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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颜新     将门嫡女txt下载     将门嫡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86章 多事之春(2)

    孤引月褪下了身上那天牢守卫的衣衫,随意地丢在一旁,他在守卫的衣衫下穿了一身暗色的常服,他飞身而起,朝着定远侯府上的方向而去。

    宋珩原本是打算回了府就去了院子睡了的,今天的事情发展得太快,快得几乎是让她都有一些怀疑了起来,那样的阮家,居然在一瞬间就是倒了。

    她回到府上来的时候,宋成还没有睡,在大厅里头捧着一盏浓茶,茶已经喝了大半,似乎是在等着她。

    宋成是真的还在等着宋珩,在她踏进大厅,宋成便是开了口,这声音里头有些关切:“你回来了?”

    宋珩一瞧见宋成那神色便是觉得有些没趣,之前事关皇家的颜面,所以庆历帝提早结束了晚宴,宋成这人汲汲营利,本就对晚宴上发生的事情很是好奇,她这般晚归,他便是晓得自己肯定是知道一些事情的,所以他是特地等在这里,想着自一回来自己就能够问个干脆。

    而宋成也完全地没有掩饰什么,他看向宋珩,半点也没有含蓄,张口便是问着:“今夜到底发生看什么事情?你同爹说说,爹也好有个准备,这日后上朝的时候晓得什么是该说的,什么是不该说的吧!”

    “我今夜很累,旁的什么也是不想说的,爹你也别问些什么了,若是能说的事儿我便会同你说的,这不该问的事情你也别问,问的多了也无什么好处!”宋珩看了一眼宋成,宋珩哪里是怕自己行将踏错,他根本就是想着邀功,想着这件事情自己能不能从中获利。

    “我是你爹爹,你这般当做外人一般防着我是什么意思!”宋成听到宋珩那略有些不耐烦的口气,还有那不愿多说的姿态便是有些气恼了起来,“难道你还怕爹爹会误了你的前程不是?如此这般藏着掖着,你是终究不将自己当做宋家人看待不成?你到底是我的女儿,身上留着的是我的骨血,你但凡做事便是要为着宋家着想。”

    宋珩冷冷地看着宋成,如果不是最近事多,那府邸还没有休整妥当,哥哥还是宋家的嫡子嫡孙,宋珩想着自己早就已经不想理会眼前这个一口一句将自己当做父亲的人说这些个无用的话。的确,不得不承认宋成的确是为着宋家还着想的,只要有了一星半点的丑闻,这宋家立马便是容不得人的存在,这个曾经半点也不将自己当做女儿来看待的人,怎么好意思还对着自己作出一副父亲的模样?还能够如此大义凛然地同自己说这些话,这是多么可笑的事情。

    宋成原本还想出一些严厉的话来彰显自己作为父亲应该有的威仪姿态,但是一瞧见宋珩那一张越见森冷的脸,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他的姿态先是软化了下来,“你这公事上若是不想多谈,爹也就不勉强你,眼下你也是为人官者,自己也是晓得要如何做的,有些事你不说也就不说了罢。可你这终生大事,就不能同我爹不说了吧!”宋成微微叹了一口气,看着宋珩略有些迟疑地道:“咱们家也是世袭的侯位,你又是嫡女,在金陵城之中能匹配的也就那些个士族大户的,珩儿你大约是不晓得,这外头对你的传言可是不大好的,那些个士族的子弟都是畏着你的威名,说是怕娶了你之后,要想再纳一个妾,怕自己和妾侍双双被你打死。如这般长久以往,金陵城之中的那些个士族大家的,大约都不敢上咱们宋家来求亲的。”

    宋成这一句话倒是半点也没有说谎,宋珩在军中也有了一些日子,功夫俊俏,阵法奇特,早就已经是积攒起了一些威名。渐渐地,这威名便是从军中传了开去,那些个士族子弟可都是听见宋珩的名声都觉得有些发憷。

    “那又如何?”宋珩冷声地道,“那些个走狗斗鸡只会腻歪在温柔乡之中的纨绔瞧不中我,我还瞧不中他们呢!若是无人敢娶,我自己奉养自己一辈子也可,陛下德厚,赏赐颇丰,再将养上母亲同几个丫鬟也是绰绰有余的。”宋成的表情瞬间便是转变成了和蔼可亲的模样,这嘴角上的笑容也很是亲切,他拉了宋珩的手,情真意切地道:“我看这沈少庄主是极好的,你瞧你这当着教头一职,天天混迹在将士堆之中,虽说这是陛下对咱们宋家无上的荣宠,但是你一个女子总是不能这般地过一辈子的。现下沈少庄主对你是情深意重,我瞧着你要是嫁了过去,他也不会委屈了你半分的。这沈家虽然不是什么官家,说到底却还是金陵城之中最是殷足渊源最是久远的家族,爹想,这先是定了下来,等到你过了十五岁的生辰及鬂之后,便是嫁给沈少庄主吧!”

    宋珩抽回自己的手,抿着唇看他:“您这是同我商量呢,还是告诉我结果?”

    宋成微微地咳嗽了一声,严肃道:“这自古以来,女孩家的婚姻大事,大多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我身为你的父亲,自然凡事也是要为你考量上一些的。沈家有着世代相传的铸剑图,又有着圣祖帝传下的丹书铁劵,饶是当今圣上都是要给沈家几分薄面的,你还有什么可不满的?”

    宋成早早地就已经是想好了主意,同沈家这一门亲事,他是非结不可的。别说那价值连城的铸剑图,光是这沈家从祖辈积累下来的财富,那便是已经富可敌国了,还有那丹书铁券。这朝堂之中瞬息万册,若是自己哪一天犯了个什么错处,这丹书铁劵还能够救自己一命,这沈家一直都是人人急于攀附的人家,如今朝着他们宋家伸来了橄榄枝,宋成觉得自己哪有放弃的道理,恨不能宋珩已经到了及鬂的年纪,明天这沈家的花轿就到了宋家的大门口将人给迎走。

第287章 多事之春(3)

    宋珩的声音越发的冷,“这应该是要我来问你吧,父亲,你可还有什么不满的?你这般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自己成了三个姐妹之中最是值钱的人了。”

    宋成听到宋珩这话分明是在说着自己卖女求荣,这面上便是有些下不去,他绷着脸:“你再胡说些什么,爹这般都不是为了你们三个姐妹往后的日子着想!你这般说着,委实太过伤了我的心!”

    “父亲哪里的话,”宋珩皮笑肉不笑地道,“父亲这还算是手下留情的了,因着陛下年事已高,三年一次的大选早在前几年便是撤的缘故,只怕我们三人都是要被送进了宫去伺候的陛下的。”

    宋成脸色僵硬起来,老实说这些事情他并非是完全都没有想过的,但是在三年前,庆历帝便是借着年事已高不再选秀女,不然宋成觉得凭着大女儿宋薇的美貌,自己这皇帝的岳丈肯定是要当一回的。

    “我自己的婚事,我自己做主,父亲要是还想再插手,我保证这不是进了庵堂当了姑子,便是叫那花轿抬了一个死人回去。”宋珩冷声地警告着宋成,她的话决绝无比半点也没有退让的地步,“你要是不信,大可以试试。”

    宋成全身都在抖着,他看着自己则个女儿,这唇抖了半响,那“逆女”这一句骂言却是半点都说不出口,就怕惹的她一个不快真的是去当了姑子又或者是一抹了脖子干脆叫人一场空了。

    “若是无旁的事情,我便先回房去睡下了。”宋珩也不去管自己父亲到底是怎么样的心情,她便是一挥衣袖直接往者自己的院落而去了。

    宋成看着宋珩的身影越走越远,知道那纤瘦的身影彻底地隐没在了黑暗之中,他这才一扫刚刚自己喝着茶的杯子,杯子砸在了地上,碎了个四分五裂。

    院落里头静悄悄的,月氏最近身子有些不大好,宋珩便嘱咐着她不必每次都为自己等门,让她早些去睡。月氏是听着宋珩的话的,她不让等便是不等,就怕自己在无形之中是成了宋珩的负累。

    水碧倒是还没睡的,等着宋珩回来之后便是打了一盆水让宋珩净面。宋珩也便是让端了水来的水碧也去睡了,她不是个少了人伺候就不会处理事情的人,没人伺候的时候,宋珩也是自己能行的。

    净了面,这拿着方巾正在擦脸的时候,却是听见自己的窗户那处轻轻地响了两声,窗户并未关得严实,所以这窗子一开,便是一个人窜了进来,这来人一手抱着一坛未开封的酒,一手拿着两只酒杯,朝着她笑着。

    “小王瞧着今夜月色不错,你又是得偿心愿,便是买了一坛子金陵城中最具盛名的梨花酿同你共饮上一杯,你看如何?”孤引月朝着宋珩笑着,他这笑得是真诚无比,脸上那微微的梨涡也现了出来,还露出了两颗可爱无比的虎牙。

    “有正门不走,为何要走了窗户?”宋珩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

    “你瞧见那家的公子私会姑娘的时候是大大方方地从大门走了进来的?这私会嘛,自然是要走了窗子这才颇有风雅的韵味!”孤引月抚着自己的下巴,朝着宋珩理所应当地道。

    “哦?”宋珩微微地挑了挑眉,认真地问道:“你确定不是下流的韵味?”

    孤引月被宋珩的问话微微呛了呛,这原本还是有一场颇为旖旎的事情,但是经过宋珩这么一说之后便是只剩下了下流龌龊的基调,“怎么,小王助你一锅揣了阮家,你陪同小王浅酌上两杯难道还是不肯么?果真旁人说的不错,这女子呀,变脸比谁都快!”

    宋珩看着孤引月,倒也是没有再做拒绝,但是她这房里面是不适合一男一女在这里喝着酒说着话的,这被人瞧见便是叫人觉得有些什么不清不楚的事情,他孤引月倒是没有什么的,她宋珩的名节还是需要的。

    宋珩掩上了自己房间的门,同孤引月两个人在金陵城之中的屋顶上飞掠而过,两个人的身形皆是矫健无比,这一晃眼的功夫,两个人便是在了金陵城的城墙之上。城门口早就已经关上了,守夜的侍卫也略微有些发困,并没有发觉这有两个人已经是坐在了金陵城的城楼顶上,吹着夜晚的凉风。

    孤引月拍开了坛口,那梨花酿不愧是金陵城最具盛名的美酒,这坛口一开,立马有着清香扑鼻而来,其中还微微地透着一些梨花的清香味儿。

    孤引月倒了两杯酒,顺手递给了宋珩一杯,他抬起了手,笑着看着宋珩道:“今日,恭喜宋大人心愿得偿!”

    宋珩接过了酒杯,那酒杯里头的液体干净清醇,印着月色,印着漫天的星辰,宋珩看着这一杯酒,想到阮家,宋珩觉得自己明明是应该觉得开心的,这样总是针对着自己的一家彻底地倒了,且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她如果不开心,都觉得有些对不住用破军换了这个协议的自己。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宋珩却觉得自己压根就笑不出来,这事太顺利了,顺利到她几乎要觉得疑心的地步,大约她是真的想多了的,这扳不到阮家的时候,她看着阮家觉得各种不顺眼,等到扳倒了阮家之后,她又觉得事情太过顺利了,不该是这样轻易地就结束了的。

    宋珩举着自己手上的酒杯,微微一仰头,便是将这一杯酒给喝了下去,“这假扮皇后的,是你的人吧?”

    “是,怎么样,若不是有人假扮了皇后,今夜可就没有这么的顺当了!”孤引月轻笑了一声,“如何,这易容之术,即便是亲近的人也瞧不出点什么端倪来吧,这阮明道,不就是这么上了当了?”

第288章 多事之春(4)

    孤引月对自己的手法似乎有些得意,他又仰头喝下了一杯酒,接着又将自己手上空着的酒杯同宋珩手上空着的酒杯倒满了。

    “看来三皇子殿下的触角已经伸入了皇宫之中,”宋珩轻笑了一声,“殿下果真是厉害,想来南嘉同西芳之中也多少也有你安插的人吧?”

    宋珩觉得如果凤血歌是在明面上让人害怕让人畏惧的话,那孤引月就是在暗地里头叫人觉得恐惧的,能够在皇宫之中安插进自己的人,这要是没点计谋或者是没有一点手段,那怎么可能做到,可刚刚孤引月的神态却是再自然不过了,好像这原本就是应该如此的一样。北雍如此,其他的两国,大约也是不能幸免于难的。

    孤引月并没有回答宋珩这个问题,他不过是转过了头,朝着宋珩微微一笑,那笑容皎如月,眸子璀璨如星辰,“怎么,你是想告发我不成?莫要忘记了,我们可是盟友,可不能这般自相残杀的!”

    盟友?

    宋珩微微摇头:“咱们从来都不是盟友,说白了不过就是各取所需罢了,你需要破军,我需要我所需要的,眼下这事也即将快成了,只要二皇子打消了娶了永宁郡主的念头又或者是另娶了他人之后,我便是将破军双手奉上,从此咱们便是两清。”

    “两清懂么,往后我不同你要求什么,也烦请你不要是出现在我的面前。”宋珩饮了手上的酒,认真地说着。

    孤引月随意地笑着,又是给宋珩添了一杯酒。

    “这般的无情,好歹咱们也是曾经谋划过的,”孤引月轻轻地道,“不过,这般的无情倒是一个极好的人选,宋珩你会是一把最锋利的刀,在北雍这里,他们不会好好利用你的锋利,反而会因为你的锋利而将你毁灭了的,若是你同我一处,你的锋利才能够发挥到了极致。”

    宋珩的手微微一顿,她转过了同看着孤引月,他的脸色很是凝重,半点也不见玩笑的神色,那梨涡那虎牙都已经是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那是微微带着杀意的的姿态。

    宋珩觉得孤引月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把上古名剑一样,或许自己在他的眼中大约也是同一把剑无异。

    剑对孤引月有何用,不过是杀人罢了,杀了那些他认为该死的,不该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人,自己的价值大约就是这样吧?

    宋珩轻轻地笑,“我从不随意杀生,这样的锋利,早晚是要钝了的,到时候你就会将我完全视如废物了。”

    她手上的剑从来都不是随意地造了杀孽,不是送人,而是护人。

    孤引月将手上的酒慢慢地饮下,他又是笑得可爱无比,那如稚子一般的笑靥纯真无比,“那是因为你还没有被开封过,每一把利剑都是需要鲜血来开封的,或许有那么一天,你会痛恨北雍痛恨到你恨不得亲手毁灭了才好的地步。”

    会是这样吗?

    宋珩不以为然,虽然她算不得是有多爱北雍这个国家,但是痛恨到恨不得毁灭了北雍这种事情,她觉得自己应该还不至于发生的。

    “你确定你刚刚说的不是南嘉的凤血歌?”宋珩问着,若说有谁痛恨那个国家恨不得颠覆了整个国家的,宋珩想,大约也就凤血歌了吧,他囚禁帝王这种事情都是已经做了出来,宋珩觉得应该没有什么事情凤血歌是不敢做的,如果哪一天凤血歌挖了南嘉的祖坟这也没有什么特别稀罕的。

    “我之前一直在想,踹了阮家对你有什么好处,我之前一直想的是,这朝廷之中会有谁是你的内应,一旦阮家倒台了之后,或许那人就会扶摇直上,但是现在我这般想想,或许,你并不单单地只是想要破军罢了。”宋珩看着孤引月,“你这是打算扶植我?不,正确地说你应该是想要威胁我,接着这一次的事情,你想要我为你做些什么事情吧?不过咱们也没有白纸黑字地写了明白,你威胁不到我的。”

    “我就说,我最是喜欢同聪明的姑娘打交道。”顾引月举了举手上的酒杯,“我倒是有这么一个意思,但是不是现在,诚如你所说,咱们这事反正也没有白纸黑字写下来,你若是不应允将破军给我,我也不好明抢是不是,反正现在阮家倒了,同你来说,也算不得真的太有关系。今夜闹成这个样子,庆历帝又是一个一直好面子的人,即便是要处理阮家也不会在现在这个时候公之于众,所以不管你我做了些什么都是再安全不过的。”

    “所以?”宋珩不是很明白孤引月的意思。

    “我想再同你打一个赌,若是那一日北雍对你做出了一些不能叫你原谅的事情,你便将自己付给我一年的自由。”孤引月缓缓地说着,“一年之内,你得全部都听我的安排。”

    “我为何要赌?”宋珩轻笑了一声,只当孤引月这话是一个笑话一般地听了,“现在我也没什么可求的,你也没有什么能给予我的,赌这个,我太过吃亏了。”

    “哦?”孤引月伸长了手,他将自己手上的酒杯同宋珩手上的酒杯轻轻一碰,“你就是这般的确信?”

    他歪过了头,凑近了宋珩,声音低沉,如同情人间一般的亲密,“我等着你后悔的时候。”

    宋珩并不理会孤引月的话,“不论你说些什么,我是不会听信的,若是真的有这么一天,即便是我后悔了,也不会将自己的时间出卖给你,我会自己用双手讨要回一切。”

第289章 多事之春(5)

    一人对不住她,她便是从一人身上讨了回来,若是果真北雍对不住她,那么她便是毁了北雍又如何!

    孤引月莞尔一笑,他伸手拍了拍宋珩的肩膀,像是兄弟一般地对着宋珩道:“来来,喝酒喝酒!”

    他给宋珩又斟满了一杯酒,正想同宋珩举杯痛饮,却见夜空之中呼啦啦地飞过一只凖,那凖的飞行速度是极快的,就像是一条银线一样掠过空中,孤引月看了一眼那只凖飞往的方向,瞧见它是往者使馆区而去的。

    他记得,凤血歌便是喜欢用鹰或者凖来发送信息的,前两日他在凤血歌的院子里头也成瞧见过凖和鹰的踪迹。

    也不知道,这南嘉到底是传了怎么样的讯息过来。

    那只凖飞进凤血歌的屋子的时候,凤血歌正依靠在窗前看着一本话本子,见凖停留在自己的案几上,凤血歌放下了手上的本子,伸手解开了凖脚上捆绑着的小信筒,取出了里头的一份信件。

    那信笺上是用密语写着的,若是旁人瞧见也根本看不出半点的端倪来的,凤血歌看了一眼,这眉头便是微微地皱起。

    上面只写了一句话,是丞相的笔记……帝薨,速归。

    凤血歌微微顿了顿,他取了纸和笔,用密语回了信息,又塞回到了信筒之中,他只写了一句……秘不发丧。

    凤血歌看着外头的月色,明明眼下还是春天,他却是觉得有种多事之秋的味道。

    凤血歌喂了隼吃了一些食物,撒在自己的案几上,隼乖巧地在案几上吃着,他伸出了手轻轻地抚着那羽翼,手指下感受着那油光水滑的皮毛,他那一头如月光般的华发垂着,

    隼是一种凶猛的飞禽,但是这样被凤血歌抚摸着的时候却是半点也不挣扎,径自地吃着食物。凤血歌漫不经心的,这景仁帝还真不是个好时候,他走的时候,双的嫔妃嬉闹不休,那身子骨瞧着不知道是有多身体康健,老当力壮,凤血歌几乎都要以为出不了多少时间,这后宫里头大约是又要再出一个皇子或者公主了吧,不过,凤血歌清楚地知道,不管那老东西怎么做,也不会改变别的,凤血歌是绝对不会再容许后宫之中有着皇族血脉的子嗣出生。

    南嘉的皇族血液实在是太过肮脏了,他怎么能够容许有这样的人再度出生在宫廷之中,原本凤血歌还以为那老东西还会活得再久一些,一个皇帝这样被囚禁着受着百般的耻辱,这才是他一直留着他的目的所在。但是,这老东西却是突然之间就死了,死的那么的悄无声息,他甚至都没有瞧见那还老东西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是怎么样的情况。

    “果真是……”凤血歌的声音冷冷的,那一张脸冷得像是寒霜一般,“太便宜那老东西了。”

    看来上天对秦家太过仁慈了,居然就叫人这么快地就是死去了。

    窗外是一轮明月,月光皎洁落在地上就像是撒下了一片云霜一般,有云飘过,月色被遮挡住了,月光一下子黯淡了下去,有着隐隐的阴暗。

    隼吃饱了,便是扑腾了一下翅膀就着来时的路飞了出去,那身形就像是一条银色的线,很快地消失在了夜空之中。隼的速度一贯是快的,约莫着到了明天中午的时候,丞相就会收到他的回复。

    丞相是知道要怎么做的,宫中有冰窖,自然能够保持等到他回到南嘉的时候还是尸身不腐,凤血歌伸出了手,微微地揉着自己的眉心,那老东西一死,倒是留了一些麻烦的事情给了他来处理,倒是叫他有些心烦,这一回到南嘉就是要处理那些个糟心的事情了。

    那隼从半空之中掠过的时候,孤引月同宋珩已经将那一坛子的梨花酿喝了大半,宋珩那一张脸早就已经是被酒气灼红了脸,只是那一双眸子却是半点也不放松,依旧还是清明着。

    孤引月瞧了一眼那飞过的隼,嘴角透了一点点的笑,“夜色也不早了,明日还得入宫,你饮了这么多的酒,可是需要我送你回家的?”

    孤引月这样说着,便是伸手要去扶宋珩,却是被宋珩一下挥开了。

    “别,咱们就此别过,从此再无牵扯!”

    宋珩这般说着,她手上的酒杯随意地一丢,却没有朝着地上丢了下去,反而是稳稳妥妥地丢在了城墙顶上的瓦片中,堪堪地卡着。

    宋珩说完这一句话,她的身形就是已经飘远了许久,夜风吹得她那头发飞扬,孤引月看着宋珩,她半点都不曾留恋。

    孤引月看着宋珩那如轻烟一般的身影最近消失在了半空之中,他嘴角微微地弯起。他看中的人,怎么可能会是那么容易地叫人溜了去!

    他足下轻点,便是如鹰一般地远去了,孤引月悄无声息回了自己的房中,这才将将坐下,取了桌上茶盏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房中却是悄无声息地站了一个人,穿着一身的黑衣,隐在暗色之中,她的面上覆着一张金属的面具,若不是那一身黑衣勾出了曲线,还是分不出是男是女的。

    “殿下为何要去寻了那宋珩喝酒?”她的声音也是带着一些金属一般的声响,她的声音里头带着不解,“殿下不该这般贸然行事的。”

    孤引月将那还一杯子冷茶喝了个干净、

    “我怎么做事,这什么时候倒是轮到你们来教了?”孤引月的声音微愠,“还是你才是我的主子?”

    那人跪了下来:“莺歌不敢。”

    孤引月看了她一眼,“且去查查,这南嘉国里头出了什么事情,我今夜瞧见了凤血歌的隼想必在南嘉之中定是发生了一些需要凤血歌做出决断来的事。”

第290章 你随意吧(1)

    “是!”

    莺歌应了声,她知道这件事情是很难办的,南嘉的凤血歌比想象之中的还要难缠上许多,他几乎是谁都不信任,身边别说是伺候的女子了,就算是男子也是没有的,实在有些不好对付。

    但是,为了三皇子殿下,不管说什么,她都是要办到的。

    莺歌很快地从黑暗之中离开,她从来都是生于黑暗之中,活在黑暗之中的,从小的时候开始,她就下定了决心要成为殿下身边最锋利的那一把刀,她绝对不允许有人代替她的地位。

    许是因为晚上喝了酒的缘故,翌日早上醒来的时候,宋珩只觉得自己的脑袋疼的厉害,什么喝酒解忧忘愁的,这根本也就是旁人在那处随意说说而已,难怪那些个人全部都是沦落成了酒鬼,酒醒之后这般的难受,也就只好用更多的酒来压制住,叫自己不至于那么的难受了。

    漱了口,净了面之后宋珩这才清醒了一点,水碧也早早见宋珩醒来了之后就是给她准备了一杯蜂蜜水,宋珩刚刚是喝完了这一杯蜂蜜水之后这才觉得有些舒服了,见天色还早,宋珩便是去找了月氏一同去吃早饭,这些日子她有些忙,也抽不出空来陪着母亲一同用早膳,今日起的早,她便也算得了个小空了。

    早上月氏一贯是吃的极其清淡的,不过就是一碗清粥,几样下粥的小菜,简单的很,以前的时候月氏吃的是小米粥,白米粥,现在毕竟身份不同,府上的人哪里是敢让堂堂的三品诰命夫人吃这种简陋的东西的,自然是奉上了上好的血燕粥,那些个配粥的小菜也是做的极其精致的。

    这粥才喝了一半,倒是有人闯了进来。这闯进来的也不是旁人,倒是百里绍宇。

    百里绍宇见了宋珩还在用早膳,他这眉头一拧,似乎是有些不悦。

    “秦王殿下风尘仆仆,可有用过早膳?若是没有,不如叫府上的人张罗一些吃食给殿下您可好?”宋珩咽下自己嘴里面还在咀嚼的小菜,又拿了帕子微微抿了抿唇之后才又施施然地朝着是百里绍宇道。

    月氏眯着眼睛瞧着这进了门来的不是旁人是百里绍宇之后,她便是知晓这秦王殿下一早前来肯定是有要事,也顾不得自己这才将将吃了一半的粥,便是站起了身朝着百里绍宇行了礼,转身离开了,将这一处清净地留给宋珩和秦王。

    “殿下来的这般早,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宋珩看着百里绍宇的面色,他一贯那玩世不恭的笑靥也没有挂在脸上,反而是换上了严肃的神情,如果真的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大约百里绍宇也不可能会是这样的神情,宋珩凝神静听着。

    “……”百里绍宇看了一眼宋珩,他放低了音量,这才将话说出了口,“今早天牢的侍卫来报阮明道已经死了。”

    百里绍宇像是在斟酌着用词,他缓缓地说着:“天牢的守卫不敢去对着阮明道,每一次经过的时候,只当做他是睡着了,等到后来察觉到不对的时候,他早就已经是死透了。”

    “哦。”

    宋珩淡淡地应了一声,便是拿了汤匙又舀了一勺粥喂进了自己嘴里面,仿若没有听到这个消息一般。

    “你怎么半点也不焦急的?”百里绍宇有些急急地问了一声,阮明道已经死了,难道她是半点都不疑惑阮明道为何要服毒的么?他瞧见宋珩还在慢条斯理地吃着早膳,原本就是有些火急火燎的心境就像是被人倒了一桶油一般,越发的烧得旺,“眼下你还能吃的下去的?”

    “可我眼下焦急,这不是也于事无补了么,我再怎么着急,这已经死透了的人也不会是活过来了,不是吗?”宋珩有些疑惑地反问着,“我又不是仵作,验尸勘察也轮不到我,顶多就是帮着查询一番那阮明道到底是为何服毒的,他还是自愿服毒自尽还是被他人所迫而已,旁的,我想我也是帮不上什么忙的。倒不如将这早膳吃掉,等会也好留着一些力气去办些事情。”

    百里绍宇这一听,倒也觉得宋珩说的话很是在理,他想了想之后便也是在一旁空着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取了桌上的一块糕点,塞进了自己的嘴里面,见一旁的还摆着一盅粥,里头还有一碗半的量,便是自己取了勺子拿了一只干净的瓷碗给自己舀上了一碗,同宋珩一道吃了起来,这喝了两口粥之后他才舒了一口气,“我这一大清早被人挖了起来,倒现在可是滴水未进,真是要饿死我了。”

    百里绍宇像是真的被饿得有些狠了,那吃相简直是可以用风卷云残来形容,很快就是将自己那一碗粥喝了个干净,扫空了一半的小菜,还顺带吃了三四块糕点。

    这吃完了之后,百里绍宇这才又开了口:“你猜这阮明道这一死,其中有没有些猫腻所在?”

    宋珩取了一条干净的帕子递给百里绍宇擦嘴,她也擦了擦嘴之后方才开口:“若是阮明道真的是一心求死,那早就应该在刚刚抓住了他的那个时候便是喂了毒死了干净的,一直等到去了天牢之后才服毒,这其中怎么可能没有半点问题!”

    “我同流觞也是这般想着的,眼下这阮明道死在了天牢之中倒是有些难题了。你昨夜同流觞一同押着人去刑狱司的时候,可是瞧出了什么端倪来?”百里绍宇拿了帕子随意地抹了一抹自己的嘴角,把帕子往着桌上一丢,便是拉了宋珩一同起身走,“眼下这般说的不清不楚的,这流觞已经是去了皇宫之中寻了父皇请罪去了,我看你也是并我一同去吧,这事说起来还真的同你脱不了干系!”

第291章 你随意吧(2)

    这阮明道进了天牢,还没有等陛下亲自下令杖毙便是已经死了,百里流觞自然要负上监管不力的责任,但是宋珩觉得庆历帝并非会因此而责怪百里流觞,阮明道早死晚死都是会死,眼下死了,也是没有差别的。

    如果事情只是这样,宋珩想,这事还不至于让秦王百里绍宇一早进了宋家门急巴巴地将自己拖进了皇宫之中,所以阮明道的死,不是重点,大约是阮明道中毒而死的那毒……

    宋珩同百里绍宇一同进入养心殿的时候,这百里流觞正站在金案前不知道同庆历帝说了些什么,庆历帝的眉头微微蹙着,瞧见宋珩同百里绍宇进入的养心殿,便是招呼了一声:“宋卿你也一并来了?”

    百里绍宇听到庆历帝这么说,便是开了口:“儿臣自作主张,便是将宋珩也一并带来了望父王不要怪罪才是!儿臣只是觉得阮明道这事宋珩也是知情的,这多一个人也好,许还能给个主意。”

    庆历帝摆了摆手,“无妨,宋卿的为人朕也是知晓的,断然不会随意地说了出去,且阮明道这事,宋卿也可算是功不可没,理应也该让宋卿知晓。刚刚流觞来找了朕,说这阮明道是服了毒不错,刚刚太医也诊断了出来,这毒,便是西芳国的剧毒,转轮王。”

    宋珩听到庆历帝说的那话,尤其是听到西芳国的剧毒的时候,宋珩只觉得这事里头有些疑点重重,这事难道是西芳国做的?

    “若是真的是西芳国做的,只怕也不该会做的如此的明显,即便是真的要做,也不该会留下这种暴露出的毒药来,世间毒物何止千万,要杀一个人本就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百里绍宇想了想之后道,“我看这实在是有心人故意布置,目的是想要惹起我们北雍同西芳之间的不合,若是战事又起,这幕后的黑手自然是能够渔翁得利。这本就是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幕后之人着实是居心叵测。”

    百里绍宇的声音恼恼的,“我看那晚晚公主根本就是一个被宠坏了小公主,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人。且这天牢境地,如果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给阮明道下了药,只怕晚晚公主还没有这么一个能耐。”

    百里流觞微微颔首,他看向金座上的庆历帝,“儿臣同三哥的意见大致一致,这晚晚公主的为人暂且不论,转轮王这毒药委实太过明显了一些,如果真的要杀了阮明道,西芳国还有一些平常的毒药,甚至还有一些蛊毒都是可行的。”

    百里流觞觉得西芳之国原本就没有这个必要去杀了阮明道,西芳同北雍一贯交好,西芳除了毒药同蛊物,旁的多少有些贫瘠,每年都是要从北雍够进大量的铁矿,若是北雍断了同西芳的通商,西芳大约会断了一些活路的。若非必要,西芳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

    “儿臣认为,这是一种试探!”百里流觞沉声道,“有人是想要用阮明道的死,来试探北雍会不会怀疑西芳,会不会怀疑西芳别有所图,会不会同西方之间生出了一些旁的嫌隙来。若是我们同西芳之间开战,只怕又是一场生灵涂炭,倒是国库空虚国力削弱,自然会有人乘虚而入。”

    庆历帝皱了眉头,也有些郁色地点了点头,表示认同了百里流觞的话,“按照流觞你的意思,这有可能做这件事情的,便是南嘉,东极同白玉京?”

    “不,委实也有可能真的是西芳。”宋珩淡淡地开了口,她朝着庆历帝行了礼,这才将自己心中所想的那些话说出口,“诚然如睿王同秦王殿下这般认为,西芳也有可能是这样想的,因为这毒下的太过明显,一般不会有人做。这反其道而行之,自然也就不会让人更加怀疑了。”

    百里流觞看了一眼宋珩,点了点头,宋珩说的这话倒也不是绝对的没有半点的道理,西芳也只是有着这个可能存在的,其实不管是哪个都好,国力强大的时候畏惧着,国力衰弱的时候觊觎着,总是不变的,。

    “依宋卿之言,那便是都有可能,那这事态是要如何解决的?”庆历帝的眉头皱得越发的紧实,原本他还只以为是三处,但是现在看看,一个一个都是有着可能的,半点都是脱离不离干系的。

    “陛下,这事说简单也算是简单,说难办也可算是难办的,不过就是在陛下的一念之间。”宋珩露出浅笑,她似乎并不觉得自己眼下是在一个困局之中,姿态轻松无比,一点也不为难。

    “哦?”庆历帝看着宋珩那模样,只觉得这个小丫头眉宇之中总是露出一副睿智的模样,同她说话倒是有几分意思的。

    “不管是谁做的都好,陛下可全然不去理会。”宋珩不假思索地说着,“原本这阮明道就是应该要杖毙的,眼下虽是服毒死了,不管是服毒自尽也好,被人下药毒害也罢,陛下都可不予理会,因为阮明道已经没有价值了。为了一个罪人同旁国大动干戈又何必呢!”

    庆历帝听着宋珩这话,哈哈一笑,拍了一下龙案之后道了一声:“好一个宋珩!”

    庆历帝的语气之中充满着夸耀,不过宋珩也的确是值得他夸耀的,不过就是三两句话就是已经彻底地解决了这个难题。的确,阮明道已经没有了那需要北雍深入追究的价值,就算是他身为一个丞相,也没有那值得大兴战争的。全然当做没有这件事情发生,即便是西芳所做的,那么同西芳之间也不会发生什么嫌隙,即使不是西芳做的,这幕后之人这般的举动也不会有什么利益可图了。

第292章 你随意吧(3)

    “若是旁人问起阮明道呢?”庆历帝又问了一句。

    “陛下那就赏阮明道一个脸面吧,便是让他称病不朝,因病休养,久病不愈之下卒了也是常有的事情。眼下这件事情按兵不动即可,难道还有人要闯入了阮家瞧个究竟不可?”宋珩凉凉地笑着,半点也不以为意。

    “可!”

    庆历帝点了点头,这法子倒是一个极好的法子,眼下就让阮明道“病着”吧,等过一段时日再让他“死去”就是了。这原本还要商讨着如何去应对,眼下倒是全部都已经解决了,庆历帝发觉这些个烦心事一解决了之后,自己的心情也跟着敞亮了起来,心烦气躁也一并消失了。

    他看了一眼宋珩,这般明智的女子委实太过可惜了,这谈吐能用兵的倒是个极其难得的,这镇定的气场倒是半点也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女子所应该拥有的,宋成那样的男人,居然是教导出了这样的好女儿来。

    “这事便是按着宋卿的主意去办吧,流觞,你可是寻了一个好的下属,这宋珩功夫俊俏,能是给你当做教头教导三军,还能够给你当做教头,也能给你当做军师,你这用人的眼光,也可算是毒辣了!”

    庆历帝哈哈一笑,看着百里流觞的眼神之中也充满着赞许,他一贯是最看中自己这个儿子的。他想再过一两年,再让流觞再成长一些老成一些之后,便是将国祚的大任交托到了他的身上,他在军中有威望,为人又是正直的,是继承大统的极好人选,身边也有些能人异士相助,想来北雍在流觞的手上会有辉煌的成就。

    原本,庆历帝不让阮影担任三军教头也是这么一个主意,阮家在官场上也已经算是强大了,若是再让阮家将手触及到了军营之中,那倒是成了一处隐患。

    百里流觞也已经过了弱冠的年纪,一般的男子到了这个年纪也是该成家立业了,原本庆历帝见百里流觞眼下已经可算是立业了,也算是到了该成家的时候,他本打算着借着这一次春宴的机会将阮碧兰指了,这样一来,等到他日流觞继承大统,朝廷和军营也可算是牢牢地掌握在了手中。

    却不想,那女子竟然还是个孽种!这样的女人怎么能够配给自己的孩子,庆历帝现在想起阮家一门都是觉得恶心不已,想到自己这些年的信赖和疼爱,就像是一场笑话一样。

    索性,还好……

    庆历帝想着,要想要配得上流觞的女子,约莫着是也该是像是宋珩这样的聪慧的女子才是,可惜,宋珩这样的女子,偏偏已经是被沈从墨给瞧中了,甚至还是在百官面前表了情,若是旁人庆历帝或许还能不给一点面子,但是那是藏剑山庄,那是沈家……

    这样想着,庆历帝身边一贯伺候着的总管太监汪德海便是跑进了养心殿之中,“陛下,南嘉国国师凤血歌求见。”

    凤血歌?!

    庆历帝微微一愣,他是没有想到那凤血歌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求见,这刚刚他们还曾说起过南嘉会不会同这事有些干系,这才不过多久的时间,这凤血歌便是来求见了。

    庆历帝的心中略微有些困惑凤血歌眼下前来会有什么事情,但是还是点了点头:“宣!”

    门口有着嘹亮的声音喊着:“选南嘉国国师凤血歌觐见!”

    这声拉得长长的,几乎是有着回音的出现,有种百转千回的意味。

    凤血歌就是在这余音绕梁一般的声音里头慢慢地走进了殿中,他还是穿着一身红色的衣衫,袖口领口处绣着暗色的纹络,那一头白发沾染上了外头阳光的光线,熠熠生辉。

    “臣谒见庆历帝陛下,陛下万安!”凤血歌的身子站得笔直,目不斜视,那模样一点也不像是一个臣下拜见,倒像是在宣告他才是真正的王者。

    “凤卿免礼,”庆历帝看着凤血歌,沉声问着,“不知道凤卿今日这一早前来,不知所谓何事?”

    “臣昨日接到南嘉的信件,信件上说陛下病入膏肓,臣今日一早特地来向是陛下辞行,这余下来的春宴臣怕是不能再参与了。”凤血歌缓缓地道,“臣即是要回国了,还望陛下将在贵国叨唠许久的六殿下让臣一并带回去,陛下可是应允的吧!”

    凤血歌的话虽然是带着询问的口吻,但是声音之中却是半点否决的权利也是不给,根本就是明白地告诉庆历帝一件事……我是要走了,这人我也是要带走的。

    宋珩觉得凤血歌不过是寻了一个名目要回了南嘉,这个人囚禁帝王十年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都能做的出来,又怎么可能会因为景仁帝眼下病入膏肓而急着回到南嘉去,他根本就不像是会在意这些的人。

    这其中,绝对没有那么的简单。

    庆历帝微微迟疑了一下,这才刚要说话,却是听到百里流觞的声音响了起来:“国师若想带走敝国的六皇子殿下,那么便是先将在南嘉无双城内做客多年叨唠了多年的七皇子殿下送回北雍,凤国师你看如何?”

    庆历帝的脸色一变,看向百里流觞的眼神不像是之前那样带着赞许,反而是带了一些恼怒,他按耐着自己,并没有开口大骂了出来。

    凤血歌的眉头微微一皱,他的声音凉凉地响起,“倒也不是不可以,有一件事情,臣一直都是没有说起,这三年前,七皇子殿下得罪了长公主殿下,长公主殿下趁着臣没有注意的时候,将人关押进了南嘉的禁地浮图塔的塔顶,这原本也是没有什么稀奇的,只是这浮图塔一共有七层,这每一层上都遍布了阵法机关,这塔倒是也有个稀罕之处,这进去的时候阵法会和机关都是没什么的,但是一旦想要从塔中出来,机关和阵法都会启动,那倒是比登天还难了。”

第293章 你随意吧(4)

    凤血歌看着那闻言脸色微微一变的百里流觞,说话越见缓慢,“睿王殿下倒也不必担忧,这七皇子殿下倒是还安然无恙的,这塔中有着专门运输食物的小道,只是仅仅能送上食物罢了,这人却是半点也上不去塔顶的,这塔是谋士方华所建,其中精妙之处,让臣也是觉得有些无能的,这些年闯入了塔中的人也算不少,无一能够活着从塔里面走了出来。”

    浮图塔,百里流觞对于这个塔的名称也算是如雷贯耳,南嘉存在了多久,这塔便是存在了多久了,诚如凤血歌所说的那样,那里头机关林立,甚至遍布着不知名的阵法,那是南嘉建国之初的谋士所建立的,方华可以算是阵法的鼻祖了,他所设立的阵法,自然是危险重重的。

    百里流觞更知道,这哪里是长公主殿下的主意,根本就是凤血歌放纵着的,不然那长公主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胆量去见人关押进了浮图塔。他这是早就已经想到了某一日他们可能会想要带回七皇子,所以这才用了这一招,将人永久地留在南嘉为质。

    “我奉劝睿王一句,若是可以的话,还是不要轻易地进了塔中比较好,否则只会白白地丧了性命!”凤血歌轻声地道,“若是睿王殿下非要入踏,臣自然也是不好阻止的。只是睿王殿下要是想要去带回七皇子殿下的话,那还是自行前往南嘉吧,臣必定恭迎睿王殿下的大驾!”

    庆历帝微微咳嗽了一声:“凤国师既然执意要走,朕也是不做挽留的,只是六皇子殿下只怕国师是不好带走的,若是国师带走了,叫朕如何对北雍的子民交代?”

    凤血歌抬眼望上了前,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他慢慢地道了一句:“若是陛下想要个交代,臣带着六皇子的尸首回去,也是无碍的。”

    听到凤血歌这话,庆历帝半响都是没有说出话来,凤血歌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说他不受任何的要挟,也不受任何的妥协。

    “陛下随意,要是做成人彘,还是旁的,臣都不介意。”

    庆历帝本就是知道凤血歌是一个冷血至极的人,但不曾想到竟然会是冷血到了眼下这个地步,残酷无情至此,听到凤血歌那么淡漠地说出那些个酷刑,半点也不在意如何处置秦观砚,这倒是叫人有些难办了起来。

    杀了秦观砚,凤血歌就是真的会半点都无动于衷,还是这只是他的一个计策罢了,方便寻了一个名目,好让南嘉同北雍之间起了什么端倪?

    庆历帝坐在金座上,眉头微微蹙着,看着那神色如常的凤血歌,他的眸子也是那般的波澜不兴,完全是一副随了庆历帝做主的模样。

    宋珩看着凤血歌这样的姿态,只想说一句果真是这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凤血歌完全就是将无赖的精神发挥到了极致,这人根本就是吃准了庆历帝不会贸贸然地对秦观砚做出些什么来,方是这般的有恃无恐。

    “当日,臣记得六皇子殿下,已经是被废为庶人了是吧?”宋珩微笑地看向凤血歌,“既然是这般,国师又何必带了那一位庶人回了南嘉,这般倒也能够省却一些麻烦。”

    当日在西北边境的时候,凤血歌可是亲口说了将秦观砚废为庶人的,不管这诏书是景仁帝颁布下的也好,还是凤血歌颁布的也罢,秦观砚到底还是免不得一个死字的,区别不过是秦观砚是死在南嘉国之内的还是死在北雍之内的而已。凤血歌既然做出了刚刚那种抉择,大约也就是觉得秦观砚已经是没有半点的价值了。

    可这秦观砚掀起的战争,就是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是能够解决的?按着宋珩觉得,这秦观砚别说是死了,即便是千刀万剐也合该的,如果当日不是百里流觞留了秦观砚一条命,她或许早就在路上已经动手了。

    凤血歌看了宋珩一眼,又淡淡地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这人即便已经是废为了庶人,到底还是南嘉的人,即便是死了,尸骨也是要回到南嘉的,正是应了一句落叶归根的老话。当然,当日战事南嘉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下官此行也是带来了一车珠宝来请罪,臣许诺,觉不妄动战事,不知道陛下意下如何?”

    庆历帝想了想,这些年来,北雍虽然是没有掀起极大的战事,但是边陲之地异族动静不断,前几年百里流觞前往东北镇压异族,那一场硬仗打得委实辛苦了一些,去年的时候,江北久旱,庄稼欠收,江北官仓开昌放粮,又从粮商那处购买了不少的赈灾米粮,又是免去了两年的苛捐杂碎,细细想来,其实国库也多少有了一些空虚。若是这景仁帝在场,大约也不至于有这般的作为,凤血歌的话,自然是要比那被困守在后宫之中的景仁帝要来的有用处的多了,在南嘉,凤血歌的话便是金口玉言,一诺值千金。庆历帝最是在意的并非是那一车的珠宝,而是凤血歌说的那一句……不妄动战事,这才是庆历帝是最是渴望的,也是百姓最是渴望的。

    “凤卿既然这般说,朕也不好多为难凤卿。只是朕也是要对臣民又一个交代,”庆历帝看向凤血歌,“秦观砚眼下已经是成了庶人,可他到底还是发动了那一场战争,若不是宋卿及时赶到,只怕我北雍损伤无数。既然秦观砚是罪魁祸首,那么,便是挑断了他的手筋吧,这性命还是留着,算是小惩大诫了。”

    庆历帝端看着凤血歌的反应,在听到自己所说的那一句挑断手脚筋的时候,凤血歌半丝眉头都没有皱起,在庆历帝话音刚落的那一瞬,他便是应了一声。

第294章 你若死了,我会寂寞(1)

    “也可,”凤血歌的声音平稳无比,似早已料想到了庆历帝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一般,“这诚该是他当受的。”

    庆历帝送了一口气,原本他还琢磨着这个惩处或许会让凤血歌反对,可现在看看凤血歌的姿态,他是真的半分也没有动容的,那秦观砚对他来说,到底还是无关紧要的一个人了。但是那么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能够让凤血歌做出不妄动战事的承诺来,也算是这罪人所做下的一件功德事了。

    庆历帝微微咳嗽了一声,那探讨国事时候的严肃面孔撤了下来,整个人如同是一个老者一般的慈眉善目,“景仁帝病重,凤国师作为朝之重臣,理应回国,朕也不做什么挽留了,若是他日有机会自然可以再相聚。”

    庆历帝这一番场面话说的很是敞亮,谁都知道凤血歌压根就不在意那景仁帝的生死,这不过就是他要回国的一个名目罢了,他肯来参加这一次的春宴,庆历帝就已经觉得大为意外了,也从来都没有指望着凤血歌能够留在北雍多久,留到春花谢尽的那一日,庆历帝都没有想过。

    “不知道凤卿打算何时归国?朕定是要为凤卿好好饯别一回的。”庆历帝问着凤血歌。

    “臣归心似箭,自然是越快越好。”

    “那今日午膳便是全做饯别之宴吧,凤卿意下如何?”庆历帝温声问着。

    “那便多谢陛下了。”

    凤血歌点了头应允,又同庆历帝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之后便退出了养心殿。

    等到凤血歌的身影再也瞧不见的时候,庆历帝那和善的面孔突然又换了下去,转而变得是极其恼怒,他看着站在殿下的百里流觞,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像是有着无限的怒气。

    庆历帝长袖一挥,龙案上的奏折和那一杯参茶全部被庆历帝扫下了案,奏折像是纷落的叶片飘散着,有些还落到了宋珩的脚下,那一杯参茶摔在了百里流觞的面前,摔了个四分五裂,里头的茶水沾湿了他的衣衫下摆处同鞋尖,百里流觞今日穿的是一件深蓝色的锦服,同色的鞋子,茶水沾了上去之后很快便是被吸收了,也瞧不出旁的什么,只是那一处越发显得深蓝暗沉了一些。若是不细细地看,也不知道这沾上的是茶水,还是血迹。

    宋珩在庆历帝挥下了那些东西的时候,她就已经跪了下去,大气也是不敢出的,不管到底是谁惹得庆历帝这般的大怒,作为臣子的她便是要跪下,权当做自己并不存在,什么声音也是没有听到一般。

    “我当流觞你这些年已经是在军营之中历练的沉稳了一些,却不想你竟然还是如此这般的……幼稚!”

    庆历帝的声音已经不是用拔尖能够形容的,他根本就是在朝着百里流觞怒吼,甚至还用了“幼稚”这两个字来形容一贯人人称颂的睿王殿下,这表示眼下的庆历帝已经是怒极了,甚至他甚至没有用“朕”这个词来说话,而是用了“我。”作为一国之主,宋珩觉得庆历帝的心事是很符合他则个身份的,先是皇帝,再是父亲。

    可现在庆历帝并非用着帝王的身份同百里流觞说话,而是独独用了一个“我”字,宋珩不晓得是庆历帝真的是被气急了,这才忘记了自己眼下的身份,又或者,庆历帝也是知道的,只是他眼下并不是想用皇帝的身份而是作为一个父亲的身份来对他说话。

    宋珩跪在殿下,眼下的氛围的确是有些诡异的,她见庆历帝同睿王的相处次数不是很多,也不知道他们这一对皇家父子是如何相处的,但是这眼下的相处,却是出乎宋珩的印象,在她的为数不多的印象之中,庆历帝一贯是和善的,即便是昨夜发现了阮皇后同阮明道的事情,他也不曾恼怒到眼下这个份上。

    昨夜的他只是带着一种忧伤,还有一种被欺骗之后的痛楚,旁的也没有什么,但是现在的庆历帝就像是充满着指责。

    “父皇难道不想七皇弟回来?”百里流觞的声音有着一些飘忽,“当年七皇弟前往南嘉的时候不过是眼下明玥的年纪,他在南嘉之中孤苦无依十三年,儿臣认为,是该让七皇弟回国了。”

    “眼下七皇弟身陷囫囵,作为皇兄,流觞觉得自己是有这个责任的,总不能叫他一直困在浮图塔之中。”

    百里流觞的话很淡薄,却是透着坚定,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是要将人带了回来的,即便刚刚凤血歌已经是说过了这浮图塔到底是有多么的凶险,这也不曾让他有过半点的迟疑,即便那浮图塔之中机关匆匆,阵法遍布,他都没有打消这个念头。

    “他回不回来又有什么?指不定他就是已经死在了浮图塔之中,这般你进入之后还有什么意义,难道你还想为了一堆白骨,白白丧失了自己的性命不可?”

    “父皇,即便是七皇弟死了,只留下一堆白骨,儿臣也想要将他接回北雍来的。”百里流觞看着端坐在金座上的庆历帝,他一直都没有忤逆过自己父亲的时候,这大约是他第一次这般地忤逆着自己的父亲,“一如刚刚凤血歌所说,即便是一个庶人也是渴望着落叶归根的,总不能叫七皇弟一直流落在外。”

    百里流觞上前了一步,跪在了地上,地上有着一些的碎瓷片,那些瓷片透过衣衫扎入了他的腿上,有温热的血液从扎入的地方流了出来,他却是半点都不觉得有什么可疼的,就连这眉头都没有皱上一皱。

    “好!好!好!”庆历帝气得发抖,他一贯是晓得自己这个儿子很是倔强,却不曾想到他竟然会是固执到了眼下这般的地步,但是他还是有些不大死心地想要再做最后的劝解,“南嘉的阵法你难道还没有见识过?当日若不是宋珩前往西北营救于你,只怕那十五万的大军都是要全毁了的!在阵法面前,难道你还觉得自己是所向无敌的!他为质多年,早就应当已经做好了埋骨他乡的准备,难道你也是要埋骨他乡不成?”

第295章 你若死了,我会寂寞(2)

    百里流觞虔诚地跪着,他行了一个大礼,像是在金殿上叩拜佛祖一般,“父皇,总不能让七皇弟就这样过一辈子吧,他今年才十七。”

    庆历帝张口欲言,但是百里流觞那下一句话却是生生地堵住了他要说的话。

    “父皇,那原本应该是我要去的地方,眼下七皇弟是替我在哪里的,我该带七皇弟回来。”

    庆历帝再也说不出什么来了,当年北雍同南嘉一战落败,被南嘉占据了两座城池了之后,又被要求以皇子为质。在最初的时候,原本庆历帝是选定了百里流觞的,但是后来后宫之中发生了一些事情,庆历帝一怒之下便是更换了人选,让当时不过只有四岁的百里云方去了南嘉,从此便是整整十三年。

    宋珩不知道这其中到底是发生过什么事情,但是从庆历帝对这件事情所持的态度来看,宋珩觉得庆历帝并不是很想让那个在南嘉国为质多年的皇子回到皇宫之中来的,那愤怒的姿态,想来一半是因为睿王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不明智之举,还有一半大概是真的不喜欢那个七皇子吧,从头到尾之中,宋珩就是没有听说过庆历帝对那个皇子表露出一点一滴的关切。

    百里绍宇长叹了一口气,他从刚刚流觞同凤血歌说那些话的时候就是已经预料到了事情可能会演变成为眼下这样,果断是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父皇,那浮图塔却是是凶险万分,但是咱们北雍并非是没有一个会阵法的人,我看宋珩比起那凤血歌来大约也是没有什么不及之处的。眼下凤血歌也没有同意流觞进那浮图塔,流觞也缺少了这么一个去南嘉的契机,若是真的有这么一日,只好委屈宋珩作陪了,有她相陪,儿臣想大抵应该不会是有什么事情的。”

    百里绍宇站在百里流觞的身旁,他伸出了脚,微微地踢了他一下示意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再说些气人的话,不然指不定父皇一怒之下关了人禁闭,等到那个时候,即便是有这么一个机会,也是不能得偿夙愿的。

    宋珩闻言,稍稍侧头看了百里绍宇一眼,而他也正朝着宋珩笑着,嘴角的笑容略有些尴尬,甚至是带着祈求的意味,宋珩也不顾及自己身为人臣的身份,有些愤然地瞪了百里绍宇一眼。这般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她这是什么都没做便是惹来一身的无妄之灾。

    百里流觞同他一贯处的时间长了一些,自然是晓得他这一脚是代表着什么意思的。而他自己也知道,今日一早彻底是将父皇给惹恼了,再这般的僵持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的进展。百里流觞也清楚,三哥说的是半点都没有错的,现在的确是缺少了一个契机,凤血歌是要回国,但是这送行大约也就只能送到金陵城外五百里的地步了,不能送行送着便是将人送回了南嘉无双城之中,然后闯塔救人吧。

    庆历帝揉了揉眉心,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三人退下。

    在百里流觞即将走到殿门口的时候,庆历帝那疲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会叫太医给你看看伤处,这一地的碎渣子你也真是贵得下去,往后这地上全是刀子,你难道也是要跪?你还要不要你的腿了!”

    百里流觞回过了头,看了一眼庆历帝,他的神色之中有了一些妥协,他便是知道父皇已经是妥协了。百里流觞沉声应了一声是,便是退了下去。

    “刚刚我瞧宋珩你那看我的眼神,可是不大乐意陪着流觞去南嘉走上这一圈?”这一出了殿门,百里绍宇便是同宋珩攀谈了起来,“这人人不是说,高手最是寂寞,我还以为你会比较喜欢能够同旁的人做了一处比较,这方华可是南嘉建国之初的谋臣,誉有阵法甲天下的才名,他所建立的浮图塔,必定是精妙无比,我还以为你会有些兴趣。”

    “秦王殿下错了,其实宋珩一贯是习惯了寂寞的。”

    宋珩淡淡地说着,其实不管做什么事情最忌讳的就是存了攀比之心,一旦有了攀比就会耐不住性子,阵法这事,最忌讳的就是这一点,心急就会有破绽即便是明显的破绽也不会发现,容易让自己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百里绍宇呛了呛,他又道:“宋珩你这般的万能,这破解浮图塔之中的阵法还不是一个简单至极的事情。若是他日你不同流觞一起去,我这颗心有怎么可能会是放得下心,我这个当哥哥的,可是将两位弟弟的性命全部交托在了你的手上了。”

    百里绍宇晓得宋珩这人还是颇重视亲情的,不然的话,她也不至于是千里迢迢地赶赴西北只为了搭救自己的兄长了。

    “秦王殿下言重了,若是宋珩真的这般万能,你便是将宋珩的画像贴在床头吧。”宋珩凉凉地道。

    “恩?辟邪么?”百里绍宇不解,他想了想之后便是想要拒绝宋珩的好意,“其实本王的八字还算不错,曾经有面相师说本王这八字是贵重的,一般也不至于招惹上那些个玩意……”且一个男子的床头挂上一个女子的画像,实在是有些不大妥当的。

    “不,避孕!”宋珩镇定道。

    避孕?!

    百里绍宇差一点是没有被自己那一口口水被呛死,这一个女子怎么就说出了如此惊世骇俗的话来,真真是叫他不知道该如何地说,这宋珩果真是太过别致了。

    “若你真不想去,本王也是不勉强的,”百里流觞静默了许久,这才缓缓开了口,“我知晓那塔中必定是惊险万分的,你若不想去,没有人能够强求得了你的。”

第296章 你若死了,我会寂寞(3)

    这要求救人本就是他一个人的事情,无端端地牵扯上宋珩也不是他的本愿,这个决定是他自己做下的,自然也是应该让自己去承担才是。

    “殿下不会阵法,诚如凤血歌所说的那般,浮图塔遍布机关和阵法,只怕殿下上了塔内之后便是一层都是闯不下来的。这事已经无关宋珩愿不愿的问题,而是宋珩本就不能袖手旁观的事情。”

    宋珩认真地说着,即便是不去闯这浮图塔,她想,只要有朝一日同南嘉开战也好,或者是在南嘉有旁的事情要做也罢,只要她还是官职在身,只要她宋珩还是北雍的人,这件事本就没有商量的余地,她是只能去的,半点也推脱不掉的。这大约就是她的命运了吧,半点也不是她能够选择的,所以等到哪一日百里流觞是真的要去南嘉,要去那浮图塔,她宋珩必然是要作陪的,身死而后已。

    百里流觞说不出话来,百里绍宇是个知情识趣的人,他丢下一句“我去张罗张罗今日午膳的事情,凤血歌要走这饯别宴会可不能太寒酸了一些”便是离开了,留下百里流觞同宋珩一处,他想还是给这两个人一些说话的空间。

    百里流觞见百里绍宇离开,心中也是有些感激三哥这样的做法,让他同宋珩有这么一个空档说说话,但是在面对宋珩的时候,他倒是略微有些紧张了起来,原本想要说的那些话却还是怎么都是说不出口。

    “殿下宽心,若是殿下一定要去闯浮图塔,我会陪你一同去的。”

    百里流觞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宋珩倒是已经先说了,她看向百里流觞,脸上还是带着盈然的笑意,她的视线并没有放在百里流觞的身上,而是放的远远的,像是斟酌之后得出的结论。

    “为何?”百里流觞有些不解,“若是你不喜欢,我也已经说了,谁都不能勉强你,宋珩你只要做你想要做的事情即可,无需顾及旁人的眼光。”

    他听到宋珩那么说,直觉反应就是她以为身为臣子是一定要陪着一同去的,有危险要挡在他的面前,这完全并非是他的本意,去闯浮图塔是他自己的意愿,没有必要强加在宋珩的身上,他是希望她能够过的更好,并非是想送宋珩不舒心。

    “我自己想去罢了,其实刚刚同秦王殿下那些话不过是一些说笑罢了,有那样一个阵法甲天下的先人,还有那凝聚了毕生精华所在的踏在,我想我还是愿意去闯上一闯的,不为别的,就是想见识一下南嘉的阵法罢了。”

    若是她想要一直生活在北雍这个国界里头的,要不就是祈祷着南嘉同北雍之间永无战事,要不,就是要对南嘉的阵法通透,否则等到战事起的那一日,不是南嘉的人死在自己的手上,就是自己死在南嘉的手上,这世间大约也就只有这两个选择了吧。宋珩是不相信刚刚凤血歌在庆历帝面前所做下的承诺的,他这个人肆意妄为,真的是等到战事兴起的那一日,他自然也是有一处别的说辞的,比如说……他不过是一个国师罢了,一切还是要听命于皇帝行事的。

    即便南嘉皇室已经名存实亡。

    宋珩要跟着百里流觞去浮图塔,除了想要探知谋士方华所留下的那些个阵法有什么奇特的之外,还有就是她自己也是存了一些私心的,如果,她是说如果她不去,百里流觞在浮图塔里面受了点伤,等到回到北雍的时候,难保她不会被庆历帝秋后算账,若是她有些小伤小痛的,从这七皇子的事件上,百里流觞也是一个情意深重的人,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在他的身上得到了很好的体现,所以宋珩觉得要是自己有什么损伤,大约百里流觞也会觉得有些愧疚,一定会将这些恩惠记得牢牢的,自己的兄长宋锦许能得他一些应承了,这样也算是值得了。

    百里流觞看了宋珩一会,“宋珩你总是这样,你不觉得累吗?”

    宋珩默了一默,她甚至忘记自己现在应该是往着宫门口而去的,刚刚睿王的声音里面似乎有无数的悲凉,她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在可怜自己,而他所说的,又是代表了什么意思。她早就已经习惯了,凡事计较利害得失,因为她清楚地明白自己无人可依,所以她想要得到什么的时候,只能自己去亲手谋取。

    累么?那是自然的,但是如果她不这么做的话,大约……什么都不能得到,而她早就已经被宋家逐出了家门去了,哪里会像是现在这样还有些荣光,宋家上下以她为尊,这样算计着,倒也不觉得累了。

    宋珩这样想着,忽地就笑了开来,她习惯了,习惯了,也就没什么了。

    在午膳的时候,庆历帝便是宣告了凤血歌要回国的事儿,听闻这件事的永宁脸色微微一变,怅然所失的,原本她还是以为这个谪仙一样人物还会在北雍之中多呆上一些日子,至少,等到桃花谢了一半的时候这才归国。

    这场面上还是一片的君臣和乐,只是场上较第一日的宫宴上少了两个人……阮皇后同阮明道。

    宋珩举着手上的酒杯,看着那场上的百官同使臣,他们像是毫无所觉一样,仿若昨晚突然之间结束的宫宴不过是一个幻觉一样,没有人提起过阮皇后和阮明道,这两个人的名字就像是已经被彻底遗忘了,从来不曾出现在这个世间。宋珩想,这就是为官之道,又或者是官场上的麻木不仁,即便明日这个朝代在瞬息之间改朝换代了,所有的人也会彻底地将眼下这一切遗忘个干干净净,就像是一场梦境,略微真实了一些的梦境罢了。

第297章 你若死了,我会寂寞(4)

    孤成鸣经过昨日一事之后,今日也未曾提出婚约一事,宋珩猜想,他大约是害怕到时候再被反驳了一回,弄的自己是完全颜面无光地离开北雍,只是偶尔那望过来的眼神是分外地怨毒,恨是不能当场下令杀了她。

    宋珩自然是不理会孤成鸣的眼神,被人瞧上一瞧本也没什么,这眼神又杀不死人也不能叫她身上掉下了一块肉来。瞧着孤成鸣那越发恼怒的脸色,宋珩反倒是心情大好,举了自己手上的酒杯,遥遥地朝着孤成鸣相敬了一杯酒,孤成鸣这脸色瞬间变成了铁青,独自在那处气恼不休。

    “皇兄你的脸色怎生变得如此难看,莫不是病了吧?”

    孤引月瞧见孤成鸣那脸色又红又青的,忍不住是关切地问上了一句,心中却是在暗暗发笑,皇兄这个小心眼的,经过昨天那事早就已经是将宋珩视为大敌了,偏偏还是要在这个酒宴上挑衅于宋珩,这不是自讨苦吃又是什么!

    孤成鸣恼怒地瞪了孤引月一眼,心中越发的恼怒,这一次原本他就是不想同这个成日里头只会收藏一些个书籍字画,时不时便是四处游学的孤引月一同来了北雍的,这个人根本就是一个榆木疙瘩,根本就不会在要事上帮着自己一把,可偏偏那病得还剩下一口气的父皇却是疼爱这个一年到头见不到几回的人,硬是将属于皇帝所管辖的日卫拨给了他,就是防着他们会借机

    孤引月被孤成鸣这么低声一斥之后,便是低下了头沉默不做声,那模样分外的人畜无伤可怜巴巴的,十成十就是一个被欺侮了模样。

    这个模样叫孤成鸣是越发的心烦了起来,想着大约老三就是整日一个受气包的模样才会让父皇觉得他们整日里头欺负着老三,才把日卫给了老三。若是那日卫给了自己,自己哪里用得着受孤傅彦的闲气,自己同孤傅彦的出生时间不过就是相差了半个小时,凭什么一个是成了当朝太子,眼下成了监国,他日等到父皇驾鹤西去之后便是成了一国新主?!

    “一个一个的,都是叫人生气,你是,那宋珩更是!”孤成鸣举了酒,一杯一杯地饮着,压低了声音嘘嘘叨叨地说着,他的声音里头带着无限的恨意,“那宋珩居然有胆量碍了我的好事,她最好是不要落到了我的手上,不然是一定叫她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孤引月对于孤成鸣那发了狠的狠话半句也不说,全然当做是没有听到一半,但是心中却是冷笑了一声,只有没有用的狗才会乱叫,宋珩岂是他孤成鸣这个没有用的孬种可以对付得了的人物?!

    他眼角的余光看了宋珩一眼,宋珩也本是在打量着他,瞧着他那恭顺的模样倒是有些觉得好笑的,只觉得孤引月的演技太过厉害,真的就像是那么一回事一样,可那眼角的余光太过凌厉了,根本就不像是他眼下这样一个与世无争的人应该会有的眼神。

    从听到阮明道的死讯开始,宋珩就已经有些怀疑孤引月了,昨晚他无端端地寻了自己来喝酒,她就该猜到这件事情同他肯定是脱离不了干系的,但是一想到阮明道却是死在西芳独有的剧毒转轮王的时候,宋珩又忍不住地朝着晚晚公主同海棠那处看了一眼。

    晚晚又是粘到了凤血歌的身边,在宴会上,她那一把如三月春风化雨的嗓音特别的引人,那说出的话也是特别的吸引人:“我同你一同回了南嘉如何,人人都说,这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这般走了,我可不知道要隔多久个秋才能够瞧见你了!”

    “哦?”一贯对于晚晚的话不以为意且没有什么神情外露的凤血歌破天荒地将手指揉上了太阳穴,“你要跟我去南嘉作甚?若是当个婢女,只怕都真帝不会放过我吧?”

    晚晚睁大了眼睛,“你还缺个婢女么,你一直都是缺个老婆才是吧!”

    “这个倒是从来不缺人选的。”凤血歌淡声道。

    晚晚咬了咬牙,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咬牙道,“那你还缺个女儿么?”

    人人都说这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如此这般,何愁不怕他凤血歌败在自己的手上。

    凤血歌伸手揉了揉晚晚的脑袋,就像是面对着一个不听话闹腾的厉害的女孩一般,他曼声道:“我再怎么厉害,大约也是不能在十三岁的时候弄出一个女儿来的,还是,我看起来有这般的老迈了?”

    晚晚躲了躲脚,脚上那金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她不甘不愿地回到了海棠的身边,鼓着一张脸默不作声。

    朝臣早就已经是对晚晚纠缠凤血歌的戏码司空见惯了,即便是场面好笑了一些,也没有人敢笑出声来,这使臣来访可是代表着一国之尊,即便晚晚自己早就已经将西芳的脸面丢了个干干净净。

    宋珩看着那般孩子心性的晚晚,实在很难将这件事情同她挂上构,且那转轮王虽然是西芳的特有的剧毒,却不代表着旁人就弄不到这些个毒药。

    果然,在她看来,这嫌疑最大的,还是孤引月。这酒宴足足吃了一个时辰,这酒宴散去的时候,便是到了凤血歌要离开北雍的时候,他的十六骑黑假骑士早就已经是在使馆等着凤血歌的身影。

    原本接引凤血歌便是百里绍宇,如今凤血歌要走,自然也是由着百里绍宇相送的,代帝相送三十里,这也算是给足了南嘉的面子了。

    这相送的人群之中,多了一个宋珩略有些突兀。这事本不干宋珩的事情,奈何西芳的晚晚公主非要一同相送,宋珩不得已,便是也一并相送了。

第298章 你若死了,我会寂寞(5)

    晚晚对着凤血歌的印象很好,全然不顾念这个一头华发的男子大了她足足十三岁,许是西芳的女子本就热情开放,这曼妙的少女同翩翩的公子相遇,原本就是如同书法家的书法一般行云如水一气呵成,可惜,这笔到中途的时候却是断了墨的,生生成了一处败笔。

    凤血歌骑在白马之上,怒马鲜衣,分外引人注目,在那十六铁骑的后头有着一辆囚车,那秦观砚正是被关押在囚车之中。他的四肢皆是鲜血淋漓的,车板上的鲜血经过日头的一晒已经凝固了,暗褐色的一大片格外的触目惊心。

    断了四肢,那是庆历帝的意思,宋珩不知道这下手的是谁,也许是北雍国的行者,也有可能是凤血歌亲自动手的,她想起自己在前几天见他还是那么鲜活地活着,还有着身为皇子的高傲,这不过就是短短几日罢了,他便是成了这副模样,奄奄一息,如果不是他的胸膛还略于一些起伏,宋珩大约是要以为他已经是死去了的。

    晚晚手上折了一根杨柳枝,那柳枝上的芽儿抽的正好,鲜活的就像是晚晚的笑靥一般,她随意地甩动着并没有将这一枝的柳枝递给凤血歌。

    “国师一路好行。”百里绍宇朝着凤血歌笑道,“在下便是送到这里了。”

    百里绍宇自然是不会说出什么“凤国师你若是有空再来北雍转上一圈”这种话来,一想到那一日凤血歌同孤成鸣在城门口发生的争执这要死要活的场面,他回想起来都觉得有些头疼,只望这有生之年自己再也不用见到凤血歌才是好的,这样才算是真正的不兴战事,永享太平。

    凤血歌的眉目微微低敛着,并不理会百里绍宇的话,好一会之后,他朝着宋珩微微勾了勾手指,方道了一声:“你且过来。”

    宋珩瞧着凤血歌这个姿态,压根就像是在呼唤着自己豢养的宠物一般,心中虽然不喜,但是还是依言上前了一些,站到了凤血歌的跟前。

    “国师还有什么需要置办的?”宋珩略微抬起了头,看着凤血歌问道。

    凤血歌伏低了身子,双手撑着在马头上,他那长长的白发流泻下来,像是一匹上好的锦缎,他压低了声,“我晓得你大约是会应承了那小子,但是这浮图塔真心不是你该去的地方,或许你能够闯过旁的阵法,但是只有一关,你是闯不过的。我也就说到这了,听不听也便是由着你,到时候自己莫要后悔了便是。”

    宋珩抬起了头,看着凤血歌,眉目之中有些不解,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些个。

    “你便当我怜惜你是个人才吧,”凤血歌缓缓道,“你死了,我大约也是会觉得有些寂寞的。”

    凤血歌说完了这一句,微微夹了一下马肚,他骑着白马,从宋珩的身边缓缓而过。

    桃花绽放的日子太短,前后不过十余日的功夫,那十里桃林的桃花便是已经谢尽了。而应该是盛世华章一般的春宴几乎是有些草草结束的。

    或许说草草结束还是有些不大妥当的,这春宴还是持续了好两三日之后这才结束的,只是在凤血歌走了之后,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变得略微有些不同了起来。

    宋珩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同了,估摸着就是那打马吊的时候三缺一了一般。在凤血歌离开的第二天,西芳国的使臣便也是回国了,再接着白玉京的京主苏离落借着身体不好的由头也是回去了。

    晚晚会走,宋珩倒是没有什么意外的,这个千金之躯的公主殿下本就是一个随性所致的人,凤血歌一走之后她便是整个人怏怏的提不起什么劲头来,时不时便是对着海棠大人念叨着要回了西芳去。整日这般念叨着,海棠大人不甚其烦,便是带着晚晚回了国去,直到免得再在北雍丢人。

    宋珩觉得海棠大人这一番话委实是有些错处的,其实,晚晚公主在北雍丢的人,也已经算是有不少了,他们早就已经习惯了晚晚公主的行为模式,见惯不惯了。苏离洛是真的身子不好,听说是从娘胎里头就落下的病根,这一双腿几乎是废了的,整日得靠着轮椅才能够前行。

    这最后一个走的便是东极的使臣,直到临走的时候,孤成鸣倒是再也没有提起过同永宁的婚事,仿佛已经是忘记了这么一回事一样。

    永宁倒也是来找过宋珩说过一次,她原本就是怕自己要嫁给孤成鸣,这整日里头提心吊胆的,就怕这春宴一过,她就是要远嫁去了东极,吃不好喝不好睡不好的,从春宴到现在这才几天的功夫,她便是比以往那精气神十足的模样憔悴上了许多。

    “宋珩,你说那孤成鸣会不会有旁的什么心思?”

    永宁问着宋珩,她真心觉得只有宋珩才是能一直帮着自己的,因为她不是皇室之中的人,也不会用皇室的思想来看待这件事情,虽然三哥四哥疼爱着她,他们到底还是出生在皇家的人,有些事情还是有些无可奈何的。

    宋珩浇灌着自己院子里头的花,最近春光大好,水碧同丫丫在院子里头种上一些芍药昙花一类的,说是等到初夏的时候,只要她一开了房间里头的窗户,便是能够瞧见那花团锦簇的模样。往昔的时候,自己这个破败的院落里头除了那几簇没什么用处的小树,这空地上唯一有的也就是那些个丛生的杂草了。

    眼下水碧张罗着要种些花草,府上的丫鬟小厮几乎是不待吩咐就已经是自动请缨,不消半天的功夫就已经将院子整顿了个妥当,开垦出了三块小花圃,收罗了一些花草,种了个满满实实的。宋珩平日里头也无暇顾及这些个花草,得了空闲之时才会举了水勺给浇灌一些水。

第299章 宾天(1)

    永宁来的时候,正巧赶上宋珩忙中偷闲,在阳光下在花圃之中浇水,她这一身素雅白衣的,那姿态倒也真的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宋珩浇花灌水的,永宁倒也是没什么意外可说的,但是这藏剑山庄的沈从墨也在,这就是叫永宁有些意外至极了,她看着在拿了小铲子,蹲在院角花圃中栽种着几簇不知名的花卉的沈从墨时,蓦然便是想起了这些日子这金陵城之中的传言。

    那传言是说,藏剑山庄的沈少庄主上定远侯宋家求了三小姐的亲,却是被宋三小姐给婉拒了。原本这事到此大约也就不会成为一个传言,顶多便是有人会说这宋三小姐心气太高,这人人皆求的沈家居然还是瞧不上眼的,可这奇就奇在这沈少庄主被拒之后既没有勃然大怒,也没有灰心失望,这一有了空闲便是往着宋家去的,一副打算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模样。

    现在看到那被泥土沾污了双手的沈从墨却还是带着一张笑靥很是乐在其中的模样,永宁觉得这传言可真不是空穴来风。

    “有什么旁的心思,他这心不诚,陛下必然是不会同意的。且眼下这阮家府上的碧兰小姐不是已经被陛下收为义女,封为锦华公主,若是孤成鸣再提出则个事情,也不是非要你嫁不可!”

    宋珩漫不经心地道,庆历帝在凤血歌走后那一日便是昭告天下阮明道忽得了有传染性的急症,需要在府上静养,庆历帝怜阮明道忠心为国,便是收了阮碧兰做了义女,赐封为锦华公主。

    如此一来,当日在晚宴上百官们所听到侍卫所说的那些个话便是成了无稽之谈,谁都不会再去相信。在百官的眼中,阮家算是已经得了无上的荣宠了,这臣子的女儿被皇上收为义女的封为公主的,这普天之下大约也就只有阮碧兰了,这事唯有少数人知晓,这不过就是一个计策罢了,那阮碧兰的确是成了公主,不过是应付那东极国二皇子孤成鸣求亲用的罢了。

    宋珩猜想,这孤成鸣当日求婚便是瞧中了北雍的皇室之女只有永宁一个,现在突然之间冒出了一个公主来,便是怕自己这婚约再一提,庆历帝刚好将这个锦华公主赐了婚。虽然是公主,这实际上也不过是个义女罢了,若是他日两国之间起了战事或者是在有旁的事情发生,这一个公主便是什么用处都没有,这才一直按耐着不提吧。

    当然,宋珩觉得其中那孤引月也一定是做了点什么,只是在这件事情之中他到底是扮演着怎么样的一种角色,那就是真的不得而知了。

    “按你这般说,我大约是不用嫁去东极了?”永宁这面色一喜,说话的声音也清亮上了几分,那一双漂亮的眸子更是一扫阴霾神采奕奕了起来。

    “暂时不用,除非那孤成鸣能够拿下东极的大权,那东极的使者不是已经递上了辞帖,明日一早就要回东极国了,若是今晚的晚宴上没有提出来,你大概是可以高枕无忧上好长一段时间了。”宋珩缓缓道,她抬眼看了一下那一早来了宋家得了宋成的应允便是进了自己院落的沈从墨,“我说沈公子,藏剑山庄的难道已经没有旁的可以让你忙碌的事情了?不然你怎么这般空闲在我这处当起了花匠来了?”

    沈从墨进了院落之后也是没有说些旁的事情,只是问下人取了工具,将自己带来的一些花卉幼苗栽种了下去,载得倒也是十分认真,好像他便是为了栽花而来的。

    “阿珩你做你的事情就好,无需理会我,这几株花苗颇为稀罕,想着你可能会是喜欢,我便是来给你栽上一栽。”沈从墨笑意盈盈地回头看了宋珩一眼,瞧见她那微微撩起露出一节皓腕的右手上戴着他送的那黑玉镯子的时候,他脸上的笑意是更加浓了一些。

    宋珩便是顺了沈从墨的话,也不再理会于他,认真地浇灌着自己要浇灌着的花卉,全然当做是没有沈从墨这个人的存在。

    永宁笑了笑,宋珩这个人一贯是有些冷情的,这沈从墨倒是一个耐心极好的,也不惧怕宋珩拂了他的面子,若是换成了旁的男子,大约是要恼怒地拂袖而去的,而沈从墨却是半点都不以为意,甚至让宋珩都不用理会他。

    沈从墨他,大约是真心喜欢宋珩的,这才会这般地惯着她。

    “沈公子,你现在栽种的是什么花卉?”永宁有些好奇地问着沈从墨这栽种下的小花苗,看他那样认真地栽种着,永宁想,若是有那么一日,有一个男子愿意给自己亲手栽种上一院子的花卉,这样的用心用情,永宁想即便自己不爱他,大约也会是想着嫁给他的。一个男人肯是这样待着自己,也便是足够了。“佛桑花。”沈从墨微微一笑,回着永宁的话,“今年栽了下去,再在旁边建一个藤架,架一座藤椅,等到来年这个时候,佛桑花便是会攀爬了满架,这一抬头就是能够瞧见垂坠下来的花束,介时在架上挂一副五色的水晶挂帘,闲着无事的时候,在藤椅上坐坐,倒也别致。”

    “我晓得这花可是在千里之外的雪佛山脚下独有的,这花开起来的时候美的就像是一幅画一样。”永宁曾经是瞧见过这佛桑花的美景的,这是一种攀藤类的,一年之内便是能够成长开,四月开花,远远望去就像是一片花海,只是佛桑花极其难养活,一旦成活却活上一个甲子。

    “这花的确是难以成活了一些,不过藏剑山庄里头也种植了两株,都是我打理的,我最近也算是比较清闲,也可帮着阿珩打理打理。这佛桑花一成活之后便是没有那么的娇气了。阿珩平常只要给浇灌一点水就好,若是没空,便是让丫鬟定时给浇灌一些就行了。”沈从墨轻声地说着,他手上的动作不断,半点也没有不情愿的样子,只是单纯想栽种出漂亮的花卉来给自己喜欢的女子瞧瞧,那一双原本应该是铸剑用的双手沾满上了泥土,“再过些日子,也是快到佛桑花开的日子了,阿珩若得空,可来藏剑山庄转转。”

第300章 宾天(2)

    永宁扯了扯宋珩的衣袖子,压低了声,“其实,沈从墨待你还是极好的!”

    宋珩看了一眼正在那处种着花的沈从墨,他就是这样,只是自顾自地做着一些他想要做的事情,她不管说什么,他就是一副“我怎么说怎么做都是我的选择,你无需理会我”的姿态。

    对于这个样子的沈从墨,宋珩表示自己压根就拿他没辙,对付这个人,她的确是没有办法。

    诚如永宁说的那样,他的确是待自己很好,真的已经算是很好了,沈从墨的性子,也是拧得慌的那种。宋成这人早就已经是在思考着将她嫁给沈从墨之后能够换得多少的好处,瞧见沈从墨的时候,就像是见了血的蚂蝗一样,一个劲地就是要粘了上去,那一张谄媚的嘴脸,宋珩基本上已经不去想了。但是叫宋珩是意外的还是月氏的态度。

    月氏见过沈从墨两回,却是对他的印象很好,她说:“娘活了大半辈子了,这个男人待你算是真诚了,即便你都没有给他什么好话,他却还巴巴地来了,想来心中是真的有你的。女人能够找到这样心中有自己的良人也算是不错了。”

    宋珩对于月氏的话,无言以对。

    沈从墨的确是很好。

    只是……

    只是这样她还是没有想到要嫁给他的冲动,谁知道他这种好能够维系得了多久,她自己都不相信那永久的事情,谁又能够赋予她永久?

    宋珩看了一眼那双手沾染上了泥土的沈从墨,微微顿了顿,声音也稍稍放软了一些,“一会栽好了之后,这边还有水,记得洗一下手。”

    她倒不是在心疼沈从墨,只是觉得一个男人,他沈从墨到底也还算是一个人物,难道还要他沾着满手的泥回去?被人看见,那还不得觉得是宋家没有规矩,没有半点的待客之道。

    沈从墨听到了宋珩的话,他心中一喜,脸上的笑容也更加灿烂了起来,他转头看了一眼宋珩,她已经垂下了头全神贯注地在浇水,头发顺向一边散了下来,遮挡住了半张脸。

    约莫是不好意思了吧,沈从墨想,这古人说的总是没错的,这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半点都是没错的。这般想着,他是一点也不觉得辛苦了。

    沈从墨很快地就栽种好了自己带来的几棵罕见的花苗,除了这佛桑花外,他还带了一株绿牡丹,还有那花色清丽绽放开了之后会在夜间发出浅浅的光辉的明月夜花。

    宋珩浇花用的的水桶之中果然还留了半桶清水,沈从墨将自己那一手的泥泞洗了个干净。

    水碧同丫丫早早地般了三张椅子和三张小茶凳在院子的空闲处,茶凳上分别放了三杯茶又摆了一蝶的精致的茶点,就等着主子忙完了之后坐了下来喝上两口茶吃一点小茶点。

    “我听三哥说,宋珩你有意要同四哥一起去南嘉救七哥?”永宁因为东极的事情而落下了这一直吊着的心,自然地也就能够轻松地面对着所有的事情,于是就和宋珩探听起来了这事。

    沈从墨端着茶盏的手微微顿了顿,然后看向了宋珩,见她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应允了一声,他端着茶盏的手微微用力了一些,面色上有些迟疑:“不去……不行么?”

    沈从墨的声音带了一些不甘愿,他直觉告诉自己这南嘉充满着危险,并不适合宋珩去的,这样想着,心中略微也对百里流觞有了一些怨怼,明明知道宋珩是一个女子,竟是还要她去那样危险的地方。

    宋珩看了他一眼,沈从墨以为宋珩大约是因为自己刚刚那一句话而有些生气,急忙又道:“我只是觉得南嘉略有些危险,你若真的要去的话,将我也带上吧……”

    永宁听到沈从墨这一句话,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来:“沈公子你当自己是件衣服还是个宠物,这衣服折叠一下还能塞进包裹里面去,这宠物也还能够抱着走,你这般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带你走,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把你当成箭靶子使不成?”

    沈从墨也晓得略有些腼腆了起来,他看着宋珩,他想,自己的确不像永宁郡主说的那样,不是件衣服也不是个宠物,要是带上了他大约只会觉得多了一些累赘,他刚刚又是说了一些叫人发笑的话了。

    宋珩只是轻轻地用茶盖拨了茶叶,抿了一小口,也没说沈从墨什么,只是淡淡地道了一声:“时机还没到,暂时大约还不用去南嘉。倒时你真要跟去,我也无权阻止。”

    沈从墨一听宋珩这话,脸上又是带上了浅笑,这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猛地喝了一口茶水却是喝的有些急了,被茶水呛了好一会整个人越发的面红耳赤了起来。

    晚上宫中行的是那东极的饯别之宴,那孤成鸣大约是真的有些忌讳,再也没有提起这婚约一事,只是在宴会上那眼神一直是愤然地瞪向宋珩,就连坐在他身边的孤引月也是受了不少的闲气,而那孤引月却是半点挣扎都没有,那逆来顺受的样子完全就像是一个小媳妇一般。

    宋珩觉得,孤引月的演技实在是太好,这人前人后的两个样也真亏得他做的下来,这没有出现串角的真不知道是该夸他一句演技收放自如,还是他原本就是一个精神分裂的人物,这才能够将两个完全不同类型的人给刻画的入木三分。

    从宫中回来了之后,宋珩倒是没有早早地就睡去了,而是在花厅里头坐着,大门敞开着。

    她取了破军剑搁在自己的手边,等着有人来取。宋珩的手指抚着破军剑,她的眼神之中没有半点的留恋,好像搁在自己面前的不是绝世名剑,而是一团废铜烂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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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门嫡女介绍:
诸葛夕颜,诸葛后人,神门门主
一场恶斗之后,她穿越到了这个以武为尊的世界,成为将军府不受宠的嫡女,废物三小姐宋珩。
一朝醒来,她不再怯懦,走上强者之路。
面对阴险的二娘,恶毒的姐妹,冷漠的父亲,且看她如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保护哪些爱她的人,打压哪些居心叵测的贼人,告诉这个世界,谁说女子不如男!
十四岁名动天下,绝世倾城,白衣蹁跹,宋家阿珩,倾世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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