他便径直回了苦舟院,刚回自家屋子,便碰见一个礼部弟子找上门来,说起不二庆贺大典的事情。

    原来,这次常元宗来云隐宗,不免敲了一笔竹杠,再加李青云又在西南新开辟了一座灵脉,花费甚重,宗内原先的库存灵石快要耗光,而只靠练器、炼丹,和一些外面的坊市生意,已然入不敷出,压力山大。这弟子想与魏不二通禀一声,削减一些庆贺道场的费用。

    不二听了,心想原来本宗已经混到这般凄惨的地步,竟然连宗内弟子的道场钱也拿不出来了。他原以为宗门的钱,总归是花花花,源源不断,也不管是从哪里来的。竟然也有不够用的一天。

    怪不得李青云说要推迟道场,只怕办丧事只是借口,钱不够花才是真的。但这等窘迫事,叫掌门开口还是搁不下面子。

    不二便告诉这礼部弟子,道场已然无限期推迟。那弟子听罢,欢天喜地离去了。

    坐在自己的床上,他不由想起李苒之事,又想起自己和秀秀共同收下李苒时,秀秀满面欢喜娇羞的模样。

    李苒还在,秀秀却已远去,想来此生无缘,真是令他唏嘘不已。

    想了想,李苒现在到底跟自己还有师徒名分。

    便算是按掌门所说,同入苦舟院,该以师兄妹相论,也需与她先知会了。

    说起来,自己这个师傅当的还真是不称职。

    拜师的时候,只教了入门的长生功,借了聚灵阵,也没给什么拜师的法器礼物。这便要怪那树中老伯,自己拜师的时候,也没收下他什么拜师法器,才把这传统继承下来。

    再往后,自己带着秀秀走了几月,便把这可怜徒弟一个人留在苦舟院,结果她自己努力,竟打开了内海之门,步入了通灵境,真是叫为师的惭愧。

    如此想罢,便自顾走出舍门,找到李寒,问清楚李苒分配在哪个屋子,径直找了过去。

    李苒看见不二,自然甚为欣喜。

    不过,她性子早先便很内敛,虽是甚为欢喜,但也强忍在神情之下,努力不叫旁人看出来。

    “师父,我突破开门境了!”

    不二看见她,便不由想起了秀秀,心头泛起一阵温柔,笑道:“我知道了,恭喜你。”

    便问了李苒突破的经历,才知道她体内竟然有四个镇海兽,其中两个乃是上古奇兽九尾狐和精卫,两个则是普通的异兽。如此一来,大道的路子可比不二广多了。

    不二把自己所知,有助于李苒开门境的常识,大抵便是初期的法力积累,功法选择,还有巅峰期的大道感悟,等等之类,好生指点一遍。

    李苒自是感激不尽。

    末了,不二才说起二人以后的称谓之事,自是要免去师徒关系。

    李苒听了,也不多言,只目不转睛看着不二,楚楚可怜流泪道:“师傅是看我孤苦伶仃,不想要徒儿了么。”

    这姑娘虽然年幼,但绝是个绝顶美人的胚子,这眼神也着实厉害,一套连招下来,瞬间便将不二打败。

    他不忍之下,只好做了妥协,说往后私下仍可以师徒相论,但人前的时候,只可言师兄师妹。

    李苒这才破涕为笑,又问秀秀师傅去了何处。

    不二心想,这都是为师造的孽啊。但嘴上只说秀秀回了月林宗,往后自有相见之日。

    从李苒那里出来,天色一晚,想去把木晚枫唤醒带回宗内,又觉得二人同一日回宗,未免有些巧合,还是明日再去。待将木晚枫寻来,便该抓紧去外面的坊市,寻一寻易经卦爻的基础阐释了。

    回了自己屋中休息,乃至半夜,竟然又察觉有人向自己屋子这边悄悄遁来。

    少许,那人便到门口,手伸起,却不敲门,犹豫着不知在想什么。

    不二探了一道神识出去,登时吃了一惊。

    “婉儿?”

    他喃喃念着,心想时间过去这么久,自己竟然把她彻彻底底忘了干净……

第二百八十章 你丢了一年的记忆!

    再见婉儿,她的模样已同先前有很大不同。

    穿的仍是云隐宗女弟子的标准配置——白纱一袭,但领口却比先前敞开许多,胸前露出两座雪山中间的洁白沟壑,显得极为诱人。

    面容仍是那般秀美,气质中却多了许多妩媚妖艳,神色间的忧愁有意隐藏,却被不二一眼瞧了出来。

    “有什么事么?”

    对于这个已经快要忘记的故人,不二平静的连自己都有些惊讶,

    “我可以进去说话么?”婉儿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声音中似乎也带着一股令人神魂一荡的气息,仿佛她一开口,天底下所有的男子都要乖乖听话。

    不二却丝毫不为所动,“就在这里说吧。”

    倒不是他现在还在记恨婉儿,而是实在不想和她扯上半点干系。

    说罢,暗自又觉得,婉儿的变化来得真是蹊跷。

    这种令人魅惑的气息,藏在法力波动之中,似乎是源自某种功法的改变。

    婉儿想了想,声音越发的轻柔,又自然而然带着一些阴柔的妩媚,看神色却似乎很郑重,“这里不太方便,如果你屋里不行,我们换个地方。”

    不二想了想,觉得她若是没有重要的事情,也不至于半夜找来,便叫她带路。

    二人一并出了合规院,就在山上不远的僻静处停了下来。

    “说吧,太晚了,明日还有别的事。”

    “你不好奇我这些日子去了哪里么?也不关心,在青羊镇的时候,我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不二摇了摇头。

    婉儿苦笑道:“你现今竟然连跟我说几句话,都不愿意了。”

    不二默不作声。

    婉儿怔怔看着他,摇头道:“事到如今,千错万错,总归是我对不起你,是我从前犯傻,才至今日的苦果,从一个火坑跳入了另一个火坑,谁也怨不得。”

    前面半句不二倒是很清楚,后面这半句‘从一个火坑跳入了另一个火坑’,到底指的是什么,不二便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不过,看婉儿的神态说辞,似乎有意想引的自己发问。

    他索性收起好奇,继续保持沉默。

    婉儿说完,默了许久,见不二不说话,又长长叹了口气,“我早就知道自己选错了路。只可惜一步踏错,万事皆休。”

    “我常常在想,如果我当初没有受贾海子蛊惑,没有打翻那碗忘忧草的汤药,咱们俩个现在是不是可以回到过去,做亲密无间的好朋友。”

    说罢,披着月色,看着不二,身上散发的魅惑转瞬间也变成了淡淡的忧郁气息。

    再提此事,果然令她心中万分难过,万分后悔。

    但与在宁城她首次向不二坦白陷害之事的时候相比,少了几分惶恐不安。

    不二想了想,在自己的感觉中,婉儿似乎是很早以前,就在自己和贾海子之间,做出了选择。

    如果没有汤药的事,二人做朋友或许可以,但是想回到长乐村那时的关系,却是绝无可能了。

    便回道:“世界上从来没有如果,只有结果。我们做了事,便要承担后果,所以决定之前便要想清楚。”

    “你现今也三十多岁了,在修士界摸爬滚打十几年,合规院,傀蜮谷,青羊镇,经历不少,很多道理不用我讲,往后自己吃亏上心。”

    言外之意,往后婉儿的事情,与他半点无干。

    婉儿脸色立时一白,顿了许久,惨笑道:“你不管我,我不怪你。只怪我自己愚蠢糊涂,自作孽不可活。”

    月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显得愈加凄惨,仿若风干多年的白森森尸骨的颜色。

    方才还万般妩媚的人,瞬时与骷髅无异。

    “我这次找你来,”一番惨痛难熬的叙旧之后,她终于说起了正事,“只为一场交易。”

    “交易?”

    婉儿点了点头,“我遇到了一个大麻烦,需要你出手帮我一次。”

    说着,她顿了顿,神色一肃:“作为回报,我可以告诉你一件,关于你身世的秘密。”

    这件事果然引起了不二的兴趣。

    关于自己的身世,他早就有很多疑惑。

    从小时候爹娘与村里人远远不同的生活习惯来推测,便可知二人绝非寻常的村民。

    后来,在那树洞之中,初见那老伯时,对方似乎也曾在激动之中提起认识自己母亲的事。

    但再往后,不二又与老伯提起此事,老伯却只说认错了,再无二话。

    “你说说,关于我的身世,你知道什么。”

    婉儿道:“你答应我的请求,我便告诉你。”

    但不二现今哪里是她可以轻易摆布的,当即回道:“若是如此,你便请回罢,我对此事不感兴趣。”

    说罢,自顾要转身离去。

    没走了两步,忽然又听婉儿说道:“魏不二,你可知自己今年多大岁数了?”

    不二心想总算上了正菜,这才转过身来,“咱们两个生于同一年,只不过我是八月初五,你是九月初七。你问这个干吗?”

    婉儿心中一动,只觉胸口暖暖的。少许,才郑重道:“错了,我娘说过,你要比我早出生一年。”

    说着,竟是一语识破惊天:“我猜得果然不差,你的确丢了一年的记忆!”

    不二登时一愣,怔怔瞧着婉儿。

    只听她接着道:“在我七岁那年,也就是你八岁的时候。我隐约记得那一年年初,你突然开始犯了很严重的头痛病,接连发作了半个多月,头疼起来哭天喊地,生不如死的。后来,你爹娘便带着你从长乐村离去一段时间。”

    “过了半年多,你们三人又到了村子里,说是去探了远方亲戚。但似乎你的头痛病再也没有发作,因为再没有人听到你痛苦的叫声。”

    不二听了,心中顷刻间掀起一阵巨浪。

    倘若婉儿所说属实,那么自己的头痛,便是早有根源。而蓝狐儿那次夺舍,只是让早年的头痛再次发作。

    如果第一次头痛,是爹娘帮助自己解决了问题,并使得这头痛数年来再未发作,那么爹娘多半应该晓得自己头痛的根源究竟是什么。

    婉儿见他如此神情,便知此事已然引起他的极大兴趣,接着说道:

    “不过,自从你们回来,之后一整年,你都窝在家中,我再没有见过你。直到一年过后,你爹娘某一天消失得不见踪影,村里的乡亲们才在家里找到了你。”

    “往后发生的事,你也大抵知道了。不过有两件事情,你多半不晓得。”

    不二便请她细讲。

    婉儿回道:“第一件事,便是我刚才说的,八岁这年的记忆,你再也记不得了。”

    “你爹娘离开之后,我时常去你家里陪你聊天,跟你说话,便是因为我发现了你行为举止之中的异常之处,故而有所好奇。”

    说着,忽然停了下来,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道:“是了,在我的记忆之中,八岁那年再见你,你似乎忽然变得有些傻傻呆呆的,跟小时候大不一样。过了几年,才渐渐好起来。”

    她提起此事,不免又想起小时候,与魏不二一起度过的欢快时光。

    斯人还在,旧时的情谊却一去不复还了。

    正兀自伤感着,却被不二打断了:

    “第二件事是什么?”

    婉儿听了,忽然抬头往天上看,似乎又在回忆什么,“第二件,便是在你爹娘失踪的前一夜。”

    “那天晚上,村子往西郊外,整夜不曾平静。乡亲们都以为是打雷闪电的声音,我却偷偷溜出去,看见了……”

    她说到此处,忽然打住了,又与不二说道:“魏不二,我所能说的,便至于此。你若想知道后面发生的事,便答应我的请求,并许下神魂之誓。”

    她所说的,的确是不二极想知道的旧日隐秘。

    但对于现今的不二,探究往日私密,远不如大道和生命安危重要。

    不二想了想,便问:“你遇到的麻烦是什么,我若是应付不了,又或者有生命危险,如何能答应你。”

    婉儿道:“我的麻烦很大,现今不可以告诉你。而且,以你眼下的实力,远远帮不到我,知道事情的真相,也只会害了你。我只是想要你一个承诺,等未来某个时候,你有了足够的实力,再来帮我度过难关。”

    “你便知道我日后一定有能力帮助你么?”不二奇道。

    婉儿忽然扭头看他,神色异常坚定,

    “你一定可以,我原先看错了你,往后再不会错了。”

    不二有些奇怪她如何能这般信任自己,但也不再发问。

    深思熟虑许久,忽然开口问她:“你后面将要透露给我的信息中,有没有关于我爹娘去向的线索?”

    婉儿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少许又止住了。

    过了一会儿,又叹了口气:“没有。”

    不二心中暗道:“她如此慎重,可见身上沾的麻烦一定极难应付,说不得有什么厉害人物搅在其中。神魂之誓岂是胡乱许的,倘若最后被牵连进去,只怕我要后悔莫及。而且,倘若她说的事情,与爹娘的去向无干,我现今知道又有什么用?不要搅了我的道心,连累日后的修行才好。”

    如此思量,便与她回道:“若是如此,你等我有实力的时候,再来找我。告诉我你的麻烦究竟是什么,我再做决定。”

    婉儿想了想,既然不二如此谨慎,暂且也只好说到这里,又忍不住唏嘘道:

    “没想到,你现今变化这么大。以前的你,多半不会这样小心翼翼的。”

    不二道:“自从那碗汤后,我便提醒自己,时时刻刻长点记性。也多亏了你的汤,我往后遇到数不清的危险,总还能保持一点清醒,否则早就陨落异界。”

    婉儿本就白皙的脸,愈加泛白,惨淡笑道,“这算不算我帮了你。”

    说着,苦涩道:“那碗汤,你往后还是休提的好。”

    说罢,转身落魄离去。

    不二看着她的背影,像月下游荡的鬼,全没有半点长乐村时那清明竹马佳人的影子。

    长叹一口气,正要返回苦舟院。

    却瞧见婉儿匆匆返了回来,脸上似有些挣扎的神色。

    “又怎么了?”他问道。

    婉儿犹豫少许,忽然开口:“云隐宗绝非善所,你若有机会离开,便不要再回来。”

    银色的月光把她的脸照得很清晰,满脸苦相。

第二百八十一章 各人自有各人命 只是离别伤悲苦

    在月下分别之后,二人各自踏着月光离去。

    回到屋子里,躺在床上,不二便反复琢磨婉儿最后一句的意思。

    他自然想让婉儿说明白一点。

    但婉儿只是脸色惨白的不停摇头,最后头也不回地离去。

    他想来想去,婉儿的警告,应该不是空穴来风,也绝不是毫无意义的恶作剧。

    但叫他不明不白地脱离宗门,也着实有些不合情理。

    一来云隐宗对自己有恩,掌门和苦舟院对自己也不错;二来主动脱离宗门之人,虽然看起来好似还可以加入别的门派,但有过这样的经历,便相当于背了一个不忠的名牌,新加入宗门也不会给予太多的信任。

    寻思许久,便决定暂时将婉儿的警告记在心里。倘若哪一日真的发生了什么,再随机应变的好。

    一夜无眠。

    第二日,天未亮,便与李寒打过招呼,说出去寻找功法阐释,可能要离开几日,算是与苦舟院做了报备。

    接着,进了云隐山脉深处,找到老伯的树洞,把木晚枫背了出来,带到临山门的某处,才小心将她唤醒。

    “这是在哪里?”

    木晚枫迷迷瞪瞪睁开眼,看着眼前亲切的面庞,口齿有些不清地说道:“我还活着么?”

    不二笑道:“此处是地府,你应该是身陨道消了。”

    木晚枫吃了一惊,连忙坐起来,抬头四望,只见到处是熟悉的风景,云隐宗的山门就在不远处立着,像天上的仙境笼罩在云雾里。

    “胡说八道!”

    眼见这幅情形,木晚枫自然知道不二在戏弄自己,立时瞪了不二一眼,“这不是到了本宗门口么!”

    不二假装很痛的样子,捂着胸口皱眉不说话。

    “装什么啊,一点都不像。”木晚枫看着他装模作样的架势,忍不住好笑道。

    心中则是万般庆幸自己还好端端活着。

    忽然又想起了晕倒前发生的事,问不二:“你那时候干嘛要打晕我?我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关于树中老者的事情,显然不可以让木晚枫知道。

    不二只好回道:“天机不可泄露。”

    木晚枫又追着问了许久,不二始终不肯透露半分。

    “有什么好隐瞒的?”

    “谁都有秘密。”

    话说到此处,木晚枫自然想起了自己的事,默不作声少许,也只好作罢,“不说就不说,便好像谁都会稀罕一样。”

    说着,又问不二:“我昏了多久了?他们是怎么离开的?这些总能告诉我吧?”

    “一个多月吧,我一直待你藏在一个隐蔽之处。”

    说着,便将何放等人封山,又把云隐宗搜查一遍的事情大抵告诉了她。

    木晚枫自然不免庆幸一番,想魏不二还真是自己的救命福星,几年前在杂役屋中把他拉到自己的贼船上,真是这些年来最正确不过的选择。

    “照你这么说来,现今这里算是安全了?”

    “恩,常元宗的人一走,也没有别的威胁。”不二说着,又问她,“你下一步怎么打算,去东海?还回不回宗门了?”

    木晚枫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打算回宗了,太耽误时间,我有点着急。更何况,早先我也跟师傅说过要离开一段时间。

    说着,声音提高了许多,又像带着很多憧憬的感觉,开心笑道:

    “这次回来,我就听你得,再也不做魔角的生意。以后,我专心修习大道,争取早点修为超过你,省得你每天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不二笑道:“你本来就比我天赋高很多,不过是因为乱七八糟的事情耽搁了,往后认真起来,我拍马也赶不上。”

    “你知道就好,”木晚枫哼了一声,“不要等我修为高过你,把你吓傻了。”

    听这语气,似乎还在因为修为被不二超过的事情耿耿于怀。

    不二想了想,便问她:“你从哪个方向走,我送你一程。”

    “宁城,”听了他的话,想起分别的事情,木晚枫忽然有些离别的伤感,“到了宁城,找到我的同伴,一直往东走。”

    如此说了,又没拒绝不二的话,便也是希望不二跟她多待一会儿。

    不二听了,心中暗道:“宁城的坊市算附近有些规模的,想来我去那里,也能寻到《易经》的一些基础阐述。”

    便笑道:“那便出发吧,早点去宁城,我还可以做些旁的。”

    木晚枫赌气说道:“就是不能专心送我。”

    ……

    二人一路聊着到了宁城郡。

    天色尚早,木晚枫约的人又没到,不二便干脆带着她去宁城的坊市一逛。

    果然如那老伯所言,这些易经卦爻的基础阐释,在坊市中颇为常见,但是版本却五花八门,其中说法不一,各有出处,大相径庭,各有著者的道理,不二也不知哪一个说的正确,干脆通通买了回去。

    木晚枫一路跟他走着,嘴上不停说着。

    不二从来没想到,数年前,初见时如此高冷的木大仙师还有如此话多的时候,一会儿说起以前二人合伙做买卖的私事,一会儿说起以后的打算,一会儿又跟不二讨论这些基础阐释,帮不二讨价还价。

    待到午后,二人寻了间酒楼,一起吃了顿别离饭。

    木晚枫主动要了一坛酒,跟不二边吃边喝便聊,不过这一回,不谈过往,不谈明日,只说些轻松愉快的话题,却自有另一番伤感。

    酒饭罢了,二人正往酒楼之外行去。

    木晚枫腰间一道符箓忽然闪起一阵红芒,她脸色立时有些发黯。

    “怎么了?”不二问道。

    木晚枫笑了笑,“他来了。”

    “那我送你过去?”

    “算了,”木晚枫笑着摇了摇头,“就在这里分别罢,等我回来,”

    说到此处,顿了顿:“你给我接风。”

    说罢,轻盈转身,像一只轻盈的白色蝴蝶一般,飘飘离去。

    他忽然想起,木晚枫的镇海兽,好像便是一只蝴蝶来着。

    “各人自有各人命,只是离别伤悲苦。路难道远极险地,不知归还在何时。”

    不二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巷口,不知怎么,心有所触,喃喃念了几句撇脚的诗,这才转身离去。

    对于与木晚枫的关系,他自认处理的干净利索,不大拖泥带水,也许是自己糟糕感情的长途上,唯一一次没有走错路的选择。

    ……

    别了木晚枫,不二带着在宁城的收获,径直回了老伯的树洞。

    二人拿着这些资料细细研究,到底是那老伯见识广博,只用几日便从一堆驳杂的基础阐释中,寻到了一条正途大道,总算为不二理清了头绪。

    便说着《易经》果然博大精深,无所不包,无所不有,容极其丰富,除了作为大道修行的参照,亦照应人世间的万物万法,可谓妙趣无穷。

    单论这个易字的取名,便极为考究。共有七层意思,每一个都精妙之极,大抵是取自上古蜥蜴,日月之易,变化之易,交换之易,不变之易,便无需细言。

    只说这一个“易”字缘来,便如此繁杂奥妙,让不二直叫厉害。

    想自己正在领悟的“祸至心灵”,想必便是取自第三条变化之易。

    具体到与不二修行有关的占卜一道,易经之内奉上八道【经卦】,六十四道【别卦】。别卦之中,每一挂皆由六个阴阳【爻】组成,不同的卦象,蕴藏着不同的吉凶信息。

    不二所得的残卷中,一共包含了六个别卦的【卦象】、【卦名】、【卦辞】,分别是:

    【遁卦】:暗示隐藏、躲避、逃走、消失。

    【否挂】:暗示不通、事情不成。

    【蹇卦】:暗示阻挡、阻滞。

    【坎卦】:暗示险难,陷落。

    【临卦】:暗示即将来临。

    【无妄卦】:暗示小心谨慎。

    不二仔细看了一圈,竟然各个都是下下卦,可谓灾难大全,倒霉透顶,许是拓印这本《残卷》之人有意而为。

    不过,这也正合适不二主修之道。

    那老伯细细研究一番,又按着易经之法,占了一卦,才算出不二在通灵境修行的路子。

    又从这六个别卦之中,慎重选择了【临卦】、【坎卦】、【遁卦】这三个,作为不二在通灵境时的主修卦象,也便是需往镇海兽身上纹绘的密纹。

    【临卦】唯兆凶,与“祸至心灵”神通方好匹配,纹于胸口。这是通灵境初期需要纹绘的密纹。随着此卦密纹的绘制,“祸至心灵”神通多半又会有新的助力。

    【坎卦】可测凶,纹于掌心。这是通灵境中期的密纹,此纹形成,应会让魏不二生出一个新的神通。

    【遁卦】助避凶,纹于足中。此纹趋于必凶,却不知成纹之后,有什么具体的好处。

    如此,通灵境时修行的法门和路子终于定下。至于圆光术的【查事诀】,虽也可照凶吉,但较为浅显,也限于先天不大精准的缘故,便叫不二自己琢磨,看看有没有办法与这三卦配合起来。

    研究罢了,那老伯又将神识度入不二内海,手把手教了他如何绘制临卦的密纹。

    约莫用了一整日,才在胸口纹了一个黑点,算是临卦之始。

    虽只是寥寥进步,却也让不二兴奋不已,往后总算不必眼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而自己却只能干着急。

    告别了老伯,不二又返回宗内。

    到了护山大阵口,又碰上张有胜值守。

    只见其胸口带了躲百花,便问他所为何事。

    “今日宗内正操办碾冰院方蝉的丧礼,宗内弟子都得沾点白。”

    张有胜此番见他,不知为何,态度倒是好了很多。

    只因上次常元宗查案之时,不二受了他的恩惠,后来专程来谢过。

    此乃人世间常理,若想与人拉近关系,赐人恩惠未必有受人恩惠管用。

    不二与他寒暄一番,便进了山内。

    先回了苦舟院,却见院中空空荡荡,只剩李苒一个值守。

    见了不二,便乖乖道了声师傅,又说众位师兄都去了碾冰院祭奠方蝉师姐。

    不二稍作寻思,想自己虽然和这个方蝉没什么交情,但众位师兄弟既然去了,掌门似乎也颇为重视,不妨也去走一遭,露个面。

    若是苦舟院的弟子都在祭奠簿上记了名字,只缺自己一个,万一宝慧院主记在心中,也不太好。

    这便是不怕她不记你的好,只怕她记着你的坏。

    如此想罢,便又转身去往碾冰院。

    远远便听见庄严的哀乐,叫人心头沉甸甸的。

    再往前走,才瞧见碾冰院在院外大了个临时的祭堂。

    祭堂之外,是云隐宗千百名正式弟子。

    祭堂之内,李青云和诸位院主到场,站在一侧。

    宝慧正在祭堂中央,手执一柄木剑,半空中带着一道白芒比划着。

    宝慧门下大弟子则在堂后主持仪式,面有哀色,郑重说着:

    “发符,”

    “安坛,”

    “降神,”

    ……

    “献供,”

    “祭酒,”

    “送神,”

    ……

    随着一个个庄重仪式进行,哀悼的气氛愈加浓重。

    其实,在道家的传统认知中,人生在世,肌体之累、声色之乐、利禄之欲、死亡之惧、仁义礼乐皆是苦累束缚。

    故而,对于死亡,往往怀抱一种超然的乐死态度。

    与儒家厚葬相比,道修更讲究薄葬,往往道门中死人,都送在山崖或海边葬了,很少有繁杂讲究。什么珠玉、文锦、车马陪葬通通不要,甚至连哭声也不要。

    但在李青云接任掌门之后,为团结宗内弟子,聚拢人心,体现宗门关爱,让宗门成为门下弟子愿意为之努力奋斗所在,便渐渐将一些褒奖关爱礼仪提起,葬礼郑重便是其一。

    尤其是为宗门做了重大贡献的弟子,其葬礼非但礼仪反复郑重,甚至掌门也会亲自出席。

    不二看着眼前,白花花一片,肃穆的场景,倒是的确为气氛所感染。

    暗道倘若宗门真的实心实意为门下弟子考虑,弟子方能为门派振兴贡献薄力。

    不过,总觉得李青云这一套,做的有点过头的感觉。

    记得李寒曾与自己说过,傀蜮谷大典之后,云隐宗把自己的名字列入英烈册的时候,也办了一场这样的丧礼。

    想起这个,又不免想起自己的名字还在宗门英烈册中躺着。

    什么时候有机会,提醒掌门撤出来,实在有些不大吉利。

    他一边寻思,一边悄悄往人群之中靠去,又观测祭奠册不知在哪里放着,早点把自己和李苒的名字写上去。

    正埋头找着,忽然听到炸雷般一声巨响,紧跟着便是稀里哗啦光罩碎裂的声音,像天上下起了刀子雨。

    再一抬头,天空中护山大阵的光罩已碎,一股天人境修士的骇人威压如潮水一般猛烈地强压下来。

    直叫在场所有的云隐宗长老弟子匍匐倒下,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云隐宗苦舟院主黄宗裳背叛人族,勾连魁木峰,私通角魔,现已查证,常元宗特派巡查使何方特来宣罪!”

第二百八十二章 启程赴西北 生死我不知

    清晨,红日初升之时,万丈高空之上,天像无穷无尽的海,云像海上成片的岛。

    一只体型巨大的三阶天鳘,在高空中飞快前行,红日初升的光芒将它庞大的身躯映的一片通红。

    天鳘所过之处,小片的云雾被撞得散开,像是岛屿被强行拆除,生出一种一往无前、誓不罢休的气势。

    时而它又钻进大片的云雾中,掩藏住庞大的身形,失去了踪影。

    每次从云雾中钻出来,它就要将大嘴张开,猛地呼吸一口,露出里面猩红的颜色和巨大的牙齿,让温顺的异兽显得有些狰狞。

    天鳘宽阔的背上,背着一个长宽数百丈的巨大船舱。

    天鳘加船舱,便是一艘天鳘飞舟。

    随着天鳘的飞遁,船舱随之而动,便好像空中有一个可以移动的微型城堡。

    这种从海兽进化为飞行异兽的天鳘,有三个非常优质的特点,让它成为宏然宗盟最常见的大型运输异兽:

    第一,飞行的速度很快,三阶天鳘的遁速只比寻常的地桥境修士慢一些;万年来凌空飞翔的进化,让它们的鱼鳞通通退化,表皮变的十分光滑,体型更趋向流线,减少了空气的阻力。

    第二,体型庞大,背部宽阔,可以载负大型船舱,载运量很高;

    第三,性格温顺,容易驯服。

    这艘天鳘飞舟前行的方向,正是宏然界人族领域的西北方向,甘陇一带。

    飞舟上载着的,有去西北服役的修士,也有一些军用物资。

    常元宗不动峰天人境修士何放受命,亲自坐镇这艘飞舟。

    不过,舟行月许,他始终孤身待在自己的宽敞大舱内,没有一次出来透过风。

    舟上的修士有不少都听说他的小儿子前不久在云隐山脉一带陨落,凶手却至今仍未能抓到,所以这位原本就名声不善的天人境修士这段时间的心情一定非常糟糕。

    鉴于此事,一个月来,这艘飞舟上所有的修士都小心翼翼地行事、说话,生怕触了何放的霉头。

    原本就心不甘情不愿的服役之旅便更加苦闷。

    好在,甘陇已经不远,苦闷的行程即将结束。

    但是到了西北,在生生死死的战场上,只怕日子会更加难熬。

    谁也说不准,几年之后,这艘飞舟上,还能有几个修士坚挺地活下来。

    ……

    在飞舟底部,有一个颇为宽大的船舱,船舱之内摆放了很多不宜放置在储物袋中的货物,导致原本宽敞的空间变得十分狭窄。

    数十个身穿云隐宗道服的修士便挤在这狭窄的空间内,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沉重的神情。

    魏不二就盘腿坐在这一众修士中间某处,闭目养神。

    少许,飞舟似乎遇上了半空中一道罡风,猛烈地晃动几下。

    他在这一阵晃动之中,微微睁开了眼睛,看向身旁不远处,李寒也从静坐中惊醒,冲着自己点了点头。

    望着眼前一张张熟悉的面庞,他不由想起了不久前发生的惊变。

    一个月前,常元宗的天鳘飞舟突降云隐宗山门,何放一掌击碎了云隐宗的护山大阵,当众宣布了黄宗裳与魁木峰勾结,叛变人族,私通角魔的罪状。

    又把李青云和一众长老院主召集,说了事情的缘由,才晓得原来是魁木峰在西南逃遁之时,曾受过一位斗笠男子的帮助。

    关于这名斗笠男子,常元宗在西南追捕之时,已经查出一些根脚和大致可以判别身份的证据。

    上一次,何放来云隐宗搜查杀害其子凶手的时候,在苦舟院中细细搜查,又寻到了一样佐证。

    拿着佐证回去之后,与之前西南的证据两相验证一番,便认定那斗笠男子正是云隐宗苦舟院院主黄宗裳无疑,这才招来此次大难临头。

    不二得知此事后,对应自己的经历,把前前后后的线索捋了一遍,终于晓得自己在西南遇到的斗笠男子,便是数年前帮助自己打开内海之门的斗笠前辈,也就是苦舟院院主黄宗裳。

    他仍记得,黄宗裳当时在山路上救下了昏倒的自己,还告诉自己,会有一位高人来相助自己修行。原来,这位高人便是他本尊。

    而黄宗裳早年许下誓言,不再收徒,所以才会假扮旁人指点自己。

    这一切总算串了起来,真相大白。

    不过,就算不二知道了斗笠前辈的身份,现今也没有什么用处。

    据说黄宗裳已经与魁木峰一起逃入蛮荒之中,身上又背负了如此重罪,只怕再也无法返回人族领域了。

    最后,何放又宣布了宗盟对云隐宗管教不严,致使门下修士连续叛变人族的惩罚措施。

    一是追加云隐宗二十年内向宗盟上交的年费灵石。

    这对于财力本就捉襟见肘的云隐宗来讲,绝对是雪上加霜。

    二是取消云隐宗弟子百年内参加傀蜮谷大典的资格。

    三是取消云隐宗三百年内参加宏然宗盟开辟战争的资格。

    四是黄宗裳所在苦舟院弟子全部被征伐去西北服役。

    对于前三条追责,李青云一概认下。

    至于第四条,他却悄悄找上何放,希望可以从宽处理,稍作减免,不要让苦舟院弟子全部去西北服役。

    何放当时便说,按他本人的意思,给宗盟的追责建议原本是要将云隐宗所有修士罚去西北。

    不二猜想,大抵便是因为云隐宗属地管治不严,以至其子亡命境内,何放有意报复的缘故。

    只是常元宗有一位天人境后期的前辈修士,不知怎么忽然开口为云隐宗求情,只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何放不得不卖此人面子,这才从轻处置。

    李青云还想请中人斡旋。

    何放竟勃然大怒,还要重罚。

    李青云也只好作罢,只恳请延缓半日的征役时间。

    何放这才答应,叫飞舟停靠云隐宗附近等待。

    往后半日,李青云便说时间紧迫,将苦舟院一众弟子着急起来,给每人准备了一些防身的符箓,又给众人大致讲清了西北的情况,这才叫不二等人各自回屋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在西北扬我云隐宗之威。”

    “都给我活着回来。”

    不二现今还记得他说的最后两句话,似乎有些矛盾,但也从某种角度反应了李青云在大难之后,心乱如麻的思绪。

    之后,李青云派遣门中之人,悄悄找上了飞舟上的一位押送修士,给了些好处,叫其关照一二。

    不二回了苦舟院,匆匆忙忙去宗内藏经阁讨了一份西北的资料,才回屋收拾。

    半日一过,苦舟院一众弟子便惶恐不安地登上了前往西北的天鳘飞舟……

    ……

    可惜的是,许是李青云的好处给的不够,又或者何放管理太严,不好通融,苦舟院的一众弟子按照罪人的待遇,被安排在最底层的货仓,与挤轰轰的货物待在一起。

    一个月熬下来,纵是修士的体质远胜于常人,很多弟子也有些吃不消了。

    “西北,生死之地啊。”

    不二正在心里胡思乱想着,忽然货仓的门打开了,一个押送修士走进来,向众人客气说道:

    “望风,望风,大家都憋坏了吧,出来透透气。”

    说话的这名修士,便是先前收了李青云好处的那一位。

    众人瞧见他,便忍不住气愤的目光,心想掌门师叔的好处可算打了水漂。

    收钱不办事,天底下还有如此无耻之人。

    眼看着他,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动一动。

    只因出了船舱,再往上走,便都是其他宗门正常服役的修士。

    苦舟院的弟子现在也算是戴罪之身,处境又如此凄凉,在货舱里面窝了这么久,一个个蓬头垢面,走到外面望风,只会被旁宗修士投来讥笑和不屑的目光。

    先前望风之时,便有几位弟子忍不住身体的不适,走出船舱。

    结果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面红耳赤地走了下来。可见自尊心受了不少打击。

    那押送修士已经来了好几回,一直在劝众人出去透透气,因为这望风的机会,也是他与何放的徒弟好一番争取才得到的,却没想到苦舟院一众人根本不领情。

    他脸上自然有些挂不住,讷讷说了几句,在门口又待了一会让,才叹了一口气,把门虚掩着离去了。

    “魏师兄,”

    虽然师兄这个称呼已叫了很久,但李苒还是有些不大习惯,她抬头看着身旁的不二:

    “我们现在到了哪里,是不是快到西北了?我觉得这天舟比先前慢了些。”她小声问道。

    “应该快到了。”

    不二说着,忽而抬起头,吸了一口四周的空气,一脸沉重,“我已经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了。”

    “师兄,你这样可吓不着我。”李苒勉强笑了笑,“你现在总算愿意同我说话了。”

    自从上了这艘飞舟,李苒便一直待在不二身边,不停地跟不二说话。

    不过,对方一直板着一张脸,沉默不语,直到刚刚才开口回话。

    “你是不是脑子坏了?”

    不二转目看她,脸上有些怒其不争的神色,“你明明不用来西北,为何要自讨苦吃?”

    这次被罚去西北服役的修士,全部是记录在苦舟院名册的师兄弟。

    李苒因为刚入云隐宗不久,名字还未写在名册之上,所以本不在宗盟征役的范围内。

    不二却没想到,在常元宗宣读征役名单的时候,李苒主动站出来,亲口承认自己是苦舟院的一员,硬是被纳入了去西北服役的队伍中。

    “对于我来说,”

    李苒认真看着不二,悄悄传音道:“西北要比云隐宗安全。”

    “什么意思?”

    不二有点听不懂李苒的话。

    李苒摇了摇头,接着传音道,“反正我已经回不去,您就别再跟我生气了。再者说,您是我师父,我不跟您走,谁来教我?”

    “云隐宗的高人多了,”不二叹了口气,“你要是在西北出了事,我怎么跟秀秀交待。”

    李苒笑道:“那您就把我保护好,谁让您瞎收徒弟。”

    正说着,忽然飞舟速度明显减慢,紧跟着便快速下沉,像是突然失去了天鳘的支撑,失重的感觉让一众开门境弟子非常不舒适,加之之前的旅途劳顿,许多人的脸色已经有些泛白。

    也不知过了多久,下沉之势减缓,但强袭减速的挤压力,让人更加难受,

    “咚!”

    随着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船舱微微一晃,旋即又稳住了。

    “陇南到了!”

    据不二先前了解,陇南算是甘陇的入口,西北的入口,超级大城,也是交通要寨。再往里走,就是甘陇狭长的身子,往外就是繁华的人族领域,可谓雄关镇口。

    有一位常元宗的悟道境修士常年坐镇其中,也可见此城之要,

    “出舱!从一号房开始,依次往后!”有人高喊道。

    这人口中的一号房,指的是客房。一共有五十个多个,便排了五十多号。

    苦舟院众人所在的货仓,当然没有序号,想来也只能最后离舱。

    最后走也好,省得受人讥笑a。

    众人都是这样想的。

第二百八十三章 西北势繁杂 派尔去碾冰

    待到船上各宗服役的修士差不多走光的时候,先前来过数次的那个押送修士才打开货仓的门,与众人说道:

    “人都走光了,就剩你们。”

    众人默不作声看着他。

    李寒这才站起来,冲着苦舟院一众弟子,道了一声:“咱们走罢。”

    众人应了他的话,一个个摇摇晃晃,脸色惨白的起身往外走。

    待人走光,那押送修士悄悄把李寒和不二这两个通灵境修士拉住。

    “文道友这是何意?”李寒有些惊讶地问道。

    那姓文的押送修士满脸愧疚,从怀中拿出一个储物袋,“这是贵宗掌门临走前给我的犒劳。我原想自己也能对诸位道友照顾一二,却没想到位卑言低,竟然半点忙都没有帮到。”

    说着,把储物袋交在李寒手中,“无功不受禄,这个储物袋我拿着羞臊,还是还给贵宗。西北险要,这里面的东西对你们活下来有大用处。”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这个文姓修士倒是修士界中较为稀罕的性子。

    虽然免不了贪心,但作为混在修士界底层的修士,不千方百计争取资源,哪一个能盼到出头之日。

    好在他到底还有些底线原则。不二暗自将这人的名字记了下来。

    “魏师弟,”

    李寒拿着储物袋,看了看里面的东西,大抵是符箓、法器、灵石之类,便跟不二商量,“我想,这储物袋原是掌门师叔拿出来的,取自本宗内库,不如回头交给宗门处置。”

    说着,叹了口气,“本宗财力本来就捉襟见肘,现今又被宗门重罚,咱们能不增负担,便不要增了吧。”

    不二原想让苦舟院的师兄弟们把储物袋里的东西分去,但李寒说了这番出于公心的话,叫他也不好开口。

    想了想,只得点头答应。

    出了舱门,经过几道幽长的廊道,再上几层楼梯,便到了飞舟的甲板之上。

    苦舟院一众师兄弟便在这里等着二人,李寒将方才的事一说,众人对那文姓修士的怨气倒是淡了些。

    李苒忽然从人群中走出来,把不二拉倒甲板边缘。

    不二往外看去,只见远处是一座城墙高起百丈、气势恢宏的城池。

    这无疑便是陇南城。

    城外罩着一层巨大圆形的赤色光罩,正是护城的四阶大阵。浩瀚的法力在光罩表面流溢,远隔数里地,便叫人觉得被澎湃汹涌的气势压得胸闷气短。

    城墙上站着数百名统一服饰的宗盟修士,竟然都是通灵境的修为。

    城门足有数十丈高宽,进出的修士川流不息。

    城外数里地,专门建设了一座巨大的飞舟码头,数百艘大大小小的飞舟就停在码头上。

    各种驮舟的大型异兽伏倒地上,向一座座小山一般。

    “师兄,”李苒指着一处,满脸惊喜地说道:“你看那里!”

    不二顺着她手指处瞧去,只见一个熟悉的清秀背影正从这艘飞舟扶梯上孤身前行。

    她穿着月林宗淡黄轻纱,迈着轻盈的步子,只看背影,便叫人挪不开目光。

    “师傅!”

    李苒已经喊了出来。

    那女子顺着声音瞧过来,露出一张倾城倾国的美丽面庞。

    正是月林宗的钟秀秀。

    秀秀看见二人,稍稍停住视线,只向这边微微点了点头,淡淡一笑,便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只留一道远去的背影。

    李寒瞧见,颇有些奇怪:“原来钟道友也在咱们这艘飞舟之上,她为何不来与你打一声招呼?”

    不二心中苦笑一声,忽然指着不远处说道:“该走了,戴胜长老已经到了。”

    ……

    云隐宗一众人下了飞舟,便走到码头中央一处空地上。

    狗戴胜和另一位地桥境师叔,带着一些云隐宗弟子便等在此处。

    云隐宗在西北一共有三位天人境修士,除了顾乃春,其他两位竟然都来接站。

    这待遇倒是让众人心里聊感安慰。

    “诸位师侄,欢迎来到西北。”

    虽然经历了几个月的战场洗礼,狗戴胜却仍是一如往常的和善。

    只可惜,开场的欢迎词着实有些老套。

    一众弟子无精打采地应过之后,狗戴胜又将身旁的另一位地桥境修士做了简要介绍。

    不二也曾听过这人的故事。

    这人名叫张剑锋,原是李青云门下弟子,资质平平,无甚稀奇。

    数十年前,他就被派到西北服役。

    呆了这么多年,跟他同批服役的弟子,大多已经战死,有的集齐军功,或者熬到了年限,回了宗,,便只剩他一个人一直在西北参战。

    没想到,就在前几年的某次战斗之中,他竟然在生死关头,领悟了战之道的道种,非但突破了地桥境,对战能力也大幅提升,成为云隐宗在西北灵魂人物。

    时到如今,他早已攒足了离开西北的军功,却一直安心待在此处,也算个奇人。

    众人皆是瞧向这位新近师叔,这人虽然穿着云隐宗的道袍,但看起来没有半点修士的仙风道骨,脸上的线条很硬朗,五官像是用刀子刻出来的,眼神射出来也有点像刀子,倒有点真正军人的气息。

    “码头繁忙,有什么事,路上再说。”

    言简意赅,声音干脆利落。

    这位张师叔还真是个冷酷的性子。

    说罢,他便带头转身往码头另一方行去。

    一众人也跟着一并往外走,只见半空中不时有巨大的兽船飞舟从四面八方飞行而来,在码头修士的阵法指挥中,有条不紊地降落下来。

    整个码头上空便被巨大的飞舟遮住日光,宽阔的阴影投在地上,让人不免有些压抑。

    巨兽粗重的喘气声,刺耳的遁空声,巨大的落地声,更叫人心烦意乱。

    行了约莫百余丈,到了一只体型较小的一阶天鳘飞舟旁。

    “上船吧,”

    狗戴胜笑道,“这是咱们自己租的飞舟。”

    言下之意,不会再像来的时候那般委屈。

    ……

    再次坐上飞舟,明显比在货仓跟货物挤在一起的时候舒服许多。

    这一次,飞舟将直接飞往云隐宗在前线附近的驻地。

    狗戴胜一边安抚众人,一边向每个人发了一块玉简。

    玉简之中,详细介绍了一些关于西北的,必须了解的情况。

    大抵便是双方的交战态势,敌我双方的力量分布,西北一带的地形分布,宏然宗盟的势力划分和守区部署,云隐宗的处境和任务,等等诸如此类。

    从地形来看,甘陇就像一个斜卧在西北的,两头粗、中间细的巨大的人腿骨。

    腿骨一头指着西北面的青疆,一头指着东南面的秦南,中间便是一条细长的走廊。

    西北的青疆便是角族的大本营,里面到底有多少角魔,现今还没有粗略的估算。

    甘陇往东北便是妖族人的领域,两族签订和平协议已久,算是一带安宁的区域。

    往西南,便是一大片尚未开拓的广袤蛮荒,从约莫万余年前,这里便是一个修为相当于人族悟道境后期的白虎的领地。

    这只白虎活的日久,战力极高,生性暴虐。

    人、角两族没有任何一方愿意去招惹它。

    但它真实的活动区域,却在蛮荒较深处,平常基本不会往北面走动,所以与甘陇接近的一片蛮荒森林尚且安全。

    如此一来,对战形势便很明朗了。

    甘陇这块儿巨大腿骨上面那一头,也就是西北面与青疆交接的部分,名曰【礅荒】的一大片区域,便是双方对战的前沿。

    这前沿【礅荒】现今分为三大守区,分别由常元宗、法华寺、兽人塔三大超级宗门引领。

    常元宗守中,兽人塔守北,法华寺守南。

    三大超级宗门各自带着本宗的附属宗门,编制战队,分配战力,布置防御,成为西北的主战场。

    云隐宗属常元宗的附属宗门,便归在中部守区。

    常元宗守区又按常元宗的五大峰,划分为五个分守区,各部署一军,分别由五峰的一位天人境修士作为分军主帅坐镇指挥。

    云隐宗便被划在【降世峰】的守区,归于【降世军】管理。

    军中坐镇主帅正是不二先前在青羊镇有过一面之缘的李云憬。

    她是唯一一个只有天人境初期修为的分军主帅,也是唯一一个女修主帅。

    不二听了,这才想起为什么李青云要让自己与春花搞好关系,原来关要竟在此处。

    除了正面战场的对抗,西北还有另一处凶险战场。

    便是甘陇西南方与那白虎领地接壤的一片蛮荒森林。

    这片蛮荒森林因为离那白虎活动的区域较远,所以多是一些二三阶的低阶异兽,并无太大危险。

    角族人便经常穿过这一片区域,沿着蛮荒边缘一带南下,在漫长的人族领域边疆,四处寻找可以潜入的突破口。

    现今已证实,大部分人族境内的角族人,皆是通过这个途径潜入人族领域内的。

    为了应对此事,宗盟便要三大宗各自抽出一些巡逻队伍,在这一片区域日夜轮班巡查,以防有角魔借道潜入。

    但角族人又怎么会轻易放弃这条通道,所以这里冲突更加频繁,战斗的伤亡率颇高。

    云隐宗因是中等宗门,故而在正面战场和蛮荒侧面战场都被安排了相应的任务。

    为了统筹调度本宗的战力,从早些年镇守西北的宗内地桥境前辈开始,便将云隐宗在西北的人手分成了数只小队,分别由各分院弟子组成。

    这样做的好处便是,同一小队出于同院,彼此熟悉,配合默契,可以有效提升战力。

    同时,各只小队按照一定的日期时限,轮流参与正面战场和蛮荒森林的值守任务。

    这样一来,各支小队分到的任务相同,面临的风险相差不多,也体现了公平的原则。

    除了这些基本的情况信息,还有一条关键信息,被狗戴胜用加大号的字体凸显出来。

    信息的头两个字,便是【军功】。

    据玉简中所述,【军功】是宏然宗盟根据每一个战士作战的表现,而综合评定一个数值。

    在具体评定过程之中,有一套严格的标准,玉简中也有详细记载。

    重要的是,在西北,【军功】是唯一的硬通货。

    大量的物资运到陇南城之后,便失去了用灵石兑换的属性。

    甘陇之内,不论是使用【修炼房】,兑换法器、符箓以及其他任何东西,都只能用【军功】。

    最为诱人的,便是【军功】达到某一个上限之后,就可以直接免除军役离开西北,而不用苦苦等待服役期满的时候。

    除了修士的个人军功之外,还有针对宗门的一套军功系统,更加繁杂,不二只大概瞧了一眼。

    据玉简中所述,云隐宗在西北的境况,其实很是惨淡。

    除了张剑锋之外,每个人的【军功】都长期保持在较低的数值,以至于连正常的修行都无法满足,更别提解除军役,离开西北了。

    说起来,这次租用这个小型飞舟,又消耗了数额不小的一笔【军功】,让李寒等人颇为愧疚。

    ……

    玉简之中的信息量着实有些大,还需不二慢慢消化。

    正当他埋头苦读的时候,忽然听到狗戴胜开口说话:

    “这次苦舟院众位师侄来西北服役,最终还是要编入原先的战斗序列。但把各位师侄编入其他分院的小队,也不大合适。”

    “我和张师弟商量一番,决定将大家暂时组成一个大队,专门操练一套合击阵法,主要用于正面战场的战斗,想来定有很好的效果,大家觉得如何?”

    既到军中,上级的要求便是命令,只有执行,没有质疑。

    狗戴胜一向是和善的性子,才会是这般商量的口气,但苦舟院的弟子们可不敢造次地提出意见。

    再看张剑锋一脸冷峻神色,更可知军中无戏言。

    “但凭长老吩咐!”一众人纷纷应道,不二自然也不含糊。

    狗戴胜见此,连连微笑点头。

    “不二,”不知为何,狗戴胜忽然点出了不二的名字。

    “长老有何吩咐。”

    狗戴胜面色一哀,“前一阵,方蝉离世,碾冰院的小队便空缺了一名通灵境队长。”

    不二听到此处,便隐隐觉得不妙。

    狗戴胜接着说道:“现今你们苦舟院一次来了两位通灵境弟子,我想让李寒带领苦舟院的分队,毕竟他在苦舟院呆了多年,熟门熟路。”

    说着,微微笑道:“如此一来,便只好让你去带碾冰院的诸位师妹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碾冰院这个锅你必须背!

    不二听了狗戴胜的话,一时间微微有些发愣。

    之前在掌座峰正善殿时,便听李青云和元贞对话之时,提到方蝉一死,碾冰院的小队便空出一个队长之位,准备让沈贤补上。

    现今沈贤不必来了,自己却要英勇赴战。

    不过,想来也是,眼下只有自己和李寒两个人选。让李寒去碾冰院显然不可能,也只有派自己过去。

    但他却没有想到,狗戴胜的安排来得如此之快。

    不二在来之前,便曾有意打听过碾冰院小队的情况,据说是西北七个小队中战力最弱的,又经历了几次倒霉的遭遇战,接连死了几名队员,现今人数也是最少的。

    在寒冰界浩瀚森林的时候,不二也参与过大型的危险战斗。

    只不过,当时是作为雪精族强征的各族冲锋队的一员,并没有单独带队的经历。

    但是在那极其危险的战斗之中,他所在冲锋队的战士死绝了好几拨人手,换了数百张面孔。

    历任队长都没有几个活下来的,他却一直坚挺地活了下来,足可以证明对于小股作战他还是很有一些经验的。

    至于碾冰院的情况,他认为现今最好的办法,绝不是把自己派过去。

    而是趁着苦舟院大量弟子到西北服役的机会,将碾冰院小队拆散打乱,安排到其他小队重组,否则这只战斗力低下的小队,接下来只怕还会伤亡不断。

    他心中早就拿定了主意,但此刻却不是开口的时候。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出自己的意见,相当于直言狗戴胜和张剑锋见识浅薄,决策不善。

    便算二人心中真的认可自己的意见,当着众人也十有八九不会同意。

    想了想,便先开口应了下来,寻思等到了云隐宗的驻地,私下把狗戴胜叫出来才好说话。

    以这小型飞舟的速度,从陇南往前线的驻点去,约莫也得大半日的时光。

    在之前月许的旅途中,众人许是疲于应付苦重的旅途,许是沉在被强行征兵的茫然中,又许是货舱太挤太闷,大多便顾不得去想别的。

    现今坐在自家租用的舟上,环境舒适了许多,很多人反倒想起了先前在云隐宗山门里,像猪羊一般被赶上压运飞舟的情形,想起不知是真是假的院主叛族的消息,难以言喻的屈辱感渐渐涌上心头,船舱里静的难受。

    也不知熬过了多么漫长的时光,飞舟终于开始下沉,渐渐落地。

    “到了!”

    不知是谁的一声,打破了周内难熬的寂静。

    狗戴胜带着众人下舟,眼前便是一个小型飞舟码头。码头上停靠的飞舟数量远不如先前。

    出了码头,又遁几里地,不远处是一带密密麻麻的院落群,一眼望去足有百余座方形院落,造型风格几近统一。

    按照那玉简中介绍,这里便叫降世营,是常元宗降世峰管辖各宗的集中驻地。大抵是每一宗划分一座院落。

    穿着各宗服饰的修士有列小队整齐进出,有三五成列行走,有单人独行的,倒是一派繁忙景象。

    张剑锋叫众人列成两队,径直往营地行去。

    营中各宗人手大多已经知道常元宗苦舟院黄宗裳的事情,也听说了宗门的处罚。

    便有不少好事者沿路围观,指指点点,嘻嘻笑笑,叫苦舟院一众弟子心中受辱,低头不言。

    迎面遁来一队身穿龟山宗服饰的修士,领头的地桥境修士长得颇为粗糙,见了狗戴胜大笑着走过来,嘿嘿道:

    “嚯,来了这么多人,除魔卫道,弘扬正气,你们云隐宗真是我宏然正宗的楷模。”

    张剑锋知道他在讽刺云隐宗接连出现叛徒之事,冷目一转,似钢剑一般瞪了过去。

    便叫那人觉得脊背发凉,想直目瞪回去,但气势竟不知怎么被对方强压下来。

    心想这张剑锋不过是刚步入地桥境的菜鸟,怎么竟有这般威势。

    狗戴胜却沉得很稳,淡然笑道:“为我人族安危奉献薄力,自当是我宏然正宗所为,刘道友过奖了。”

    说着,指着那人,向众弟子介绍,“这位是龟山宗的刘吉前辈,住在我们云隐宗隔壁,你等还不见过?”

    一众弟子自然记下了这位刻薄讥笑者的名字,但却异口同声的叫了声前辈。

    刘吉讨了个没趣,冷笑一声:“你家的新到弟子可要好生看护,不要叫我一声前辈,过几个月通通埋到土里。”

    说罢,嘿嘿干笑几声,自顾离去。

    他的声音本来就很沙哑,方才又有意吓唬众人,便说的跟鬼语一般,叫人听得头皮发麻。

    狗戴胜瞧着他的背影远去,挥了挥手,一边招呼众人继续前行,一边淡淡笑道,“在西北,什么事都有。没准儿这话说完,过几月,他自己埋到土里。”

    说罢,带着众人埋头往里走,七拐八拐,过了几条巷子,到了一处颇大的院落,门口立着云隐宗的牌子。

    再往里走,里面从南向北并这十几排砖房,每排砖房约莫有十几间小屋,其中后面的几排明显是新近盖起来,专为苦舟院众位弟子准备的。

    院落里没有什么花草布置,便是黄土铺路,砖石为墙,可见西北军中简单朴素的风气。

    西北角一片,单独用墙隔出一个院中院,过门往里面瞧,似乎里面还有几间屋子。

    不二稍作寻思,便猜应是为碾冰院的诸位师妹准备的。

    竟然没有设立单独院落,只以墙隔,避嫌之举都如此简陋,可见处境窘迫。

    院中只有寥寥几个弟子大抵是因军内任务出去了。

    “大伙行途劳累,便回各自屋中歇息。明日一早到议事堂,再分配任务。”

    狗戴胜说罢,便有一位早在这里服役的通灵境弟子上来,给每个人分来一个门牌。

    众人拿着门牌,寻到自己的屋子入住。

    李苒被分到碾冰院那个院中院里,与不二打了招呼后,飞快地行了过去。

    似乎因为是远离了青羊镇——这个让她痛苦伤心的回忆地,她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

    不二的屋子在几排房子的西北角,与碾冰院的院中院距离最近。

    他想了想,心里面咯噔一下,暗道:“原来这狗长老早就想好,把我安排在碾冰院,忒不厚道!”

    进了自己的小屋,只见里面是一丈见方的狭窄空间,一半被床占据,另一半可以放些杂物。

    “寒酸啊。”

    一到西北,云隐宗里的安逸潇洒的生活便只能在梦里享受了。

    他叹了口气,忽然想起碾冰院的事,心想这个队长我可不做。

    便匆匆忙忙找到狗戴胜的住处,记得是在最前面的一排。敲门进去,瞧见里面的空间与寻常弟子的一般大小,布置也十分简单,简床座椅木桌,别无旁物,倒是让不二心中莫名一动。心想长老带头朴素,弟子们才能心服口服。

    再一看,却没想到,李苒已经先一步已经到了这里。

    刚想开口问她过来做什么,忽然明白过来。

    李苒定是来跟狗戴胜提请求,把她也分到碾冰院的小队,好跟自己待在一起。

    不二便想,碾冰院的队伍自身难保,岂能叫你去送死。

    “我先出去了。”

    李苒见不二过来,不待不二说话,吐了吐舌头,识趣地出去了。

    “魏师侄何事?”

    此刻,旁人不在,狗戴胜的声音便略有些疲惫。

    他脸上虽仍有徐和的微笑,但也仿佛勉力为之。

    不二先前琢磨了许久,也没找到可以婉转切入的话题,索性开门见山,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打乱编制么?”

    狗戴胜一边说,一边从木桌上拎起一个黑色茶壶,给不二到了一杯。

    茶壶虽然看起来没用多久,但显然材质极为普通。

    倒在杯中的茶,也是普通凡人喝的普洱。不二喝了一口,里面没有半点灵气。

    对于一个地桥境修士而言,这着实有些寒酸。

    接着,狗戴胜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端起来轻轻抿了一口,似乎颇为享受,“你这个办法,我们也曾想到,但我和顾院主,张师弟商量一番,又与碾冰院宝慧师妹提过此事。”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宝慧说的话,“宝慧师妹便说,各院在西北都有小队,唯独她碾冰院缺席,岂不是意味着碾冰院也可以解散了?又说巾帼不让须眉,碾冰院弟子哪里比旁人差;又说女修士成天与男修混在一起,成何体统,等等之类。总之不同意。”

    不二听了,心想宝慧师叔的性子也真是奇怪,怪不得平常便觉得跟灭绝师太一般。

    嘴上却问道:“宝慧师叔既然说巾帼不让须眉,那何不派一名碾冰院的师姐来主持小队?不同意整天和男修待在一起,却让我带队,难不成当我不是男修么?”

    “别激动。”

    狗戴胜又喝一口,却不计较不二的语气,带着些玩笑的口气说道:“我曾听闻,前些日子,碾冰院的弟子曾有不少于你有意,你却始终无动于衷。宝慧说了,便由此事,可见你定是正人君子,心向大道,于美色当前毫不动摇,便可以放心把队伍暂时交给你。待碾冰院在宗内的通灵境弟子突破瓶颈之后,便会遣一位来西北将你顶替。”

    说罢,点了点头,笑道:“虽然宝慧院主对自家弟子狠心了点,但我倒是觉得她身为女子,志气可嘉,心中很是佩服。”

    不二听罢,真是苦笑难言,心想,真他娘的天定诸缘,竟是事事牵连。我岂能想到,当初斩钉截铁拒绝碾冰院众位师妹,竟至今日之后果。

    狗戴胜见他不语,猜是还在心内挣扎,想了想,便只说一句:

    “魏师侄,此处是西北军营,不是云隐宗内。”

    言外之意,此事只有执行,没得商量。

    话至于此,不二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没用。

    心想既然如此,我且当个队长,混个一年半载,也许碾冰院便来了师妹带替我。

    又寻思以自己的本领,便是碾冰院小队全是毫无战力的师妹,也不碍他独生自保。至于旁人,能帮便帮,帮不了,且由得她们生死自安。

    临走之前,忽然想到什么,又与狗戴胜说道:“碾冰院小队都是女儿家,我一个人进出不大方便,可否为我分配一位师弟同行,也免得闲话。”

    狗戴胜点头答应:“原先的小队已成默契,不便打乱。你在苦舟院内师弟中自己物色一位,把名字报上来给我。”

    说着,忽然想起一件事,便与不二说,方才李苒提出想去碾冰院的小队。

    考虑她一个女儿家不方便,去碾冰院倒也合适。又听说她先前被不二收作徒弟,想来跟不二很熟,也方便日后照顾。

    总归是答应了李苒的请求。

    不二刚想开口劝阻,却想起狗戴胜方才所说,什么这里西北不是云隐宗之类。

    便觉得说也白说,只好应声推门出去。

    一出门,便瞧见李苒眼巴巴在门口等着。

    见不二出了门,她连忙紧张地问道,“师父,长老跟你说了什么?”

    不二冷着脸,“他说不许你去碾冰院。”

    “我不信。”李苒听了他的话,反倒轻松了,一蹦一跳凑了过来。

    她现今还是少女的年纪,但历事诸多,模样已经很美。

    不二干脆继续装着冷酷脸,你若总是不听我的话,擅做主张,以后干脆别叫我师父。”

    这小姑娘接连两次打了自己措手不及,若是不叫她长点记性,以后只怕要闯大乱子。

    “我哪里没听你的话,”李苒可怜巴巴道:

    “你之前也没说不让我去西北,不让我去碾冰院罢?”

    竟然在这里找到了空子。

    不二又好气又好笑,少许一声不吭,自顾往西面走去。

    “师傅,你去哪里啊。”

    李苒匆匆忙忙跟了上来,“等等我。”

    不二走了几步,叹了口气,“走罢,跟我去碾冰院的院子瞧一瞧。”

第二百九十五章

    从屋中出来之前,狗戴胜又给了不二一块儿玉简,还有明天才要分发的军功符。

    不二拿着这两样物什,边走边看。李苒也在一旁好奇瞧着。

    军功符是一个特殊木质材料制成的方形符箓,符箓周边惯例刻着一些法力纹路,中间则有一小块凹陷处,嵌着一块拇指大小的黑色屏幕。

    向其中注入一道法力,屏幕黑芒一闪,显示的数字当然是零。

    按先前获知的情况,完整执行一次巡查任务,可以获取1点【军功】,杀死一个青角魔,可以获取500点【军功】。

    开门境修士解除兵役的需要5000点【军功】,而通灵境修士解除兵役的需要50000点【军功】。

    也就是说,对于通灵境修士而言,在没有扣除【军功】的前提下,杀死一百只青角魔,才能获得解除军役的资格。

    宏然界公认的情况是,角魔的单体战斗力远高于人族同阶修士。

    一些特殊种族的青角魔,甚至可以越阶击杀通灵境修士。

    不二尚且记得,在傀蜮谷中,魁木峰曾一人力抵岁月和蟒蚺两个,自己也可与蟒蚺一战。但从后来在虫海之中与岁月相处的情况来看,对方战力远远超过自己的想像。

    想必是因为二人在傀蜮谷中,修为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所以,按照以上分析,除非一些极其擅长战斗的人族修士,恐怕没有几个人可以在兵役期间,凑齐足够的【军功】,解除军役。

    而军队里的大多数人恐怕只能等待服役期满,才能返回宗门。

    对于不二而言,他眼下最迫切的希望,当然是凑齐军功尽快离开西北,让自己的修行回到正轨。

    时间不等人啊。

    对于他而言,在五年之内,杀死一百只角魔,凑齐足够的军功,应该是有可能做到的。

    他一边走,一边拿起另一个玉简。

    里面都是关于碾冰院小队的资料,记录了每个成员的大致性格、擅长法术、镇海兽等等之类。

    “汤仙,张楚月,刘湘,易萱,张眉……”

    他默默念着几个人的名字,只看纸面上的信息,记录的都是每个人的优点,似乎战力可观。

    但不二知道狗戴胜为了安抚自己,里面的资料多半不大可信。

    粗略地看到最后一行,终于一下子精神了。

    “按照本宗在军中的规定,小队成员死亡,将扣除小队长5000点【军功】。军功值不够,自动扣为负数。军功值状态为负,不可解除军役,不可使用军内聚灵阵,不可……”

    这绝对不是开玩笑。

    不二默默读着,不免苦笑一声。

    看来自己还是掉进了狗戴胜的坑里,三年五载爬不出去了。

    要想尽早离开西北,恐怕不能只当甩手掌柜。

    否则,这几个人通通战死,自己得杀多少个青角魔才能补得回来。

    他边走边瞧,抬头一看,不知不觉便到了碾冰院的院中院。

    “师父,我进去把她们叫出来?”李苒问道。

    不二点了点头,“你告诉她们,队长来了,迅速集合。”

    便瞧见李苒飞快走进院中,咚咚咚响起了敲门声。

    不二则站在门口,把自己的神情尽可能调整的冷酷一点,双手背在身后,腰背挺得笔直。

    如果要带队伍,尤其是女修队伍,自己往常的性格便有些偏软,不大方便管教。

    而且,通过这些年的经历,他发现自己也许真的有点招蜂引蝶的潜质。

    这种潜质,如果在这只碾冰院的小队里继续发挥下去,只怕要惹出大乱子。

    用比较冷酷、干练的方式处理与队员之间的关系,就像张剑锋或者自己在浩瀚森林冲锋队时的状态,比较容易迅速立起威信。

    正在门口摆造型的时候,李苒匆匆跑了出来。

    “这么快?”

    “师傅,一个都不在!”

    ……

    在大前线【礅荒】往南,靠近蛮荒一带,有一座像鸟巢形状的巨大建筑物。

    巨大建筑内部正中央,有一个非常宽阔的圆形广场,广场上建起了数百座高高的斗法擂台。

    此刻,每一个擂台上,都有一对修士正在进行激烈的斗法。

    五光十色法术将室内照得绚烂多彩。

    激撞的法术声,灵兽的吼叫声,修士的呼喊声在鸟巢之内交杂响彻,震得人耳朵有些发麻。

    鸟巢环周有一圈看台,看台上的木椅呈梯形自上而下整齐的排列,上面坐着不少穿着各宗服饰的修士,有些交头接耳,有些指着场内说着什么。

    这里西北军中的竞技场。

    在宗盟没有组织官方竞技比赛的时候,这里每天都会组织小型零散的斗法。

    各宗修士上交一定【军功】作为报名费用,便可以参加斗法。

    当然,作为照顾,女修只需上交一半的费用。

    所有参加报名的修士都将被随机排序,循环对战,输一场便视为淘汰,连胜三场便可以获得【军功】奖励。如果一直胜到最后,奖励可算十分诱人。

    ……

    在鸟巢南边,有一个身着云隐宗白纱的女修,正坐在靠后的一排座位上,心不在焉地看着某个擂台上的斗法。

    婴儿肥的脸蛋,又大又圆的眼睛,微微翘起的鼻子,让她的相貌看起来亲切可爱。

    她的名字叫刘明湘,是碾冰院五人小队中年纪最小的。

    平素都是好脾气,自认运气也不错,不过一直为自己没有主见,不大懂得拒绝旁人的请求而苦恼。

    她来西北服役,并不是宗门的安排。

    而是她本该去西北的亲姐姐,在临行之前忽然遇到了修行的关键时刻。

    刘明湘经不住姐姐的央求,于是不惧西北的生死险恶,上演了一出感人肺腑的“替姐从军记”。

    今日,她虽然来到了竞技场,但并未参赛。

    只因心疼苦苦积攒的军功,舍不得上交报名费用。

    此刻,她目光看着擂台上,一个身穿如火般大红纱裙的苗条女修,正与一名男修激烈斗法。

    这红衣女修名叫唐仙,也是碾冰院弟子。长得十分美貌,五官十分精致,与刘明湘比起来,更加青春激扬,明艳耀人。

    刘明湘早在云隐宗的时候,就与唐仙关系不错,对她的情况比较了解。

    唐仙为人热情仗义,爱管闲事。

    最爱说的便是一句“今朝有酒今朝醉,能活一天是一天”,分明是非常活泼开朗乐观的性子,在西北军内,仰慕者着实不少。

    但她也有一段不愿被旁人知晓的往事。

    刘明湘对此很清楚。

    五年前,唐仙被云隐宗作为弃子派遣到西北,原因是资质粗糙,镇海兽火凤太过稀有,基本断绝了步入通灵境的希望。

    在来西北之前,她与李青云门下得意弟子沈贤相爱已久,眼看就要立下婚书。

    但云隐宗派她去西北服役的消息传出后没几日,沈贤便以大道长路,不能永久相伴为由,与她正式提出分手。

    言外之意,便是顾虑唐仙不能进阶通灵境,不忍眼见唐仙寿元一到,面容枯老死去。

    唐仙收到分手通知,表现的异常洒脱,但转回头到了碾冰院,又在没人看见的角落默默哭泣不知几回。

    后来到了西北,唐仙才通过旁人晓得,她被安排服役的原因,正是因为李青云担心沈贤被她耽搁,影响大道修行。

    沈贤的分手之举,想来便是向李青云表明态度,他已然放下与唐仙的儿女私情。

    得知此事,在西北服役的唐仙只说了一句:

    “只怪老娘当初瞎了眼。”

    说完这句话,往后一段时间战斗力暴涨,几乎一个人可以放倒云隐宗内一队男修。

    不过,半年之后,战斗力渐渐回落。

    到如今,已然又回到了刚来西北的状态,十分稀松平常。

    刘明湘有些无精打采地看着唐仙的战斗。

    她靠着一柄一阶下品火扇,驭使着几只拳头大小、浑身燃烧的火鸟,不断地撞击对面修士透明光罩,但似乎成效甚微。

    反倒被对方不时的风刃反击,搞得手忙脚乱。

    如果不是对面的男修看她容貌甚美,存了怜香惜玉的心思,只怕她早就落败了。

    一旁有好事的修士纷纷起哄,叫那男修手下留情,说不定还可以抱得美人归。

    对面的男修似乎也被起哄的声音点起来了,冲着唐仙笑道:“唐姑娘,只要你愿意结交刘某这个朋友,我立刻俯首认输。”

    唐仙气得大叫,一挥袖子,几只火鸟疯了一样冲那男子撞去。

    结果撞在对方的光罩上,溅起一层层火星,却没撞出半点裂缝。

    场下的嬉笑声更加热闹了,有人叫道,“唐姑娘,你嫁给我罢,我帮你把这姓刘的放倒!”

    刘明湘也看得心里冒火。

    又不免讨厌自己的没有主见。

    比如这擂台,她原本更想去看张楚月的比赛,说不定还能赢几场,但又禁不住唐仙的忽悠和邀请,乖乖来了这里。

    结果,倒生一肚子闷气。

    又过了一会儿,她看得实在郁闷,忽然下定决心偷偷溜去张楚月的擂台,看一会儿便回来。

    未曾想,刚站起身,便从过道走来一男一女。

    两人穿着不知哪一宗的道服,男子面容虽可称清秀,但看起来也有三十几岁了。

    他身旁则是一位小姑娘,约莫十二三岁的年纪,但已经可以看出是个未来美人的胚子。

    “我们可以坐在这里么?”那男子面无表情地问道。

    刘明湘下意识点了点头,眼睁睁地看着两个人坐在自己身旁。心里不由地纳闷,干嘛要做这么近。

    稍一犹豫,刚刚鼓起地去看张楚月比赛的冲动又一次熄灭了。

    心中暗道:“唐仙的比赛马上结束,若是看见我不在场外,只怕要糟糕。”

    只好再次坐回去。

    结果心中又一次纠结起来:她实在不想跟陌生人坐得太近,想换个位置,但又担心对方会误以为自己讨厌二人。

    正纠结着,忽然听到一声:“明湘!”

    抬头一看,只见两个身穿云隐宗白纱的女修,正在下面一层台阶呼唤自己。

    她立时如释重负,匆忙站起身来,轻快地走了过去,笑道:

    “你们两个比完了?”

    眼前两位姑娘,一个身材极好,但相貌可称丑陋,阔脸塌鼻,面色偏黄。眼睛倒是很好看,颇见神光。

    另一个相貌平平,五官正常,堪堪可称清秀。

    这个丑姑娘名叫张眉,人挺聪明,颇有计谋,是碾冰院五人小队中的智囊。

    相貌平平的名叫易萱,沉默寡言,虽然跟众人关系很好,但对于她来西北之前的情况,大伙还都不大清楚。

    “那人是谁?跟你认识?”

    张眉看着方才那一男一女问道。

    “不认识,”刘明湘摇了摇头,声音放到最小,“我也不知道,他们两个为啥坐到我旁边,莫名其妙的……”

    张眉点了点头,回答刘明湘一开始的问题,“比完了。”

    她脸上的神情显然有些失望,“不过,我们两个都输在第二场了……”

    三个人互相望着,齐齐叹了口气,登时都不说话了,报名费的军功交了,但连半点都没捞回来,往后几日便没有多少【军功】可以兑换聚灵阵的使用时间,又要耽搁修行了。

    刘明湘跟着唉声叹气半晌,忽然想到什么,:“哎呀,糟糕,”

    她连忙抬起头来,“不是说,咱们的新队长今天到前线,是不是得回去准备准备。”

    张眉笑道:“你现在回去,估计新队长早就到了。”

    说着,叹了口气,“我倒希望这位新队长永远不要来……”

    ――――――――――――

    为了避免各位读者产生误会,在此特别注明,本书不会走后宫路线,碾冰院的五人组不会与主角发生暧昧关系,这里只是为下一步的群像做准备。

第二百八十七章 合欢散与母痴猿

    鸟巢里面一片嘈杂。

    在大厅的入口处,忽然冒出一些身着宗盟道服的修士,神情凝重地进进出出。

    先前坐在刘明湘身旁的中年男子和那小女孩儿闻声回望。

    女孩儿忍不住问:“怎么回事?”

    “大概是有什么紧急军务。”中年男子回道。

    二人看了半晌,入口处又恢复了平静。

    “该不会是有角魔入境吧?”女孩皱了皱眉头,把脖子撑得老高,使劲儿望着。

    “不要乌鸦嘴。”

    中年男子转过头,注意力重新转到场上。

    小女孩儿吐了吐舌头,忽然想起什么,指着远处通道口的四个姑娘,有些奇怪地问道:

    “师傅,她们几个为什么躲得那么远?”

    那中年男子耳识大开,唐仙等人说话的声音一字不落地传进他耳朵里。

    “我看他不像好人……”

    “我也这么觉得……”

    “……”

    少许,面无表情地回道:“我怎么知道,大概是被坏人吓到了。”

    那小女孩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想那坏人就是你吧。

    又见中年男子撇头瞧向自己,连忙正色道:“那咱们怎么办?跟过去?”

    说着,指了指擂台上那个神色清冷的短发女子,“她们马上就要凑齐啦,你不是说要开个小队见面会么?”

    “算了。”中年男子摇头,心里有些哭笑不得。

    ……

    张楚月从擂台上走下来的时候,分明可以感觉到几道火热的目光投来,似乎想把她整个人吞掉。

    她索性把脸色沉得愈加冰冷。

    让投来的目光通通冻成冰块儿,落在地上,碎成一摊。

    待她走到场边,唐仙欢快地飞了出来。

    “还是我们家楚月最厉害!”

    张楚月这才稍稍消融冷色,下意识伸手搂住她。

    唐仙指着楚月方才战斗的擂台,斗法的硝烟似乎还没有散尽。

    她急忙问道,“你赢了几场啦?”

    楚月伸出葱白的手指,摆出一个手势,在半空中轻轻晃了晃。

    配合她冷酷的表情,展现出一种奇怪的可爱。

    “五场?赚大发了!”

    连胜五场的奖励,足可以将众人的报名费填平,还能富裕一些。

    几个姑娘总算一扫之前的郁闷,脸上笑容再现。

    可惜的是,下一场比赛楚月的对手是个擅长土系法术的高防修士。

    她的冰火双剑撞在厚厚一层土墙上,几乎没有什么效果,功法克制,法力耗尽,只得止步此处。

    楚月的比赛结束后,几个姑娘再无心观战,一起出了鸟巢,叽叽喳喳说着,往云隐宗的驻地返去。

    沿途一带,皆是甘陇一望无际的草原。

    阳光,远溪,不时窜过的野羊野兔,风景很美,显出一派生机。

    美中不足的是,匆匆路过的修士小队显得频繁了一点。

    路上,几个人东拉西扯,说起新来的队长。

    大家都有点心烦。

    刘明湘和张眉在顾虑新队长擅长逃跑的名声,担心对战时被他挖坑埋了。

    唐仙明确表示,碾冰院现在“三不管”的状态很好,完全不需要新队长。

    张楚月则明显不欢迎男道友。

    易萱倒是无所谓,不过表示服从大家的意愿。

    “那么,”

    唐仙忽然兴奋起来,高高举起拳头,“我提议,咱们干脆把这新队长弄走算了!”

    “好!”

    张楚月第一个赞同。

    自从新队长要来的消息传出,她就有一种领土将要被侵的感觉。

    “好啊!”

    “双手赞成。”

    其余几人纷纷响应。

    只有刘明湘有些顾虑:“把事情闹大就不好了,极为院主长老那里也不好交代,我们还得……”

    “怕什么,天塌下来我顶着!再说了,他们苦舟院现在连院长都叛变了,谁替他说话啊,”唐仙越说越兴奋。

    “蛊仙谷!”

    说到这里,她感觉每一个毛孔都要兴奋的飞起,“我今晚就去找毒仙谷的张仙子。要是能借来一只【神仙痒】,我保证让他欲仙欲死。”

    唐仙的歪点子一出,几位姑娘的灵感被她瞬间激发:

    “还有五毒门!”

    “御鬼宗!”

    “合欢宗!”唐仙挥舞着手臂,兴奋地大叫,“我可以搞到一包合欢散!”

    说着,一把抓住张眉,“到时候,咱们把张眉放进去,把门锁上……”

    “你要死啊?”张眉脸色大变,热的发烫,追着唐仙打去。

    唐仙一蹦一跳躲开,边跑边笑:“你听我说,他只要一对你动手动脚,我们就把宗里的师兄弟叫过来,一定让他身败名裂,灰溜溜滚蛋……”

    “这有什么意思?”

    楚月淡淡道:“我可以从兽人塔搞到一只母【痴猿】。”

    合欢散,加母【痴猿】。

    刘明湘彻底无语。

    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提醒这个新来的倒霉队长,他即将面临的噩运。

    一众人越说越离谱,各种整蛊办法层出不穷、千奇百怪,根本停不下来。

    正是斗志高昂的时候,张楚月忽然面色一肃,止住身形,猛地回头一转。

    众人也跟着往回看,立时齐齐吃了一惊。

    只见先前那个惹人生厌的中年男子,带着方才的小女孩儿,就在众人身后数十丈之外,面沉如水,不疾不徐地遁行着。

    几个姑娘都忍不住皱起眉头。

    唐仙气道:“他什么时候跟上来的?”

    楚月还是一副冷淡的神情,“多半从竞技场一出来就跟着。”

    “越看越不像好人。”

    唐仙说罢,美目一转,远远瞪了那男子一眼。

    对方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抬头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继续赶路。

    刘明湘连忙挪步,站在她身前,挡住视线,“别看了。”

    说着,拉着她的手,又招呼身旁几人一并离开,“咱们换一条路。”

    “怕什么啊?”唐仙一把挪开她,掏出自己的一阶火扇,叫道:“这种猥琐跟踪狂,你越躲他,他越上杆子。看我一扇子烧了他……”

    “唐仙说得对。”

    众人商量一番,决定等那男子过来,问问他到底想干什么。

    左右这里是军区腹地,对方也不敢轻易动手。

    几个姑娘便停了下来,并排站在原地,目光齐齐看向那人。

    要是换个脸皮薄的,恐怕要被看得浑身难受。

    那男子却是闲庭信步,带着小女孩儿行得自在。

    行过几个姑娘的身旁,也不作停留,一举遁过,仿佛对几个姑娘的目光毫无察觉。

    “你站住!”

    眼见他自顾行出几十丈,唐仙终于忍不住喊住他。

    那人缓缓止住身形,回头看过来,“道友何事?”

    端的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装得倒是挺好。”

    唐仙忍不住又在心中腹诽。

    便直言问道:“你一直跟着我们干什么?”

    “此话怎讲?”那人一脸困惑的神色。

    “讲你个头!”

    唐仙觉得自己快要气炸了,强摁住掏火扇的冲动,说起自己的怀疑,“从竞技场开始,我们去哪儿,你就去哪儿,一路跟到这里,还敢说你不是跟着我们?”

    “应该是巧合吧。”那人回道。

    说着,慢悠悠地解释:“竞技场里,应该是碰巧咱们想看的比赛一样。至于现在,我是打算回本宗的驻地。”

    唐仙心想看我拆不穿你。

    刚要开口,问对方是哪个门派的。

    那人却道:“你们要是没事,我先走了。”

    说着,再不理会众姑娘,自顾往前遁去了。

    只看一袭潇洒遁行的背影远去,竟然生在如此可恶之人身上。

    唐仙还想追过去继续纠缠,却被张眉拉住,“别追了,反正他已经走了,就当赶跑一只苍蝇。”

    刘明湘也跟着来劝,“无事最好,无事最好。”

    “太招人厌了,”唐仙显然有些不甘心,最郁闷的是,自己被气得半死,对方却跟没事人一样离开了,“这厮最好别让我碰见,要不然把他烧成火鸡。”

    “好了,好了,消消气。”张眉笑道:“继续说刚才的事。”

    指的自然是怎么对付新队长。

    几个姑娘又开始兴奋起来,叽叽喳喳讨论个不停。

    银铃般悦耳的声音在辽阔的草原上悠悠回荡,像鸟儿欢快的鸣叫。

    盛夏明媚的阳光照在她们身上,让每个人看起来都暖洋洋的,明媚耀人。

    如果没有战争,或者没有大道修行,她们也许会是无忧无虑的凡人姑娘,尽享娴静的时光。

    而现在,却不知道明天是否还能活着。

    几个人商了一路,总算拿出一个可行的方案。

    正要琢磨细节,忽然瞧见远处飞遁而来一队人影,大概瞧装扮,似乎是宗盟执法队的修士。

    待他们遁至近处,才发现方才那人和那小女孩儿也在队列之中。

    没有人愿意招惹执法队。

    几个姑娘连忙屏气凝神,闭口不言,乖乖往前遁着。

    唐仙也把头低下,咬牙切齿道:“我就知道这厮有问题,果然又来找茬了。”

    “别说了。”张眉连忙冲她使眼色,几个人都不说话了。

    执法队却将她们拦了下来,领头的修士一脸肃色,

    “南面有情况,宗盟临时征派任务,所有闲散修士一律不得违令。”

    几个姑娘脸色大变,这种征派任务,从来都是要命的事……

第二百八十六章 我就是觉得他不像好人

    “希望他永远不要过来?”

    刘明湘听张眉说罢,稍作寻思,忽然明白过来。

    现今碾冰院小队因为方蝉新死,常元宗派遣的临时队长又因故调离。

    所以,小队目前还处于三不管的放假状态。

    如果新队长永远不到,那么大家就不用去蛮荒执行任务,不用上战场,也就不必面对恐怖的角魔。

    虽然任务的【军功】拿不到多少,但至少不会面临生死危机。

    “好像听说,新队长是上次傀蜮谷大典的榜眼。”

    “榜眼又怎样?”

    刘明湘想了想,苦笑道:“好像本宗弟子从来没有这么高的位次罢。我听说,傀蜮谷大典后,他好像很快就突破了通灵境。说不定他还真有几把刷子。”

    “是突破了通灵境,不过听人说,他好像是误入异界,在什么时间法则停滞的地方,呆了三十年才突破通灵境的。”

    “那现在岂不是有六十多岁了?”

    “是啊,老头子一个。”

    说到这里,忽然听到上面一声轻咳。

    三个姑娘齐齐往上看,便瞧见方才与刘明湘邻座的男子忽然转过头,脸上的神情有些奇怪,一旁的小女孩则嗤嗤望着那男子,笑得花枝乱颤。

    刘明湘看着二人,忽然联想到十分不美好的事情。

    她曾听人说过,修士界里有些男修专喜欢找一些十岁左右或者年龄更小的小女孩,用来做双修的炉鼎,对修行效果大有提升。

    虽然现在还没有十分明显的迹象表明眼前的男子就是这一类人,但她的直觉告诉自己,二人的关系恐怕不简单。

    这让刘明湘对他本来就不佳的印象,直接降到谷底。

    “这人真是……”她腹诽一番,强忍住心中的不适,决定不再理会。

    停了少许,几个人又续着方才的话题讨论起来:

    “新队长叫什么名字?”

    “好像是魏不二。”

    “这名字真是二到家了……”

    “咳咳。”那人继续轻咳,却再无人搭理他。

    丑姑娘张眉接着说道,“我听旁人说,魏不二在傀蜮谷时,好像对战不见得怎么厉害。就是比较擅长逃遁,角魔总是打不着他。最后歪打正着就立功了……”

    “倘若真是如此,叫他带队,一遇到角魔便跑,我们岂不是倒霉透顶?”

    “那也没办法,等见到他本人,战斗一场,什么都明白了。”

    刘明湘一想到这里,不由地发了愁,心想本来日子就过得又紧又难,若是真来这么一位队长,碾冰队真是倒了大霉。

    怪不得唐仙今天分明知道新队长要来,还是硬把众人拉来打擂台。

    正说着,忽听场上传来一阵哄笑。

    再一瞧,唐仙不知什么时候被对面的刘姓修士击落擂台之外,滚了几圈,狼狈地爬了起来。

    有几个男修站在场外围着唐仙怪叫:

    “唐师妹,我上去帮你教训着小子!”

    “唐姑娘摔跤都这么好看……”

    唐仙大怒,一举爬起来,指着几人当场骂道:“滚回自个儿家看你们老娘去。”

    说着,一扇火扇,便挥出几只火鸟,冲着那几人飞快撞去。

    “哎呀,唐姑娘送我一只鸟!”

    “我也有!”

    气得唐仙狂扇扇子,火鸟四处乱窜,几个人嘻嘻哈哈躲来躲去。

    不一会儿,便从一旁遁来一位宏然宗盟的监管修士,冲着唐仙平举右臂,掌心朝外对着,严肃斥道:“下场修士禁止斗殴,否则取消下次参加擂台的资格。”

    唐仙这才消停下来,怒目瞧着那几人,一扭头再不管他们的嬉皮笑脸,自顾回到了看台上。

    一眼寻见其余几位同伴,走上来指着身后,气愤道:“早晚叫这些色鬼倒霉!”

    说罢,见众人齐齐瞧着自己,又惨兮兮道:“完了,完了,我的【军功】也白交了。这次真是倒霉,那人功法方好克制我!”

    她前一刻还愤怒无比,转脸就开始卖惨,脸上的表情说变就变,但总归都是好看极了。

    再一次提起【军功】,几个人脸上都有些沮丧。

    张眉便问众人:“大家都说说,自己的符箓上还有多少【军功】吧。我先来,还有40点。”

    唐仙第一个回道:“交了这次报名费,我就剩10点【军功】,只够使用五天的聚灵阵。”

    她经常参加竞技赛,报名很勤快,再加上平日使用聚灵阵也频繁,【军功】也就消耗得很快。

    易萱只说:“30。”

    刘明湘看着众人,有些迟疑,“我还有100多。”

    “这么多?”唐仙显然很吃惊。

    刘明湘低头看地,回道:“竞技场的报名,我基本没参加过。去聚灵阵里,也只回复损耗的法力,基本不做修行……”

    她真心觉得竞技场的报名费太贵了。

    “真是我们队的节约大王,”张眉拍了拍刘明湘的肩膀,冲其余几个人笑道:“她平日里口口缩缩,干什么都舍不得,这里省一点,那里抠一点,攒下这么多也很正常。”

    “怪不得,”唐仙摇头叹气,“我虽然也很穷,但是平时大手大脚惯了,根本省不下来。”

    刘明湘想了想,心说大家的日子都这么紧,我得帮一帮。

    便把自己的军功符拿了出来,“你们要是不够用了,从我这里转。反正我也没希望突破通灵境。”

    刘明湘的镇海兽是宏然界一种远古异兽,似乎叫做【居易】。

    但谁也不知道这居易是什么来头,又有什么神通,而且早就断绝了踪迹,现今也找不到相近的血脉,大道之路早就堵死。

    “谁用你瞎大方啊!”

    唐仙一把将她的手推回去,“什么叫没希望?照你这么说,咱们这里除了张楚月和易萱,其他人都没戏,干脆别修行了,坐着等死就好……”

    说着,心里忽然一酸。想起一些事,觉得小队里的每个人都过得好辛苦。

    张眉也是这般相劝。

    刘明湘只得把军功符收回去,心想我且攒着,回头哪一个需要,悄悄转给她。

    唐仙正说着,忽然一抬头,看见台阶上有个中年男子带着些好奇的神情看着自己。立时以为他瞧见了自己方才落败、在地上滚来滚去的模样,正要看自己的笑话。

    心情立刻变得糟糕极了,当即一瞪眼,冲着台阶上那人喊道:

    “看什么看啊?没见过打比赛输的?”

    那男子冲她淡淡笑了笑,便又把目光转向比赛场上。

    “装什么淡定?这人好讨厌……”

    唐仙嘟囔了一句,便不再理会,转问其余几人,“张楚月呢?”

    刘明湘眼瞧着她怒斥方才那男子,忽然觉得好生羡慕,心想:“真好,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讨厌谁,也不用憋着。”

    说起张楚月,大家都有点精神了。

    “我刚刚路过她的擂台,好像又赢了一场……”张眉答道。

    “真厉害,我们小队要是都是楚月这样的水平,说不定就能去【礅荒】大比碰碰运气。”

    唐仙满脸羡慕。

    她口中所说的【礅荒】大比,是宏然宗盟为了激励军中修士提升战斗力,每隔几年,在战事平稳时期,组织的一次修士竞技比赛。

    为了不影响与角族人无休无止的大战,报名范围只限定在低阶修士之中。

    最终优胜者的奖励,足以让所有在西北服役的低阶战士都蠢蠢欲动。

    众人听了唐仙的话,不禁开始遥想【礅荒】大比的情形。

    结果被易萱一句话从天上打到了地面上:

    “一轮都过不了。”

    上一届大比,方蝉还好端端地活着,碾冰院的小队处境不错,众人手里尚且宽裕,便凑齐一笔数额不菲的【军功】报了名。

    结果,在宗内选拔的第一轮就被合规院小队淘汰。

    可惜了用来报名的【军功】,叫刘明湘心疼至今。

    丑姑娘张眉摇头道:“【礅荒】大比跟咱们没关系,但至少不用像现在这样为了几毛钱【军功】,快要拼了老命……”

    说到这里,几个人又开始唉声叹气,开始讨论近日修行的【军功】消耗,修炼进度,往后的日子怎么过,来了新队长怎么应对。

    正说着,唐仙忽然提议:“我们在这里呆着干嘛?走,找楚月去,看她的比赛,真是帅爆了。”

    其余几人纷纷响应,便吵吵着往另一边走去。

    转了小半个看台,终于找到了张楚月对战的擂台。

    只见擂台上,一名面色清冷、容貌极美的女子正轻盈荡在半空之中。

    这就是张楚月。

    她穿着一袭裹身紧衣,勾勒出曼妙紧绷的曲线。

    五官极为精致,仿若用墨笔精心勾勒,出于画作而非真人。

    眉毛似乎修剪过,但是与寻常女子比起来,有点平,有点粗,但总归是很好看。

    令人感到十分奇怪的是,她的头发不似宏然女修一般,束成各样精美发饰,而是剪成三寸长短的样子,显得十分干净利落。

    如果岁月来到擂台边,一定会觉得她的发型与言薇非常相仿。

    此刻,她持着一脸冰冷的神情,驾驭一红一蓝两柄一阶宝剑,向对面的修士展开猛烈攻势。

    红色宝剑被一层旺盛的火焰包裹,蓝色宝剑周身散发着一抹寒气,双剑交替在空中狂舞,照得对面洛图宫的修士脸上忽明忽暗,时而冒起大汗,时而又被冻出一层寒霜。

    那修士驭着一根金丝毛笔,在半空中划出一些黑色冰刃抵挡,堪堪维持平势。

    “去!”

    一声轻喝落罢,她目光一锐,整个人散出高昂的斗气,竟似全然放弃防守,冲着对面的修士猛冲过去。

    那修士正疲于应付飞剑,被她暴起的攻势惊到,慌乱间露出破绽,一道冰芒划过,“铿”的一声,金丝毛笔落地,冰剑悬颈,只好举手认输。

    场边传来零散的鼓掌声,显示这场对战还是有些观众的。

    唐仙高兴地大叫,“还是我家楚月厉害!”

    说罢,双手抓着刘明湘的肩膀,激动地晃来晃去,仿佛比自己赢了还要高兴。

    刘明湘被她晃的像一个正在摇摆的拨浪鼓一样。

    忽然听见从上面传来一个男子低沉的声音:“这个还可以。”

    听这人的口气,似乎是勉强满意的样子。

    接着,又有一个清脆少女声回道:“自然跟师父你比不了。”

    刘明湘觉得这声音耳熟,好像方才便听过。

    抬头一看,竟然又是方才那人,身旁的小女孩儿也跟来了。

    忍不住眉头一皱,心想他怎么跟过来了,该不是故意的罢?

    唐仙则实在有些看不惯这男子,眼瞧对方收着气势,不大看得出境界,但似乎也是开门境的样子,抬头就冲他喊道:

    “瞎评什么啊?你要是厉害,下来跟我们比一比。”

    那男子听见,似乎是不大在意,仍是冲着唐仙淡淡一笑,便撇头看场上,不做理会。

    “装什么高深莫测啊,”唐嫣见他这幅德行,反感继续持续飙升。

    忽然想起什么,抬头气道:“你这人有病吧,跟着我们干什么?”

    那人笑道:“这竞技场又不是你家开的。”

    言外之意,自是在说唐仙管得太宽了。

    唐仙又要说话,刘明湘连忙拉着她,又将其余几人招呼到靠近场边的一处通道,离那人远远的,才与唐仙说道:“你跟他较什么劲儿啊,我看他不像好人……”

    “为什么?”唐仙听得一惊。

    “这,”刘明湘支吾了一声,脸色忽然发红,想起自己方才的推测,只好小声回道,“感觉,我就是觉得他不像好人,说不出来为什么……再说,他无缘无故老跟着咱们做什么?”

    唐仙听了,俏脸一绷,用力点头,“恩,我也这么觉得。”

    (把这几句话放在说的原因是为了提醒盗版书友……)昨天新章在手机上发的,发出来才发现是我写好的第一稿,标题不正确、没起名,大量内容没有修改,所以昨天发完,很快又改了一遍(现在重新下载,应该是正确版本了),主要是把几位姑娘的初始人设都删掉了(导致严重剧透),这些以后会在故事情节中慢慢渗透,昨天第一时间看到上一稿的道友们,就当做什么也看到,尽快忘了吧,忘了吧……

第二百八十八章 你来做队长

    听到紧急征派几个字,刘明湘心头猛地一沉。

    她下意识看向其余几人,大家脸上的神情都有些凝重。

    “敢问道友,南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是谁忽然问了一句。

    执法队领头的修士一边招呼几人往回返,一边道:“我们刚得到消息,南面忽然闯入大批角魔,想穿过我们的巡查界,往蛮荒深处去。”

    “他们要干什么?”

    “角魔南下,必然图谋不轨。”

    那领头修士拿出了一块令牌,接着说道,“情况紧急,宗盟已发出征招令,调集竞技场和附近的修士先去蛮荒搜查带往南,布置一道搜查线。我们会尽快调度各宗主力到场支援。”

    刘明湘忽然想到碾冰院小队的情况,连忙问道:“我们小队现在都没有通灵境修士,按军规来讲,不能派入蛮荒吧?”

    “军规第十条,紧急征召令,所有中低阶修士无条件服从。”那人说道。

    这一句话,将刘明湘不切实际的幻想“咣当”摔倒地上,碎成渣滓。

    “你们跟他走。”那领头修士登记了几个人的师门和名字,又安排了一名监察队员带领众人去南面,便带队去了别处继。

    刘明湘和一众姑娘也只好硬着头皮跟着监察队员往南走。

    先前那个中年男子和小女孩儿就在身后不远跟着,但谁也顾不上理会了。

    往后的路上,刘明湘心头越加慌张。

    倘若真的如执法队所说,大批角魔出现,那么蛮荒就已经极其危险。

    沿途风景依旧,却没有人再有心情欣赏。

    这个时候,她忍不住想起方蝉,想起她临死前的笑容,鼻子一阵发酸。

    半路上又得到了一个坏消息,似乎正面战场上,角魔也在大规模调集队伍,很有可能要起一场大战。

    附近各宗的主力都被派去正面战场,所以对南面的支援可能来得晚一点。但好在竞技场的修士已全部被强行征走,这会儿大多已经进入蛮荒森林。

    不久,又陆续看到数只修士小队在宗盟执法小队修士的带领下,向南面蛮荒的方向飞快遁行。

    ……

    约莫行了七八十里地,刘明湘已可以看见前方郁郁葱葱的,无穷无尽的大片森林。

    一直往南就是蛮荒。

    高大繁盛的树木,像巨人一般把南方遮成一片广袤绿色,又像无垠的绿海。

    监察修士把各宗人手带到蛮荒边缘,就开始分配队伍。

    因是蛮荒内的形势已经非常紧迫,分组的时候便尽可能求快。

    大抵是同宗的修士分作一组,闲散的、不成队的修士分作一组或者并入人数较少的队伍里。

    “你们几个,”那负责分队的宗盟修士指着碾冰院的几个姑娘,又指向她们身旁不远处,一个龟山宗修士,一个御鬼宗修士,还有那中年男子和小女孩儿,“你们几个并成一组,”

    他举起一张蛮荒的地图,又指向南面一片深绿色的区域,“到这里巡查……”

    刘明湘立时吃了一惊,立时想跟那宗盟修士说几句,但张了张嘴,又强忍住了。

    谁都知道,越靠近蛮荒深处,凶猛的异兽越多,就越危险。

    这监察修士划分给众人的守卫区域,非但以前从未被列入值守范围,而且十分靠近蛮荒深处。

    她的心跳又加快了些。

    心中真的不知道,没有通灵境修士带领的碾冰院小队,究竟有没有办法度过这个难关。

    再看周围,除了那中年男子,其余众人都或多或少有些慌张的神情。

    龟山宗修士听了,连忙凑上去好声好气商量道:“前辈,这一带离蛮荒深处太近,我们队伍中姑娘多,去到那处,丢了性命是小事,只怕耽误军中大事啊……”

    “女人的命就是命,男人的就不是了?”那负责分配的修士一脸怒气:“谁叫你们几个来晚了,近处的区域都已经分配完。来得晚,就得认命。”

    说着,指着蛮荒的方向,一边催促几人入场,一边说道:“你们的名字和师门我等方才征召的时候已作登记,现在又跟方才分给你们的区域对上了,倘若监察修士巡查时,发现你们擅自离岗,便要军法处置。”

    龟山宗的修士还想递几句话,那人却愈加凶横,“征招令在此,你想讨军法吃么!”

    军法显然要比死亡更可怕。

    那人心中连声叫苦,却毫无办法,只得硬着头皮答应。碾冰院众姑娘早知如此,反倒一声不吭。

    那监察修士说罢,又将那中年男子指定为小队的临时队长,命道:“此间小队只有你一个通灵境修士,便由你全权负责,如有违令,可斩立杀。如有逃兵,首当罚你。”

    刘明湘这才注意到,那一直敛着气息的中年男子,竟然是通灵境修士。

    她连忙瞧向张眉,只见对方也看向自己,脸上全是苦笑。

    通灵境修士也许能对付青角魔,但碾冰院小队先前已经将对方得罪。

    对方不夹私报复便算很好,遇到危险多半也不会出手相助。

    刘明湘不自觉地看向中年男子,这才发现,这人面容的确很清秀,若不是行止间自然而然流露的气质,也不会暴露三十多岁的年纪。

    又忽然想起,自从被征派以来,他似乎一直不怎么慌张,偶尔轻言宽慰那小女孩儿。

    那监察修士说着,便招呼刚才已经分好的几只小队,一齐遁入蛮荒森林之中。

    往后便大致沿着一条直线急速前行,沿路将各小队指定到已经分配好的各片区域之中。

    一路上全是高大的巨树,巨树根底都是成片的灌木丛,大多数异兽已被人族驱赶至蛮荒更深处,只剩一些未开化的野兽在丛林里游荡。

    这个时候,这些野兽似乎也被角魔惊动,嘶吼着,漫无目的的在林子里疯狂乱窜。

    有几头黑狼不知发了什么疯,向众人直正扑来,被监察修士一剑化成两半。

    对于蛮荒森林的模样,刘明湘多次执行任务,再熟悉不过。

    但这一次,方蝉已经不在,又要去靠近蛮荒深处的区域巡查;既要担心大批角魔的突袭,又要应付随时可能出现的异兽。

    更何况,除了自己之外,其余几人都在竞技场中都经历了激烈的对抗,法力尚未恢复。

    尤其是战力最强者张楚月,连续在竞技场作战六轮,法力应该已接近耗空。

    角魔,异兽,任何一个意外,都有可能导致集体陨落。

    她心里真的慌张的要命。

    下意识往前看,宗盟修士和那中年男子默不作声遁行着,匆忙的身形让气氛很压抑。

    再往身旁瞧去,张眉、楚月和易萱已经渐渐镇定下来。

    唐仙脸上还可以看出一点紧张的情绪,但已经不太明显。

    反倒是龟山宗的那个男修脸上焦虑之极,明显露出了难以控制的慌张神色。

    一路急遁。

    粗重的喘息,顺颊而流的香汗,虚浮的脚步,恍惚的视线。

    刘明湘忍不住在心中对自己说:“你都打了多少次仗,怎么还是这般没出息的样?”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渐渐可以听到四面八方传来激烈的打斗声、痛苦的惨叫声,枝干的断裂声和撞击大地的重响声。

    她隔着林木间的树干,寻着各种声音传来的的方向望去,隐约可见各种法术五颜六色的光芒闪动。

    几年来,碾冰院小队多次参与巡查任务,但从未遇到过这样激烈又广泛的战斗。

    她立时意识到,一场恶战已经无法避免。

    唯一要考虑的,是怎样活下来。

    也不知遁行了多少里地,终于到了地方,也只剩碾冰院这一支小队。

    那监察修士招呼众人入场,满脸严厉之色,“尔等严守军令,站好守区,我随时过来巡查。”

    说罢,转身便往回遁去。

    方遁了几丈地,行到一株粗大的树干旁。

    忽然听见嗖的一声轻响,似有一道无形的尖物划过,向扎豆腐一般,从那监察修士脑袋的太阳穴处横穿而过。

    鲜血瞬间炸开,在树干上溅落一滩,像血腥的玫瑰。

    未来得及发出半点声音,那人便圆睁着眼睛伏倒在地上,脑浆和鲜血流了一地,破洞的伤口很扎眼。

    刘明湘根本没有看清杀招从何而来。

    少许,一声惊恐的尖叫响起——来自龟山宗的修士。

    刘明湘吓了一跳,下意识抬头,向他瞧去。

    目光方转过去,正瞧见鲜血在他胸口毫无挣扎地炸开,尖叫声戛然而止,地上又多了一具尸体。

    众人终于反应过来,那中年男子瞬间抓住身旁的小女孩儿,第一时间寻到一刻粗大树干,背靠着树干冷静地环视四周。

    御鬼宗的修士则在匆忙间掏出一个黑色口袋,一声嘶哑低吼,一道黑影自口袋钻出,眨眼钻入他的身体,整个人化为一道虚影,向另一头逃去。

    未及多远,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冷哼,夹着骇人的威势,化作一道音波轰然撞在虚影身上。

    御鬼宗修士发出一声刺耳的嘶哑惨叫,从虚影中踉踉跄跄跌倒出来,满脸都是惊恐扭曲的神色。

    下一刻,一道血花在他脑门无声炸裂,身体立时倒在地上。

    死了三个人,却连敌人都没有看到。

    刘明湘觉得自己的神经崩得快要断掉。

    “布阵!”这是张眉急促的声音。

    多年的配合让碾冰院众人在高度紧张之中,仍然熟练地摆出防御队列。

    一个紧密的圆圈围成,众人各自朝向一方,尽可能地避免防御死角。

    刘明湘刚刚站好位置,抬头往外看,胸口猛的一滞,瞳孔瞬间收缩。

    只见视线内的景物似乎有一点点扭曲。

    那东西盯上了自己。

    她觉得心脏快要停掉,全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万分抱歉

    这几天到了单位工作最忙的时候,每天几乎都要到晚上十二点,今天只抽空写了两千多字。

    而且最近大家的批评声很多、很重,导致我的压力也很大,有些不会下笔的感觉。

    这两千字也写的很不满意,所以万分抱歉,更新推迟到明天……

第二百八十九章 你们怎么这么傻?

    半空中的扭曲一晃而过,消失不见。

    但浓重的杀气却铺面而来,根本来不及躲避。

    刘明湘满脸惊慌的神色,匆忙举起自己的法器——一个一阶中品鎏金方盒。

    但已然迟了,空气中微渺的扭曲就在眼前。

    “小心!”

    “隐身的!”

    众人都发现了异样,纷纷出招去救。

    可似乎都慢了半拍。

    死亡的气息已经到来。

    刘明湘绝望,闭上了眼睛。

    便在此时,四周的气温突然直将谷底。

    仿佛寒冬腊月将至,寒气骤袭,将她的脸色冻得的苍白,发髻表面附了一层薄霜。

    一道气势惊人的蓝红二色利刃从天而降,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猛地划过刘明湘眼前。

    空气中那一团扭曲忽地一缩,向后退了半尺,失去了踪迹。

    刚刚暴起的杀气也消失不见。

    危机暂时解除。

    刘明湘睁开眼睛,自己竟然还活着。

    便连忙向一旁的树干处瞧去。

    那中年男子手持一柄略微发灰的长剑法器,面色凝重地观察四周。

    方才的利刃无疑出自通灵境修士的手笔,便可推测救人的一定是他。

    “小心。”

    张眉连忙开口提醒。

    话音未落,杀气再次骤起。

    众人连忙转过头,警觉地四下张望。

    但这次已经无法瞧见空气中的扭动。

    下一刻,唐仙却忽然觉得自己后背一凉,身后骤起一道杀气。

    敌人竟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到众人中间的空处。

    待唐仙反应过来的时候,杀气已到极近处。

    “嗖”,一声响过。

    方才那股极寒之气再次袭来,红蓝二色利刃自她身后拔地而起。

    只听“轰”的一声重响,半空中的视线一阵扭曲。

    一个丑陋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出现在众人身后的半空中。

    头顶是青色三纹的角,浑身是灰色透明光滑的肌肤,手臂末端没有手掌,只有一个尖锐透明的肉刺。

    隐刺族角魔!

    唐仙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她只是听说过这一族角魔的传闻。

    据说,他们不仅可以掩藏身迹,甚至还能回避神识的探查。

    对于低阶修士而言,几乎是最危险的对手。

    怪物出现的第一瞬,唐仙手中就一刻不停猛地挥动扇子。

    火鸟离扇,发出一声清鸣,与碾冰院小队一众姑娘的攻击汇成攻势,飞快撞向那角魔。

    那角魔骤然腾起一丈,所有攻击立时落在空处。

    接着,桀桀一笑,划过一道诡异弧线,猛地冲向树干方那中年男子藏身之处。

    便在飞遁半路,身形陡然消失。

    唐仙连忙看向那男子,却见他面沉如水,右臂飞快挥动,剑锋狂舞,数道剑芒在半空中布下一张密集的网。

    但见网中却无丝毫异样,那隐刺族角魔不知又躲去了何处。

    “五行金刚符阵!”张眉忽然想起什么,一声轻喝。

    唐仙当即清醒过来,连忙从储物袋中唤出一张赤色符箓。

    飞速向其中注入法力,一道红光立时自符箓中激射,转瞬化为一圈红色光罩。

    与其余几人的蓝、绿、金、褐四色光罩合于一处,组成一个临时的二阶五行金刚符阵,将五个人护在其中。

    这套阵法可以抵御至少三次寻常通灵境修士的全力一击。

    五个姑娘苦苦积攒了许久,才凑齐足够【军功】兑换了一套。

    这原本就是备以保命之用,此时正是危在旦夕,自然毫不犹豫使了出来。

    光罩出来的一瞬间,唐仙这才松了一口气。

    却忽然想起那中年男子,下意识冲对方道了一声:

    “小心!”

    话说完,却发现有人拽了拽自己的衣角。

    抬头一看,却是张眉。

    只见她冲自己摇了摇头,低声传音道:“不要生事,惹来那角魔,万事皆休!”

    唐仙恼道:“便瞧他送死么?”

    “他是通灵境修士,还用得着我们提醒?”

    “我就是要告诉他!”

    唐仙赌气道。

    张眉叹了一口气,再不答话。

    “轰!”

    又一声巨响传来。

    唐仙连忙转头向声音传来处瞧去。

    只见先前那人藏身的树干已断成两截,巨大树冠轰然倾倒向另一侧,压在旁边的树冠上,像相互搀扶的受伤的战士。

    再瞧光罩之外,半空中,那中年男子满脸郑重之色,一手紧紧抱着那小女孩儿,一手洒然持剑,在半空中急速挥舞。

    一道道剑气激射而出,在半空中密密麻麻地划过。

    却根本看不见对手在哪里。

    只是眼见那男子不时地急速闪避,身体扭曲到不可思议的程度,才证明致命的危险就在他身边。

    他怀中的小女孩儿脸色吓得发紫,却强咬住牙,一声不吭。

    唐仙满脸紧张地看着战场,竟觉得比自己身临险境还要提心吊胆。

    “好机会,”

    张眉忽然压低声音,冲着众人说道,“我们快走!”

    “他怎么办?”刘明湘脸上全是犹豫的神色,指着那中年男子。

    唐仙看着张眉的脸,忽然觉得十分丑陋,当即回道:“要走你走。”

    张眉苦苦相劝,“我们呆在这里,也帮不上他的忙。他若赢了,固然皆大欢喜。若是他不慎死在角魔手中,我们也必死无疑……”

    “那我正好陪着。”唐仙干脆回道,“反正让我现在走,我走不了。”

    那人刚刚救下她的性命,却把危险招在自己身边,她岂能忘恩负义。

    张眉再瞧其余几人,刘明湘冲自己摇了摇头,楚月和易萱不说话。

    看三人的模样,明显是不想走。

    刘明湘忽然面泛哀色,说了一句,“方蝉要是活着。”

    易萱接了下句:“她一定不会走。”

    这句说罢,张眉终于长叹一声,“你们怎么这么傻啊?”

    唐仙这才转身去看战局。

    只见那中年男子抱着小女孩儿,边逃边战,面对的又是无形之敌,已然显得非常吃力。

    隐刺角魔似乎连出几手杀招,叫他躲得颇为狼狈,却仍是紧紧抱着那小女孩儿。

    唐仙当即指着那小女孩,冲那中年男子叫道:“快把她交给我们。”

    “好!”

    那中年男子稍作迟疑,便答应了。

    忽然冲着半空中某处狂劈几剑,挥出几道声势骇人的风龙在半空中狂卷,让对手且去应付。

    下一刻,人影一晃,竟瞬时遁至光罩一旁。

    唐仙连忙将光罩打开一个小口,将那小女孩接了过来。

    小女孩方入光罩,光罩入口处的空间便骤起一阵扭曲。

    唐仙连忙将入口闭住,便听见轰的一声重响,似乎有什么硬物撞在了光罩上,叫光罩的光芒瞬时一黯。

    那中年男子没了束缚,洒然高喝一声,整个人身轻如燕,迅速挥出一剑,与那隐刺族角魔战到一处。

    那角魔不知使了什么秘术,彻底隐匿了身形,竟然连半空中光线折射的扭曲也瞧不见了。

    便只能看见那中年男子沉着面容,在半空中挥舞长剑,上下翻腾躲闪,驾驭红蓝二色利刃闪电突袭。

    先前专于保命,唐仙便未曾注意那人作战的情形。

    此刻再瞧,却见他越挥越快,越动越疾,顷刻间,竟然连出招的动作和行迹走向也看不到了。

    “这家伙,”她忍不住惊叹道:“厉害得有点过分了吧?”

    她不由地在脑海中想起方蝉。

    方蝉战斗的时候,不论形势多么危急,她永远都显得那么从容优雅。

    与方蝉比较,这个中年男子似乎更加冷静镇定,像是无数次在战场生死搏斗中拼杀出来的顶尖战士。

    按照常识来讲,隐刺族角魔战力远高于同阶角魔,越阶杀敌是常有之事。

    这人居然与一个隐刺族三纹青角魔战到这般地步,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她忍不住暗道:“我们西北军中的通灵境修士里,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号狠人?”

    便问小女孩儿:“你爹爹是哪一宗的修士?”

    那女孩儿瞪了她一眼,扭头不回话。

    正尴尬着,林中忽然传来几声异响。

    一个身材魁梧高大,浑身似长了龟甲的青角魔猛地从林中窜了出来。

    唐仙吓了一跳,“小心!”

    下一刻,却是半空中空无一人处,忽然响起一句角魔语。

    那龟甲角魔听罢,高喝一声,像一座小山一般,气势惊人地冲向五行金刚符的光罩。

    “轰!”

    一声巨响过后,那光罩表面瞬间黯淡无光。

    仔细去看,已明显能瞧出几道裂缝,无疑已到穷途末路。

    那龟甲角魔稍稍向后撤出几步,再次向光罩激撞而来。

    “哗啦!”

    光罩碎裂的声音。

    那龟甲角魔一步踏进,举起巨大的手掌猛地拍下。

    唐仙心头骤沉,与其余几人一并祭出法术抵挡。

    便听易萱猛地一声高喝,一只呲牙猿猴的虚影从她身体中猛地拔离、胀大,瞬时举起双拳迎上那角魔的手掌。

    堪堪阻挡一瞬,虚影便被拍碎。

    唐仙和众姑娘却趁着这一瞬,退出了几丈之地。

    便在此时,先前那股骇人的杀气再次笼罩。

    那隐刺族角魔来了!

    唐仙面色瞬时发白,心头狂跳,与众人一道迅速合在一处,背靠背贴在一起,面朝外方,紧张地四下观望。

    看不见的敌人就在身旁,龟甲角魔也踏着大步赶来,生死就在一瞬。

    便在此时,忽听半空中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喝,似乎夹着浩荡的法力,向四下荡去。

    那龟甲角魔似乎也被这声音震住,身形一滞,抬头向上看去。

    唐仙下意识也寻音而去,立时看到让自己终身难忘的一幕:

    只见半空之中,那中年男子忽地挥剑画圈,身影骤然消失。

    再次出现,已到唐仙眼前。

    他满脸杀气,手持利剑,竟然冲着自己的手臂猛地一挥,在上臂划开深深一道伤口。

    鲜血瞬时狂喷而出,在半空似血花散开。

    那隐刺族角魔方无声移至此处,瞬时被鲜血溅的显形。

    立时间,满脸惊恐之色,匆忙驭使罡气,想要把鲜血弹开。

    迟了。

    一道蓝红二色利刃闪过,角魔的身体瞬时分成两半,冻在血冰之中,生硬地落在地面之上……

    下一刻,那红蓝利刃陡转,转眼撞在那龟甲角魔的身上。

    一声干脆的金属撞击声响过,一团水雾骤降,眨眼冻成坚冰。

    那龟甲角魔立时被冻在坚冰之中。

    中年男子闪电般出现在他身后,一道剑芒划去,坚冰与龟甲角魔的身首一并分成两块……

    唐仙目瞪口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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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大道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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