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最后一根稻草(2)
林氏这般恨恨地想着,她转过了头去,似乎并不想再看宋珩同月氏一眼,她才不要受了这个女子的气,不管宋珩说些什么,林氏告诉自己那些都是同自己无关的,绝对不能中了宋珩的诡计,她越是想要看自己气极的画面,自己便是偏不能叫她如意的,这个女子小小年纪便是如此地歹毒,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心思都是别有心计的,越是同她计较,只会叫自己越发的难受不可,唯一的能做就是什么都不听。
宋珩哪能不知道林氏这个举动同那掩耳盗铃是如出一辙,以为自己不听不看就能够当做没有这么一回事的发生了吧,她今天既然是来了,当然是不会这么轻易地就走了。
“二娘,我原本还想同你说说大姐的事儿,可你眼下这般,我想也是没什么必要说了,就让大姐在暗房里头过着吧,我军中事务繁忙,想来也不会再有时间去管这些个事情了!”
宋珩叹了一口气,果不其然,这说到宋薇在暗房里头的事情,林氏一下子转过了脸来,那嘶哑的声音不停地问着:“薇儿怎么了,她怎么会是在暗房里头?”
林氏怎么不知道暗房这个地方,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一般都是宋家用来惩处那犯了重错的人,林氏刚刚醒来,神智还有些不大清楚,一时之间没有瞧见宋薇,她也没有多想什么,还以为薇儿是在自己那儿,或是去了宋成那儿想着叫人来看看她了,却不想薇儿竟然是被关进了暗房里头。她一向最疼爱薇儿,因为薇儿生得美貌,美貌的女子总是得人多疼爱一些,想他们宋家到底也是一个官家,女子的美貌也是能够为了自己以后有一个好的归宿,林氏一向是将薇儿捧在手心之中,锦衣玉食地供着,想着今年便是张罗出一场婚事,寻一户好的人家,演一出十里红妆的传奇。
暗房!
这种地方薇儿那是能够习惯的,林氏想着便是有些心疼了起来,也不知道薇儿在暗房里头呆了多久,只怕已经是害怕极了吧!
“王嬷嬷,王嬷嬷……”林氏慌乱地寻找着王嬷嬷的身影,那破铜锣一般的嗓音在房间里头响起,她是不要相信宋珩说的那些个话的,她所说的每一个字,她都不信。她只相信自己的陪嫁嬷嬷。
王嬷嬷在门口听到林氏唤她,也顾不得宋珩在场,她匆匆忙忙地跑了进去,跑到了床前半跪下,握着林氏的手道:“小姐,嬷嬷我在的,我在的小姐,您别担忧!”
“薇儿……”林氏看着王嬷嬷,在林氏那专注的视线下,王嬷嬷有些不自然地转开了头,她低着头,不敢朝着宋珩看着,怕自己眼下心中的恨无所遁形,她就是晓得这个宋珩一定是会用这些事情来打击小姐的,而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向林氏交代。
“你说!你说!”
林氏看着王嬷嬷那一脸躲避的样子,她知道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的,她推着王嬷嬷的手臂,不屈不挠地问着,为何薇儿会在暗房,这到底是为何?
“大小姐她的确是被老爷关进了暗房里头……”王嬷嬷拗不过林氏,她知道这种事情林氏早晚是要知道的,原本她是打算着寻了一个理由将这件事情瞒了下来,等到林氏身体彻底地好了之后再同她说的,免得眼下这病还未愈又是受了刺激,这一个健全的人尚不能受这种刺激,又何况是眼下林氏这样大病未愈的。
林氏的眼眸之中有着一种绝望的色泽流露了出来,“为何?”
王嬷嬷张口欲言,却是被丫丫抢了个先:“那大小姐好不要脸,竟然是敢用我家小姐的首饰头簪,要知道那些都是陛下赐给小姐的,就算是小姐不用,也是不许旁人用的。那大小姐算是个什么东西哪里是能够用这些个御赐之物,这没有被砍头已经算是件天大的好事了,这暗房也算是便宜死人了!”
林氏听着丫丫说的那些个话,怔怔地出神。她是晓得薇儿早就已经垂涎了那些个御赐之物,她原本以为宋珩是再也回不来了,所以也就由着薇儿了,她也不想那些个御赐之物蒙尘或者是做了殉葬之物,却不想却忘记了那些个是御赐的东西,只有宋珩能动得,旁人都是不能动的,动了,那边是一件祸事了。
“不过,我想大姐虽是垂涎这些个东西,若是没有人同意,怕是也不敢轻易动的,”宋珩轻轻地说着,她的话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一下子捅进了林氏的心脏,“二娘,大姐去库房取用那些个物什的时候,想来也是经过了你的同意吧,若是大姐没有同你说过便是取了,那边是她咎由自取,而大姐要是同你说过再取了这些东西,那……便是你一手推了大姐去死呢。我想二娘应该是不会如此不晓得事的吧,以为这御赐之物都是自己能够随意做主的!”
林氏面如死灰,
是她!是她同意了薇儿去动了那些个东西,是她害的自己最是疼爱的女儿进了暗房里头,是她呀,一切都是她。是她亲手害了自己那最疼爱的女儿,她以为宋珩一死,那些个东西给了自己的女儿用了也是无妨的,却不想,却不想……
林氏默默地流着眼泪,闭上了眼睛,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就像是被一块大石头给砸了,疼的厉害!
“老爷万安!”
门口的丫鬟们叫了一声,那声音略微有些高扬,像是在提醒着房里头的人一般。
宋珩听得仔细,晓得那些个丫鬟们这一声不是叫给旁人听的,而是叫给她听的,是要在提醒着她宋成来了吧,是怕她要对林氏做出什么事情来的时候被宋成逮了一个正着么?眼下的林氏哪里是要她做些什么的,光是告之她真相,只怕她就已经是受不住了,杀鸡而已,焉用牛刀!
第182章 最后一根稻草(3)
宋珩嘴角微微一勾,看向那林氏,她的眸子里头略微有些星光,略微有些黯淡。宋珩知道,林氏是想着要给宋薇求情的。
“珩儿,你怎么在这边?”
宋成一手牵着宋辉,在走进了内阁之后,便是瞧见那坐在床畔上的宋珩,宋成有些捉摸不透,他以为自己这个女儿应该是颇为怨毒林氏才是,怎么眼下却是如同亲生女儿一般在床边坐着,而宋歆则是在门口站着,脸上还有着一些惊恐,这似乎不大有些合理的。
原本宋成也是不想来的,只是这宋辉进了书房之后便是又哭又闹又撒泼打滚的,非要求着他来瞧瞧林氏,所以宋成也便是来了,却不想宋珩也是来的,眼下宋成实在不敢同自己这个女儿说上一句重话,在家,宋珩是那老爷子心尖上人,老爷子似乎像是为来弥补之前宋珩被逐出了府这事,没少往着她那处送着东西,在外,她宋珩是从三品的三军教头,同自己一样是朝廷命官,虽是官位比自己小,却是比他有着实权,宋成越发地不敢说些什么了。眼下在这里瞧见宋珩,宋成这心里头想得倒不是如何去安抚那林氏,而是想着自己这个女儿来看望林氏,是否是有旁的深意的。
“我从军营之中回来,听说二娘醒来了,便是带了礼物来瞧瞧!”宋珩朝着宋成笑了笑,“这不,正在同二娘说着话呢,爹你就来了!”
宋成听到宋珩这么说,一时也估摸不准她的心思,但是这林氏之前做了那些个事情,叫他们父女之间有了嫌隙,只要一想到宋珩在朝堂之上没有为自己谋求官位这件事情,宋成便是将这件事全部归咎在林氏的身上,若是当日他不曾将宋珩赶走,现在自己肯定已经是升官了。
这些个想法在宋成的脑海之中算是根深蒂固了,所以从林氏昏倒的那一天开始,宋成便没有涉足过这落霞苑,往日里头歇得不是万姨娘那边,就是媚姨娘那里,再不济也是在书房,只是今日自己这一贯疼爱的儿子死活便是要拖着他来这落霞苑里头瞧上一眼,他拗不过,便是被宋辉拽着来了。宋成看了一眼那躺在床上,头发凌乱,脸色憔悴的林氏,心中有着一片厌恶,想着那媚姨娘那漂亮的小脸蛋,万姨娘那纤瘦窈窕的身姿,无疑不比眼前这人老色衰的林氏吸引人得多,宋成这般想着,那眼神之中便是有了一些嫌恶之色。
“这醒了就好,叫大夫好好调养着,没事就在落霞苑里头,也不要出来随意地说人是非,这舌头太长也不好,不晓得人还以为咱们府上是非多,我当家不利呢!”宋成冷声地朝着林氏说着。
这般冷情的话,叫林氏心中越发的凄苦,她怎么不能瞧见刚刚那宋成看向自己的时候,那眼神里头的嫌恶,她知道,这些年她老了,也没有以前的身姿了,他也渐渐地开始嫌弃着她了,以前没有表现出来,那是因为林家对他还有用,可现在呢,她还是林家的小姐,她的兄长还是四品的大理石少卿呐!
林氏的眼神之中有些不甘愿。宋珩朝着端着盒子的水碧使了一个颜色,水碧走上前两步,将自己手上的盒子打开,里头是一对无暇的羊脂玉镯子,可以算是上好的东西了,半点的瑕疵也无。
“听说这玉做的东西,对人的身体是好的,能够吸收人体的病气,还能够带来运气一类的,”宋珩漫不经心地道,“我手边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一对玉镯子还是旁人送的,眼下二娘醒了,我便想着把这玉镯送了过来吧,说来也巧,这一对羊脂玉镯还是大理石少卿林大人家送来的。”
大理寺少卿林大人?
林氏那眼神之中是真的如同死灰一般,那一丁点的星火都冒不出来了。兄长竟然是给宋珩送了东西,这代表着什么?代表着已经是将她视作弃子了,再也不会管她了么?可大哥为什么要给这个小丫头给送礼,大哥不是答应了她要帮她除掉宋珩的么,怎么会送礼给她呢?
“她,已经是从三品的三军教头!”王嬷嬷闭了闭眼,贴着林氏的耳边说出了宋珩眼下的身份。
王嬷嬷这一句话,已经成了这压死林氏这匹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林氏突然很想狂笑出声,这迫害人的贼人竟然成了大官,而她们却是要在这边不断受苦!她大约是明白了宋珩今日来访的用意了,她并不是来炫耀自己的官位如何,而是要来告诉她,眼下的她已经毫无所依,不管在宋家也好,还是自己的母家也罢,她都已经完了,彻底地完了。林氏知道,自己大概是再无翻身之力了,这个丫头死死地压住了她了。但是她一个人受苦倒也是没有什么,但是她的子女却是不能陪着她一起吃苦受罪的。
林氏闭上了眼睛,那眼泪不停地从她的眼角低落,她默默哭了许久,久得宋成没有半点的耐心看着她哭的想要转身离开的时候。
林氏突然开了口叫住了他。
“夫君……”林氏原本也想用自己那一贯温柔的声音喊着她,但是眼下,她也是已经是再也回不到自己那声若黄鹂一般的妙音了,当初她喊他一句夫君的时候,那是情意绵绵,满心满眼里头都是这个男人,而眼下,她已经不会,也找不到那样的声音来叫他了。
她的心已经死了。
彻底地死了。
宋成站住了脚步,他回头看着林氏,他望着她,想要听她想要说出些什么来。
“你将薇儿从暗房里头放出来吧!”林氏缓缓道,“眼下,我只求你这件事情了。”
第183章 最后一根稻草(4)
林氏看向宋珩,她一字一顿道:“我输了,眼下,小姐你可满意了?”
林氏从来都不曾用这样低下的姿态对着宋珩说过话,即便是在她被罚的时候,她也犟得厉害,一句求饶的话也不曾说出口,她有着自己的高傲,甚至是她从心底里头对于宋珩还是有些不屑的,她甚至认为自己还不曾败得那么的彻底,她还有翻身的机会,只是天不遂人愿。
宋珩这丫头显然要比她运气好的多,三军教头,就连她的兄长都已经开始巴结着她了,这样还有谁会来管她的死活?
罢了罢了,她也不想再管自己的死活了,眼下的,只要自己的孩子不落入宋珩的魔爪就好了,她便是守着这些个儿女过一辈子吧,也不再想着那些个虚荣了。
她求平安,求一个立身之所,这样,总是能行了吧?
宋辉看着自己的母亲哭成了那样,又想到了这几日里面,二姐和王嬷嬷一直对他说的话,宋辉想也不想,便是上了前,那小手拍打着宋珩,才拍了两下,便是一把被丫丫给扣住了。
那宋辉被扣住了之后,“哇”地一下哭出了声来,“你是坏人,你要害死我们,你要害死我们!”
宋辉在丫丫的手上不停地扭转着,丫丫是有一膀子力气的,在西北的时候,她砍柴挑柴一类的什么是没做过的,不过是扣着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宋辉见挣脱不开,整个人朝着地上一赖,像是一个泼皮无赖一般地打滚了起来。
宋珩原本就没被宋辉打到多少,这宋辉毕竟人还小了一些,又是个读书的,力气不大,打了也没什么多大的痛苦的。
她看着宋辉那样子,她嘴角微微勾了一勾,“辉儿,谁告诉你,三姐是要害死你们的?”
林氏瞧见那宋珩似笑非笑的模样,心中大惊,难道宋珩连给她一个安静无争的日子都是不许的?
宋辉听到宋珩这么问,他抬起了头来,眼中满满都是恨意,一点也没有当初的时候拍着手掌说要同她学功夫的时候那般的讨喜。
“王嬷嬷和二姐说了,你是魔鬼,你是要来害死我们的,大哥是被你砍断了手腕子的,大姐也是被你丢去了暗房了!你是个狐媚子,你是个扫把星,你是个灾星!”宋辉一连串地说着,那话说的是又流利又恶毒,“你是天底下,最坏最坏的女子,有你在宋家,我们都要被你害死!”
王嬷嬷和宋歆的脸色苍白如纸,她们低着头,扑簌簌地抖着。
而林氏胸脯不停地起伏着,她咳嗽了半响,这才挤出一声:“住口!”
王嬷嬷和宋歆没有想到宋辉会是突然之间说出这种话来,这些话她们背着宋珩说倒是没有什么,但是眼下这宋珩就在眼前,且还是那么一副要笑不笑的姿态。这宋珩每次要整死人的时候,总是会带着这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就像是在刑场上的刽子手一般,手执长刀时一笑,挥起长刀时又是一笑,而刀落时有是一笑。
人人都说是美人回眸一笑百媚生,而宋珩却是回眸一笑鲜血淋漓,她踏骨而行,身后鲜血宛若红莲曳生,只有瞧见过宋珩的狠,才会知道她的笑就是那一道催命符,催得人踏上黄泉路。
林氏看着宋珩,她的笑叫人发慌,她的目光正灼灼地看着那赖在地上吵闹不休的宋辉,林氏很是害怕,想她生了四子,一子已经残废,一女正在暗房,而眼下唯一健全的也就眼下在自己身边的这次子次女,辉儿是她最小的那个孩子,眼下宋珩难道是要连这个最小的孩子都是不放过的么?
宋珩看着宋辉,这些话可以说是宋辉在王嬷嬷和宋歆整日咒骂时耳濡目染学会的,但是那一双充满着恨意的眼神却是改变不了,他恨她。或许他并不是很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者根本就是一知半解的,但是这些并不妨碍眼前这个才只有十岁的孩子对她的憎恨,当一个人深陷入憎恨之中的时候,那一份力量足可以毁天灭地。她想起那个时候曾经拍着手掌对着自己笑着的少年,眼下却是用这种充满着怨恨的眼神看着自己,他的神情是那么的陌生,完全把自己当做杀人凶手一般地对待,听听他刚刚说的那些个话,想来这些也都是因为平时的时候她们在他的面前一直说的缘故。
这么一个小的孩子就已经是被仇恨所渲染了,等到再长大的时候又会变成个什么样来的,宋珩不敢去想想,不过索性宋辉年纪还算小了一些,不至于到完全没救的程度,如果已经像是宋歆的那种年纪,宋珩绝对不会多看上一眼,灭了才算是个干净。
宋珩看向那已经僵在原地不敢说话的王嬷嬷和宋歆一眼,在她的眼神扫过之时,更是畏惧。
“原来,二娘二姐和王嬷嬷都是这般教导人的!”宋珩左手搭上了自己的右手,她只是扯了扯自己的衣袖子,状似漫不经心地说着,好想一点也没有被刚刚宋辉的辱骂所困扰的模样,“原来在你们的心中,大哥被人砍断了手腕子,二娘你被罚,大姐被关暗房都是我的错了,你们是半点错都没有,恩?”
宋珩的尾音淡淡的,可眼下林氏是一口大气都不敢喘,她的确是很想对宋珩说,今日他们遭受的那些个苦难都是她宋珩一手造成的,可眼下她宋珩一家独大,怎么敢当着她的面说出那些话来,别看眼下宋珩是半点生气的神情也是没有的,可林氏知道,在宋珩每一次折腾人的时候她总是这样的神情,好像什么都没有放在眼内,却是将什么都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第184章 最后一根稻草(5)
如果当初辉儿没有说出这种话来,或许宋珩还会放过她的吧,就让她在这里了此残生,她也会守着本分,再也不会想着同宋珩抗争些什么了,她认输,彻底认输。眼下她什么都不求了,只求自己的儿女们平安就好。
“辉儿,赶紧给你三姐认个错!”林氏粗着嗓子对着宋辉命令道,旁人不知道她宋珩,她难道还不晓得她宋珩么,她根本就是一个有仇必报的人,听听她刚刚问的那一句话,只怕是要朝着辉儿下手了。
林氏怕了,这一次是真的怕了,兄长弃她,她能够理解,眼下的自己对于兄长来说只怕已经是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所以她不能怨也不能恨,原本兄长就是不赞同她嫁给宋成的,落得今天这个地步也只能算是她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可她现在只想着保全了自己的孩子,别的她已经不求了,也不敢再求了。
她眼下也就已经只剩下这些了她再也不能失去什么了,也不能再失去什么了。
林氏几乎是用那祈求的眼神看着宋珩,她也指望着这个一向是乖乖听话的小儿子能够在眼下这个时候听了她的话向着宋珩道一个歉,能够让宋珩放他一马。
宋辉才十岁,但是也已经不是一个小孩子了,这个时候的他也有着一种叛逆的基调,这寻常的时候若是好好地同他说,倒还是能够听的,但是眼下林氏那语气凶恶,宋辉的心中又怎么可能会想着听着林氏的话。
“不!”宋辉扬着头,脸上还有着一些泪痕,他睁着一双眼睛看着瞪着宋珩,咬着牙狠声道,“都是她害得我们现在成了这个样子,为什么我要向她道歉,我不道歉,应该叫她向着我们下跪道歉才对!”
宋辉的话清亮,他看着那站在一旁的宋成,整个人在地上蹭着腿打着滚说什么,他一声一声地嗷叫着,“爹爹你平日里头不是最疼爱我们的么,为什么眼下你要如此对待娘亲,如此对待姐姐……爹爹,你是不要我们了么?”
宋成看着那撒泼打滚不肯起来的宋辉,这眉头皱得紧紧的,这平日里头自己这个儿子是又乖巧又听话的,眼下竟然像是一个泼皮无赖一般。宋成看着这样的儿子,他的声音冷起来:“辉儿你起来!”
宋辉闻若未闻,依旧在地上哭着嗷着闹着,就像是诚心地同宋成杠上了一般,全然不顾自己眼下的身份。
宋成见这个小儿子是这般的不听自己的话,眉头拧得是越发的紧,他暴喝了一句:“你这小畜生给我起来!”
宋成那严厉的声音让宋辉愣了一愣,他睁着眼睛看着自己的父亲,在瞧见父亲那一脸冷漠眼色的时候,他一下子忘记了哭泣,只能是呆愣愣地瞧着人。
林氏又怎么能够不知道宋成现下是真的生了气,其实林氏自己的心中也是有着一些气愤的,想着自己那一向乖巧伶俐的儿子怎么会变成眼下这样,不停地在地上撒泼打滚的样子,林氏只觉得自己的颜面就像是被人狠狠掌掴了一巴掌一眼,为何她的是个孩子之中就没有一个能够成了事的,一个一个都是这样半点事情都不懂的,她还能够维护她们到什么时候去?她还能有什么法子去维护自己的孩子?
“你这小畜生,平日里头让你上私塾念书,夫子便是教了你这些个泼皮无赖的事情?这半点规矩都不懂的,你眼下再闹闹看,我便叫人将你丢出府去,免得他日丢人现眼!”宋成恶声恶气地朝着宋辉道,这样子的孩子,他是不要也罢!
林氏听着宋成说的那些个重话,她心中是又气又急,却又不能奈何,想要开口求饶的,可自己的胸口里头被压着一口气,闷咳着,什么都说不出来。
“都是她,都是这个人……”宋辉指着宋珩朝着宋成道,“爹爹你怎么就不骂她,这些都是她害得!她是个小贱人!”
“住口!”宋成上前了一步,手一甩狠狠地扇了这个自从出生以来自己就一直是视若珍宝的儿子,念他年幼又是自己的幼子,一向是有最好的东西都是给了这个孩子,抱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却不想眼下尽是教养得这个孩子成了眼下这样刁蛮的性子,眼下便是如此,他日不知又该如何呢!
“如此大逆不道违逆你姐姐的话也是你该说的?”
宋成那一巴掌甩的是结结实实的,他也是实在被这个小子给气到了,想着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心血培养竟然是培养出了这么一个不知好歹的东西,居然敢对着自己的姐姐且是宋家的嫡女一口一声“小贱人”,真的是完全目无尊长,想他现在都不敢对着自己则个女儿多说一句重话,则个小畜生居然会是如此的不知好歹!
宋辉从来都没有被宋成如此对待过的,脸上那一巴掌甩得是这般的疼,而宋成又是一副凶神恶煞地看着自己,宋辉“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比之前那唱假一般的哭泣要真实多了,眼下是切切实实地哭得厉害了。
“罢了,父亲!”宋珩阻止了宋成,她站起了身来,看着那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人一眼,“还只是一个孩子,你同他计较个什么劲,这往日里头辉儿虽不成与我特别的交好,却也一直都是乖乖地唤我一声姐姐的,眼下却是这般地辱骂着我,真是叫人寒心不已!”
“珩儿,这小畜生的话你又和他计较个什么劲,这夫子教得只怕已经全然忘记了,目无尊长,叛逆不逊,口出恶言,给我去祠堂罚跪着吧!”宋成喝道,“什么时候想通了,就什么时候到你三姐那边下跪认错,你三姐不计较了之后才许回房!”
第185章 最后一根稻草(6)
宋辉呜呜地哭着,半步也不动,那姿态,宋成看得越发的恼怒无比,他朝着那些个丫鬟喝了一声:“还不将这个小畜生给我丢去祠堂!给我找人好好地瞧着他,叫他给我在那边好好跪着!”
外头的丫鬟应了一声,急急忙忙地跑进了屋来,扭着便是将宋辉往者祠堂那边而去,而宋辉则是一声比一声哭的更加的凄厉,一口一口地叫着“母亲。”
“夫君,辉儿还小,这不晓事也是应当的,你别……”林氏说着便是又咳嗽了起来,这罚在儿身,疼的可都是在她这个母亲的心口上,这是要了她的命呀!
“辉儿是小了一些,可刚刚那些个话,也实在不是一个做弟弟的嘴巴里面应该说出来的话!”月氏看着床榻上的林氏,寂静地开了口,“瞧瞧刚刚那些个怨毒的话,说的是这般的顺溜,妹妹,你可是教出了一个好儿子啊!”
月氏冷冷地哼了一声。她一向对于府上的事情是不搭理的,从进了落霞苑的开始,她便不曾说过一句话,原本她心中还有几分可怜林氏,彼此都是母亲又怎么能够不知道儿女受到的处罚,那根本就是在娘的心上扎上了一刀,而刚刚宋辉那说的话,无疑就是在她这个当年的心上扎上了一刀,想着珩儿为了给自己挣来一个薄名是那般的吃苦,她一个当年的在面对自己的孩儿如此被污蔑的情况下再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那她怎么能够对得起自己的珩儿!
“原本我和珩儿想着你醒了,大家都是府上的人,你之前犯了错,眼下也已经是受了罚,大家化干戈为玉帛,往后一同在府上住着,大家也好好相处下去别是生了那些个嫌隙,却不想原来在妹妹的眼中,我同珩儿便是如此的不堪。妹妹你可是教导出了一个好奴仆,守着门不让进,妹妹你也是教导出了一个好女儿,长鞭一甩便是要将我们母女主仆给打出了院子去,眼下竟然连那辉儿都是要指着珩儿肆意地漫骂,想来,这宋家,我同珩儿也是呆不下去了,也别管那新府有没有整修妥帖,一会我便是叫水碧去收拾收拾东西,我们搬出去便是,也不在这边惹了妹妹你们的嫌弃了……”
宋珩从来都是没有想过自己的母亲竟然会是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的,原本她还一直觉得母亲太过心善了,怕着又是事到临头又同情上了林氏,可眼下,宋珩却是以自己的母亲为傲,她这一番话说得是恰到好处,没有刻意地打压了林氏,不过是点出了事实,但是这些事实也足够叫林氏再无翻身之日了。
宋成听着月氏说的那些个话,他晓得自己这个妻子一贯是逆来顺受的,从来不曾向他抱怨些什么,可到了今日她居然说出了这些个话,她听着这些个话也觉得是有些气恼不休。
“可真是好奴婢,好女儿呀!”宋成捏紧了拳头看着王嬷嬷和宋歆,“只怕辉儿也是你们这些个人给教坏的,想着辉儿一贯是乖巧听话的,怎么会像是今日一般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可不都是你们在拨弄着么,航儿被人砍断了手腕子,我这个当爹的难道就真的不心疼么,可这些都是航儿自己咎由自取!你们兄妹三人一同上了藏剑山庄,那永宁郡主,睿王秦王殿下也在,为何独独就是航儿被人砍断了手腕子,你们一并推到了珩儿的身上,难道是想说郡主王爷他们都偏袒着珩儿不成?”
“你埋怨我处罚你,又怨着将薇儿赶去了暗房?你这是在觉得我处事不公了?”宋成看着林氏,“我怎不知你竟然会变得像是今日这般不晓事理,你这般同那些个无知妇孺有是有什么差别的?还有歆儿,谁许了你这般做的?你是觉得自己的功夫大好是吧,居然连你的大娘都敢用鞭子对待着的。眼下你已经及幷,等到那日得了空,我便与你祖母商议着给你选了一户人家给嫁了,既然在宋家你学不会规矩的话,那便去夫家慢慢学着吧!”
宋歆原本被父亲点到了名已经心惊不已,但是眼下这听到父亲说的那一句话,她更是心惊肉跳,她不想嫁人。
“父亲!父亲求您不要!我不要嫁人,我不要许人!”宋歆膝盖一软跪在宋成的面前,她扯着父亲的衣摆,哭着,“我知道错了,这往后我一定是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父亲求你别将我许了人,女儿还想承欢膝下!”
宋珩看着那不停地哭着的宋歆,她淡淡地开口,“二姐,女子最好的年华也就这么几年,莫要白白蹉跎了岁月。父亲为你选的人家,也一定是好人家,你也别整日舞刀弄枪得了,我让人去找一个绣工好的绣娘,你且学着一些,绣着自己嫁品吧!”
北雍虽是崇武,但是女子出嫁的时候一些个物件也是得女子自己亲手动手绣制,比如那鸳鸯枕,比如那华锦被,宋歆一向不屑女红那些个东西,眼下也是该找个好的绣娘来教导一番了。
“二姐你也且用心一些,免得到了夫家被人笑话!”宋珩轻声道,“有些事,也应当是放下了,追逐太远的星星,倒不如是抓住眼前的机会。”
宋歆听到宋珩那些话,整个人微微一怔,她快步地跪爬到了宋珩的面前,“三妹,三妹,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你且同父亲说上一句,我年岁还小,大姐尚未出阁,我的婚事还无需那般的心急,三妹,我求你了!”
“这说到大姐,二姐说得倒也是不错的,”宋珩抬着头看向了宋成,“父亲,这大姐年长二姐两岁,这当姐姐的还未出阁,妹妹先出了阁,那倒是有些不大好的,怕是要惹人诟病的。大姐擅自用了陛下御赐之物,这几日的暗房之苦想必大姐也已经后悔无比了,陛下一向是宅心仁厚,必定不会计较的,等上书请罪之后,爹也将大姐放了出来吧。大姐也是到了出阁的年纪,若是再不定下个人家,只怕也是要等老了年华,到时候只怕人人要道大姐是否是身有暗疾了!若是爹爹不介意,我也愿意帮衬着选两个家世清白的好人家瞧瞧的,两位姐姐虽是庶出,但毕竟还是宋家的女儿,总不能配得太过差劲一些。”
第186章 最后一根稻草(7)
宋成想了想,也的确是如此,宋薇已经是十七了,也的确是到了该出嫁的年纪,再不出嫁便是不好出嫁了,“这事我便看着办吧,到时候选了人之后也叫你思量一下,而薇儿且让她再关上两日再出来,免得叫她觉得擅用了御赐之物也不是什么大罪,到时候也一并找个绣工好的嬷嬷教导教导,在春宴之后选一个好日子吧!”
宋珩听着宋成的话,原本宋薇貌美无双,宋成也本着奇货可居的姿态,可自打及鬂以来的确是有不少的人家递上了帖子,可最多的也就是三四品官员为了自己的儿子或者是旁的侯府为了自己的次子庶子来求的,等不到自己想要等的,宋成想着也就干脆从那些个人家里头选一户好的嫁了出去,否则女子到了十八九岁,那就真的成了老姑娘反倒是没什么人求了。
“知道了。”宋珩点了点头,转头对着水碧交代着,“水碧,你明日去绣坊寻两位绣工好的绣娘来吧,可是要睁大了眼睛,选两位绣工出色的,免得到时候闹出了什么不得体面的事儿来,平白叫人笑话了咱们宋家!”
“小姐请放心,奴婢一定是会选出最好的绣娘来教导两位小姐的绣工的。”水碧柔柔一笑,想着那宋薇和宋歆很快便是要离开宋府,她的心中便很是宽慰,这下子一来,便是再也不会有人能够欺负她的小姐了。
宋歆瘫在地上,她很清楚,爹的意思是要将她嫁出去了,她一个庶女,能有什么样的好去处,好一点便是配了官位比爹爹低的,金陵城中的小官的儿子成了嫡妻,差一点的,便是成了谁家次子或者是庶子的妻子罢了,庶女配庶子,这大概就是她会有的命运了吧,可她真的不甘心,不甘心这样地过了一生啊,真的不甘心。
王嬷嬷眼下是半句话都不敢说,她怕自己多说一句便是会是引火烧身,大小姐和二小姐的确是到了该婚配的年纪,若是在小姐还掌管着府中大小事的时候,肯定是会给两位小姐选一个好的夫婿,可眼下,谁知道这婚事里头还会出些什么风波出来。
林氏心中已经是苦得说不出话来了,她眼下什么都做不到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两个女儿的确是到了要婚嫁的年纪,而她唯一能指望着的就是黄氏同宋成念着过往的情意,会给自己这两个女儿选一个好的夫婿,这样一来也无需叫她在为两个女儿徒劳伤神,林氏想着,能够嫁出去也总好过在这宋府之中受宋珩的气,受她的折磨要好,这往后自己多少还能够有个依靠,不至于日子过的太过清苦,而辉儿也能够有两位好姐夫的帮衬。
“王嬷嬷,”宋珩把视线落到了一旁的王嬷嬷的身旁,她怎么可能会是落下了这个老嬷嬷呢,“府上有奴婢同我说,这两日你去了林府,不知道王嬷嬷你去了林府是为了些什么事情,这府上是有些什么事情需要嬷嬷你偷偷摸摸地从小侧门出去?好似,都没有同府上的管家或者是旁的管事嬷嬷说上一声吧?”
王嬷嬷的身子微微一颤,她不曾想到自己眼下的一举一动都是在宋珩的监控之中的,王嬷嬷被宋珩的问话问得全身发凉,半句话也是说不出来。
“王嬷嬷,这府上的人随随便便地出府却是没有个由头的,这怕是不好交代吧?”
王嬷嬷听着宋珩的声音,耳边却觉得有丧钟在慢慢地敲响了,那一声一声地由远及近,从那含糊不清到了现在的清晰无比,她听见死亡的脚步声越发的近了起来,她朝着宋珩死死地磕着头:“老奴错了,三小姐饶命,老奴真的错了,老奴再也不敢了。”
“有些奴才,吃着宋家的米,穿着宋家的衣,却是在背后头说着主子的坏话。”宋珩凉凉地道,她那眼神扫过王嬷嬷,“我记得我已经说过了,这知错能改也是一件好事,但是也是要看改的时机对不对。王嬷嬷,刚刚辉儿说的话,你难道是没有听清楚么,我那一向乖巧伶俐的弟弟却不想被你这个刁奴教唆成了这个样子,王嬷嬷,你可知道你犯了什么错?”
“老奴知错了,老奴知错了!”王嬷嬷哭着喊着,“三小姐看在老奴年事已高的份上,就放过老奴这一次吧,老奴以后不敢了,真的是不敢了!”
王嬷嬷晓得自己错了,她不该在宋辉的面前说着宋珩的坏话,可她也不曾想到宋辉居然会对着宋珩骂出那些个话来,她只是太气愤了,气愤宋珩这做出来的事情,为自己家的小姐鸣不平罢了。
“老奴只是想让老夫人来瞧瞧小姐罢了,老奴真当是没有说旁的事情,真的是不敢说别的事情。”
想她也不过就是衷心护主,不忍心看着林氏像是眼下这个样子,所以她才会想到去林家寻求帮助,谁曾想到林家现在已经是弃小姐于不顾了,若是早知道有今日的话,她是绝对都不会去林家的,说什么都不会去林家的。
“这个谁又知道,想那小少爷刚刚说的那些个咒骂小姐的话,想来也全都是因为你们这些个刁奴在后头说三道四侮了小姐的名声,你这偷偷摸摸地去了林府,这些话肯定也在林家说了吧,你这个奴才好是刁蛮!要是轻易地放过了你。只怕府上所有的奴才都要以为是可以随随便便地在后头嚼舌根教坏主子的!”
丫丫大声地说着,她早就已经生气不已,尤其是在刚刚那小少爷扑了上来想要打着小姐,还用那般难听至极的话辱骂小姐的时候,她就已经是心中愤怒不已了。
宋成的脸色也很是难看。这林氏受罚也是因为她真的犯了事,原本他心中对于林氏还残存着一点点的愧疚之心,可这家丑不得外扬一向是高门府邸的出事原则,这老奴居然偷偷地去找了林家,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林家的目前到底说了些什么,林原然这个大舅子是同他一起在朝为官的,这要他怎么看待自己?虽然眼下林家并没有过问些什么,可谁知道心中又是怎么想着自己的?
第187章 最后一根稻草(8)
这样想着,宋成便是对王嬷嬷恶向胆边生了起来,只觉得这个奴才好不懂事,想来也是一贯被林氏养刁了的,居然是这样的目中无人,偷偷摸摸地就是出了府去寻了林家,还有一想到她教坏了自己那原本可人的儿子,宋成更加是气恼不休。
“来人,将这个刁奴拖出去杖毙!”宋成高声喊着。
“老爷饶过老奴吧,老奴再也不敢了。”王嬷嬷凄声哭喊着,她一下一下地朝着宋成和宋珩磕着头,“三小姐求您求您放过老奴,老奴日后以您马首是瞻,老奴还有一个七岁的孙儿,求小姐放过老奴吧,老奴犬马相报,即便是今生报不完,来世也会结草衔环来相报的。”
王嬷嬷虽然是林氏的陪嫁之人,但是这卖身契早就已经是在宋家了,所以实际上她也不能算是林家的人,即便眼下宋家打杀了她,也没有人可以置啄半分。
林氏一听,整个人宛若雷击。
“不……”她大声地呼喊着,王嬷嬷已经是跟了她大半辈子了,怎么可以杖毙,她想要撑起了身子去求宋成,却是怎么都起不来身,她努力地翻过了身,却是从那床铺之上连人带被子地跌了下来,跌得她疼痛不已,而林氏却已经是顾不得这些了,她慢慢地攀爬着,看着那王嬷嬷在自己的面前被两个小厮给拖了下去,她紧紧地攥着自己身上的被子,她望向宋歆,哑声地喊着她的名儿,想着宋歆能够在这个时候为王嬷嬷出一声,求一个情,那还是在她年轻的时候就已经伴着自己的乳娘了啊,她陪了自己半辈子,怎么就落得了杖毙这个下场,不该啊不该……
宋歆缩在角落里面,从宋成说要将她许了人家开始,她便已经是关注不到旁的事情了,唯一有的便是父亲要将她嫁予了旁人,即便旁人再是丰神如玉也是比不过她心底的那一轮明月的,既然已经是有了明月相照,她又怎么能够将旁的星辰放在眼内,她怎么能够嫁给旁人?她是不能嫁的,不能嫁的呀……有凄厉的哭喊声从院子里头传来,那一声一声的,砸在了林氏的心上,她看向宋珩,这个女子怎么能够这般的狠,怎么能够下这般的狠手呢?
她铁石心肠,完全就是一个恶魔一般。
宋珩低头迎上了林氏的视线,那恨之入骨的视线,她不以为意,手微微一摆,“二娘你大病未愈,地上凉,不该这般!”
她这手才微微一摆,便是有丫鬟听话地上了前把林氏从地上抬了起来,把她抬回到了床上,又将被子捂得严严实实的。
“这王嬷嬷是个刁奴,二娘也不必为这样的人心感伤怀,宋家的规矩摆着呢,总不能由着人坏了规矩,让旁的人以为随随便便就能够出去将府上的事情随随便便地乱嚼,一点规矩也是没有!王嬷嬷的事儿也好给府上上上下下的丫鬟奴仆一类的提一个醒,别仗着自己资历就可以当做没有规矩。”宋珩缓缓道,她哪里是不知道林氏善妒,身边几个得力的丫鬟早就已经给遣走了,唯一信赖也就只有这个老嬷嬷了,若是王嬷嬷安分守己,她也不会痛下杀手,谁知道那王嬷嬷还是搞不清楚现实,居然要去林家通风报信,这样的人,她又怎么能留。
“一会遣王嬷嬷的家人过来收尸,虽是家奴杖毙也没什么,丫丫,一会你且取了我名下的五十两银子给了王家人,算是抚恤,告诉王家人王嬷嬷犯下的错事,这五十两银子算是感念王嬷嬷在伺候府上多年,格外施恩的。”宋珩吩咐着丫丫,她这么做道不是怕那王家人在外头乱说什么,而是要做给府上的人看的,她宋珩是个恩威并济之人,有威严的时候,自然也会有施恩的时候,想要跟着她的就得擦亮了眼睛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好处自然是少不了的。
“知道。”丫丫点了点头,反正小姐怎么吩咐她便是怎么做的,小姐这么做一贯是有她的用意在的。
“爹你觉得女儿这么做,可好?”宋珩转过了头,笑意盈盈地看着宋成,宋成被宋珩那一笑,还有这话语之中带着小女儿的娇气给眩晕了眼,只觉得自己这个女儿总算是愿意同自己交好便是极好的,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
“你怎么做便是怎么做吧,爹信你!”
宋成说着,眼下他要全然地信任宋珩所说的每一句所做的每一件事,他还指望着日后仰仗着宋珩给他带来一些好处,哪里是敢反驳宋珩的行事。
“宋珩啊宋珩,你好狠的心,真的是好狠的心……”林氏像是疯魔了一般不停地念叨着,眼下这宋家是真的成了她宋珩一人的天下了,而宋成竟然是全然不顾了啊不顾这么多年的情分,眼中只有这个魔鬼一般的凶恶的女人,“宋家早晚是要败在你的手中的,你会害死宋家的你所有看不顺眼的人的,宋珩,我知你……”
“二娘,你错了。”宋珩摇了摇头,“我是宋家的女儿,又怎么可能会是做出害死宋家的人这种事情来的呢,我是要将宋家光耀门楣的,二娘你多想了。”
“呸!”林氏狠狠地呸了一口,“你这个魔鬼,你这个妖精,你这个祸国殃民的妖孽!”
“爹,二娘眼下病成了这个样子,大哥正在养伤之中,而大姐和二姐也是要准备着婚事,想来二娘也是没有空督导辉儿的学业了,辉儿成为那般不晓事的人,我这个当姐姐的也颇是心疼,眼下辉儿对我误会匆匆,我想倒不如将辉儿放在我的身边,由我亲自教导比较好一些,一来可以消除辉儿对我这个姐姐的误会,二来,等到他日辉儿学有所成的时候,我便将他带到军营之中,身为男儿理应接受将士的洗礼,光是学会那些个书上的大道义也是虚的,咱们宋家是武将出生,眼下也是应该文武并济才好!”
第188章 最后一根稻草(9)
宋珩对着宋成说着,她的脸色真诚无比,一副全然为这宋辉考量的模样。
“不,绝对不可以!夫君,不可以,她会害死辉儿的,她会害死辉儿的!”林氏苍白了一张脸,她想要大声地吼着,却羸弱的像是在泣吟一般,辉儿怎么能到宋珩的身边,她真的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害死辉儿的,她绝对不会让辉儿活着的。
宋成看着宋珩,他微微有些迟疑,他知道眼下自己这个女儿是三军教头,三军都能教导了,自然是不差再教导一番自己的弟弟的,可看到刚刚辉儿这般待她,他又多少是有些怕宋珩对辉儿下手。
宋珩像是看出了宋成心中的疑惑,她微微蹙起了眉头,看向宋成:“爹你这是不相信女儿么,还是你觉得女儿我会心眼小到只因为弟弟骂了女儿几句就会对他下了毒手不成?”
宋成被宋珩这么一问,心中有些发虚,他心中是有些这般想着的,但是听着宋珩这么问的时候,看着对方那坦坦荡荡的神色,宋成怎么能够说出口。
“爹怎么可能会是这么想,这是爹觉得你平日里头要去军营督导三军,哪里有空闲管你这个弟弟,爹是怕累着你!”宋成道。
虚假!
宋珩在心底骂了一声,但是在面上却还是装作不知道宋成心中所想的那般,“这倒也无妨的,我同睿王殿下说上一说,若是允许,日后我也可让辉儿多进进军营,瞧瞧府外的事情,总是困在府中困在院子里头面对这些个丫鬟婆子的,见识也会少上许多,看的多了才能见识远大一些。辉儿才十岁,旁人说些什么就会相信什么,哪里是知道哪些是真哪些是假的,倒不如我亲自教导他,这样他才会晓得我到底是怎么样的人,毕竟是一家人,总好过一直存着误会,他日斗个你死我活,老死不相往来要好吧!”
宋成想了想,觉得宋珩这些话也有些道理,毕竟是一家人,有事还得相互帮衬着,总不能这般地误会下去。若是他日宋珩能将辉儿也一并弄到了军营之中得个什么小官也是好的。
这样想着,宋成点了头应允了下来:“便按照你说的办吧!”
林氏听到宋成说完的这一句,她头一歪,一口鲜血喷涌了出来,那殷红的鲜血喷在地上,鲜艳刺目无比,她的手,颓然地落下,一双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宋珩,若不是她的胸口还略微有些起伏,真叫人以为她是死不瞑目了。
林氏那一口血喷出,转瞬又是昏迷了过去,宋成也不愿意在这弥漫着药味和鲜血味的屋子里头呆下去,他只是略微地交代了两句便是转身出了门。
宋珩看着那躺在床上的林氏,她还活着,但是却比死了还要难受,她的眼睛里头布满着绝望的色泽。
“二娘,我知道你在担心些什么,你放心,辉儿怎么说也是我弟弟,我还不至于如此地泯灭人性,”宋珩看着那气息奄奄只剩下那一口气吊着的林氏,“我是决计不会杀了他的,相反地,我会好好地教导他,只是往后他也怕是没有空再来看二娘你一回了,不过二娘你放心,往后我娘便是辉儿的娘。”
这是要夺子了?
林氏的胸口闷得完全说不出话来,宋珩说是不会杀了宋辉,可是她一定是会折腾着人,或许不用死,但是会让人生不如死,就像是眼下的她那样,想到自己怀胎十月咬着牙疼了许久才生下来的儿子,林氏心中沉闷不已。
宋珩弯下了身子,凑近了林氏的耳边。
“你知你期盼着他成才,可辉儿如此的顽劣不逊,你说我当如何?”宋珩的声音轻柔悠然,“我必将努力教他,如何成为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反正庶出之子也无需有什么大的作为,吃喝玩乐一辈子道也是一件舒坦的事情。二娘,我可是羡慕得很哪!”
林氏胸口一疼,又是一口鲜血喷涌了出来,宋珩这人歹毒啊,她就知道她这个人绝对不会有什么好的心肠,但是也没有想到宋珩的心肠竟然是会坏到这种程度,林氏宁可宋珩对宋辉严厉,把他丢去军营也无妨,这纨绔子弟,宋珩这是要毁了辉儿的一生呐。
林氏张了张嘴,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这眼前一黑,彻底地晕了过去。
宋珩也不在看那林氏一眼,多行不义必自毙,眼下的林氏也翻不出什么天来了,宋珩再也不看那晕厥过去出气多进气少的林氏一眼,她扶着月氏慢慢地步出,在走到宋歆身边的时候,宋珩稍作了一下停留:“二姐,你就等着定下日子之后等着出阁吧!”
宋歆抬着一张迷茫的脸看着宋珩,她看着宋珩,她不敢反抗她,因为事实证明,她这个人很可怕,可怕的她根本就不敢有半点的反抗。
宋珩走了出去,她看着站在院子里头的奴仆,院子里头还残留着一些血迹,想来那就刚刚王嬷嬷所留下的血迹吧,丫鬟站在一旁畏畏缩缩地看着她。
“好生看顾着二夫人,有什么要事就来禀告一声,二小姐也是,得好好看着!”宋珩看着那些个有着畏意的奴婢一眼,曼声道。
“是!”
丫鬟们齐声说着,牢牢地记住了宋珩所说的每一个字,眼下三小姐说出的话谁敢不听从。
“去将大夫找来,给二夫人瞧瞧!”宋珩说着,她可不想叫林氏就这么去世了,她要她好好地活着,活着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是!”
丫鬟应了声,急忙是有人去寻找大夫去了,一点也是不敢怠慢的。
第189章 逆我者亡(1)
宋珩扶着月氏回了院落之中,不多时便是有丫鬟来回了话,说是大夫来瞧过了,林氏气急攻心,一下成了中风之症,这往后的日子就算是人清醒了过来,也是要在床上躺上一辈子的了,想着林氏在府中这风光的大半生,现在落得了这么一个地步,也算是一个报应,府上的人对林氏那下场也不敢有半丝的议论,这王嬷嬷的前车之鉴正在他们的眼前呢,只怕是不要命了才会同三小姐做抗争,府上的人多半都是死契,想着在宋家能够多挣点银子也是好事,并不想步上王嬷嬷的后尘,这死人的钱他们拿了又有什么用。
宋珩觉得自己做了这三军教头之后,可算是一段蜡烛两头烧,军营中的事情虽然需她处理的并不算多,却也是不少。军中不服她的人还是有不少的,索性的是,在进入过她设下阵法的山中两日之后,那些个不服声音倒也是少了不小,在山中被足足困了两日,若不是最后睿王殿下寻到了阵眼所在,只怕他们也是要无限困下去,那些个将士对于宋珩也多了几分敬意,晓得那小丫头是真的有真才实学所在,这一声“宋教头”也叫得很是心服得多了。
在到了军营的第五天,宋珩同往常那般处理完了自己的事物之后便是要回了府去,其实眼下这宋家她也倒是不甚担心的,宋薇的婚事似乎是要定下来了,从宋成的意思,大致是想同那护国公府上结个姻亲,但也不是嫡子,而是那三子,庶子方瑞安。宋珩稍稍打听了一下那方瑞安,为人颇为轻浮,这还没有成婚,已经是先有了两个姨娘。这婚事虽然没有定下,却也已经是八九不离十了。宋辉依旧是每日在祠堂跪着,这第一天被宋成丢去祠堂的时候,他哭闹不休,砸了供奉鲜果的桌子,这让宋成又是一顿生气,打了他五大板子。
宋珩虽说是要自己亲自教导宋辉,却也是漫不经心,由着他在祠堂跪着,只许下人每天送写素食过去,半点荤腥也不沾。说是让他自己什么时候想通了,想着来认了错了,她再求放他出来。这宋辉倒也有些骨气,一点软都是不肯服的,每天都在那边跪着。
宋珩也颇有些好奇,想瞧瞧这个孩子能够扛得住多久,或许,还真的是一块可造之材。
宋珩回到了宋家,这才刚刚进了大厅,宋家的管家便是奉上了一份烫金的帖子,“三小姐,这是大皇子送来的帖子,说是今夜让小姐务必赏光,这轿子都已经是在这等了许久了。”
宋珩翻开了帖子瞧了一眼,上头那一手漂亮的宋体映入眼帘,上头倒也是没说什么,不过就是已经备好了一桌上好的酒席,请她务必前往赴宴。
这自古以来,筵无好筵会无好会,宋珩想到那大皇子,便是想到当日在那朝堂之上那大皇子对她的姿态并不算是友好,甚至几乎是要同那阮丞相一般同自己争锋相对的厉害,眼下却是给自己送来了这么一份帖子,这叫宋珩怎么能够不奇怪,怎么能够不觉得有些防备了起来,这无事献殷勤一贯是非奸即盗,那大皇子肯定是别有所求了。
虽然那大皇子让宋珩并不算是特别的欢喜,可这帖子都已经发到了她的手上,也说了要她“务必”前往,这就是压根就没有给她回绝的可能性,而且现在还停了轿子在宋府的门口,这根本就是没有给她半点拒绝推诿的余地,宋珩见今晚这宴会已经是成了板凳上的钉子,即便她不想坐也得坐了。宋珩看了一眼那一顶四人轿子,轿夫孔武有力,或许自己说不去之后,只怕这轿夫也要成了杀手了。
“我且去换一件衣衫。”
宋珩嘱咐了一声,一边往着自己的院落而去,一边暗自寻思着这一贯不同自己交好的大皇子怎么就会突然之间要请她去赴宴了呢,这其中可是有着不少的文章。既然是要去赴大皇子的宴会,宋珩自然是不能像是前往军营一般,兵刃是绝对不能拿的,而女子原本就不该同男子居于陋室,想了想之后,宋珩换上了当初从成衣店里头买的男子装束,她换好了装束,那些个轿夫对于她这身打扮倒也没什么话说,等到宋珩钻进轿子坐稳了之后,四人便是抬起了轿子,往着金陵河畔而去。
那轿夫倒也是抬得很是稳重,半点颠簸也无,宋珩倚在轿内,那微微的摇晃倒是让她觉得有些瞌睡了起来,她闭上了眼睛假寐,心思却是半点也不敢放下,就怕一会之后会出现一些叫她出乎意料的事情。
轿子大约抬行了两柱香的时间便是停了下来,宋珩听见有隐约的丝竹之音,清清脆脆的,还有那堪比黄鹂一般婉转的嗓音,正在唱着小曲,委婉动听极了。
“宋大人,请下轿!”有声音在她的轿子前响起,催着她下了轿来。
宋珩睁开了眼睛,她猫着腰上前了一步,掀起了那轿帘踏了出去,看了一眼自己眼下所处的地方,这看了之后,这才发现自己是在金陵河畔的一处,眼前停着一艘华丽的小画舫,画舫上大红的灯笼高高挂着,舱内也是灯火通明人头攒动,而身着一身花色锦衣的大皇子眼下正站在地面通向画舫的踏板上看着宋珩。
百里纪昀在看到宋珩一身男子装扮前来的时候,他微微地皱了皱眉头,心中略微有些不爽,当日在朝堂之上,他对宋珩的印象是极为深刻,尤其是那一张利得像是匕首一般伶俐的嘴,那容貌虽不能算是特别的出众,却也是清雅淡丽得很,见惯了那艳若桃李的,瞧瞧那如同芙蓉一般清秀的女子倒也别有一般滋味,却不想她今日居然是穿着男装前来。
第190章 逆我者亡(2)
“宋小姐,本王可是在这边等了许久了,你这般迟来,一会可是要罚酒三杯的!”百里纪昀按捺着自己心中隐约的不快,他扬着笑,同宋珩说着,摆了一个手势,“宋小姐,请上船来吧!”
宋珩听到百里纪昀这么说,她也不忸怩,几步登上了船,在她上了船之后,那船夫将那踏板一收,手上的杆子一撑,将船开了出去,没一会的功夫,这船就已经是在金陵河上顺着河流慢慢地往者下游的方向而去了。
“大皇子此番请宋珩至此,不知是所为何事?”
“这无事就不能请宋小姐一聚了?想来宋小姐被赐封为教头,本王还没有同小姐贺喜过,今日特意设下了一宴,想着请小姐过来一叙,纪昀一向是个粗人,心直口快,有什么便是说什么,当日在朝堂上如有冒犯宋小姐,还望不要介怀。”百里纪昀原本是想哥两好一般地搭上宋珩的肩膀,在他那宽大的手掌即将要接触到宋珩的肩膀的时候,却又像是突然想起宋珩虽然眼下是穿着男装,可毕竟还是一个男子的事情,他这手便是怏怏地收了回来,有些尴尬地笑着,一边笑一边引着宋珩往着船舱里头走,“小姐里边请,里边请!”
宋珩顺着百里纪昀的意思,跟着他往者船舱里头走,这船舱里头那通明的灯火倒不是烛火,而是那宛若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整整三十六颗夜明珠摆在船舱的每一处,夜明珠的光辉柔和,三十六颗夜明珠的珠辉让整个船舱亮如白昼,里头摆了一桌上好的酒菜,葡萄美酒夜光杯,那菜是金顶烹羊添肉桂,龙筋凤髓,只有叫不出名来的菜色,却没有不在的菜色。
无处不精致,无处不奢华。
那酒桌前坐了三个人,一个穿着珠黄色华服,扣着镶着和田玉石的腰带,一个穿月白绞锦,手上大拇指上套着一枚价值连城的血玉扳指,这两人都带着金冠,神色倨傲,一瞧便知是非富即贵的人物,而这第三人却是穿着深蓝色的儒服,而那料子却是再寻常不过了,同刚刚那两人一比,他朴素得毫无特色,好像是走错了地方的人一般,他静静地坐在那边,坐姿是那无从挑剔的标准,眼不旁视,也未有一丁点的惊叹,对于眼前这些个奢华,好像是视如无睹一般沉静。
宋珩跳过了那两人,视线倒是落在那第三人的身上,那人也瞧见了宋珩,那沉静的像是一潭死水一般的面容之中多了一抹讶色,“宋小姐。”
他开口唤了一声,那声音带着一些熟稔,那叫法虽是有些生分,那话里头的欢愉却是半点也不生分。
“沈公子!”
宋珩也回了一声,她不曾想这沈从墨倒也是在大皇子的宴席之中,这样一来,宋珩对于大皇子这突然之间请了她又请了沈从墨的用意越发觉得好奇了起来,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藏剑山庄那是北雍的兵器制造库。
沈从墨倒是没有想到会在今日瞧见宋珩,原本他也是听说了宋珩名节被污的事情,本来他一听说之后便是想要帮着澄清的,但是后来转念一想,若是他澄清是自己同宋珩一起去了西北大营,只怕又要被一些人无众生事了,即便他同宋珩之间是真的清清白白不过,但是孤男寡女上路总是要惹人非议的。他作为一个男子,倒是没有什么,但是宋珩是一个女子,世俗对于男子总是略宽容一些,却不见得对于女子也是一并宽容着的,当世人知晓是他同宋珩一起的时候,只怕又是一场翻天覆地的言论,他可以向宋珩提亲来作解决,可那还是于事无补,她还是会被人不停地议论着,是是非非的并不能因为此而彻底地解决,再者,只怕宋珩一向是个特别的女子也不会愿意在这个时候嫁给了他寻求庇佑。
所以沈从墨什么都没做,只是吩咐了那些个沈家的家奴每日打探着宋珩的消息,知道她并不为这些流言所困扰这件事情叫他松了一口气,后来他也曾想过在睿王殿下回京之后便请了睿王一同到陛下面前作证,还了宋珩的清白,只是,睿王殿下的动作似乎还是较他快上了一步。
沈从墨多看了宋珩两眼,虽然她眼下是穿着男儿的衣衫,束了男儿的发束,倒也并没有那般的不伦不类,较之女子多了一些英气,较之男子多了几分柔软,这男装倒让宋珩有了几分“安能辨我是雄雌”的味道。
“宋小姐今日怎么是做男子打扮?”沈从墨柔声问着,那自然的神态一点也不觉得宋珩一女子穿着男装是有何不妥的,倒有几分像是在问“今日你为何会选择簪了这么一支簪”的模样。
“大皇子邀请赴宴,宋珩自然是不敢不从的,但宋珩毕竟是女子,眼下夜深着实不该同男子一同出游,为了避嫌,也只得做男子打扮,宋珩可不想当日的祸事再度重演!”宋珩看向百里纪昀,神色自若,“你说是吧,大皇子殿下?”百里纪昀倒是没有想到,这沈从墨是和宋薇认识的,其实他原本想介绍给宋珩认识的是自己的两位兄弟,百里纪昀转念一想倒也觉得没什么,这宋珩同沈从墨认识也算是一件好事,指不定自己的事情还能好办上些许。而宋珩的那一番话,听着像是没什么,但是这仔细一琢磨,压根就是在怨怪大皇子若是为了一个女子的闺誉着想,也不该在夜晚宴请于她,而且眼下还是一桌全是男子,就她一个女子,这根本就是坏她闺誉的举动!
他有些尴尬,这是纪昀思虑不周,宋小姐息怒。
“纪昀不想,宋小姐同沈少庄主是旧相识,妙极妙极!”百里纪昀略表歉意之后,便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招呼着宋珩在沈从墨的身边坐了下来,“宋小姐,我为你介绍一下,这两位是我的六弟郢斯,八弟重骅。”
第191章 逆我者亡(3)
听着百里纪昀这般的说辞,宋珩突然之间尤生一种自己仿佛在相亲宴上的感觉,且是一次面对的是两人,而那六皇子和八皇子脸上的笑容也是略有几分尴尬的,他们不是不晓得大哥眼下的意思,当日在朝堂之上对于那宋珩,他们也不过就是匆匆一看,倒也不能算是特别的中意,虽说北雍崇武,但是这男子的心中多半都还是想要一个温柔可人的妻子,想想若是自己的妻子比自己还要骁勇善战,那一出手便是死伤无数,一跺脚便是地动山摇,饶是大罗神仙都是要跪地求饶的。
可眼下是大皇兄的意思,他们两人不得不来,他们的母妃地位低下,不过是个嫔位罢了,且他们依附大皇兄许久,欲断也不能断。
一旁的奴婢手上端着酒壶,给面前的夜光杯上添满了那琼浆玉液,静静地伺候在一旁半句话都是不敢出的。
“宋小姐,我可得进你一杯,想你是我北雍王朝百年来第一位女官,百年之内无人能左右,此等幸事,也是该让我敬你一杯!”
百里纪昀端了酒杯,那手高举着,那脸上的姿态已经全然没有当日在朝堂上恼怒不休的神色,那一脸的真诚倒像是真的要恭喜了宋珩占据了这独一无二的荣宠一般,他吆喝着,然后朝着六皇子和八皇子使了一个眼色,“六弟八弟也赶紧敬宋小姐一杯!”
六皇子和八皇子趋于无奈,也只得端起了酒杯来。
宋珩不置可否,却也还是乖顺地举起了酒杯,仰头将那杯子里头的酒一饮而尽,换得那大皇子又是一声称赞:“宋小姐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这般的好气度好酒量!也不枉我这两位弟弟思慕宋小姐许久了!”
百里纪昀这话一出,那六皇子和八皇子刚刚咽下去的美酒一下子逆流而上,差一点除了口以外的几窍里头喷涌了出来,一个一个涨红了脸。
“我这两个兄弟颇为腼腆,宋小姐别见怪!”百里纪昀见老六和老八这个模样,眼神之中满是恨铁不成钢,恨不能直接一巴掌给拍了上去,若是今日他没有正妃,也没有侧妃,更没有那一屋子的侍妾,又何须让这两个兄弟出场。
宋珩静静地看着这个场景,果然是应了她刚刚的揣测,这是一场相亲宴,且还是带着鸿门性子的,却不知原来这年近而立的大皇子竟然还是媒婆的忠实拥护者!
沈从墨也微微有些呆愣,今日他收到大皇子的帖子,原本沈家一向是同皇室牵扯不多,一来沈家只为铸造兵器从不理政事,二来沈家也从不参与这皇位之争,所以他即便是认识睿王百里流觞,却也不会主动与之牵扯。
沈家的人,一向是将自己困守在那终日被云雾围绕的万里峰的山顶的藏剑山庄之中,绝非必要并不常下山,今日他之所以会来,是因为大皇子的姿态实在是不容拒绝,二来,他也原本是想要探访一下宋珩,瞧瞧她最近如何,却不想在这偶遇了。
“这正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宋小姐又是生得如此的花容月貌,我这两位兄弟对宋小姐思慕也是人之常情,人之常情……”百里纪昀见宋珩没什么反应,全然只当做她是女儿家的羞怯,他手上端着一杯酒杯,说的是分外的慷慨激昂。
“大皇子谬赞了,宋珩不过是蒲柳之姿,哪里配得上大皇子这般称赞,若说到花容月貌,我家倒是有位年长了宋珩几岁的姐姐,是那金陵城之中的第一美人。”宋珩端着酒杯,那神色坦然,对于百里纪昀对她的称赞倒是半点也没有面露欣喜,好像他刚刚称赞的是旁人,并非自己。
百里纪昀哪里不晓得这是宋珩给他的一个软钉子,他那是不知道宋家那美貌如天仙一般的宋薇,可惜那人再是怎么美若天仙也是无用,这庶女的身份摆在那里,别说是侧妃,进了他的府上也就只配当个侍妾罢了。这宋珩虽说样貌并不倾城,但是百里纪昀看中的并非是宋珩那样貌,而是她手上的职权……三军教头!
若是他能够成功地拉拢到了宋珩,也就是代表着他就能通过宋珩在三军之中培植出自己的实力来,这样一来,这手握重兵的也就并非只有百里流觞一人了,若是他日这皇位争夺,他未必能够输给老四!
“这娶妻求贤德,宋小姐现在应当是天下第一贤德的女子,自然是上上人选!”百里纪昀在桌子底下抬脚踹了老六一脚,百里郢斯知晓自己不该再如此沉默,否则一会大皇兄要是发起了怒来,只怕自己这池鱼便是要遭殃了的。
他匆忙地站起了身来,“宋小姐,郢斯当日在朝堂之中便是对你钦慕不已,若是宋小姐不嫌弃,他日,我便求父皇做主,让宋小姐做郢斯的正妃,这般才不辱没了宋小姐,宋小姐,你当如何?”
“不可!”
宋珩同沈从墨异口同声地道。
百里纪昀见宋珩反对,他琢磨着难道是老六的容貌入不得宋珩的眼?这般想着,他又看了一眼老八重骅,老八怏怏地站了起来,红着一张脸,对着宋珩道:“宋小姐,重骅也仰慕小姐许久了,日思夜想的,若是小姐远通重骅结秦晋之好,重骅甘愿……”
“不可!”宋珩同沈从墨又是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
沈从墨不同意,这两位皇子如同蝼蚁一般,别说撼树,只怕要是尊严地活着那都是看不出来的,宋珩是这般活的鲜活和精彩的人物,又怎么能够嫁给这样的人,困死在那一亩三分地之中!沈从墨直觉地就是不同意,或许在旁人的眼中能够嫁给皇子为妃是一件无上荣耀的事情,可她是宋珩,她就不该这般地活着!宋珩不同意,而是清楚地知道眼下这六皇子并非是真的钦慕,对她所谓的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三见就非卿不娶了,宋珩知道,眼前这三个人根本就是别有所图,图的是什么,想她宋珩身无长物,要说是图那宋家的虚名,倒不如是直接取那旁的大臣的嫡女更加好一些,所以他们图的不是宋家的虚名,也不是她会阵法,而是她眼下的官职……三军教头!想趁着眼下她还在军中任职,所以想要利用她这一点而已,并非是真的思慕,而是想借着她的手打入军营之中培植出自己的势力。
第192章 逆我者亡(4)
“宋小姐,我这两位皇弟同你年纪相若,难道宋小姐是嫌弃我这两位皇弟,还是宋小姐眼高于顶,想着另攀高枝?”
百里纪昀见宋珩面对自己两个弟弟都已经没有同意了出来,琢磨着难道宋珩觉得六王妃和八王妃的名头不够响亮,瞄准的是老四那睿王妃?这样一想之后,百里纪昀的脸色难堪万分,想他老四生来便是比他们这些个人受宠许多,眼下又是手握重权,就连那权倾朝野的阮丞相的独生女对他也是情有独钟,若是老四真的娶了阮丞相的女儿为妃,只怕这北雍不等父皇让位就已经是全部陷入了老四的手中,这岂不是表明,他这个皇兄是半点机会都没有了?
“宋小姐,你且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百里纪昀磨着牙道,“眼下我给你三分颜面,你非要同我开起了染坊不成?”
“大皇子殿下,这宴是你要请我宋珩吃的,这酒也是你要请我宋珩喝的,这颜面虽是别人给的,却也是我宋珩自己挣的,话到这个份上,大家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也别让六皇子和八皇子殿下说那些个钦慕许久的妄言了,我宋珩不是那睁眼瞎子半点也瞧不出两位皇子说这些个话的时候是多么的违心,那一张脸都是快要赶上上刑场的了!”宋珩放下了自己手上的酒杯,看着百里纪昀认认真真地说道,“大皇子殿下同两位殿下做出这场戏来,不过就是想要拉拢我宋珩罢了,这假话说得多了,就越发的虚了,殿下不过就是想借着我的手,打入三军罢了!”
宋珩这一番话说的太亮了,反倒是叫百里纪昀有些说不出话来了,他原本还想着含蓄上一些,却不想这宋珩直接了当地挑明了这一层纸,叫人有些无所适从。
百里纪昀那眼珠子转了一转,“宋小姐果然是个爽快的人,那好,大家也都说了个实话罢了,我请宋小姐和沈公子来,便是想同两位做一个交易,这交易必定不会叫两位吃亏的,我想让宋小姐帮我打入三军之中,宋小姐眼下身为教头,督导三军,宋小姐的才能本王是信得过的,你若以为眼下保荐你的人是流觞,便是对他死心塌就能够得到回报些什么,那你便是完全错了!”
百里纪昀看着宋珩:“流觞做事一贯是有着自己的主张,即便现在他举荐你还不是因为你是个女子,能够利用你对他的爱慕之情,宋小姐你是有些才学,但是你的才学无需流觞帮你实现。他不过都是在利用你,你一个女子当个教头又能够当到什么时候去,还不是早晚要嫁人生子,流觞能许你正妃之位么,他的正妃是要留给阮丞相的独生女儿的,到时候你还不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又何苦来哉,倒不如眼下合你我二人之力,他日我必定能许你一个更好的人生!”“而沈公子么,藏剑山庄的兵器建造库,我想让沈公子帮我铸造一批兵器。”百里纪昀看着沈从墨道。“私造兵器是大罪,恕从墨不能答应你!”沈从墨站起了身来,他冷凝着一张脸,“藏剑山庄的兵器库,一贯都是只为北雍军队铸造,私铸兵器那是犯上作乱的大罪,我劝殿下也无需再说什么,从墨不愿,也想让殿下放弃这个念头吧!”
从藏剑山庄的存在开始,这种事情便是不断,沈家能够在当年庆历帝藩王作乱之中独善其身,便是本着只为皇权者铸造兵器,不管旁的人如何的威胁逼迫都不管用,沈家是北雍的兵器坊,并不是私人的兵器坊。
“沈少庄主严重了,庄主手握先祖赐下的丹书铁劵,可保性命无忧,又何惧那小小的罪名!”百里纪昀上前了一步,“沈少庄主有何必拒绝本王的这番好意,若是沈少庄主可以助我,他日纪昀自当是好好报答沈公子的恩德。”
百里纪昀又道:“眼下不过你我几人,即便公子应下了我,也不会有旁人知晓的。”他看了一眼宋珩,“宋小姐最好也是应了下来,免得本王一怒之下绝不会怜香惜玉,到时候你可莫要怪本王没有惜才爱将之心了。”
“不……”
沈从墨坚定无比地拒绝道。“宋小姐,你眼下是怎么说?”百里纪昀恼羞成怒,他看向宋珩,希望宋珩能够将他的话听了进去,况且宋珩同沈从墨还是旧相识一场,也可劝解上几句。
“我?”宋珩微微一笑,“大皇子殿下,我从未表示过我爱慕睿王殿下,又何来被他情感利用之说?说不定还是睿王殿下被我利用了呢!”
百里纪昀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他气得整个人都在颤抖,“眼下咱们可是在秦淮河上,我若是将你们两个杀了,还能够造出你们是被旁人杀死,半点也不会怀疑到我的头上来,你们两个既然不打算顺我者昌,那便逆我者亡吧!”
“宋小姐,你这是何苦来哉?”百里郢斯虽是对宋珩没有什么情意在,但是却还是不忍一个女子死在自己的眼前,他喊了一声,他顺从了大皇兄多年,早已经习惯了这般寄人篱下的事情。
“沈公子,你尚未娶妻生子,又何苦这般?”百里重骅也劝解上了一句,这高风亮节固然是好,却也还是会导致身首异处的。
“若是我真的应了大皇子殿下,只怕我娶了妻子,也会同大皇子殿下这般至今无子嗣!”沈从墨镇定道。
百里纪昀最是痛恨旁人说他多年无子嗣的问题,他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了起来,他狠狠骂道,“你生孩子没PI眼!”
宋珩莞尔一笑,那一笑宛若流光溢彩,一下子叫人愣住了眼,“所以,大皇子殿下您是生PI眼没儿子!”
第193章 逆我者亡(5)
说罢,宋珩一手抓过沈从墨,她身形一闪,便是拖着沈从墨跳了船舱的窗户而逃,噗通一声巨响,落入了那还有些冰冷的秦淮河之中。
那秦淮河的河水冰凉无比,在宋珩拉着沈从墨一头扎下去的时候,那冰凉的气息就像是死亡一样扑面而来,那彻骨的寒冷一下子灌了进来,半点没有给宋珩同沈从墨一点心理准备时间,不过宋珩倒是在抓着沈从墨跳出船舱窗户的时候顺手一甩,用内力甩向那些个夜明珠,能震落几个是几个,给自己争取一些时间也好,谁知道这船上有没有大皇子安排的人。
衣服沾上了水之后变得厚重不已,宋珩可算是知道溺水而亡的可能真的不是因为游泳技术不好,而是因为身上的衣服太过重实用而根本就是被生生累死的。
宋珩管不了那么多,她也根本就没有时间去问一声沈从墨是不是会游泳的,而当下的情景也没有给她那么一个机会去询问,眼下她只求能够借着夜色的让她有这个力气游回岸边。
金陵秦淮河,那是一处不夜天的地方。即便是现在那大皇子的船顺着河流而下,两岸边的竖着无数路柱,都挂着一长串火红灯笼,而秦淮河中也有不少旁的船只。宋珩一手扶着那大皇子殿下的船底,而沈从墨也是冒出了头,大约是刚刚下水的时候没有什么防备,呛着了,一冒出头来便是一声咳。
而沈从墨到底也是清楚眼下这个时候不能发出一丁点的声响来,他便学着宋珩的模样,一手扶着那船底,一手掩着自己的嘴闷声咳着。
上头有脚步声响起,宋珩便是知道情况不好,大皇子殿下根本就是有备而来,而她眼下没有兵器在手,又浸身在冰冷刺骨的喝水之中,她急忙地咬破自己的手指,用那鲜血凌厉的食指在自己的左手上快速地写着。
头顶上突然一声压抑的命令……“放箭!”
有约莫着十来名是手持弓箭之人在甲板上围了一圈,也不管有有没有看到些,朝着水中便开始凌乱地射箭,沈从墨在宋珩的身后,他看了一眼,便是瞧见一支冷箭直接地朝着宋珩而去,他几乎是想也不想直接上前,抱住了宋珩,护着她,只听见一声闷响,那箭头已经是入了沈从墨的背部。
沈从墨并没有觉得多大的疼痛,想是自己在水底里头浸润的太久了,这身体已经冰凉透了,所以在箭入了身体的那一瞬,他竟然是察觉不到疼痛,但是很快地那疼痛便是慢慢地蔓延了开来,伤口处就像是被火烫着了,一圈一圈地晕染开了,旁的箭羽还在落下,而沈从墨鲜血在水中晕染开,他似乎听见了似乎有人在喊“这边有血迹”,他知道自己这一受伤怕是已经将敌人全部都牵引了过来。
他有些虚弱地笑着,很想同宋珩说上一句抱歉,又是他连累了她,但是他却是不敢张口,怕自己一张口是一阵咳嗽,越发叫人听见。
宋珩哪里不知道现在这情况到底是有多么的危急,她的手掌拍在水面上,掌上那殷红的鲜血在水中慢慢地融化开,一丝一丝地落下,是被水融了,却也是被水吸收了。
宋珩没有回头,她攥了沈从墨的手,一个用力呼吸之后,便是潜下了水。沈从墨试着让自己闭气,可背后的疼痛,还有那闷疼不已的胸腔,他知道眼下这样的自己真的是只会成了宋珩的累赘,半点忙都帮不上,他试着掰开宋珩攥拉着自己的手,他一个人送死总是好过两个人一起送死的,沈从墨很清楚明白这一点。且他和宋珩的交集不多,即便是他死了,她也不会伤心,这也是好的。
宋珩感受到手上的牵扯,她睁开了眼睛,在水中睁开眼睛是一件很是难受的事情,她这一张开眼看到的就沈从墨想要用力掰开她的手的动作,而他也像是没什么力气,连气也闭不上,嘴里面咕噜噜地吐着泡,他的身后有淡淡的血丝。
沈从墨的眼睛也张开着,他望向那散开了长发的少女,那浓密的长发就在他的前方,沈从墨的脑海之中倒是想起了一个很古老的传说……南海有鲛,泪成珠。
听说在南海之中栖息着一种鲛人,她们有着这天底下最美丽的脸孔,可尾部却是人鱼,听说她们的歌声像是天上的乐章一般,而她们哭泣的时候,那眼泪会凝结成一颗一颗的珠子。
沈从墨很想伸出手去抚摸一下眼下宋珩的那长发,却怎么都是不敢伸出手的,她回过了头,似乎是在看着他。
沈从墨想露出往常对着宋珩的时候那笑容来,可他力不从心,他也不确信在这略微有些幽暗的水中她是否能够看得清。
宋珩,我还是很高兴的。
很高兴你刚刚跳下河的时候没有忘记了我。
很高兴我能够为你挡下了那一箭。
很高兴,我还能为你做些什么。
沈从墨用力地掰着宋珩的手,他清楚,她还是能够活下去的,只要她放开他,凭着她的能力自救完全可以,带着他,那就未必了。
有柔软的东西一下子贴上了他的唇,沈从墨睁大了眼睛看着那近在咫尺的脸,她的长发逆了开来,遮住了她大半张脸,他瞧不清楚此时此刻的她到底是怎么样的神情,而他,他想自己一定是震惊的,那此时此刻贴着他的唇的是女儿家的唇,他闻不到那淡淡的女儿香,但是却并不影响他觉得这唇的柔软,有温热的气息顺着唇于唇之间传递了过来。
长发像是水藻一般,缠了过来,沈从墨只觉得这一瞬宋珩媚的像是水中的妖,即便现在她是要拖着自己步入死亡,他想他也是不会拒绝的。水流慢慢地潺动,那速度越来越开,像是有风从水底而来,形成了一道一道的水流,那些个水流打着圈,那速度是越来越快,宋珩是半点都不敢耽搁,她攥着沈从墨,几乎是用力地是拖着他游着。
第194章 夜游秦淮河(1)
百里纪昀看着河面,心中焦急万分。他知道如果今天不能够杀了宋珩和沈从墨,他日这两个人必然是会为他带来不少的麻烦,他们已经为敌了。
即便他们不能为自己所用,百里纪昀也想着不能为他人所用。沈从墨虽是藏剑山庄的少庄主,可他是唯一的继承人,庄主沈若山是沈从墨的叔叔,可他瘫痪在床已经近二十年了,藏剑山庄的事宜也一直都是沈从墨在打点着,若是他一死,藏剑山庄可以算是群龙无首,朝廷必然是要接管下来的,倒时候他可以举荐自己得利的人,而宋珩一死,虽然军中事情都是老四的在掌管,宋珩的名声在外,三军之中必定会是不平,到时候再叫人挑唆一般,也是能够行事的。
他们两人只能死!
百里纪昀看着那秦淮河,想这秦淮河葬送了多少人,今夜也将要再添两抹新魂!
船身略微一个颠簸,百里纪昀扶着船艄上的栏杆,怒吼了一声:“怎么开的船,这般的不小心!”他又朝着那手执弓箭的人道,“赶紧射杀了那两人,不过是两团血肉之躯罢了,难道还能够上天入地不成!”
“是!”
弓箭手看着河面认真地看着那水下是否有着人的身影,原本这夜晚就不必白日,灯火再亮却也还是昏黄,让人有些瞧不清楚。
又是一个颠簸而来,没有防范的弓箭手身形一个趔趄,一下子从船上跌了下去,只听见“噗通”一声响,耳边便是响起了那落水之人的大声疾呼:“救命,这水好冰冷!”
废物!
百里纪昀捏着手上的夜光杯在心底恶狠狠地嗤一声,这些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澎”的一声,船前水面上突然炸开了一道水柱,那水柱有着几十丈高,整个秦淮河河面的宽,就像是山中那瀑布一般形成了一道屏障阻止了船的前进,又是“澎”的一声,这船尾后的睡眠也一下子是炸开了一道水屏幕,水先是长长一道屏障,但是须臾只见又是汇聚成了一股,宛若是那水中蛟龙一般狰狞,不停涌动着。
船快速地打着转,百里纪昀堪堪地扶着栏杆才没有让自己觉得晕眩,他抱着栏杆,低头往者船下水面一看,只见原本不过是慢慢水流的湖面竟然一下子是成了那漩涡一般,吸引得船不停地打着转,那漩涡越来越深越来越凶,那船打转的速度便是越来越快。
百里纪昀却是不知原来这秦淮河中也有着这般汹涌的暗涌存在,不,或许是妖孽在作祟!百里纪昀抱着栏杆,觉得自己头晕目眩自己刚刚喝下去的酒在腹中不停地作祟,搅得整个肠胃就像是团在了一起,难受无比。
而原本船前的那一道阻止着穿前行的水幕也是一下汇聚成了蛟龙一般一股,成了两条水龙一般的模样。这秦淮河上游船一向颇多,这个阵仗太大,百里纪昀甚至是听到有不少的尖叫声传来,而他哪里还顾及得了这么多,那两条水龙一下子朝着他的船身而来,扑向了船只,巨大的水流潮涌而至,将他浇了一个透心凉,甚至还涌入了船身之中,弓箭手们在那边凄厉地叫着,这船因为被住了水的关系,有些往下下沉了起来。
百里纪昀蓦然想起,那宋珩是一个阵法的高手,只怕这也是她设下的阵法。
“宋珩!”百里纪昀高声喊着,那不断灌下来的水助柱冲力巨大,像是利刃一般地打翻了他的船只,几乎是想也不想的,百里纪昀便是往着秦淮河里头跳了下去,在水中还能奋力朝着岸上游去,若是一直停留在船上,只怕是要葬身水底了。
百里纪昀这一跳,那六皇子和八皇子也跟着跳下了水去,他们早就已经是被这个阵仗给吓坏了,暗想着以后是断然陪着大皇兄一同行事了。
宋珩从水中冒出了头,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去看自己那紧拽着不放的沈从墨,他的脸色苍白,却还没有到断气的程度,只是一露出水面之后他便是不停地咳嗽着,而他的身后插着一支箭,颇有些触目惊心的味道。
宋珩看着那不远处的阵仗,心想着那大皇子眼下应该是分不出心思来斩草除根了,又目测了一下眼下的自己离岸边的距离。寻思着自己带着沈从墨游上多久才能够顺利地到达岸边。
“沈从墨,你可撑着一口气,免得我白白搭救上一个死人来!”宋珩朝着沈从墨看了一眼,估摸着他身上这伤还是能够撑多久,她怎么不知道刚刚这一箭是沈从墨救了她,如果不是他,眼下只怕中这一箭的就是她了,那她还不知道有没有命撑到自己上了岸。
“好,我绝对不会叫宋小姐白费了功夫。”
沈从墨虚弱地一笑,其实他自己知道,自己已经是没有半分的力气了,可凭着宋珩的能耐,想来再帮着他一起上岸也是一件颇为困难的事情吧,生平第一次,沈从墨由生出一种不想死的感受,他从小一直学着佛法,认为生死自己早就已经是参透了,也不会再介怀什么,不若是秋来落叶归根,老僧必然入定一般,可眼下,他还不想死,他一直不曾同眼前这位姑娘好好地说说话,甚至还不曾听过一个姑娘唱过一首曲子,他想好好地同她说一番话,然后听她唱一首曲子。
“你给我唱一首曲子吧!”沈从墨低低地说着,他只觉得自己身子越发的冷,岸边那明亮的灯火在他的眼中是那般的遥远,虚幻,那似乎是他触手不及的地方,“你给我唱一首曲子吧,阿珩。”
他轻轻地唤着她的名,一个男子这般唤着一个女子的名那是坏了规矩的,越是越规的,这样的称呼太过亲近了。可他眼下却很想这么称呼她一回,就像是那夜在破庙之中的那样,他唤她一声“阿珩。”
第195章 夜游秦淮河(2)
“唱一曲什么?安眠曲么?好叫你一睡不复醒的那般?”宋珩扭过了头瞧着沈从墨看了一眼,“你若是有这般的气力,倒不如努力朝着岸上游一回,如若不然你便给我唱上一曲吧!我眼下可没这般的好心态来唱上一曲。”
沈从墨轻轻地笑,他的声音低低的,就像是那萤火虫之光一般。眼前这个姑娘是多么的绝情呐,眼下他就是快要死的人了,她为他唱上一曲都是不肯的,还叫他有力气还不如多游一阵子,他要唱什么呢,是唱那“有位伊人在水一方”还是那“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呢。
沈从墨这般地想着,眼前却是越来越黑,终于他闭上了眼,可阿珩啊,我再也没有这般力气给你唱上一回了。
在沈从墨即将要没入水中的那一瞬,宋珩手一伸,托住了沈从墨的头,让他仰在水面上,不至于沉入水中,宋珩微微皱了皱眉头,眼下离岸边还是有着一些路,她不知道自己能够撑着到什么时候,或许,现在只能求助往来的游船,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肯伸出援手。
宋珩这样想着,却是有一个清脆的声音由远及近,“姑娘,我家小姐问可否需要帮忙?”
宋珩看着那一艘小小的画舫慢慢地行来,有位穿着婢女衣衫的女子手上提着一盏灯笼站在船艄上,看了过来,而在船舱处,有一位女子静静地站立着,那宋珩瞧不清楚她的面容,只觉得那身段玲珑无比,光是这么一眼看去,便是纤纤楚腰不及一握,青山多窈窕之姿。
那小画舫慢慢地近了,抛下了一根绳索下来。
“姑娘你且先拽着,我找船夫来搭把手。”那女子说着,便是要提着灯笼离开去找船夫。
“不用了。”
宋珩将那绳索攥在手上,右手臂多缠绕了几圈之后,她深吸了一口气,右手略微使力,一提气攥着沈从墨纵身而起,一下子越上了船艄上。
她的衣服已经是浸了个湿透,湿答答地黏在身上,相比较而言,沈从墨的情况要比她差上了许多,苍白如纸一般。
“小姐赶紧进船来,婉儿拿一身换的衣衫给她,这般湿透是要病了的!”站在船舱门口的女子开了口吩咐着那婢女,“你叫那船夫快一些,到了岸边即可去寻一位大夫来。”
宋珩多看了那女子一眼,因为离得近了,这个女子的容貌宋珩也就看得越发的清楚了,那是一个宛若花之艳骨一般的女子,花中牡丹也不为过,较自己那被称之为金陵城第一美女的大姐宋薇都没有不及之处,她有一种慵懒的姿态,仿佛世间各物都融不进她的眼中。这样的女子不应该在金陵城之中籍籍无名才对,宋珩猜想着到底眼前这个人是谁。
她似乎一点也不畏惧自己同沈从墨这两个陌生的人,不是宋珩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遇上落水而搭救的人的确是不少,但是更多的瞧见沈从墨那身后明晃晃的箭只怕是要觉得麻烦无比了,恨不得一脚再将他们踹入了河中未给自己免去再找来什么祸事,而这个女子却像是寻常人一般,只是朝着他们看了一眼之后,就让丫鬟扶着他们进了船舱来,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但是眼下这种情况下,宋珩也不能再拒绝这个姑娘。
“是!”
那叫婉儿的丫鬟应了声,便是搭了一把手帮着宋珩将沈从墨扶进了船舱之中,进了船舱之中,宋珩瞧见那船舱里头并无华丽的装饰,不过是一方桌子,一座琴架,上头摆着一架古琴。桌子上也没什么东西,只是一只白底青釉的花瓶,里头插了两三朵花罢了。
婉儿领着宋珩进了再里头的房间,那房间也没有什么艳色,古朴无比。
宋珩将沈从墨放上了房间里头唯一的床榻,将他背朝上地放着,她问婉儿要了剪刀,一下子把箭周围的时布料给剪了开来,宋珩看了一眼那伤势,那箭头入肉不算太深,应该还没有触及到要害部分,但是她也不敢贸贸然地拔了箭头,她又不是大夫,也瞧不出这伤势到底是有多坏,只能等着大夫看过了之后再做打算。血液流得并不算多,宋珩点了附近的穴位缓和了血液的流通。
她攥了沈从墨的手腕,手指按在桡骨处,底下还是能够摸到那跳动,只是有些微弱,幸好还有些心跳,不然自己这般搭救他是真的要成了无用功,还无端端地惹来自己的一身腥了。
宋珩拿着剪刀的手不断,只是将沈从墨那一身湿透的衣服全部剪了下来,宛若破布一般地丢在了地上,那婉儿看着宋珩的动作,又看了一眼那裸露了上半身的沈从墨一眼,整张小脸涨得通红了起来,又见那剪刀又是往着裤子而去,婉儿几乎是惊得说不出话来,暗想着这个女子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了一些。
宋珩看也不看一眼,伸手扯了床榻上的被褥给沈从墨覆盖上,只余下那中箭的地方裸露在外,旁的地方倒是被遮盖的严严实实的。婉儿很快地便是给宋珩取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过来,还贴心地寻了一块方巾给宋珩擦拭,示意宋珩到房内的屏风后头去换。
“小姐怎么称呼?”婉儿趁着宋珩换衣服的空挡抽空问着。
“我姓宋,待我多谢你家小姐仗义相助!”宋珩快手快脚地将婉儿给她的衣服换上,虽然现在身子还是清冷无比,至少比穿着那一身湿答答的衣服要好得多了,她若是那样子回了宋家,倒不怕府上的人乱嚼舌头,而是怕母亲担忧,“不知你家小姐如何称呼。”
婉儿听到宋珩这么问,脸上微微有些难色,踟蹰了半响之后,她转而又道:“奴婢去叫那船夫赶紧撑船到了岸边寻大夫来给这位相公看看吧,奴婢先行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