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5 怪症
975怪症
包括路曼声在内十位御医,他带来的以聂涛为首的七大侍卫,还有赶车的车夫以及其他御医的随从,一共有三十六个人。
而在这寺庙之内,昏迷过去的有接近四百人。可想而知,每一个人的担子将有多重。
聂涛希望下山调取更多人手,但他又不放心将路妃娘娘一个人放在山上。虽然有其他侍卫保护,不亲自看着他还是不放心。
而且这寺庙中的情形如此怪异,他是一刻都不敢走开的。
路曼声则认为在将山中的情况调查清楚前,不适宜调取大量人马。多一个人进入这里,就多一分感染的危险。人越多,越难以照应。
而他们这些人,既然已经踏入了这里,身份又是大夫,那自然要肩负起这份责任。这个时候,也不会说让其他人先下山的话。
三十多个人的话,路曼声还能兼顾,等军队都过来了,别说各种药材是个问题,不服从管理、误闯误入的也更多了,到时候青玉寺的情况可能更加棘手。
当然,联络方面还是要保持畅通。山上有什么需要,山下最好能尽快送上山,有什么最新消息也能第一时间送出去。
她把自己的意思和聂涛说了,聂涛点头,这就下去安排。
路御医这样的安排让他很不安,这座寺庙里的情形很严峻。
他想他应该将这一切告知给太子殿下,可若是说了,他不知道会不会打乱路妃娘娘的计划。
因为他清楚,如果太子殿下知道这座山中有路御医难以克服的凶险,那他肯定会不惜代价带路御医远离这个地方。
聂涛的心动摇了。
作为太子的属下,理应以太子命令为先。
可这一年来,他奉命保护娘娘,要以她的意志为重。而且他也很敬重在这种情形下还能留守在这里没打退堂鼓的娘娘,他钦佩她对医术的热忱和执着,不想破坏她即将要做的事。
聂涛心中不只有命令,也有大义。
这青玉寺中的几百号人,太需要路御医了。
想到这里,聂涛决定什么都没有说。
将所有人安置好后,路曼声给每一个清醒的人都发了一瓶药水。只要服下这药水,就能最大程度上避免被病症感染的风险。
而进山门后,那股胸闷还有欲呕吐的感觉确实好多了,让其他人感慨路曼声药之神奇。
过去这一两年,许多人都说路御医已经安心做娘娘、相夫教子去了,只有尚医局的人知道路御医过去这两年并没闲着,她这两年间被尚医局录入文册的发明多达十六项,其中有两项还进入了百名榜。
尤其是后者,要知道有些御医十多年间就希望有一项发明能冲击百名榜,到最后都没有成功。
或许是不用外诊、也不用被其他的事情分心,路曼声将所有的闲暇时间都放在了药物研究上,多看、多想、多尝试,使得她这两年间制药的水平有了巨大的飞跃。
当能够抵抗青玉寺给他们施加的影响后,御医们分头行动,为昏迷的人把脉。
一轮把脉过后,他们就脉象结果进行了长达三个时辰的讨论。
首先是青玉寺的僧侣,从十位御医的记录来看,他们都是同一时间发病的,脉象和症状也都相同。脸上有白色斑点,安静祥和,跟睡着了一般。四肢舒展,神情放松,不像经历过痛苦的样子。但他们摸过这些僧侣的骨头,他们他们的脊背变得非常的僵硬,就跟岩石一般。
这些人就这么一直昏睡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来,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死去。
脸上的白色斑点还有传染性让人先入为主认为是疫症,再加上他们进山门后遇到的种种不适症状,都加深了他们的这种猜测。
可当一轮把脉下来,情况变得更加的扑朔迷离了。
路曼声习惯性地用手指摩挲着自己的嘴唇,白色斑点,神情放松,察觉不到痛苦,背脊却像岩石一样坚硬……这样的症状,别说她之前没有见过,就是听都没有听过。
其他御医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是什么怪症?
不是生病,是直接中邪了吧?还是中了什么古怪的魔法或是邪术?
“寺里的僧侣已经昏迷五天了,他们的身体依然没有变化,生命体征也没有明显衰弱,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也不符合常理……”一位御医看着记录,捶着脑袋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戴御医是最后一个昏迷的,路御医为他把过脉,可有什么发现?”如果从那些僧侣上没法下手,那就从最后一个昏迷的人身上找线索。
这个方法无疑是明智的。
“正如你们所猜测的,白色斑点还没有出现,脊背虽然比正常人偏硬,还不到岩石的程度。我让人盯着戴御医那边,随时记录着这些变化,等详细的报告出来,应该能推测出从发病到完全的时间。”
只是知道这些还没有用,必须要知道这些人下一步会变得怎么样,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因为之前从未见过这样的病症,他们很难找到入手的方向。
“我也已经让昆吾把这种情况报告给承御大人了,如果尚医局有人听过这种病症,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黄漪开口。
路曼声点了一下头,心里却有些没底。
昆吾,她记得是黄漪的管家,个头小小的,已经四十多岁了,但看起来就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路御医在想什么?”黄漪显然也发现了路曼声的不对劲。
路御医心事重重的,似乎还有一些隐忧。在她提到让昆吾下山之时,这种状况更加明显了。
“我在想这山上的消息是否真的能传回皇宫。”都是接下来要一起共事的,路曼声没有办法瞒着他们。
即便她说出这些话后,可能会加剧其他人的紧张程度。
只是既然敢来,都做好了某种程度的觉悟,也不会因为一个新的状况而退缩。
这一点,从路曼声今日和他们共事时就发现了。
其中,不乏一些新晋御医。虽然很年轻,但意志很坚定。情况越危急,他们动力反而越足。
路曼声白日就和几位御医说过话,询问了他们的一些想法。
有一种说法让路曼声印象深刻。
有一些刚进入尚医局不久,他们认为最出色的御医一定要深入险境,出现在最需要他们的地方。御医也因为这样的危险性,而让这个身份更为神秘和刺激。
路曼声听出了一些别样的味道。
似乎他们不像是做御医的,更像是来冒险的。
但其实,御医许多时候做的都是冒险的事。
“应该不会吧,从这里到皇城,骑马的话半天就到了。”
“但愿如此。”其实路曼声说的并不是这个。
公孙承御那边的情况她知道得也不是很清楚,消息是否按时传达、还是中间出了什么故障,都不得而知。
罢,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太疑神疑鬼,反而寸步难行,还是专心救人。
尚医局那边,有人听说过这种病症倒好,没听说过他们也必须趁早想别的办法。
路曼声决定先调查他们发病原因。
这么多人同时出事,是怎么造成的?源头在哪里,是一起出事的,还是逐一传染?
后者的可能性比较低,因为传染的话,再迅速,三百多号人,其中还有一些分布在各厢房的香客,平日都在自己的房间呆着,也没怎么与其他人接触。那他们身体症状会因为发病时间而有所不同,现在大致一样,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们是同一时间出事的。
满足这个条件,这里又是寺庙,那唯一的解释就是在吃饭的时候。
寺庙吃饭的时间是固定的,不管僧侣还是香客,都会前往食堂用餐。
不,还有一个人不同。
路曼声快速翻阅着一叠病例资料,从里面抽出一张。
“这个人是谁?”下方署名是金御医,路曼声将那张病例资料递了过去。
其他人也连忙凑过来。
金御医接过,“67号,67号……对了,我记得了,那是一位妇人,生着恶疮,面纱遮面……”因为当时揭开面纱让他吓了一跳,所以金御医记得很清楚。
“67号,我去看一下。”路曼声连忙拿着那张病例资料,去了摆放他们身体的厢房。
找到了圆标签上书写着67号病人的妇人。
为了将这几百号病人加以区分,从而方便研究他们的身体症状,路曼声一开始便建议大家为每一个人编号。
这里僧侣都昏迷着,不能为他们提供任何寺庙里的情况,这是最让他们为难的。因为他们一点消息都找不到,即便猜测到了一部分,都没有人来为他们证实。
几乎无从入手。
放着这样的情况,让谁来了,恐怕都会像一只没头苍蝇一般。
更何况,路曼声他们可不以破案见长。
要是谢小迹那家伙在这里就好了,他可是再棘手的情况都难不倒他的,路曼声这个时候无比想念大杨的某个朋友。
67号病人,她的脸部因为有恶疮,一直以蒙面方式出现。
路曼声的推断也没错,这个妇人虽然病情已经趋于完成,但背脊还有一点软度,可以肯定的是她与其他人不是同一时刻发病的。
至于原因呢,路曼声应该能想像得到。
一般像生有恶疮、面纱遮面的病人,是不太愿意出现在人多的地方,被人所注视的。用餐的时候,她应该没有出现,暂时地逃过一劫。
但她离开房间或者说被其他人进入了房间,也传染了这种症状。
可这只能证明一件事,那就是发病症状是会随着时间改变而变化的。
在脊背化为岩石之后,接下来会是哪里呢?
还会再进一步恶化么,恶化到什么程度,他们的生命就将走到了尽头?
路曼声侧坐在那里,内心陷入了焦虑之中。
这关系着四百人的性命,可到如今他们连对方怎么了都不清楚。
难道他们来到了这里,还是只能坐以待毙、等着最可怕的结果到来吗?
青玉寺是一间香火鼎盛的寺庙,这里的藏书阁藏书量非常的惊人,其中还有许多医术书籍。
他们这些人一点都没听说过的病症,尚医局那边也不能抱太大的期望。路曼声决定到藏书阁看看,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
在这之前,她去了青玉寺的食堂,检查了那里的水源,还有食堂内的每一个角落。
很遗憾的是,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水源也是正常得很。
这就更加让人苦恼了,如果水源没有问题,那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让几百个人在同一时间出事?
不,这不可能。
大米?
这也有可能。
青玉寺还有一些剩下的米,她也反复验证,结果是正常的。
而其他御医们看到路御医一个人在那里忙来忙去,偶尔还做一些费解的事。他们都没有去打扰她,如果路御医有情况会及时告知他们的。
只是来这么久了,事情没有一点进展,还是让他们相当的无奈。
发现路御医去了藏书阁,青玉寺的藏书阁对外开放,喜欢看书的人都能够进藏书阁观看。
反正他们在这里坐着也是坐着,还是和路御医一起,看看有什么发现吧。
于是这一天夜里,十位御医齐集在藏书阁内,一起翻阅着所有和医术相关的书籍。
在看了几本之后,路曼声就发觉自己的方向可能搞错了。
这里虽然藏书丰富,但就医术书籍来说,是绝对比不过尚医局的。而这些年里路曼声翻越过不少医术书籍,在看过几本之后,就猜到不可能会有发现。因为这些都是她翻阅过的,如果真的有相关记载,她不可能会不知道。
于是,路曼声将焦点放到了青玉寺其他的书籍之上。没有什么特殊的目的,就是随便翻阅着,让脑子放空。她要自己镇定下来,不要慌乱,也不要着急。
现在他们面临的困境是显而易见的,可如果他们急躁、什么都不做的话,这些人就会一日日僵硬下去,最后有可能整个人都化为岩石……
不,心口。如果心脏变得僵硬,那就无法跳动。
等待着的将会是死。
976 神探?
976神探?
这一晚,黄漪跑来找路曼声。
她让昆吾下山去送消息,但两天过去了,他仍然没有回来。
“路御医可是猜到了一些什么?”黄漪可没有忘记在她提到让昆吾下山去时,路曼声脸上难以掩饰地担忧的神情。
“抱歉,黄御医,这种猜测没有根据。我想阻止,可说这些没有用,昆吾已经下山了。”
“路御医这话的意思是……难道青玉寺之事别有内情,而你之前已经得到了消息?”
“并不是。”这话可就严重了,如果路曼声真的早得到了消息,那么她就不会让这些人和她一块上山冒险了,如果是之后的事,那也不会轻易让人下山。明知道有去无回,还什么都不做,这不是路曼声的风格。
“在看到山上的情况,尤其是戴御医他们都陷入了昏迷,而尚医局还没有得到一点消息时,我就觉得这事不同寻常了。”
黄漪眼色暗了暗,大概也意识到他们踏入了一个可怕的地方。
她看向路曼声,眼里有着疑惑。
如果说路御医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那么又是什么能让她如此淡定、坚守在这里呢?
以她的身份,想要离开只是一句话的事。别人可能未必走得了,可是她不同。她身边有数位高手保护,这些人会拼了命地送路御医回宫。
“黄御医,过了今晚昆吾如若还没有回来,我会将此事告知尚医局。别的没有证据,昆吾是你看着下山的,尚医局不会置之不理。”
“那接下来呢,我们要怎么办?”
“我们要做的事只有一件。”路曼声叹了一口气,“救活这里的所有人。”
“……”
黄漪愣了一下。
她不清楚为什么这种时候路御医还能做到这般心无旁骛,这或许就是她区别于其他御医、也是她迅速崛起的原因所在。
黄漪离开后,路曼声又走到那个67号女病人的床前。
她细细地为她把着脉,检查着她脊背僵硬情况。在经过五个时辰之后,她的脊背僵硬情况与那些僧侣一致。排除掉其他的因素,可以推测为这位67号女病人比僧侣们晚病发五个时辰。
这十个小时的时间,这个女人在做什么,她一直都没有离开房间?
不对,按照之前的说法,这个女人病发只有两种情形。一种是她自己走出去,因为生有恶疮,她鲜少出现在人前。那么她之所以走出去,不是因为时间太久肚子饿了,她迫不得已离开了房间。就是外面有大动静,她惊慌之下跑了出去。
但第二点其实说不通,有动静也不会在十个小时之后。如果进一步猜测这种病从感染到发作是十个小时,那么这位女病人发作还要在十个小时之后。
因为缺少对照,这些模糊的概念一股脑地塞在路曼声的脑海里。她想要完全弄明白,在没有任何人可以提供线索和说明的情况下,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最后一批发作的御医们,他们的上山时间是确定的,尤其是戴御医,他是最后一个发病的。只要再等几个时辰,观察他脊背僵硬情况,就能猜到这种病症从感染到病发到底是多长时间了。
而且他们也能进一步地找出在那段时间里青玉寺发生了什么。
现在,路曼声想要到67号女病人的房间里去看一看,她发病之前住的那间厢房里是否留下了她的线索。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其实并不容易。尤其是在所有僧侣都昏迷、所有的病人都被搬到一处的时候。
不过路曼声身为大尧医坛最为杰出的女御医之一,这点能耐还是有的。
这位67号女病人首先是一位女香客,又因为患有恶疮,生活中有不少的忌讳,所住的地方还有相关的药草和药膏味道。只要满足这几点条件,那么她之前住的厢房就能够锁定了。
果然,路曼声按照这个方法很快就找到了67号女病人住的房间。
在她的随身包袱里,她发现了一块绣帕,绣帕上娟秀地绣着一个兰字,姑且称呼她为兰姑娘好了。
事有紧急,路曼声本不该随便翻别人的东西,现在也顾不得这些了。
待兰姑娘醒来,她亲自向她赔罪。
环视了这个房间一圈,还真让路曼声发现了一些问题。
这个房间的布置一丝不苟,干净得不可思议。不只如此,每一个用品器具、桌椅板凳的摆放也都很考究。桌子放在离床铺一米的地方,四张板凳离桌子都有一手的距离,而且相对的两张凳子总是对称的,就像是某种强迫症,不允许有一点的不协调。
房间内纤尘不染,床铺也是叠得整整齐齐。
路曼声不是没有听过一般患有恶疮的人不管之前性格如何,在这之后总会有或轻或重的洁癖症状。严重的到最后还会变成一种心理疾病,路曼声以前也不止一次经历这样的病人。
但有一点很奇怪,其他三张凳子完全没有问题,只有靠门的那一张完全偏转了它应该在的位置。路曼声的脑海里浮现出兰姑娘突然听到某种动静,惊慌的站起,跑向门外过程中绊了一下椅子的情形。
这种解释合情合理,而且与之前路曼声某种可能性最低的猜测是不谋而合。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这种病发作的时间便是五个时辰。
但这样又衍生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从路曼声过去治病经验来看,一种病尤其是有着数个时辰潜伏期的病症,发作的时间通常不是统一的。这要根据个人的身体情况、抗病能力还有其他地方综合判断。
哪怕你在饭后多喝了一杯茶,或是少喝了一杯水,或多或少都会造成一点影响。
也就是说,想要让几百号人同一时间发病,让人完全来不及准备的病症实在是太少了。
青玉寺中还有不少习武之人,这里的主持就是一位得道的高僧,六十年的功力,虽然不至于百毒不侵,对待疾病和毒素的抵抗能力比起其他人不知道高明多少。可就是住持,他的诊断情况也并不比别人好。
也就是说,这种之前从未见过的病症对任何人都有效,而且效果相同,不因个人情况为转移。
路曼声的心突然颤了一下。
糟糕了!
如果说这种病症传染性不因为任何原因而移转,那么他们之前服下的药真的能保他们无恙吗?
五个时辰,会不会此刻的他们已经……
不,不会,路曼声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受任何因素影响的病症是不存在的,哪怕是最罪恶的毒和最可怕的病魔,仍然有着和它们相克的东西。
何况,从他们进入青玉寺接触这些僧侣以来,已经过了两天了,他们依然没事。
这就说明她的药是有效果的。
又或者说,路曼声抬眸,这种病传染也是有限制的?
后面一种猜测纯属路曼声那敏锐的直觉,如果不是她的药派上用场,现在他们仍然平安无事那就只能说明这种感染也不是任何情况下,又或者说是可控的?
怎么可能?
路曼声越想越被自己脑袋里一瞬间闪过的东西吓了一跳。
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疯狂之事?哪个人又有如此大胆的想法,敢于做这种别人都不可能做到、还完全找不到情由跟疯子没区别的事?
路曼声站起身,她觉得她该出去了。
再在这间房子呆下去,她恐怕还有一些更不可思议的想法。
那就不是在找出答案,而是在虚构各种恐怖片了。
路曼声觉得自己瘆的慌,这大半夜里在另一个人的房间内,拼凑着一幅幅莫名的图画。再这样下去,别说救其他人了,她自己也先倒下了。
苦笑着摇摇头,路曼声拉起两扇门,准备离去。
但就在她即将合上门时,月光照入室内,青白的床底映入眼帘。在那里赫然有一撮褐色的灰烬,在这干净洁整的地面上显得很是突兀。
路曼声关门的动作停止了,重新点起灯,然后拿着灯来到床下。
从袖子里掏出一方丝帕,轻轻地捻起一些来,然后送到自己的鼻子前,轻轻嗅了一下便移开。
“这个味道是什么……好熟悉……”路曼声若有所思地回味着那不知道在哪里嗅过的熟悉味道,手却下意识地将那些碎末给捏紧了。紧紧包裹好,小心翼翼地放到荷包中。
她的经验告诉她,这种东西还是别多嗅的好。
可是她一定在哪里嗅到过,好好想,总会想起来。
“路御医,路御医——”
聂涛从门外匆匆进来,直到看到路曼声在房间内,一切安好,才松了一口气。
“怎么了,聂侍卫?”
“黄御医晕倒了。”
“什么?!”路曼声一惊。
在不久前她才见过黄漪,一点问题都没有,怎么突然就晕倒了?
黄漪的晕倒,让路曼声有点慌乱。
难不成不只是戴御医他们,就连他们这批后上山的人也都会面临着同一样的事?
这种事不管放在谁身上,都能让他吓一跳。
更何况路曼声之前就想着他们是不是已经感染了,好不容易打消这个想法,聂涛就告诉她黄漪晕倒的消息。
如果他们这些人也晕倒在这里,那么别说救人了,这次青玉寺事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平息……
“其他御医现状如何?”
“这倒是没事,就是黄御医她晕过去了。”
“先带我去看看。”路曼声按捺住有些发慌的心神。“顺便再将其他人召集过来,我必须要知道他们如今的身体状况。”
“那路御医,你呢?”聂涛最担心的还是路曼声,他可是答应过太子殿下会用生命来保护她,决不允许她有一点的闪失。
青玉寺内的情况太邪门了。
聂涛现在后悔自己的犹豫了,早知道什么都不想,就该带路御医下山才是。如果这一次他们真的病发了,也感染了和那些僧侣香客同一样的病症,那娘娘该怎么办?
黄漪晕倒在自己的房间,此时除了路曼声,其他御医等候在外。
他们的脸上满是不安,焦急地走来走去。
虽然知道这个时候即便再回避也晚了,还是不敢轻易地走进黄漪的房间。
路曼声到来后,便进去为黄漪把脉。
聂涛想要阻止她,话还没有出口,便被路曼声止住了。
别说真的有事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就算来得及路曼声也决不会在这个时候放着黄漪不管。
聂涛清楚,所以他又一次沉默了。
他觉得太子殿下让他来保护路御医绝对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因为在路御医的面前,他很难违抗她,总是会尊重她的决定。哪怕理智告诉他,这个决定对路御医并没有好处。
路曼声此时正在为黄漪把脉。
外面一干御医都惶急地看着里面,等待着路曼声的消息。
他们是如此的关切,因为这个问题很有可能关系着他们的生死。
路曼声自己也很紧张。
她觉得事情有些奇怪,很奇怪……
要知道在这之前,那些病倒的人都是一批一批倒下的,为什么这一次独独是黄漪?
路曼声为黄漪切脉的手指一动,又按了按,过了片刻,才缓缓站了起来,走到屋外。
“路御医,黄御医情况怎么样?”
“诸位放心,黄御医并不是感染了其他人同样的病症。”
“真……真的?”御医们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他们最期望的答案就是这个,可真当路曼声说了,他们又有些不太相信,故而一再求证。
“那么黄御医为什么会昏迷?”
“还有那个病发作的时间挺长的,这会儿检查不出毛病,几个时辰之后情况会不会不一样了?”
确实,这个情况很有可能。
而这话一出,一些人刚放下的心又一次提了几次。
“如果你们全都这么想,那么我只能说那个躲在背后的人会很高兴,因为他的想法全都成真了。”
许多时候事情就是这样,在你最迷惘对手决定给你致命一击的时候,会因为太着急赢、又因为猎物已经是囊中之物,尽情取乐,不经意间就露出了破绽。
那个人想击垮他们,想让他们无助地生活在恐惧之中,却忘了他们是御医。
判断会错,脉象却不会诊错~
977 进展
977进展
绝处逢生。
本来以为这一次已经被逼上了死路,哪里知道却是柳暗花明。
对方不但没能将他们一举击垮,反而让他们抓住了马脚。
从这件事路曼声多多少少有点了解背后的那个人,聪明狠绝,善于谋算,但却过于自负,喜欢愚弄别人。
看到他们这群人惊慌失措,乖乖地被他牵着鼻子走,他应该很得意吧?
路曼声甚至能够想到那个人疯狂地想要看到他们恐惧的神情。
但也因为这件事,反倒让路曼声彻底镇定了下来。
背后那人的多此一举,让路曼声一下子确定了好几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青玉寺的事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公孙承御包括路曼声他们都以为青玉寺的事是一种新型的疫症,他们之前从未见过。
如今看来,这件事很有可能是人为。
虽然路曼声现在还想不到什么人会做下这样残酷的事,什么样的人又有能力能在旦夕间让几百号人昏迷不醒?
第二件事就是黄漪的事。
不,确切的说,应该从戴御医时算起。
如果这件事真的是人为,如果那个人真的想让他们彻底陷入恐慌,那就应该故技重施,也让黄漪甚至他们染上相同的病症。
相信到那时,谁都不会怀疑这是某人别有居心,而是一场真正的可怕的疫症。
他们同一批上山的人,倒下了一位,而且还用的是完全不同的手法,试图混淆视听。为什么这么麻烦?是因为对方小瞧他们,认为对付他们根本就不必那么认真?不,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他们已经无法再为所欲为地制造所谓的疫病。
路曼声让人将戴御医的最新诊断送了过来,再对比她今夜想到的结论,发现到了戴御医这里那个人就已经开始力不从心了。
如果将这设想为某种药物,到了戴御医这里剂量就变轻了。
是那边出了什么变故,还是这种药本身就是有限制的?
一时间路曼声的心里浮现出种种猜测,但都按捺下去了。不管怎么样,她一个人在这边猜想是没有用的。
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出救他们的办法,知道这不是疫症,而是人为,路曼声更有信心了。
当路曼声将这个意思转达给其他的御医们时,终于稍稍安了他们的心。
路曼声虽然告诉他们这个病是人为、而且有一定限制、对方不能再任意施展时,话里也始终有所保留。她担心话说得太死,这些人失去了该有的戒备之心,反而给自己带来危险。
这个时候,他们应该紧密地团结在一处,一起想办法治好这些人,粉碎背后者的阴谋。
单是说没有用,还得尽早拿出对策。
“诸位御医,可还记得上次尚医局会议中我们讨论过的归谷活穴法?”
“哦,路御医说的就是尚医局连开十七次会议都没有讨论出结果的归谷活穴法?”其中一位御医惊道。
这归谷活穴法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能够引起这么大的反应?又为什么尚医局讨论多次,一直都没有结果?
所谓的归谷活穴法,就是将气归谷,活络经穴,排出体内污气浊瘴,再经由气穴强制疏导辅以针灸刺穴提取体内致病因子,回归本元。
武林中有一种功夫叫活穴打气法,是说这门功夫能够自动解穴,挪移身上的穴位。虽然两者没有必然的联系,在某些点上有共通之处。
归谷活穴法治疗手法对大夫技术要求极高,而且风险评估等级在认定为是最高级别。
一旦某位大夫修成了这种治疗手法,不说百分之百,那么百分之九十的内损内伤都能治。
这也是尚医局分成两派、迟迟讨论不出结果的原因。
一派的人偏向保守,认为这种治病手法太过于凶险,而且过程还有些违背人常,应该烧掉此法,禁止御医修习。
还有一派的人则激进一些。认为御医就该有各种各样的尝试,哪一项医术的进步不是用危险和性命的代价换来的?这样畏首畏尾、瞻前顾后,能有多大的斩获?
双方都有道理,且僵持不下,再加上能修成这项医术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以至于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这个事依然悬着,没有什么进展。
过去路曼声也曾参与过归谷活穴法的讨论,但她只是就事论事,没有特地站在哪一方。
一方面她认为放弃这项医术是非常可惜、也是大尧医坛的一件憾事。但凡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还是想尝试一下。
医者,尤其是高明的医者总是对各种神奇的医术充满着向往,路曼声也不例外。
归谷活穴法,从人身体本元出发,最根本治疗,学成了许多时候都能一劳永逸。她可以想见,如果这一项医术问世,那么每年天下间会有许多无力回天的人最终活下来。
另一方面,路曼声也认识到这项技术隐含的危险。就算是再高明的御医也难以保证能将每一个环节不出一丝差错的完成下来。稍有疏忽,病人可能会遭受世间最可怕的痛苦。
那样的痛苦,足以让任何一个病人和御医恐惧。
不说其他人,路曼声自己也不敢想象一个人完成一整套归谷活穴法的情景。或者更应该说,这个东西很难一个人完成,它需要至少三个人,其实最好有六个,一同对病人施力施针,哪一个人的医术稍微滞涩些,都会出大乱子。
这六个人,心思一致,手法同步,彼此心意相通,谁要是稍稍分了神,不但前功尽弃,病人还有性命之危。
即便是最相爱的两个人,也很难做到真正的心意相通。更何况是一群无甚关系、自傲的御医们?
想要做到这一点几乎是不可能。
公孙承御明白这一点,不敢轻易冒险。可若是就这么让他放弃这项研究,将这么多年的心血潇洒放弃,还是很困难的。
据路曼声所知,公孙承御这段时间已经在筹备找几个资质相同、交情不错的御医们参与这项研究计划。
只是,要实现这项计划,首先要满足两个前提条件。
第一个,是心意相通。
第二个,是医术高超。
找出几个医术高明的不难,难的是这几个人心思一致。要找出几个心思一致的也未必完全不可能,难的是这几个人都得具备一流的医术。
这还只是前提,接下来的每一个环节对他们都是考验,能经受得住的人就更少了。
路曼声并不认为自己就是能做到的那一个,但如今他们连青玉寺的人是什么病症都不知道,谈何救人?
就算他们真的找到了幕后主使者,要到了解救他们的办法,这么长的时间这些人真的能够坚持下去?
危急关头,路曼声便想到了这一茬。
她现在能做到的只有这个。
“路御医打算启用归谷活穴法?”
“我是有这个打算。”到了这种境地,路曼声直接承认了。
“可可路御医,尚医局是不会答应的,公孙承御那边也会阻止你的。”一位御医有些结结巴巴的道。
毕竟这样的想法太大胆了,他们想着路御医只是提一提,谁知道她真的有这个心思。
但这也说明青玉寺的情况非常棘手,以至于让路御医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归谷活穴法上。
“我知道,但我们不能看着这么多人就这样去死。”只要还有办法,就得尝试。
而这么多年来,路御医也发现每一次在重大挑战时,总以为自己无法安然度过,但往往是这样的场合,她才更能孤注一掷发挥潜力。不但能治好病人,对自己的医术还有精神境界都是一个大的突破。
她想,这样的经历并不只是存在于她的身上。
身为一个御医,如果失去了冒险和尝试的勇气,你可能不会出错,但你却有可能失去你赖以为生、也最自豪的东西。
这两年安逸的生活,某种程度上确实让路曼声的心境改变了。
过去的那个路曼声,或许在别人眼中是冷清无情的,却很冷静。因为满心创伤的路曼声,并不轻易地掺杂到别人的生命中,或者说直白一点她只是单纯地履行她身为大夫的任务,尽自己的努力,不受外物和情绪所扰,也不去思考失败之后的事情。
或许那时的路曼声医术没有现在这般高明,但更为强大。
来到青玉寺后,路曼声就意识到两年来缺席一线的生涯,让她本来锻铸得足够坚硬的心变得犹豫不决了。
又或许是做了赐儿的母亲,心思也比以前软了。
这本来是好的,大夫多点仁心、多点爱心,没什么坏处。可用在这种关键时刻,那就颇为麻烦了。
好在路曼声是一个喜欢自我审视的人,很快便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并且让自己冷静,找出应对之法。
路曼声留下这个话题后,让大家小心珍重,自己回到了房间内,掀开了一个小窝上的丝巾,阿草露出脑袋来。
路曼声想了想,一连寄出了五封信。
第一封信她是写给宫旬的,她终于还是向她这个时代的丈夫求救了。
青玉寺情况特殊,书信中不宜多说,只希望宫旬能助他一臂之力。他相信宫旬会明白她的意思,也知道她需要做什么。
第二封信是给公孙承御的,她申请公孙承御能够批示他启动归谷活穴法的研究,并在最快的时间内进行实战。信中,路曼声对青玉寺的情况表达了最显而易见的担忧,没有半分夸张之辞,全部都是实情。
这里的情况已经不允许他们再想要安然处之了。
如果公孙承御不答应,那么她无能为力,只能让更厉害的御医接手这些病人。
这并不是路曼声在威胁她,仅仅是无奈。
青玉寺的僧侣们已经到了最危险的关头,不允许她再犹豫不前。
第三封信紧随其后,她写给了远在烟南的白念,希望他能尽快赶回来,并且神不知鬼不觉在太子殿下的帮助下上山。
第四封信给的是邱凤水,她的师父,这位大神如今很难请得动,可路曼声在此时也只能找上他。希望邱凤水能帮她这一次忙,这也是为了青玉寺上下几百条人命。
最后一封信给的是一个故人,一个被不少人遗忘、但却真实存在路曼声记忆中、并且还暗中和她保持着一些联络的人。
这个人便是向左,路曼声视为弟弟般的存在。
她,白念,邱凤水,向左,她想通过四个人的力量来一起完成归谷活穴法。
在尚医局中,还有其他人的医术程度与她相匹配。所谓匹配,并不是说她最厉害,而是实力相当,至少在确保完成这一治疗手法之时,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跟不上其他人的动作。
那里当然有比她医术还要好的人,可路曼声并不认为他们的心思能想到一块。
有些东西单靠努力是没有用的,必须发自内心地去认同和信赖。
白念自不必说,两人如同姐弟,感情深厚。
向左也是如此,对路曼声这位姐姐一直信赖,加上心思简单可靠,从没有什么复杂的心眼。对医术很认真,纯粹而执着。
他的天赋也很高,如果不是离开了尚医局,此时的向左应该也很有一番作为。
最后一个人是邱凤水。
路曼声为什么会选择他?他并不是最合适的人选,两人虽然做过一段时间的师徒,但其实并不了解彼此。或许更应该说,邱凤水这个人还是太过复杂了,超过了路曼声所了解的程度。
其实在尚医局中还有几个人适合这第四人。
譬如华御医,又譬如侯御医。
可这两位路曼声相处寥寥,别说心思一致了,连二选一都未必能选到一块。
还有一个人,本来很适合。那就是乌冬,乌冬和路曼声是同一期的苑生,而且在那一期黄金一代中,两个人始终被视为最杰出的代表。
遗憾的是路曼声与这乌冬了解得就更少,虽然说心思相通不是所有都建立在了解的基础上,在那样的情况下,她还是没有办法在这样重要的时刻还得与乌冬先进行各种的适应。
四个人,他们四个人应该够了。
她只希望这中间不要再出任何差错,能够让他们顺利的救人。
978 齐结!
978齐结!
这次行动因为事关重大,路曼声将之命名为青玉寺拯救行动。
睽违两年后,路曼声再一次站在了医坛第一线,邀请了一干心意相通的友人,进行一个前所未有的尝试,尽一切努力也要救回这几百个人的性命。
在这之前,所有下山送信的人都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昆吾一去未回,黄漪紧接着出事,这一切无疑加剧了青玉寺内紧张的气氛。
路曼声庆幸自己还有阿草,这不至于让她彻底断了与山下的联系。
但阿草要慎用,虽然它能翱翔高空,日行千里,要是真被对方侦知到了,很有可能被大弓射下来。
虽然她家的阿草极机灵,飞行的高度也不是弓箭能到达的,可那些人手段歹毒,有的是办法把它弄下来。
晚间,写好书信又喂了阿草几片五花肉,路曼声将那只神隼捧到了自己的面前。
“接下来你有得辛苦了,阿草,情况紧急,就只能拜托给你了。”路曼声轻轻抚摸着阿草的茸毛,这儿有五封信,阿草要送两次。首先是送往大尧皇宫,那儿从安排到决定还需要一段时间。
紧接着,便是送给向左。
路曼声之所以想到向左,也是因为半月前听向左说过。羽灵公主思念故土,夫妻二人秘密回到了大尧境内。
或许,这是他们回来的一个契机。
这件事后,她会想办法向太子殿下求情。只要太子愿意帮忙,羽灵和向左也不用背井离乡,远离故居。
不得不说,路曼声还是一个思虑周全的人,这个时候她还能想得到向左的处境,希望能给他一个立功的机会。
这四封信,分别绑在阿花的两只脚脖子上,外面分别写上了谁谁谁亲启。
只要其中一个人看到了,也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路曼声并不担心别人也看到其他的书信,因为在她邀请这几个人时,就已经全身心地信任他们了,他们也应该知道这中间的内情。
她选择在夜里让阿草去送信,它晚上照样能飞翔,其他人就不一样了。当阿草隐于夜空,在九天之上,谁都拿它没有办法了。
即便对方知道有阿草的存在,也无法阻止。
阿草跟在路曼声身边这么长时间,已经具备了一定的灵性。听到路曼声这么说,抬起毛茸茸的脑袋,轻轻地啄了啄路曼声的手背。
好像在说:别担心了,这件事就交给神隼大爷了!
因为晚上还有任务,路曼声也不敢让阿草吃撑了,让它吃饱办事。
打开窗户,将阿草送飞夜空。
她看着它在夜色下变成一个小点,直到消失在视线之中。
大尧皇宫,正阳宫。
宫旬焦虑地在琉璃殿内走来走去,几次要伸手下令,转了几圈又忍住了。
孟凌东看着太子殿下这几天一直处在烦躁之中,要不是朝中的事丢不开,几拨势力又都盯着他的动静,太子殿下恐怕早就奔去青玉寺,陪伴路姑娘了。
“凌东,你说路曼声那个女人走了这么长时间了,连个口信都没有带回来,她是不是太忽略本宫了?”他在这边为她牵肠挂肚,那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这种差距还真不是一点半点。
“殿下,路姑娘此刻肯定在忙着想办法救人,山上通信不便,即便路姑娘想联系殿下,一时也无法送达。”
“借口,她要真有心想报平安,不可能没办法。”说着,宫旬又嘀咕了起来,“这个聂涛也真是的,让她跟在路御医身后,不只是保护她的安全,也是让他将她的消息及早告知他。路御医忘了,他就不知道回禀本宫一声?”
青玉寺的聂涛忽然打了个喷嚏,摇摇头,不知道谁在背后说他。
但山上的事疑云重重,不知道何时会结束,太子殿下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四皇子和六皇子一心想对太子下手,他不在,只希望孟凌东能保护好殿下。
还有路妃娘娘的事,聂涛觉得很对不起殿下。
他本来应该不顾一切将路妃娘娘带回宫,不让她在这里冒险。可他无法违背娘娘想要救人的意志,最终只能尊重她的决定。
那边,太子殿下刚念叨着路曼声是个胆大的女人,聂涛也不懂事之后,就听到了阿草振翅的声响。
它在夜空中疾飞而下,然后停在了琉璃殿的窗子上。
“殿下,是路姑娘的神隼!”孟凌东也振奋了起来,路姑娘有消息了。
宫旬甚至不等孟凌东去拿过阿草,快步走过去,捉住了阿草。
阿草大概是嫌宫旬的动作重了些,啄了一下他的手指,宫旬也不和它计较。事实上,他从来没觉得阿草这只怪鸟这么讨人喜欢过。
以往这小东西,可是让路御医费了不少心思。
有的时候,宫旬甚至觉得路御医对着一只鸟比对他还要好。是以阿草在宫旬这里并不讨喜,它对宫旬也不感冒。
宫旬这次有感于阿草劳苦功高,拿下信后,还不忘让孟凌东喂它几片五花肉犒劳它。
当然,宫旬也发现了在阿草的脚脖子上有四封信,其中只有一封信是给他的。
先看完了自己的那一封。
看完之后,宫旬的神色也郑重了起来。
“殿下,莫非是路御医出了什么事?”
“青玉寺情况不单纯,那个女人向我求救,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向我开口。”正因为如此,宫旬才担心不已。
这种时候,他顾及的不只是路曼声的安全,考虑的还有这件事背后的阴谋。
路御医说这件事可能是人为,那么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又是冲着谁来的?此时远在青玉寺的路曼声,是否会有危险?
书信上也说了,聂涛将他们保护得很好,青玉寺的情况她还应付得过来,希望他不要为她担心,也不要试图阻止她要做的事。
大概是知道宫旬在想些什么,所以路曼声抢先截住了他的话头子。
宫旬知道路曼声有自己的坚持,有些事即便明知道会有危险,甚至会死,她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就说上次,宫旬让人刺杀自己,得知真相的路曼声是难过不已。她也不理解为什么宫旬可以这样轻易地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直到这一次青玉寺的事,她方才明白许多时候她和宫旬是一样的。
两个人都有自己想要做的事,也有自己的坚持,虽然坚持的东西不同,那份心情是同样的。
所以他们虽然是夫妻,仍然得尊重彼此的决定,给对方一点空间。
这就是路曼声如今的看法,还有对待这份感情的态度。
不知道为什么,过去宫旬刻意淡化这一点。但从这一封小小的书信中,他却一下子明白了。
他本来不会答应这种事,路曼声是她的,她的一切他都想要知道,他就是如此的霸道、不讲道理。
可是,或许这样也不错。路御医不是谁的附庸,她是一个自尊自傲的女人,有着自己的使命,他要是强行阻止,只会让两个人之间隔得越来越远。
冷静下来的宫旬,就显得非常的可靠了。
他很快就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怎样才能更好地帮助那个女人。
他又看了另外三封信,一封信是给公孙承御的,还有两封是给邱凤水和白念的。
后面两个人情况并不复杂,路曼声出面了,应该有一定的把握。
邱凤水虽然很少过问别人的事,但心中依然有着一个医者的责任感与良知。再加上他对路曼声总归有些特别,她亲自开口向他求助,他应该会前往。
关键是公孙承御这里,要动议尚医局答应这个大胆的计划很困难。拖拖拉拉、耽误个十天半个月,等他们决定了黄花菜都凉了。
这个时候他必须要推动一把,越早定下来越好。
而他得留在皇宫,牵制那几股力量,他必须要确定青玉寺的事是否和那几个人有关?
但宫旬有一事不解。
青玉寺的事十分古怪,如果真是他们所为,为什么要将手伸到那里,这些事之间又有什么样的联系?
或许是他想多了,这件事与他那几个兄弟并无干联。可若是毫无关联,为何路御医说山上送往山下的信息被截,尚医局也一直没得到消息。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也只有宫内的人。
其他的人想要做到这一点,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凭这一点就能够推断,这一件事背后所蕴藏着巨大的阴谋。现在他们还看不出是什么,但也能想见它的来势汹汹,恐怕等到他们意识到对方真正目的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安全起见,宫旬亲自去见了公孙承御。
公孙承御很意外,太子殿下居然这么晚来找他。
宫旬将路曼声的信交到了公孙承御的手中,他见了也很是震惊。
“戴御医他们出事了?”而尚医局没得到一点消息。“路御医想要启动归元活穴法,还邀请其他几位御医和他一起进行这项计划?”
“事不宜迟,公孙承御,本宫希望你立即下令赞成此事。”
“可殿下,这些事并非臣一个人能决定的。”
“所以,本宫希望你立即动议,说服尚医局通过这项计划。别忘了,事关几百条人命,已经不允许他们在慢悠悠地瞻前顾后了。”
尚医局的规矩不可违背,这是他们百年立命之本。哪怕这件事可能会横生波折,有些事也不可能轻易打破。
宫旬所能做的就是说服公孙承御,让他利用自己的影响力促成这项计划的达成。
既然路曼声认为此举大有必要,也对自己有信心,那么他当然会尽全力帮助她。
能够让她主动提出,就说明这件事还是有努力的余地。如果一点把握都没有,他想路曼声也不会做明知不可为之事。
公孙承御略微思忖之后,脸上便全化为了坚定。
“人命关天,臣会劝服他们支持路御医的决议。”公孙承御说着,对太子拱拱手,连忙去动员此事了。
在公孙承御走后,宫旬回过头,看了一眼孟凌东。
孟凌东立即心领神会,领命而去。
与此同时,凤水阁还有念决宫也收到了路曼声寄来的求助信。
“路姐姐路姐姐啊,你似乎又惹上麻烦了。”为什么这样的麻烦事每一次都找上你呢,唉!
白念感慨着路曼声运气真差,但还是第一时间让底下人拿来药箱,赶往青玉寺。
只是归元活穴法,真是大胆,也只有路姐姐对他们有这样的信心,他们自己对自己都没有这样的把握。
不过,凤水阁那边就不知道那只华丽的孔雀怎么想了。
白念还记得他们刚进尚医局拜在邱凤水门下的日子,那个时候,他和路姐姐尚没有现在这般亲近,邱凤水也总是想着法的逗他们、看他们的好戏。
整个皇宫都怕了那只花孔雀,他们更是屡次在背后送给他大大的白眼。
但这两年来邱凤水突然低调了,也变得沉默起来了,白念也很是不适应。
这小家伙看起来冷淡,其实很重感情。他并不似他说的那般讨厌邱凤水,哪怕只是他三个月的师父,也足以让他对他关心一下了。
“你先等等,我还是去一趟凤水阁。”对邱凤水他不太放心,怕他不答应,还是亲自过去一趟。
结果,白念到的时候,邱凤水已经收拾好了,随时准备出发。
看到白念过来,他笑了笑,扬扬手中路曼声给他的纸条。
“我们的路御医还真是过分,这么危险的事说让我们去就让我们去,是谁给她的自信认为我们会答应?”
白念也笑了,“可你还是答应了。”
“正巧这些日子我也没事,她这个提议也怪有意思的,对我们也是一个挑战。”邱凤水站起身,背着双手,看着窗外:“不知不觉间,在尚医局已经快十年了,这十年弹指一挥间,久到我们几乎忘了刚进入尚医局的样子,也快要忘了当初学医的一腔热忱。”
这些话,邱凤水从未对别人说过。
他的医术过于华丽,人又像一只花孔雀一般,是以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他的那些形式还有手法上,鲜少去了解他的内心。
其实邱凤水的内心,也有一个医者最朴质的东西。
979 联手
979联手
邱凤水的内心,也有一个医者最朴质的东西。
只是许多时候,别人忘了,他自己也忘了。
沉寂的这两年,他反而看清了许多东西,也看清了自己。
何况,邱凤水自视甚高,在医术上的造诣也是十年难能一见。或许应该这么说,单从医术上的天赋来看,路曼声比不过他,就连白念这样被大尧医坛视为神童的人,也未必有他这般聪明。
“尚医局那边还没有结果,我们这就上山?”白念忍了忍,终是问道。
“都有结果了,还问我作甚。”邱凤水可是无所顾忌,他想要做的事很少有人改变。
“就不怕尚医局最终通不过这项决议?”
“几百条人命,哪个敢背这样的罪名?”说着,邱凤水又是一笑,那笑容有着说不出的冷意。“如果换成是我,有几个倒霉蛋主动要求、还愿意背负失败的罪名,当然乐见其成。成功了自然是好,不能成功那之后再也没有人敢提启动归元活穴法一事,彻底断了别人的念头,于他们没有任何损失。”
白念听了心中阵阵发寒。
该说是人心丑陋还是怎么回事?
这样的事情如果不是邱凤水说,他也想不到。
确实,虽然许多时候他自认已经是个大人,但在见识和某些想法上确实比不上大人那般看得透彻。
白念固然明白,但乍然从邱凤水嘴里听到这些话,还是让他心中一跳。
为的是邱凤水说这些时眼里那死灰般复杂的感情。
果然,这一次的会议比任何一次都要顺利。
没有人敢背负放弃几百条人命的罪名,不管之后的事如何,这一次先同意了再说。
反正路曼声、邱凤水、白念这三个人不成功,那下次别人也不敢轻提此事了。
本来路曼声的意思是让这三人秘密上山,但尚医局这么大的动静,这种情况是不可能的。
宫旬立即调取宫中精锐,组成护卫队护送他们三人上山。
这一次绝对不能有任何差池。
而这些侍卫也明白这些优秀的御医们相当于大尧的国宝,每一个人的培养都耗费了大尧不少的心血,谁都不敢怠慢。
在山下的时候,邱凤水和白念要求在茶寮休息片刻。
在那里,遇见了一位过路人,带着他一起上了山。
这是邱凤水和白念决定的,那些侍卫即便心中有疑惑,也不敢多说什么。
而这个人就是向左。
别人没注意到,看信的几个人可都是明白的。
路曼声在书信上提到四人联手,可邱凤水、白念,再算上路曼声自己,一共只有三个人。
还有一个人是谁?
莫非是山上的一位?
不,以他们对归元活穴法的了解,山上的御医中,除了路曼声,还没有任何一位有资格有能力接触这种难度的治疗手法。唯有一种解释,那就是还有另外一个人,但因为种种原因,路曼声在信上不好明言。
至于宫旬有没有发现他们不得而知。
宫旬关注的点和他们不一样,没发现也正常。可以太子的细心与睿智,肯定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只是他聪明的没有戳破罢了。
毕竟这种时候,这种事相对而言算不了什么。
何况宫旬从一开始就知道向左和羽灵的事,也默认了他们离去。如今突然承认他们的存在,岂非是自打脸面,为自己招惹麻烦?
就这样,三个人在山下会合了,一同上了青玉寺。
这背后的阴谋路曼声管不着,她只负责查明真相,尽力救助这些遇难的人。
在告诉太子殿下之后,这件事就由他接手了,她也可以心无旁骛地去研究归元活穴法。
当天傍晚,一群侍卫和三名尚医局的御医进入了青玉寺。
其中两位大家都认识,他们的到来也让寺内的人安心不少。
只要不像之前那样孤立无援便好。
还有一位,穿着斗篷,遮住了面容,看不出那人是谁。
那人也没有说话,一直站在他们两人身后,而那两人也完全没有要介绍给他们认识的意思,也不好多问。
三人上山后,稍作整顿,就去了路曼声那里和她会合。
“你们在上山的途中没遇到什么事吧?”路曼声还担心他们会遭遇到伏击,但看他们的情况应该是没问题了。
“我们能出什么事,太子殿下可是派了一队精锐保护我们。”那群人如果聪明的话,这个时候就要避让,不会主动送上门来。
“这便好。”路曼声隐隐有一种感觉,那便是对方的阵营中不只有一个声音。有两个甚至更多的力量在彼此纠缠相斗,他们这么长时间遇到的事都是对方博弈的结果。
“向左,这一次麻烦你了。”
“路姐姐何出此言,虽然离开了尚医局,我仍然是个大夫。”和羽灵隐姓埋名的生活,不敢再大张旗鼓地为人看病。但向左只要碰到了受伤的动物或是人,总会出手相救。
而他们居住附近的人,也都知道他医术高明,有什么头疼脑热或者说是疑难杂症都会请他出马。
有的时候,当地达官贵富都知道了,花重金请他看病。向左因为担心暴露行踪,虽然远离大尧,可羽灵毕竟是大尧的公主、他之前又是尚医局的御医,很难保证永远不会被人认出来,所以每到这种时候他们就会换一个地方。但离开故土越久,心中便越发的想念。
羽灵患了思乡病,向左很是不舍。哪怕知道此次归来很有可能惹上大麻烦,他仍然想要满足自己妻子的心愿。
他没有想到的事远离尚医局的自己,有一日还会受到路姐姐这样的征召,尤其是在这样危急重要的时刻。
就算是为了回馈路姐姐的这份信任,他也会全力以赴。
归元活穴法已经研究好几年了,向左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这两年,对于尚医局的最新进展不太了解,而一路上,白念和邱凤水也已经将他需要了解的告诉他了。
“归元活穴法要求施治之人水平相当、心意相通,最少不得低于三人,最好的情况是六个人,我们四个能应付得过来吗?”向左提出了自己的担忧。
路姐姐他是不知道,但他和白念、邱凤水并不是特别熟悉。尤其是邱御医,接触得就更少了。
他们这四人的组合,到底能发挥出什么样的水准,谁都不知道?
事实上,路姐姐、白小御医和邱御医,三个人之间还有师徒的关系,他唯有和路姐姐联系最深,但因为这两年远离尚医局的关系,手法也生涩了不少。他担心会拖他们的后腿,到时候别说帮忙,反而会给他们添麻烦。
“能的,或许四个人才更为合适。”六个人虽然人数多了,分担任务的人多了,却得承受更大的风险。
有一件事路曼声也没有说,要在尚医局中寻找出医术相当又心思一致的六个人,可比登天还难。
“我曾经不止一次计算过,归元活穴法一共八八六十四道流程,一百五十六个穴位,还有四百八十四次归气活血。这些都是四的倍数,配合的人之间不得有超于秒钟的延迟。呃,就是一二数两个数这样。我们不但要思路清晰,而且动作要快,最重要的是顶住一波又一波的精神冲击和疲倦。”
“路御医,我想你忘记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什么事。”
邱凤水单手支着头,“两个数对于我们这些一流医者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当然,一个两秒没问题,一百个两秒可就非常困难了。但我这次要说的不是这个,归元活穴法极为考验大夫对人体穴位还有构造的判断,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只要一个穴位稍有偏差,之前所有的努力便会前功尽弃。病人气血回涌,会有生命之忧。如何保证在一次次枯燥还有眼睛不能片刻离开的时刻,集中注意力,甚至连眼睛都不能眨,这才是最为考验人的。”
没有人能够经受得住长达数个时辰这样严峻的考验。
“还有路御医,你别忘了,这次我们要救的是几百号人,救一个人还可以豁出去,放手一搏。几百个人放在哪里,你又救得了几个?”
面对这样的问题,路曼声依然保持着冷静。
她好像早就知道邱凤水会这样问一般。
“即便如此,邱御医还是上山来了。”如果这真的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那么邱凤水就不会来到青玉寺。
“没错,我来了。因为我很想要看看,这样一件根本无法完成的事,你是怎么做到的?都说我们的路御医最善于创造奇迹,我也想要看一看,这一次是否还有奇迹诞生。”
“邱御医虽然这么说,我仍然相信你之所以来到青玉寺,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你是邱凤水,是大尧尚医局的御医。”
路曼声顿了顿,又道:“我也想过,归元活穴法并不适宜救治多人,能救回一人就已经是我们的运气。可若还有别的办法,曼声绝不会做出这样冒失的决定。”
其他人沉默了。
有些时候,他们这些御医总是高高在上的讨论着别人的生死,就像是主宰他人性命的神一般。
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感觉到最无力、认为生命最脆弱的或许正是他们自己。
再厉害的医者,总会经历无数的悲伤还有死亡,得一次次地接受自己的无能为力。
但路曼声很快地便抬起头来。
“不知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套用公式?”
“套用公式?”
“最关键的还是第一个病人,只要我们掌握住了归元活穴法的技巧,那么接下来的第二个、第三个病人就可以直接套用第一个人的公式。凭我们的技术,延续一样的行为,会大大节省时间。我们都对自己的医术和速度有着这样的自信,不是吗?”
其他的施治手法,得依据病人的情况来定。归元活穴法就不一样了,从前到尾,留给他们的就只有一条正确的途径。如何寻找到这条途经,走到最后就是他们要做的。
简而言之,当第一次成功之后,接下来的就是熟能生巧,直接套用了。
这套公式模版,无疑知道的只有他们四个。
不同的是,面对不同的病症,这套模版的切入位置和起点穴位会有所不同。下次他们再遇到别的病症,只需要调整切入口和变换穴位就能够做到。
这一点对于他们四个当然不难,可对于其他人而言就尤其的困难了。就算他们一定程度上得到了这套公式模版,也未必能成功派上用场。
“路姐姐的意思是说全力救下第一个人,然后我们熟知这中间全部的过程,用相同的手法迅速救下其他人?”白念脸上有着震惊。
虽然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这个办法并非完全不可行。
一流的医者,治病手法只要用过一次,就很难忘记。在医术上,可不存在所谓的路痴,走着走着就迷路了。他们在生活中或许是个白痴,可机械性的治疗记忆却像是他们本能一样的存在着。
“有意思。”之前提出质疑的邱凤水,眼里明显流出兴味的光芒。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应该都会忙得不可开交吧。”不管动作有多快,几百号人,不眠不休,也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完成的事。
可就是这样的事,竟然让邱凤水感到热血沸腾。
他已经太久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
那种全心做一件事、稍有分心就会前功尽弃的紧张感,他也有好长时间没有经历过了。
“是啊,会很忙的。”
向左心里也有着久违的激动,这并不是说向左很高兴,而是在离开尚医局后,他又找回了当御医之时那种特殊的感觉。
他并不后悔爱上羽灵,也不后悔离开故土。今生能有羽灵为伴,是他向左最大的幸福。
可他永远都不会忘记自己身为一名御医的经历,并且因此而骄傲。
没错,他也是御医啊。
不管他在不在尚医局,他始终以御医的标准要求着自己,并且从不愿懈怠,不断地精进着自己的医术。
他应该对自己有点信心。
过去他就有信心不足的毛病,到今天也该有长进了。
所以,来吧,放手一搏!
980 同调!
980同调!
想要做这样一档超高难度的手术,即便是大尧医坛最为杰出的几位御医代表,也不敢说自己有十成的把握。
甚至连七CD没有。
可正因为如此,这几个人显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有精神,他们的战斗状态调整到最高的水准,无论是意识、思维、感官还是手上的动作,都达成了过去难以企及的巅峰。
一开始,他们也不敢贸贸然就进行这样的手术。尤其是他们四个人,分开的时间有些久了,即便是向左之外的其他三位,都在尚医局共事,显露彼此医术的机会并不多。
在考验彼此默契和熟知队友能力的手术中,任何一点判断失误都能招来失败和厄运。所以哪怕青玉寺情况紧急,他们仍然做足了必要的准备,也进行了高达十五次的实验。
这是对每一个生命负责,当他们站上攸关病人性命的“手术台”上时,就绝不允许自己失败。
所谓的配合,是归元活穴法的操作模拟。其难度比真人时还要大,注意的点和环节还要多。
向左起初有些跟不上其他三人的动作,其他三人没有刻意等待他,而是一次又一次,直到他追上来。
向左很感激这三人的决定,如果他们真的慢下来配合他的动作,那他的自信心会受挫。会认为自己拖了后腿,而且这种手术牵一发而动全身,当你想要去照顾另外一个人的时候,你自己这边也会慌了手脚。慢几步还能跟得上,每一步都慢下来,哪怕你是个天才,也会晕头转向,彻底混乱一团。
而事后,路曼声也告诉向左。
他们之所以不慢下来,不只是因为情况不允许,还是因为他们始终相信他的实力。他一定会很快追上来的,根本就不需要他们特地去做什么。
令人感动的是,不只是路曼声这么想,在那一刻,就连白念和邱凤水这两位和向左并没有多少交情的人,和路曼声有了相同的默契。
对待一件事的态度,往往决定了全部。
自这件事后,四个人之间仿佛真的形成了某种无形的默契,许多时候,不需要交谈,也不需要刻意等待和提示、只需要一个眼神,甚至连眼神都不需要,从你做的事情上下一个人自然就能领会你的意思。
而这些医中高手,也鲜少有这样合作的经历。过去的他们,多半都是单枪匹马,因为医术高明,本身就不需要别人多事。有些病症,人多了反倒棘手,争吵不休的,说个半天也讨论不出一个结果。
所以,但凡是医中大才,都不喜欢自己看病的时候别人来搀和,这是对他们的不尊敬。
可今日他们体会到了另外一种完全陌生的乐趣,那种刺激还有承受的压力、包括每一个细胞与血肉都在鲜活跳动的感觉,让他们的皮肤一次次颤栗。
当然,最重要的是其他人的存在,让他们的精神更加的集中。最快时间里分析队友的意图,压榨着脑内每一个细胞,让自己绝对不能成为掉队的那一个,在被灭顶的压力压制的同时,又让他们鲜明地感觉到了这份职业的崇高。
另外一点,是几位都忽略的。
那就是同伴的存在,在施与压力的同时,也让他们内心有着少有的心安。
不管是成是败,他们还有彼此一起承担。
不是害怕,而是其他人的存在让他们更需全力以赴,没有了失败的道理。
这一日,几个人刚走出房间,聂涛便按着佩刀快步走了过来。
“路御医,你总算出来了,黄御医的病情有了变化。”
“黄御医怎么了?”路曼声也是一紧,她之前为黄漪把过脉,虽然一时醒不过来,但脉象还算稳定,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变化。
手术日程安排在即,黄御医的病路曼声只得先按捺下,这也是在路曼声确认她无恙的情况下。
怎么短短两日一过,就出了这样的变故?
“黄御医今日晨间突然醒过来了,干呕不断,形神狼狈。最后更是喷出一口血箭,晕倒了过去。因为路御医之前吩咐过,在门未开之前不管任何事都不得打扰,聂涛拖到此时才敢禀报几位御医。”
邱凤水、白念等人的上山,让青玉寺驻守的御医们安定了不少。
这几位,都是尚医局的红人,阶品和等级都比他们高,在这青玉寺是以这几个人为首。平时出了什么事,也是他们帮忙拿主意。
“其他御医去看过没有?”虽然他们几个在这里,这青玉寺还有其他几位御医。
有他们在,状况应该不至于混乱。
“黄御医病得蹊跷,其他几位御医都没有办法。”
路曼声邱凤水几人对视了一眼,眼里都有着疑惑。
但黄漪出事了,几人也不敢耽搁,让聂涛带路,他们过去看看。
其他的御医都围在黄漪的身边,焦急地走来走去,商量着该怎么办。
这会让看到路曼声邱凤水白念他们来了,连忙迎上。
“路御医,邱御医,白小御医,你们可算是来了,黄御医她这这这……”
向左因为担心被别人认出来,就留在房间内没有出来。
青玉寺内的人确实注意到路御医身边跟着一个很神秘的人,鲜少露出真容。但想着应该是路御医认识的某位脾气古怪的好友,不喜与人接触,何况在此时也实在顾不得一个陌生人的存在,便都默契地不提此事。
“稍安勿躁,待我们先看看。”
有这三个人在场,其他人的心慢慢落了地。
在他们的认知里,这三个人每一个都是怪物。不管是成名多年的邱凤水邱御医,当今太子殿下的路妃娘娘,还是小孩模样的白小御医,都是尚医局出了名的硬角色。能难倒他们的病本来就不多,而能同时难倒他们三个的就更少了。
路曼声率先走过去,拾起黄漪的手,放在脉诊上,轻轻地为她探起脉来。
路曼声起初神色还算是镇定,渐渐的,眼里浮现出一丝讶异,眉头也严肃了两分。
“怎么了,路姐姐,情况不妙?”白念见状,也走了过去。
很快的,白念也流露出了和路曼声同样的神情。
邱凤水本来不感兴趣,但看到路曼声和白念都这番神态,心下好奇,也过去为黄漪诊了一次脉。
邱凤水的神情就更加的精彩了。
他刚要开口,路曼声便摇摇头。
邱凤水了悟,这种事,确实不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
其他御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在打什么哑谜。
倒是其中有一位御医站了出来,看着三位御医,拱手道:“严某不才,方才为黄御医把脉,发现黄御医脉象古怪得紧,竟有点像是……喜脉,不知道是真是假?”
喜脉。
这两个词一出,其他人都愣了,而且很快就炸开了锅。
之所以会这样有两个原因。
第一个,黄御医可还是黄花大闺女,都还未出阁,哪里来的喜脉?
第二个,也是御医们最为相关的一点。
喜脉对于大夫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脉象,如果真的是喜脉,为什么他们会探不出来?
“严御医何出此言?”路曼声当然知道这种事对姑娘家的名节有多么严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还是想为黄漪遮掩一二。
何况这件事背后应该有蹊跷,如果是有别的因素影响了黄御医的脉象,毁坏了黄御医的名节,那可就是他们的罪过了。
“黄御医的脉象看似平稳,实际上虚无不定。每隔片刻,脉象就会变化一次,由无规律变得平缓安定。据臣年前翻阅古籍所得,黄御医这是有喜了,而且这种喜还是凶兆。”
这种脉象与其说是喜脉,不如说是死脉。因为腹中的婴儿注定不能成形,只在腹中形成怀有身孕的假象。虽然是假怀孕,也没有孩子存在,但腹内自有这个假胎的第一天,就像是一个无底的沙漏。所有的营养吸收还有生命力量,都会迅速的消耗殆尽。十月一过,母体就会死。
而在这十个月里,病人也会一天天的虚弱。最让人痛苦的是,孕妇在怀孕期间内所有的症状都会真实的反应出来,怀着一个虚假的孩子,却得承受着痛苦甚至是生命的代价。这种事情无论是谁都没有办法接受。
御医中多的是高人,就算是路曼声有心想为黄漪遮掩一番,这种情况下也只能沉默。
“此事不要宣扬出去,黄御医怕是遭了什么人毒手了。”最后,路曼声只得如此嘱咐。
其他御医郑重点头。
这种事本就不应该乱说。
不过,“黄御医为何会吐血?”干呕便罢了,吐血可不是常理解释得通的。
“黄御医吐血是因为原本便有病在身,加上孕吐反应刺激,造成她气血失调、火气攻心。我会开服药,将她的情况稳定下来。公孙承御已经允许我们施行归元活穴法,不日我们就将闭关救人,外面的事便交给你们了,其他的等我们出来再说。”哪怕路曼声心中有着重重疑问,也很担心黄漪的状况,但青玉寺几百条人命,他们确实没有时间再等待了。
其他人也是同样的看法。
“是!”一干御医们上前两步,对着路曼声郑重应答。
“路御医尽管放心,外面的事交给我们了。”
路曼声转过头,看向她的两位搭档。
从明日开始,他们就没有时间休息了。
这一夜,路曼声料理掉手边的事后,便吹了灯躺在床上。将脑袋放空,什么都不想,专心休息。
明日要耗去不少的心神,也不能因为别的事分心,今天晚上得保证睡眠再行。在青玉寺的这些日子,路曼声没有一日休息好,身体已经透支,以她如今的状态是很难坚持到手术结束的。
更别说后面还有几百号人在等着他们。
聂涛就守在路曼声的殿外,坐在不远处的山石上,抱着剑,彻夜不睡。
青玉寺不太平,他得片刻不离地守着路御医,也决不能在这当口再横生枝节。
路曼声虽然知道外面有人守着,却不知道聂涛已经尽职尽责地守了好几天了。
这些日子,他的心也片刻不得安定。
青玉寺事件背后的阴谋,还有黄御医受伤真相,这一切都让聂涛在意。
他担心下一个会出事的人是路御医。
再加上他违抗了太子殿下的命令,选择尊重路妃娘娘自己的意志,心中只觉愧对太子殿下。这种时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全力保护路妃娘娘,绝不能再让她出事。
正说着,黑暗中传来一点动静,东北角有两道人影快速飞过。
聂涛动都没动。
假山石后移出来两位侍卫,“聂大人。”
“去看看。”
聂涛担心那些人是调虎离山,没有亲自追去。
不管来的人是谁,他只需谨记职责,保护好路妃娘娘。
不得不说孟凌东的判断是正确的,很快就有一拨杀手逼近了路曼声的寝殿。
在他们吵到路曼声之前,聂涛就爆出大招将他们解决了。
奇怪的是,这一次对方派来的杀手实力实在不够看,比起之前太子殿下的几次遇袭,这些更像是小打小闹、上不了台面。
这让聂涛十分不解,精心组织的刺杀,就是这种程度?
是对方捉襟见肘了,还是厉害的在后头?
聂涛心中思绪万千,却也不敢因为这事打扰路曼声。
明天是最关键的,不能出任何差错。
一夜好梦。
路曼声翌日醒来,精神确实恢复了不少,眼神都清明了很多。
她伸了个懒腰,简单漱洗了一下,又让聂涛将一应事务提前安排好,将青玉寺的住持送到斋房内,还让其他人固守大门,手术开始之后,连只苍蝇都不能放进去。
聂涛领命。
连忙吩咐下去,还让人准备了早膳,让四人用过早膳再进去,毕竟白天的事可耗体力与心神了。
聂涛离开后,路曼声走到白念的门前,敲了敲门,那小家伙打开门。看了路曼声一眼,笑道:“看来路姐姐昨日休息得不错。”
“白弟呢?”
“好极了。”
两个人又去敲开了向左和邱凤水的门,四个人相视一笑,重重击了一下掌。
今日他们将并肩作战,能否成功就在此一举了!
981 搏战!
981搏战!
四个人都将自己的状态调到最巅峰。
优秀的大夫,总能管理好自己的状态和情绪,让他们在最需集中注意力的时刻发挥最好的水准。而专业的御医在这方面的管理就更加的游刃有余和要求严格了,这也是御医保持高治愈率的重要原因所在。
路曼声虽然将近两年的时间里都没有亲临一线,不管她想不想,身体都慢慢地倦怠了,作为御医的直觉也没有之前那般灵敏。
但不要小看她!
作为大尧尚医局一块金字招牌的女御医,她会一直对得起外人加予她的名号,哪怕这两年她远离手术台,她也在用另一种方式保持着双手的灵活,还有点燃着内心的热度。
路曼声始终期待着有一刻能够重新回到手术台。
成为一个优秀的医者是她的使命,也是她一生都要遵循和所走的道路。
过去的几年间,无论路曼声遭遇了怎样的挫折,心志又面临着怎样的考验,她始终都没想过放下医术。
算上前世,三十多年了,它可谓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了。
尽管路曼声也没有想到再回到手术台上时会是这样一个严峻的局面,他们也遭受着前所未有的重大考验。
几百条性命,都系在他们四个人身上,这等压力和重负,只要想想就足以让他们却步。
但仔细想想,不管是当御医的这几年,还是没当御医之前。她似乎一直与危险还有压力并存,大夫就是这样的一个职业,面对生离死别,每一天几乎都在与
…………
(剩下来的稍后替换)
他们之所以不慢下来,不只是因为情况不允许,还是因为他们始终相信他的实力。他一定会很快追上来的,根本就不需要他们特地去做什么。
令人感动的是,不只是路曼声这么想,在那一刻,就连白念和邱凤水这两位和向左并没有多少交情的人,和路曼声有了相同的默契。
对待一件事的态度,往往决定了全部。
自这件事后,四个人之间仿佛真的形成了某种无形的默契,许多时候,不需要交谈,也不需要刻意等待和提示、只需要一个眼神,甚至连眼神都不需要,从你做的事情上下一个人自然就能领会你的意思。
而这些医中高手,也鲜少有这样合作的经历。过去的他们,多半都是单枪匹马,因为医术高明,本身就不需要别人多事。有些病症,人多了反倒棘手,争吵不休的,说个半天也讨论不出一个结果。
所以,但凡是医中大才,都不喜欢自己看病的时候别人来搀和,这是对他们的不尊敬。
可今日他们体会到了另外一种完全陌生的乐趣,那种刺激还有承受的压力、包括每一个细胞与血肉都在鲜活跳动的感觉,让他们的皮肤一次次颤栗。
当然,最重要的是其他人的存在,让他们的精神更加的集中。最快时间里分析队友的意图,压榨着脑内每一个细胞,让自己绝对不能成为掉队的那一个,在被灭顶的压力压制的同时,又让他们鲜明地感觉到了这份职业的崇高。
另外一点,是几位都忽略的。
那就是同伴的存在,在施与压力的同时,也让他们内心有着少有的心安。
不管是成是败,他们还有彼此一起承担。
不是害怕,而是其他人的存在让他们更需全力以赴,没有了失败的道理。
这一日,几个人刚走出房间,聂涛便按着佩刀快步走了过来。
“路御医,你总算出来了,黄御医的病情有了变化。”
“黄御医怎么了?”路曼声也是一紧,她之前为黄漪把过脉,虽然一时醒不过来,但脉象还算稳定,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变化。
手术日程安排在即,黄御医的病路曼声只得先按捺下,这也是在路曼声确认她无恙的情况下。
怎么短短两日一过,就出了这样的变故?
“黄御医今日晨间突然醒过来了,干呕不断,形神狼狈。最后更是喷出一口血箭,晕倒了过去。因为路御医之前吩咐过,在门未开之前不管任何事都不得打扰,聂涛拖到此时才敢禀报几位御医。”
邱凤水、白念等人的上山,让青玉寺驻守的御医们安定了不少。
这几位,都是尚医局的红人,阶品和等级都比他们高,在这青玉寺是以这几个人为首。平时出了什么事,也是他们帮忙拿主意。
“其他御医去看过没有?”虽然他们几个在这里,这青玉寺还有其他几位御医。
有他们在,状况应该不至于混乱。
“黄御医病得蹊跷,其他几位御医都没有办法。”
路曼声邱凤水几人对视了一眼,眼里都有着疑惑。
但黄漪出事了,几人也不敢耽搁,让聂涛带路,他们过去看看。
其他的御医都围在黄漪的身边,焦急地走来走去,商量着该怎么办。
这会让看到路曼声邱凤水白念他们来了,连忙迎上。
“路御医,邱御医,白小御医,你们可算是来了,黄御医她这这这……”
向左因为担心被别人认出来,就留在房间内没有出来。
青玉寺内的人确实注意到路御医身边跟着一个很神秘的人,鲜少露出真容。但想着应该是路御医认识的某位脾气古怪的好友,不喜与人接触,何况在此时也实在顾不得一个陌生人的存在,便都默契地不提此事。
“稍安勿躁,待我们先看看。”
有这三个人在场,其他人的心慢慢落了地。
在他们的认知里,这三个人每一个都是怪物。不管是成名多年的邱凤水邱御医,当今太子殿下的路妃娘娘,还是小孩模样的白小御医,都是尚医局出了名的硬角色。能难倒他们的病本来就不多,而能同时难倒他们三个的就更少了。
路曼声率先走过去,拾起黄漪的手,放在脉诊上,轻轻地为她探起脉来。
路曼声起初神色还算是镇定,渐渐的,眼里浮现出一丝讶异,眉头也严肃了两分。
“怎么了,路姐姐,情况不妙?”白念见状,也走了过去。
很快的,白念也流露出了和路曼声同样的神情。
邱凤水本来不感兴趣,但看到路曼声和白念都这番神态,心下好奇,也过去为黄漪诊了一次脉。
邱凤水的神情就更加的精彩了。
他刚要开口,路曼声便摇摇头。
邱凤水了悟,这种事,确实不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
其他御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在打什么哑谜。
倒是其中有一位御医站了出来,看着三位御医,拱手道:“严某不才,方才为黄御医把脉,发现黄御医脉象古怪得紧,竟有点像是……喜脉,不知道是真是假?”
喜脉。
这两个词一出,其他人都愣了,而且很快就炸开了锅。
之所以会这样有两个原因。
第一个,黄御医可还是黄花大闺女,都还未出阁,哪里来的喜脉?
第二个,也是御医们最为相关的一点。
喜脉对于大夫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脉象,如果真的是喜脉,为什么他们会探不出来?
“严御医何出此言?”路曼声当然知道这种事对姑娘家的名节有多么严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还是想为黄漪遮掩一二。
何况这件事背后应该有蹊跷,如果是有别的因素影响了黄御医的脉象,毁坏了黄御医的名节,那可就是他们的罪过了。
“黄御医的脉象看似平稳,实际上虚无不定。每隔片刻,脉象就会变化一次,由无规律变得平缓安定。据臣年前翻阅古籍所得,黄御医这是有喜了,而且这种喜还是凶兆。”
这种脉象与其说是喜脉,不如说是死脉。因为腹中的婴儿注定不能成形,只在腹中形成怀有身孕的假象。虽然是假怀孕,也没有孩子存在,但腹内自有这个假胎的第一天,就像是一个无底的沙漏。所有的营养吸收还有生命力量,都会迅速的消耗殆尽。十月一过,母体就会死。
而在这十个月里,病人也会一天天的虚弱。最让人痛苦的是,孕妇在怀孕期间内所有的症状都会真实的反应出来,怀着一个虚假的孩子,却得承受着痛苦甚至是生命的代价。这种事情无论是谁都没有办法接受。
御医中多的是高人,就算是路曼声有心想为黄漪遮掩一番,这种情况下也只能沉默。
“此事不要宣扬出去,黄御医怕是遭了什么人毒手了。”最后,路曼声只得如此嘱咐。
其他御医郑重点头。
这种事本就不应该乱说。
不过,“黄御医为何会吐血?”干呕便罢了,吐血可不是常理解释得通的。
“黄御医吐血是因为原本便有病在身,加上孕吐反应刺激,造成她气血失调、火气攻心。我会开服药,将她的情况稳定下来。公孙承御已经允许我们施行归元活穴法,不日我们就将闭关救人,外面的事便交给你们了,其他的等我们出来再说。”哪怕路曼声心中有着重重疑问,也很担心黄漪的状况,但青玉寺几百条人命,他们确实没有时间再等待了。
其他人也是同样的看法。
“是!”一干御医们上前两步,对着路曼声郑重应答。
“路御医尽管放心,外面的事交给我们了。”
路曼声转过头,看向她的两位搭档。
从明日开始,他们就没有时间休息了。
这一夜,路曼声料理掉手边的事后,便吹了灯躺在床上。将脑袋放空,什么都不想,专心休息。
明日要耗去不少的心神,也不能因为别的事分心,今天晚上得保证睡眠再行。在青玉寺的这些日子,路曼声没有一日休息好,身体已经透支,以她如今的状态是很难坚持到手术结束的。
更别说后面还有几百号人在等着他们。
聂涛就守在路曼声的殿外,坐在不远处的山石上,抱着剑,彻夜不睡。
青玉寺不太平,他得片刻不离地守着路御医,也决不能在这当口再横生枝节。
路曼声虽然知道外面有人守着,却不知道聂涛已经尽职尽责地守了好几天了。
这些日子,他的心也片刻不得安定。
青玉寺事件背后的阴谋,还有黄御医受伤真相,这一切都让聂涛在意。
他担心下一个会出事的人是路御医。
再加上他违抗了太子殿下的命令,选择尊重路妃娘娘自己的意志,心中只觉愧对太子殿下。这种时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全力保护路妃娘娘,绝不能再让她出事。
正说着,黑暗中传来一点动静,东北角有两道人影快速飞过。
聂涛动都没动。
假山石后移出来两位侍卫,“聂大人。”
“去看看。”
聂涛担心那些人是调虎离山,没有亲自追去。
不管来的人是谁,他只需谨记职责,保护好路妃娘娘。
不得不说孟凌东的判断是正确的,很快就有一拨杀手逼近了路曼声的寝殿。
在他们吵到路曼声之前,聂涛就爆出大招将他们解决了。
奇怪的是,这一次对方派来的杀手实力实在不够看,比起之前太子殿下的几次遇袭,这些更像是小打小闹、上不了台面。
这让聂涛十分不解,精心组织的刺杀,就是这种程度?
是对方捉襟见肘了,还是厉害的在后头?
聂涛心中思绪万千,却也不敢因为这事打扰路曼声。
明天是最关键的,不能出任何差错。
一夜好梦。
路曼声翌日醒来,精神确实恢复了不少,眼神都清明了很多。
她伸了个懒腰,简单漱洗了一下,又让聂涛将一应事务提前安排好,将青玉寺的住持送到斋房内,还让其他人固守大门,手术开始之后,连只苍蝇都不能放进去。
聂涛领命。
连忙吩咐下去,还让人准备了早膳,让四人用过早膳再进去,毕竟白天的事可耗体力与心神了。
聂涛离开后,路曼声走到白念的门前,敲了敲门,那小家伙打开门。看了路曼声一眼,笑道:“看来路姐姐昨日休息得不错。”
“白弟呢?”
“好极了。”
两个人又去敲开了向左和邱凤水的门,四个人相视一笑,重重击了一下掌。
982 告捷
98告捷
初战告捷,可谓是振奋人心。
不管接下来的事会如何,能取得这样的突破都是喜人的。而且从这四个人的面色来看,他们对接下来的事还是很有信心的。
果然,四个人回房休息了不过两个时辰便重新进入了斋堂。
这一次,有四位僧侣抬在里面。
他们要将速度加快到四倍,换一句话说,如果之前一个人思考的时间是秒,那么现在每一个人只有0.5秒甚至是更少的时间。
当然,有一点不同,这些御医们在为人行针时速度都非常快,有的时候双手齐出,一次飞出数根银针,手指也如蝴蝶穿花,精准地点入人体的穴位之中。
严格说来,别说是四个人,就算扩大到八个人,这些人在更为熟练之后也能够应付过来。
而这正是尚医局顶尖御医所具备的水准。
如果是其他的大夫和御医见了,只能望而兴叹,知道有些差距是多么的惊人了。
…………
(剩下来的稍后替换)
算上前世,三十多年了,它可谓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了。
尽管路曼声也没有想到再回到手术台上时会是这样一个严峻的局面,他们也遭受着前所未有的重大考验。
几百条性命,都系在他们四个人身上,这等压力和重负,只要想想就足以让他们却步。
但仔细想想,不管是当御医的这几年,还是没当御医之前。她似乎一直与危险还有压力并存,大夫就是这样的一个职业,面对生离死别,有着这样那样的无力与无奈。
用过早膳之后,四个人各自整理药箱,然后一齐迈入了斋堂。
偌大的空间,只有五个人。
四名御医,还有青玉寺的主持。
四个人来到台子前,看了一眼上面的主持,彼此点了点头,诊治便开始了!
等候在外面的聂涛,带着侍卫严密地保护着斋堂周围,连一只苍蝇都不会放进去。
巡视的同时,聂涛也会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入到斋堂内,虽然什么都看不见。
而里面是什么情形,也只有路曼声他们四个清楚。
经过这两天,主持脊背上的僵硬已经蔓延到腰肋了。整个背脊就跟石块一样坚硬,让人只觉不可思议。
什么样的药效会有这样的可怕效果?
他们当御医这么多年,也算是见多识广,知道不少的事,见过许多的病症,唯独这一个还真是闻所未闻。
幸亏还有这内伤通用的归元活穴法,要不然他们还真的不知道从何入手。
当四个人点头之后,斋堂之内只能看到朦胧的针影还有白皙有力的手掌了。
邱凤水看准时机,食指点在主持锁骨偏左两寸的位置,用食指锁住主持的骨骼,一拉一拧。他用力极巧,出手极快,看似没用多大力道,那个地方便生生地被他整脱节了。
白念一根银针拍入主持被断关节处,这个动作看起来着实凶狠,如果是其他人见了,定会以为这四个人与主持有深仇大恨,此举不过是要折磨他罢了。
可归元活穴法忌讳也就忌讳在这里,不但危险,而且治疗过程有悖常理,别说病人无法承受,就是大夫们自己也是不小的挑战。
常言道“人活一口气”,气是人的生命,而经络则是气在人体内的运行通道,穴位则是这些运行通道上重要的节点,阀门。通过对穴位的针灸、按压可以起到治病解疾、调理气血、养生保健的功效。
一般的针灸是治不了这样的重症的,针灸效果也较为缓慢,多用于养生。
而这些医术大家,对针灸的运用则十分高超。有些人能够用一根银针便解掉病人身上的奇毒,有的可以轻轻一扎就能让昏迷多年的人醒来。这些虽然看起来神奇,不过是他们对于人体气穴构造了然于心罢了。
如若是其他人,几寸长的银针就这样毫不犹豫地拍进一个人的身体,他们可不敢。
白念这小家伙年纪虽轻,治病的时候却很果断,而且姿态还有两分强硬。这也是他年纪小小,却没有什么人敢轻视他、认为白小御医着实厉害的一个重要原因。
银针拍入身体之后,路曼声立即翻出一只瓷碗,对着那伤口处击出。
她的动作很用力,主持那一块锁骨已经红肿不堪。
然后路曼声食指与中指夹起瓷碗,往上一抽,在瓷碗中央便赫然有一枚银针。
银针发蓝,闪烁着一种诡异的蓝光。
路曼声拿起瓷碗,放在鼻子前轻轻一嗅。
“似乎是一种花香。”这不是什么毒素,但这种奇异的香味却比任何一项毒还要可怕。
路曼声没有时间思量这种蓝色奇香是什么,很快又轮到她了,她必须集中精神,不能分心。
在路曼声吸出那根银针后,向左紧接着双手扳住主持的肩膀,狠狠一挫,再一推,之间卸掉的关节重新接了回去。
这么粗鲁的接上,还真不是他们所为。但为了接下来的治疗,必须重复这样看起来就有些凶残的事。
待治疗结束,再重新为他好好检查一番。
这几位的敬业精神都是不错的,而且一个个金字招牌,是很注重细节的。粗心的疗法固然也没什么大问题,也不符合他们的作风。
到了第二轮,几个人做的事又完全不同了。
邱凤水直点主持胸前五大穴位,五个地方如鼓点般迅速闪过。而他手刚离去,用针近乎出神入化的白念立即将这五根银针几乎同一时间再次拍入主持的体内。
白家绝传医术,其中有一项就和银针相关。
众人皆知,医圣方剑之是天下用针第一大手。相传他有一次,就凭着一根两寸长的银针让一个已经咽气了的妇人活了过来。
那个妇人丈夫原本哭断了肠,方医圣打从附近经过,因丈夫情深一片,忍不住驻足。
停下之后,就发现妇人似乎还有救。遂拿出一根银针,往那妇人耳后扎了一下,那妇人身子一直,居然就这么醒了过来。
丈夫激动不已,连连跪谢。而这件事也一直传为佳话,直到现在都还有不少人提及。
其实,路曼声之前也一直在练习飞针之术。一个是为了增进用针时的速度,另一个也是为了练一门防身之术。
这套针谱还是温三小姐万里迢迢托人给她捎过来的,认为很适合路曼声,便给她送了过来。
温书自己就练过飞针之术,靠这还救过自己的性命。
她和路曼声都是来自现代,自身体质并不适合修习武功。练武多半还得从小练起,她们在练武上没什么天赋,还不愿吃那苦头,自然难以成器。
在这一点上,她们可就远远没有汪大小姐那般有资质了。天生的练武奇才,武功比许多男人都高,已经达到了一流高手的水准。
温书和路曼声虽然没说,心中好生羡慕。
尤其是路曼声,别看我们的路御医冷冰冰的,每一次看到汪大小姐坐在屋檐上吃果子,在林间飞来飞去,潇洒随意,畅快自如,她本人也都想装上一双翅膀,在天上翱翔。
没有了武功防身,又身在这高手遍地走的古代,不学会一点防身术怎么行?
两个人都是学医的,和大夫相关的就有一门绝技,名曰飞针之术。练好了这门飞针之术,一般的魑魅魍魉是近不了你的身的,还能帮你增进针灸的功力,何乐而不为?
但路曼声这两年因为怀着宫赐,宫旬盯得紧,哪里准许她碰这些“打打杀杀”的玩意儿,连床都很少让她下过,自然是疏于练习了。
路曼声的针术其实也很不错,只是她认为这么长时间没有为人看过病,怕自己手生了,还是让白弟这位白家传人来。
其他人也都没有什么意见。
术业有专攻,每一位御医都擅使不同的绝技,充分发挥每一个人的长处,才是这手术有可能成功的最大保障。
五根银针入体,一直昏迷不醒的主持身体轻微地颤了一下。
四个人也是一震。
有效果!
意识到这一点是非常振奋人心的,有的时候,不管是好的反应还是坏的反应都比没反应更让大夫们安心。
路曼声趁热打铁,取来方才在火上灼烧的小刀,在主持的胸前割了五道伤口。
这些伤口不能太深,深了会危及主持的性命。也不能太浅,浅了根本就发挥不了效果。
最好是半寸深,妙的是我们的路御医几刀快速下去,不多不少,五个半寸深的伤口便出现了。
其他三人有的点头,有的勾起嘴角。
这么长时间没给人看过病,一出手还有这种准头,不愧是精通颜术在细微上见功夫的路御医!
而路曼声的这等表现,也让人怀疑她是否真的远离一线快两年了。
一个两年没给人看过病的人,可拿不出这种水平和表现。
但不管如何,伙伴表现出色是能够给旁边人带来鼓舞的。
这四个人,不管是哪一位的表现,都超出了彼此的认知。
他们这几个人,本身对另几位的医术都有所了解。可了解归了解,真正见识到还是觉得自己可能低估了对方。
又或许仅仅是因为这是一场不能败的战役。
不管是作为御医,还是作为尚医局的竞争对手,抑或仅仅是医者的自傲和自尊,都不允许他们在这里认怂。
“聂侍卫,已经过去三个时辰了,娘娘他们怎么还没有出来,该不会是救治不顺利吧?”眼看着午膳时间已经过了,里面还是没有一点动静,其中一个侍卫忍不住问聂涛。
“好好等着,娘娘他们会成功的。”聂涛也在紧张,但此刻他们的使命是保护好娘娘和几位大人的安全,不许别人进去打扰,就算他们担心也帮不上忙。
那位侍卫答是,退了下去。
又过了两个时辰,天已经黑了,可屋内的人还是没有一点迹象。
聂涛的心也不禁紧了起来。
在娘娘他们进去之前,聂涛曾经向娘娘请教过。娘娘告诉他们,多则五个时辰,少则三个,如今已经五个时辰了,人却没有出来,难道真的有什么变故,还是诊治出了什么状况?
就在聂涛心里七上八下想着这些的时候,斋堂的大门终于从里面开了。
第一个走出的人是邱凤水。
在大尧皇宫中骄傲的花孔雀这会儿全身湿透,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浸过的一般。
想邱凤水在宫里这么多年,从高调到低调,何曾见他这般狼狈过?
邱凤水的脸上却挂着罕见的暖意融融的笑容,没有过往的故作帅气,比任何一次都要真挚。
随即其他三人也走出来了,和邱凤水一般,其他人也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不,应该说,他们比邱御医的状况还要糟糕。
白小御医差点就虚脱了,连走路都是扶着门框,脸上豆大的汗滴,看得叫人心惊。
聂涛从来都知道替人治病是不简单的,非常的耗神,可能够将这几个人损耗到这种程度,也还是头一次。
但聂涛心中的大石却落了地。
因为这四个人尽管狼狈,从他们的面色还有眼里会心的笑容,他知道他们成功了。
“恭喜四位御医!”聂涛上前祝贺。
只要主持的救治成功了,那么青玉寺的那些僧侣还有香客就都有救了。包括那些昏迷的御医们,也很快会好起来的。
四个人的向左却忍不住愣了一下。
路曼声也注意到了。
看来聂侍卫早就认出向左来了,之前一直佯装不知,这一句话却暴露了。
不过路曼声很信赖聂涛,知道有些事不该说的他绝对不会说。
向左也想到这一层,加上他本身就是个坦荡简单的人,很快的就不在意了。
归元活穴法成功问世,实在是一件激动人心的事情。
青玉寺当下就有御医提议将这件事禀报给尚医局,并让他们派御医前来支援。
只要找到了方法,多派一些厉害的御医来,那么也有人帮他们分担一下。
邱凤水和白念他们都不赞成这么做,原因不是舍不得归元活穴法的方法,这个东西他们并不介意将心得分享给别人。
983 应敌
98应敌
第二天的救治过程更加顺遂。
他们一次救的人数已经增加了八个,而且时间再次压缩了一倍有余。
他们相信,现在的优化还并未趋于完美,他们仍然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这一刻,他们做的不只是救人,身为医者的求知欲和探索欲让他们怀着极大的热情在这件事情上,哪怕身体疲惫不堪,眼神依然斗志旺盛。
即便如此,青玉寺几百号人仍然是一个大工程。哪怕他们不眠不休,想要救回所有人依然是空谈,每一分钟都在与死神赛跑。
他们唯一庆幸的是,敌人在这个时候还没有别的动作。如果他们不遗余力地为他们制造麻烦,那情况可能就更加糟糕了。
但这种好运气,在第四天里便荡然无存。
两个时辰前。
路曼声被请到了放置僧侣身体的厢房内,几位御医惶措地告诉她,这些病人病情不能再拖了。根据路御医所说的,他们每天都在观察这些病人身体的新变化,已经总结出了一套规律。
按照如今的情况推算,再有六个时辰,僵硬就会传到心脏,到时候即便有归元活穴法,也回天乏术。
路曼声也显得有些忧心忡忡,六个时辰吗?
他们已经计算过了,经过三天与死神的赛跑,还有一百一十六位病人等待着他们救治。
从他们现在的速度来看,六个时辰,他们最多能救七十个人,这还是在最大程度优化的基础上。
这样看来,他们不可避免地还是要舍弃一部分人吗?
不,这样的情况谁都没有办法接受。
所以哪怕这个问题会耽误更多的时间,四个人还是暂停救人,商讨着对策。
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
他们首先将余下的这一百来号人做一个归类,那些病情稍微轻一点、会晚点发作的先排除出去。
不管那个人是僧侣、是香客,还是御医。
要是换成其他人,对御医们自然是先行救治的。可在场的这四个人,无论是正直的路曼声,随性不羁的邱凤水,还是憨厚的向左,倔傲的白念,都不是那种会考虑众人身份和名位的人。
他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尽己所能地挽回更多人的性命。
可即便如此,排除掉一批后感染的御医们,也还有九十多个人,超出了他们能力之外。至少有二十个人,会来不及救治。
随着他们在这里讨论,留给他们的时间又少了一些。这个数字恐怕还会进一步扩大,他们面临的局势很严峻。
而想要尽可能多的救人,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进一步优化归元活穴法的治疗步骤,缩减每一个病人的救治时间。
可连续几日来,能做的他们都做了,如果可以再一次优化他们也早就发现了,在最后关头要取得这么明显的突破几乎是不可能的。
怎么办,该怎么办?
路曼声承认这会儿她的内心是真正焦急起来了,对于一个大夫来说,这是大忌。这种她必须要冷静,如果被焦虑冲昏了头脑,那不但救不回所有的人,就连这些可以救到手的也可能会出意外。
其他三个人虽然没有说,但心中的焦急也是显而易见。
正这时,聂涛进得厢房内。
他进来的时候手上还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面放着四碗参汤。
在四位御医极耗体力的情况下,得炖一些补汤为他们养足精神。寺中的条件有限,但风筝部队的到来成功解决了这个难题。
而这些都是太子殿下吩咐的,他担心路御医在这青玉寺拼命救人、忘了自己身子还弱着,特意带来这些大补的补品。
这些补品喝下去,至少能够让他们精神焕发,有更多的体力来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四位大人,这补品一直用慢火在炉上炖着,就等着你们有空服下。”
“麻烦聂侍卫了。”在他们全力和死神赛跑的时候,聂侍卫也非常的辛苦。不但负责这青玉寺的警戒,还要过问这些琐事。要真正说辛苦,恐怕比他们尤甚。
“照顾娘娘,属下不敢言苦。”
“我们的聂侍卫,还真是忠心耿耿。路御医,你还真是太子殿下的心中宝,能心甘情愿让我们的聂侍卫做到这种程度,除了太子殿下,也就是你这位路妃娘娘了。”
“邱御医,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打趣我?”
“再棘手的局面,也不能丧失一颗乐观的心。”邱凤水拍了拍手站了起来,率先端过一碗参汤喝起来,“诸位,别把神经绷得太紧了,好好喝碗参汤,放松一下心神。办法得慢慢想,像你们这样焦急,办法是不会乖乖跑到你们脑子里去的。”
路曼声听了也笑了笑。
“是啊,不能把自己绷得太紧了。”她也站起来喝了一碗参汤,嗯,味道不错。
汤汁浓郁,鲜香扑鼻。方才聂侍卫说是用小火慢炖……
“我知道了!”路曼声忽然道。
白念和向左也正端着参汤在喝,突然听到路曼声的话,都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她。
“我们一直在想着优化我们的速度,不断的加快归元活穴法的速度,我们却没有想到反其道而行。”
“反其道而行?”白念的小脸上有着疑惑。
一般像这种情况,只会想着缩减时间吧,这是人之常情,谁会想着将时间延长?
如今留给他们的不足六个时辰,他们要做的是将救人的时间压缩再压缩,可路姐姐却说要从相反的方向考虑……
等等!
白念的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快速闪过,快得无法琢磨。但作为尚医局天赋卓绝的小御医,白家医术的传人,他在某些事情上的看法自然比旁人要通透。
“路姐姐的意思是……”
“嗯,你明白了。”看他的眼神,路曼声就知道白念也想到了。
邱凤水摸着下巴,寻思着这办法的可行性。
“听起来不可思议,但意外的是一个好办法。我们一直在想如何缩减时间,其实还有一个好办法,那就是延长每一个步骤中间的间隔。间隔长了,我们一次就可以多医治一些病人。而当病人的救治开始,僵硬的速度就会受阻减缓……”
“没错,我们现在一次最多可以救十八个人,如果将这个数字进一步扩大,那么就能够让更多的御医幸免于难。”
延长两个步骤的间隔,同时优化医治中他们动作的速度,双管齐下,或许真的可行!
“太棒了路姐姐,这个办法很可行呢!”傲娇的小白念,这个时候难掩自己的激动之情。
他终归还是一个孩子,在真正高兴、又在这几天疲惫洗涮之下,他已经很难再板着他的小脸故作老成了。
何况这个人还是他最信赖最喜欢的路姐姐,在她的面前,他不介意自己偶尔表现得像个孩子。
“但说起来可行,要做到还需要一番思量。”如果是在进行这个手术之前,那路曼声也不敢这么说。虽然麻烦,但她的话没有说死,相反还信心不小。
这也是因为这几日的医治过程让他们看到了更多的可能性,也让他们更加了解归元活穴法。在这个基础上,要做进一步的延伸还有优化都不是困难的事。
最重要的是,路曼声温暖地看向邱凤水、白念还有向左。
她可是有一群非常可靠的同伴,只要他们合力,没有什么事情做不到。
“我记得这寺中有一个冰窖,冰窖很大,可以将病人抬到冰窖之中。那里气温低,血液流动也会缓慢许多。我们行针过程中,如若病人浸在冰块之中,那归元活穴的效果就会降低缓慢。这个时间,足够让我们来救其他病人了。”邱凤水适时给出提议。
“不错,这个办法也只有对温度精准掌握的邱御医想得到。”他那些温池还有各种芳香花朵,对环境的要求可是非常高的。邱凤水在这上面颇有心得,如今看他们犯难,便想了起来。
“既然可行我们就开始吧,时间有限,再辛苦一下诸位了。”讨论出了结果,就得赶快回去了。多耽搁一分,可能就会少救几个人。虽然邱御医让他们不要绷紧时间,可真正做起来却是很难。
其他人也点头,一起走了出去。
就在这边一切顺利,将病人搬去地窖的时候,山下开始有所行动了。
风筝部队的人侦测到有一队人正在秘密潜上山,他们猜测可能这是对方的先行部队,来打探情报、弄清寺中的情况的。
如果让他们知道寺中防守空虚,很有可能会强攻下青玉寺。可如果让他们知道青玉寺隐藏着不少的高手,也有可能会让他们孤注一掷。毕竟这个计划他们进行已久,也耗费了不小的代价,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娘娘他们将它破坏殆尽。
只是有一点聂涛到现在都想不通,青玉寺到底埋藏着什么秘密,为什么那些人会花那么大的代价、又会选择从青玉寺下手。
这个答案,恐怕还要靠太子殿下了。
毕竟青玉寺中在全力救人,谁都分不开身来去探查背后的真相。
不,或许在这救治过程中,路御医他们发现了些什么,只是现在还无从探究、也没有时间去想其他罢了。
此时此刻,病人已经被运往了冰窖,在救治结束之前路御医他们没有办法离开。
偏偏这个时候对方有所行动了,聂涛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他们必须要想办法拖住对方的行动,至少要等救治结束后,这样路御医他们才会答应转移。
可这样还有一个问题。青玉寺几百号人,那些病人恢复后未必就能醒来,单是一个个的将他们运往密道也需要不少的时间和人手,他们真的来得及吗?
不只是路曼声他们在与死神赛跑,聂涛这边的情况也是刻不容缓。
他安排下去,可以故意露出破绽,放那些人上山。至于寺中的情况,这个时候也不能刻意地收敛实力,一定要对他们有所威慑。
聂涛想了想,立即召唤出风筝部队,如此交代了一番,那些人领命而去,率先下去安排了。
另一方面,聂涛又去看了挖密道的一些高手。
这几日他们连夜赶工,密道已经挖了六成,还需要两天的时间才能挖通。
而青玉寺那些已经脱离了危险的病人,这两日也不见得能醒过来。安全起见,也不至于被对手打了个措手不及,让这些好不容易被救回来的人再一次遭遇危险,聂涛决定提前将他们抬入密道。
密道的入口要尽可能的隐蔽,即便他们在里面藏上一两天,也不会被对方发现。
要做到这一点实在是太困难了。
因为青玉寺下山只有一条路,几百号人突然自寺中消失,这里面肯定有名堂。稍微想一想就知道可能是怎么一回事,对方想到之后,就算是挖地三尺,也会将他们全都挖出来。
这种情况下还能成功隐藏,等待援军的到来,确实挑战不小。
可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
对方既然已经有所行动了,他们也不需要再顾忌其他。聂涛等到天黑放出了路曼声的阿草,将寺中的情况禀报给了太子殿下,接下来的事情就由殿下去安排了。
他要做的就是全力守住青玉寺,然后将水和食物提前放入密道,再来便是将病人提前转移。
山上能够动用的人手不多,他们只能再辛苦一些了。
聂涛得守着冰窖,无论何时他接到的命令是以路御医的安全为先。何况救治正在关键时刻,这个时候不能出一点意外。他就在冰窖外,真的有什么事,娘娘也可以第一时间吩咐下来。
与此同时,那些潜入山上的人也在加快速度行进。双方都在默契的较量着,就看谁能抢得先机。
冰窖内,路曼声、向左、白念还有邱凤水四个人各占一端,没错,当归元活穴法速度间隔要求延长之时,他们从三个人又增加到了四个人。四个人的延长时叠加,一次也能向更多人施行医治。
他们看到了希望,原来只要不放弃,许多时候就不会被抛弃。
只是这个时候的他们还不知道敌人已经逼到了山下,但就算他们知道了,这个时候也不会撤退。
他们会坚守在自己的岗位,做最应该做的事。
984 落幕
984落幕
大尧皇宫。
宫旬在接到聂涛的飞鸽传书后,轰地站了起来。
那些人到底还是沉不住气,有所行动了。
他们的目标还是青玉寺,是打算毁灭证据、不让人抓到把柄?还是那里面有他们无论如何都想要得到的东西,哪怕冒着事情败露的风险,也要强攻上山?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他都不能等待了。
再晚一点,路曼声便会有危险。
可即将冲出去的宫旬,最后一刻按捺住了。
硬碰硬对他们没有好处,山上几百号人他不可能不管不顾,到时候对方拿这些人威胁,他们仍然会投鼠忌器。
最好的办法,或许只有一个。
之前路御医就说过对方似乎在闹内讧,在许多事情的决策上存在着分歧。虽然没有证据,青玉寺许多古怪的事件都指向了这一点。
既然是路曼声说的,那么宫旬就相信。
…………
(剩下来的稍后替换)
路曼声也显得有些忧心忡忡,六个时辰吗?
他们已经计算过了,经过三天与死神的赛跑,还有一百一十六位病人等待着他们救治。
从他们现在的速度来看,六个时辰,他们最多能救七十个人,这还是在最大程度优化的基础上。
这样看来,他们不可避免地还是要舍弃一部分人吗?
不,这样的情况谁都没有办法接受。
所以哪怕这个问题会耽误更多的时间,四个人还是暂停救人,商讨着对策。
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
他们首先将余下的这一百来号人做一个归类,那些病情稍微轻一点、会晚点发作的先排除出去。
不管那个人是僧侣、是香客,还是御医。
要是换成其他人,对御医们自然是先行救治的。可在场的这四个人,无论是正直的路曼声,随性不羁的邱凤水,还是憨厚的向左,倔傲的白念,都不是那种会考虑众人身份和名位的人。
他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尽己所能地挽回更多人的性命。
可即便如此,排除掉一批后感染的御医们,也还有九十多个人,超出了他们能力之外。至少有二十个人,会来不及救治。
随着他们在这里讨论,留给他们的时间又少了一些。这个数字恐怕还会进一步扩大,他们面临的局势很严峻。
而想要尽可能多的救人,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进一步优化归元活穴法的治疗步骤,缩减每一个病人的救治时间。
可连续几日来,能做的他们都做了,如果可以再一次优化他们也早就发现了,在最后关头要取得这么明显的突破几乎是不可能的。
怎么办,该怎么办?
路曼声承认这会儿她的内心是真正焦急起来了,对于一个大夫来说,这是大忌。这种她必须要冷静,如果被焦虑冲昏了头脑,那不但救不回所有的人,就连这些可以救到手的也可能会出意外。
其他三个人虽然没有说,但心中的焦急也是显而易见。
正这时,聂涛进得厢房内。
他进来的时候手上还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面放着四碗参汤。
在四位御医极耗体力的情况下,得炖一些补汤为他们养足精神。寺中的条件有限,但风筝部队的到来成功解决了这个难题。
而这些都是太子殿下吩咐的,他担心路御医在这青玉寺拼命救人、忘了自己身子还弱着,特意带来这些大补的补品。
这些补品喝下去,至少能够让他们精神焕发,有更多的体力来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四位大人,这补品一直用慢火在炉上炖着,就等着你们有空服下。”
“麻烦聂侍卫了。”在他们全力和死神赛跑的时候,聂侍卫也非常的辛苦。不但负责这青玉寺的警戒,还要过问这些琐事。要真正说辛苦,恐怕比他们尤甚。
“照顾娘娘,属下不敢言苦。”
“我们的聂侍卫,还真是忠心耿耿。路御医,你还真是太子殿下的心中宝,能心甘情愿让我们的聂侍卫做到这种程度,除了太子殿下,也就是你这位路妃娘娘了。”
“邱御医,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打趣我?”
“再棘手的局面,也不能丧失一颗乐观的心。”邱凤水拍了拍手站了起来,率先端过一碗参汤喝起来,“诸位,别把神经绷得太紧了,好好喝碗参汤,放松一下心神。办法得慢慢想,像你们这样焦急,办法是不会乖乖跑到你们脑子里去的。”
路曼声听了也笑了笑。
“是啊,不能把自己绷得太紧了。”她也站起来喝了一碗参汤,嗯,味道不错。
汤汁浓郁,鲜香扑鼻。方才聂侍卫说是用小火慢炖……
“我知道了!”路曼声忽然道。
白念和向左也正端着参汤在喝,突然听到路曼声的话,都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她。
“我们一直在想着优化我们的速度,不断的加快归元活穴法的速度,我们却没有想到反其道而行。”
“反其道而行?”白念的小脸上有着疑惑。
一般像这种情况,只会想着缩减时间吧,这是人之常情,谁会想着将时间延长?
如今留给他们的不足六个时辰,他们要做的是将救人的时间压缩再压缩,可路姐姐却说要从相反的方向考虑……
等等!
白念的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快速闪过,快得无法琢磨。但作为尚医局天赋卓绝的小御医,白家医术的传人,他在某些事情上的看法自然比旁人要通透。
“路姐姐的意思是……”
“嗯,你明白了。”看他的眼神,路曼声就知道白念也想到了。
邱凤水摸着下巴,寻思着这办法的可行性。
“听起来不可思议,但意外的是一个好办法。我们一直在想如何缩减时间,其实还有一个好办法,那就是延长每一个步骤中间的间隔。间隔长了,我们一次就可以多医治一些病人。而当病人的救治开始,僵硬的速度就会受阻减缓……”
“没错,我们现在一次最多可以救十八个人,如果将这个数字进一步扩大,那么就能够让更多的御医幸免于难。”
延长两个步骤的间隔,同时优化医治中他们动作的速度,双管齐下,或许真的可行!
“太棒了路姐姐,这个办法很可行呢!”傲娇的小白念,这个时候难掩自己的激动之情。
他终归还是一个孩子,在真正高兴、又在这几天疲惫洗涮之下,他已经很难再板着他的小脸故作老成了。
何况这个人还是他最信赖最喜欢的路姐姐,在她的面前,他不介意自己偶尔表现得像个孩子。
“但说起来可行,要做到还需要一番思量。”如果是在进行这个手术之前,那路曼声也不敢这么说。虽然麻烦,但她的话没有说死,相反还信心不小。
这也是因为这几日的医治过程让他们看到了更多的可能性,也让他们更加了解归元活穴法。在这个基础上,要做进一步的延伸还有优化都不是困难的事。
最重要的是,路曼声温暖地看向邱凤水、白念还有向左。
她可是有一群非常可靠的同伴,只要他们合力,没有什么事情做不到。
“我记得这寺中有一个冰窖,冰窖很大,可以将病人抬到冰窖之中。那里气温低,血液流动也会缓慢许多。我们行针过程中,如若病人浸在冰块之中,那归元活穴的效果就会降低缓慢。这个时间,足够让我们来救其他病人了。”邱凤水适时给出提议。
“不错,这个办法也只有对温度精准掌握的邱御医想得到。”他那些温池还有各种芳香花朵,对环境的要求可是非常高的。邱凤水在这上面颇有心得,如今看他们犯难,便想了起来。
“既然可行我们就开始吧,时间有限,再辛苦一下诸位了。”讨论出了结果,就得赶快回去了。多耽搁一分,可能就会少救几个人。虽然邱御医让他们不要绷紧时间,可真正做起来却是很难。
其他人也点头,一起走了出去。
就在这边一切顺利,将病人搬去地窖的时候,山下开始有所行动了。
风筝部队的人侦测到有一队人正在秘密潜上山,他们猜测可能这是对方的先行部队,来打探情报、弄清寺中的情况的。
如果让他们知道寺中防守空虚,很有可能会强攻下青玉寺。可如果让他们知道青玉寺隐藏着不少的高手,也有可能会让他们孤注一掷。毕竟这个计划他们进行已久,也耗费了不小的代价,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娘娘他们将它破坏殆尽。
只是有一点聂涛到现在都想不通,青玉寺到底埋藏着什么秘密,为什么那些人会花那么大的代价、又会选择从青玉寺下手。
这个答案,恐怕还要靠太子殿下了。
毕竟青玉寺中在全力救人,谁都分不开身来去探查背后的真相。
不,或许在这救治过程中,路御医他们发现了些什么,只是现在还无从探究、也没有时间去想其他罢了。
此时此刻,病人已经被运往了冰窖,在救治结束之前路御医他们没有办法离开。
偏偏这个时候对方有所行动了,聂涛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他们必须要想办法拖住对方的行动,至少要等救治结束后,这样路御医他们才会答应转移。
可这样还有一个问题。青玉寺几百号人,那些病人恢复后未必就能醒来,单是一个个的将他们运往密道也需要不少的时间和人手,他们真的来得及吗?
不只是路曼声他们在与死神赛跑,聂涛这边的情况也是刻不容缓。
他安排下去,可以故意露出破绽,放那些人上山。至于寺中的情况,这个时候也不能刻意地收敛实力,一定要对他们有所威慑。
聂涛想了想,立即召唤出风筝部队,如此交代了一番,那些人领命而去,率先下去安排了。
另一方面,聂涛又去看了挖密道的一些高手。
这几日他们连夜赶工,密道已经挖了六成,还需要两天的时间才能挖通。
而青玉寺那些已经脱离了危险的病人,这两日也不见得能醒过来。安全起见,也不至于被对手打了个措手不及,让这些好不容易被救回来的人再一次遭遇危险,聂涛决定提前将他们抬入密道。
密道的入口要尽可能的隐蔽,即便他们在里面藏上一两天,也不会被对方发现。
要做到这一点实在是太困难了。
因为青玉寺下山只有一条路,几百号人突然自寺中消失,这里面肯定有名堂。稍微想一想就知道可能是怎么一回事,对方想到之后,就算是挖地三尺,也会将他们全都挖出来。
这种情况下还能成功隐藏,等待援军的到来,确实挑战不小。
可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
对方既然已经有所行动了,他们也不需要再顾忌其他。聂涛等到天黑放出了路曼声的阿草,将寺中的情况禀报给了太子殿下,接下来的事情就由殿下去安排了。
他要做的就是全力守住青玉寺,然后将水和食物提前放入密道,再来便是将病人提前转移。
山上能够动用的人手不多,他们只能再辛苦一些了。
聂涛得守着冰窖,无论何时他接到的命令是以路御医的安全为先。何况救治正在关键时刻,这个时候不能出一点意外。他就在冰窖外,真的有什么事,娘娘也可以第一时间吩咐下来。
与此同时,那些潜入山上的人也在加快速度行进。双方都在默契的较量着,就看谁能抢得先机。
冰窖内,路曼声、向左、白念还有邱凤水四个人各占一端,没错,当归元活穴法速度间隔要求延长之时,他们从三个人又增加到了四个人。四个人的延长时叠加,一次也能向更多人施行医治。
他们看到了希望,原来只要不放弃,许多时候就不会被抛弃。
只是这个时候的他们还不知道敌人已经逼到了山下,但就算他们知道了,这个时候也不会撤退。
他们会坚守在自己的岗位,做最应该做的事。
985 归宿
985归宿
“本宫可以答应你。”宫旬在稍作思量之后,还是答应了长公主的提议。
“太子殿下说话算话?”虽然知道这句话有些多余,可长公主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你只能信我,除此之外,别无选择,不是吗?”宫旬的双眼冷若寒冰。
一想到青玉寺此时的情况,还有那个女人的安危,他已经没有心思再应付这些事情了。
长公主愣了愣,随即苦笑。
“殿下说得没错,我们已经别无选择。但如此珍视路御医安危的你,必不会忘记自己应下的承诺。”
宫旬背对着长公主,没有答话。
这个女人知道路曼声对他的重要性,所以专攻他的软肋。不过,宫旬承认,她并没有说错。
“我要的是路曼声的安全。”在长公主离去之前,宫旬清冷的声音自殿内传来。
长公主顿住了脚步。
她明白宫旬这话的意思,交易所达成的前提是路曼声安然下山。如果路曼声出了什么事,那么二皇子即便真的帮宫旬平定了青玉寺之乱,那么这位喜怒难定又心思难测的太子殿下,也未必会遵循他们的约定。
长公主心中十分的复杂。
以宫旬的城府,本来不必和她说这些,给他们希望,会让他们更尽力地为他卖命。如今将条件前提限定在路曼声的身上,就意味着路曼声如果出了事,那么二皇子这边随时都会反水……
这些他是没有想到,还是根本就不在意?
不,应该这么说,在这位太子殿下的心中,真的爱惨了路曼声那个女人。他其他的都顾不上了,他最想要的只是那个女人平安。
长公主内心里对路曼声忽然涌起一股说不出的羡慕,身在帝王家,她见过了太多的薄情寡义。
她以为宫旬也是这样的人。
事实上,在她刚来到大尧,与这位太子殿下有所接触之后,就看清了他是一个寡情的男人。他的身上,有许多地方都与大杨皇帝很像。野心勃勃,看起来衣冠楚楚,却可以为了那个位置牺牲一切。
如今看来,宫旬并不是真的没有情。而是他全部的感情和温柔,都给了那个叫路曼声的女人。
何其幸运,许多女人梦寐以求的东西,那个女人就得到了。
这样毫无保留的维护,还有揉进骨血里的牵挂,是一个女人最大的幸福了吧。
“殿下放心,我们会不惜一切代价保证路御医的安全。”长公主郑重道。
没错,路曼声要活着。
有她的存在,即便宫旬不兑现诺言,她都可以拜托路御医说服他。
对于她说的话,即便是宫旬,也会重视的。
而且,从不愿轻易相信别人的长公主,这一次却愿意相信宫旬。只要让路曼声平安下山,宫旬不会违背他的承诺。
回到了二皇子那里的长公主,将交涉结果告诉给了他。
“泽,该拿出决定来了,留在你面前的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你唤我什么?”二皇子动容。
“我唤你泽,你不喜欢?”
“不。”二皇子惶切地握住长公主的手。“我以为你在生我的气?”
“我为何生你的气?”
“你喜欢最强的男人,但我却让你失望了。”
长公主无奈地笑了,原来这个男人还有这样傻傻的一面啊。
二皇子沉浸在长公主忽如其来的笑容中,已经有多久了,她没有对他这样笑过了。
可是为什么呢?长公主似乎改变了心意,就连萦绕在他们两人之间的隔膜都仿佛消融了。
“泽并未让我失望,在我的心目中,你才是我的依靠。”长公主顿了顿,又接着道:“也是我今后唯一的归宿。”
她不想要再追逐那些本就不属于她的东西了,她想要珍惜眼下她所拥有的,也想要被一个人好好地珍爱着。
其实,经历了这次的事,也让长公主明白了自己的真心。
她并不似她想的那般,一颗心思全都系在金名楼的身上。早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对面前的这个男人动了心。只是她不愿意承认,更确切的说是不愿认输罢了。
看到路曼声被宫旬这样爱着,她也看清了事实啊。不管是金名楼也好,宫旬也好,心里都有着只属于他的朱砂痣。她再强求下去有什么意思?她有她的骄傲,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没必要再争那一口气了。
何况现在是二皇子最艰难的时刻,她要呆在他的身边,陪他一起度过这个难关。
也正因为有这样的处境,她才看清楚了自己的真心。
有了长公主这一腔款款柔情,宫泽在一番考虑之后,还是听了她的意思。虽然他并不相信宫旬,可现在他没有别的选择。
最重要的是他不想让长公主失望。
他想要好好珍惜和这个女人的感情,不能让她的这番心意白费了。
既然决定了,那么宫泽这边迅速行动起来了。按照事先说好的,六皇子那边这会儿可能已经攻山了。
青玉寺上山只有一条路,真的被他们攻上去,那可就是瓮中捉鳖,在山上的人谁都逃不了。
宫旬最想要的是确保路曼声的安全,他立即让人唤来他身边最心腹的护卫,执着他的令牌上了山。
在山上有他的一支人马,当初为了和六弟联手,这支人马被统一调派。六弟想拉他下水,不给他回头路,也让这支人马跟着去了青玉寺。
但这其实也给了他反水的机会。
他要这支人马反戈一击,去阻挠那些人攻山。既然宫旬都这样说了,那么他们说什么都要保住路御医的性命。
宫泽的心腹领命去了。
长公主看到他终于做出了抉择,也十分的欣慰。
不管接下来的情况如何,她都绝不会让宫旬动他。
而另一边的青玉寺,在山下蠢蠢欲动了大半天,等天色暗下来的时候,终于有所行动了。
地窖内的四名御医,还在争分夺秒,抢救着僧侣。
当外面火光燃起,救火的声音响遍整个青玉寺的时候,一场恶战难以避免,谁也不知道结局会如何……
986 援兵!
聂涛的剑已被鲜血染得通红,周围一片火光,映照着一群人影影绰绰的脸,仿佛置身于修罗地狱。
一个风筝部队的兵士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大人,挡不住了,敌人攻得太猛了,带领娘娘他们先撤退吧!”
他们来到这里的使命,不只是为了支援聂大人,最重要的还是身负使命而来。
无论任何代价、哪怕流尽最后一滴血,也要保护娘娘安然下山。这是太子殿下的死令。
“人没救完,娘娘是不会走的。”聂涛一剑抹了一名敌人的脖子,退到兵士身旁,面色漆黑如墨。
正因为他了解娘娘是什么样的人,所以他才知道不管情况有多危急,只要娘娘不愿走,谁都拿她没有办法。
除非,将娘娘打晕,然后再强行把她带走。
但这样娘娘醒来是绝对不会原谅他们的。
何况,聂涛也不想违背路曼声的意志。救人不但是她的愿望,也是他们衷心所盼。
青玉寺已经遭受了太多的折磨,他们不能眼看着这座曾经香火鼎盛的寺庙就这样消逝在风雨中。
“那怎么办,再不撤退,我们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
“让山腰上的人先撤回寺内,紧闭庙门,死守青玉寺!”聂涛果断地做着决定。
他们兵力本来就不占优势,本来想着在山下伏击,切断他们的攻势,不让他们轻易上山。现在这个打算落空了,他们只有死守青玉寺,背水一战。
“是!”兵士退下去了,周围火光浸润着厮杀声,无休无止。
让其他风筝部队的人先挡住,聂涛去了一趟冰窖。他要去看看那里的进展怎么样了,虽然路御医说过在救治期间不许任何人打扰,但外面的情况太危急,他必须要尽可能地想好退路。
要是寺庙真的失守了,在敌人攻进来之前,他哪怕打晕娘娘,也要将她送下山。
在冰窖外,聂涛留着两名侍卫把守。
他们得到的命令是守在这里,不管外面战事如何,一步都不能离开。
看到聂涛凌乱的衣衫和发丝,他们就知道外面战得有多激烈了。
“聂大人。”
“里面进行得如何了?”他们虽然不能进去,但里面有一些动静包括一些谈话都是听到的。
冰窖可不是密闭的房间,他们站在外侧,又都是有功夫的人,听力异常的灵敏,应该对里面的进展知道一些。
谁知道那两人却摇摇头。
“回聂大人,里面很安静,没听到什么动静。”到了后半段,四位优秀的大夫配合已经达到了无声的境界,甚至都不需要眼神,就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他们就像是四台最缜密的机械,按照事先设定的程序,完美地完成了每一个步骤和工序。
而这台机器,在任务没有完成之前,是不会停止的。
这道开关,是他们自己设下的,谁都没有办法关闭。
聂涛想进去看看,又担心打扰了四位大夫的医治。要知道归元活穴法太过细微,不能出一点差错。一环出错,接下来许多事就乱套了,也会打乱四位御医的节奏。
这种时候该怎么办?
聂涛苦笑。
他似乎除了等,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好好守着这里,有任何情况第一时间来告予我。”
“是!”
聂涛刚走出地窖,就听得不远处一片轰隆之声,庙门被攻破了!
那些人为了破门,甚至动用了火药。
为了死守住青玉寺,他在寺庙的四周都派人驻守着围墙。为的就是不让他们潜入这里,打开庙门。但没想到这些人这么疯狂,不管不顾,哪怕是炸平整座山头,都绝不会让他们离开这里。
好在他们的火药量并不是太大,这个时候的火药威力也没有那般惊人,所以除了把寺庙的大门炸飞了,损失并不是很严重。
但大门没有了,就意味着敌人接下来将如入无人之境。他们只有以肉相搏,再也没有退路。
面对着眼前血肉横飞,聂涛也杀红了眼。抡起三尺青峰,冲入了战斗圈,一剑扫去,满目飘红。
敌人一批又一批的压上,他们似乎看出寺庙里的人以聂涛为核心,只要这个男人不倒下,那么他们就难以攻陷这里。
又看聂涛一人,杀掉他们不少的兄弟,对他更是恨得牙痒痒。
既然近战对付不了他,那么——
“弓箭手!”一瞬间,还在寺庙空庭上交战的敌军迅速后撤,一群弓箭手跳上了墙头,拉弓待射。
“射!”
对方首领大手一挥,甚至不管己方的人马是否全都撤出来了,狠绝地下了射杀的命令。
聂涛心中一凛。
“聂大人小心!”几十支箭矢齐发,朝着里面的人射过来。
纵使聂涛本领再大,面对这些疾飞过来的箭矢,也不可能完全挡出去。
就连聂涛,都感觉到自己一只脚已经踏入了死门。
可就在千钧一发间,有一批蒙面的死士们挥舞着绳索镰刀,砍瓜切菜般地将城墙上的弓箭手一个不留地斩杀了。
这些人仿佛天外飞来的杀神,那夺魂摄魄的绳索镰刀,更是带着狰狞的血腥之气。
敌军也没有想到,在寺庙即将攻下来之际,对方忽然来了援军。
不只如此,在这些人得手后,外面又杀来一批死士。在那群人回过神来之际,就发动了突袭。
这些人每个人都是高手,而且出手奇快。
聂涛是大尧少有的高手,对武功知之甚详,可看了这么久,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聂大人!”一个人自援兵中走出,应该是他们的首领,来到了聂涛的面前。“我们是二皇子的手下,特地奉命前来支援你们。”
“二皇子?”聂涛一惊。
那个在一干皇子中最为低调、不问朝堂之事的二皇子吗?他什么时候培养了这么一批杀手死士?
这支力量,太让人忌惮了!
如果事先没有防备,凭着这支力量也不知道能在暗中做多少事。
聂涛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位二皇子什么都不做,太子殿下依然提防着他了,而且在几位皇子中对他的戒备程度是最高的。
可即便这样,太子殿下都不知道二皇子什么时候培植出了这样一支可怕的队伍。
皇宫这潭池水,还真是深啊。
987 出手!
“快,娘娘!”聂涛忽然反应过来。
外面这一场大战,也不知道娘娘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如果这些人寻到了娘娘所处之地,那后果……
聂涛简直不敢想,刚才那一番厮杀下来,气都没有喘一口,便提着浸满鲜血的刀连连施展轻功往青玉寺地窖方向赶去。
“大人——”一干属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待反应过来之后,也全都跟了上去。
初来乍到的宫泽死士们,从聂涛那短短几个字里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们此行最重要的一个任务就是确保路妃娘娘的安全,这是二皇子的死命。
不惜任何代价,也一定要让路妃娘娘平安下山!
他们虽然不知道二皇子为何会下这样的一个命令,但作为死士,只要按照主子的吩咐去做就是了。
另一头,六皇子派来攻山的人一看到遭到了山上人马强力的反抗,攻山事宜并不似他们预期的那般顺利,便派人将这个消息禀告给了六皇子。
六皇子知道事情败露,已经到了最危急的关头。他决定兵行险着,一方面派人攻山,用来牵制和迷惑大尧皇宫的视线。另一方面,紧急调动所属的五千护防军,直指皇城。
他要逼宫!
如果对手有防备,凭着区区五千兵马自然无法成事。所以他猝然发难,出其不意,要在最快的时间内夺下皇城,让那老头子答应把皇位传给他。
而宫旬,是六皇子头一个忌惮的人。老二那边也已经反水,调转枪头帮忙对付他,真是个胆小鬼!
当六皇子孤注一掷并且信心满满地对皇城发难,却遭遇到了可怕的反击,并且在他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踏入了宫旬精心设下的瓮中!
皇城这边,一场腥风血雨的宫廷争斗在悄悄展开。宫门紧闭,宫外的百姓浑然不知那里面正在进行着怎样的一场叛逆作乱。宫旬冷冷地指挥着手下清剿叛乱贼子,面色阴鸷冰冷,他外表像是冰,可此刻的内心却愤怒焦躁得犹如岩浆在灼烧。
他担心着在山上的路曼声。
那个傻女人他太了解了,总是会因为一些无干的陌生人,将自己一再地陷入危险之中。她浑然没有想过自己,没想过她要是真的出了事,那些在意她、牵挂着她的人会如何。
宫旬不止一次地想要路曼声放弃她那单纯的念头,可没有办法。那是路曼声,尚医局仁心医德的路御医。某些东西是她根深蒂固的信条,也是她的灵魂,不会为任何东西所动摇。
宫旬开始有些想念起过去那个冰冷的路曼声,与她无关的事她从不放在心上,也不会被一些陌生人扰去注意力。如果一直是那样该有多好,她就只是他一个人的路曼声。可宫旬知道,即便是过去那个冷淡的路曼声,在她层层寒冰之下,依然是一颗火热的内心。
何况,如果是过去那个路曼声,她如今也不会是他的妻子。
早在他明白他真的陷进去名为路曼声的女人冰雪一般淡漠的眼眸中,就注定他要接受那个女人的一切。
包括那颗心被太多人占据的事实!
此时的青玉寺,已经笼罩在一片火海之中。这个香火鼎盛的百年名寺,经过此夜之后,有可能变成一堆废墟。如果那些僧侣醒来看见了,该是何等的痛惜?
聂涛却顾不上这些,他只能不断地运起轻功,往路曼声等所在的地窖赶去。这些日子他太操劳了,都没好好休息,加上一日的激战,内力早已耗损过度。焦急之下,他连连催动内力,喉咙一阵腥甜,聂涛的动作一个迟滞,却没有停下来。
终于来到地窖,却发现两名护卫已经倒在地上。
聂涛大惊。
难道他来晚了!
“娘娘——邱御医——向御医——左……”聂涛提着剑飞身进去,生生地愣在原地。
在地窖内,四名御医依然在全力救人。只是在他们的周围,却横倒着五名黑衣人。
看着几位御医没事,聂涛禁不住松了口气。走过去蹲下,匆匆查看了几名杀手的死因。身上没有任何明显的伤口,一时也看不出死因,这让聂涛心生疑惑。
杀手倒地姿势整齐,可以想见这几个人是被同一个人一瞬间毙命的。在场的几位都是御医,虽然不能说是手无缚鸡之力,可也没有习武之人,那这些人到底是谁杀死的?
宫内什么时候还隐藏了这样的一个人,他们事先没有一点察觉。
他倒是之前有听三爷说过,娘娘最近正在学一些手上功夫保身。明月堡的六少夫人和飘雪山庄的西门夫人给娘娘搜罗了一些针谱毒谱。但聂涛敢肯定,这些人不是娘娘杀死的。她一来没这个功力,其次她出手也不会这么快准狠。即便清楚地知道要杀掉他们,也学不来这么毒辣果断。
想到这儿,聂涛就更要弄明白几个人的死因了。这个人很危险,而且与娘娘的关系很亲近,放任他在娘娘身边,会是一个潜在的隐患。哪怕现在情况危急,聂涛也不敢离开路曼声半步了。
在他仔细查看之下,终于让他发现了这几个人的致命所在。在五个人的脖颈之上,有一个细小的红点,聂涛猜测着杀了他们的应该是某种暗器。于是运起功力,右手做爪,对着伤口将暗器给吸出了体内。
是黑血神针。独步江湖的暗器,针上淬了无色无味的剧毒,见血封喉。听说昔年称霸江湖的高手唐震天就是死于黑血神针之下,仗着内功深厚,也只多坚持了半刻钟。
太危险了!
这几位治病救人的御医居然有携带着这种可怕暗器的人,他是谁?他的目的又是什么?这些毒针他想要对付的是谁?
一想到娘娘和其他两位御医和这么可怕的人物在一起,聂涛就生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向来是冷静的,可此刻却真正的紧张起来了。
而就在聂涛发现黑血神针的一瞬间,他发现有一双锐利的眼眸锁向了他,他便一动都不能再动了。
988 全本大结局!
988全本大结局!
“聂侍卫,不用担心。”就在聂涛手握剑柄,随时准备动手之时,路曼声的声音响起。
又有十多位僧侣治疗完毕,而此时的几位御医也是满头大汗。尤其是路曼声,自从上青玉寺后,连日的疲倦,已经让她的体力严重透支,现在只不过是凭着一股医者的信念在苦苦支撑。
她走下石台,来到聂涛的身边:“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虽然这里是地窖,声音闭塞,但那轰隆隆闯山的声音仍然不绝如缕。要不是其他三位御医心志坚定,应急果断,这些僧侣就很危险了。
“娘娘,援兵已经到了。”
“是麽”路曼声由衷地笑了,在全力救人时心中无法想其他,可她也知道青玉寺外面正在经历着一场怎样残酷的厮杀,而这里随时会攻破,山上的所有人可能都难以活命。如今听聂涛说危机已解,山上的人得救了,她自是高兴的。
聂涛没有告诉她是二皇子的人马赶到了,娘娘已经很辛苦了,他不想她再为这些事劳神。
“外面伤亡情况怎么样?这里还需要我们,暂时兼顾不到外面,还有劳聂侍卫和其他御医们妥善安置病患了。”
“娘娘放心,外面的事自有属下。”聂涛连忙应下,微微抬头,看到路曼声苍白的倦容,忍不住道:“娘娘,如今山中情况尚未明朗,属下还恳请娘娘先下山。”
聂涛又看看其他三位御医,似乎是有难言之隐。
先不说二皇子那边是否真心要投靠三爷,这四位御医里还有一位危险人物,聂涛是怎么都不敢将路曼声再留在这里的。
“聂侍卫可是在好奇这些人的死因?”
“娘娘——”
“这些人都是我杀的,所以聂侍卫不必担心会有人伤害到我们。”路曼声看着聂涛的目光坚定,且带着不容人忽视的压力。
聂涛无话可说,他明知道这些人不是娘娘杀的,可却无法质疑她的话。娘娘就是这样,她所认定的事,就连太子殿下都难以改变。
“聂侍卫,你先去安置外面的人吧。”
“是。”聂涛固然不安,可这时也只得领命而去。
“等等。”
“娘娘还有何吩咐?”聂涛转过身,站在原地等着路曼声示下。
路曼声看着面前掩饰不住忧色的聂涛,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想必她这位娘娘任性得紧,叫他们为难了。“这是固元丹,聂侍卫甫经大战,受了内伤,加上连日奔波操劳,伤了元气,这个药能帮助你调和内息、缓解伤势。”
聂涛缓缓接过药瓶,还以为自己的情况能瞒过娘娘,却不知娘娘看一眼便知道了。在这种时候,娘娘还能关心他们这些手下的安危……
“谢娘娘。”聂涛躬身离去。
此时的青玉寺与大尧皇宫都处在收尾和伤患安置阶段,天渐渐亮了,压抑的黑夜终将散去,黎明也将会到来。
宫旬站在养心殿外,听着御医对皇上病情的描述,挥挥手让他们退了下去。
接连两个儿子出事,尤其是老六这次贼胆包天犯上作乱,更是让父皇震怒不已。本身就在病中,这下身子骨更撑不住了。
看着床上忽然间垂垂老矣疾病缠身的父皇,宫旬的心理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哀。哪怕贵如天子,也抵不住岁月的蹉跎和现实的打击。或许有一天,他也会向父皇那样独自躺在床上,身边的女人很多,却连一个亲近的、真心牵挂自己的人都没有。
不,他还有路曼声。那个女人会和他一起面对今后的风风雨雨,他不会是一个人。
他庆幸经历了这么多的事,他终于还是和她走到了一起。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女人,而是他生命中最重要也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存在着。
“青玉寺的情况怎么样了?”这已经不知道是今天第几次太子殿下问到这个问题了。
先行回宫回话的人在面对着太子殿下热切的眼神时常常不知道如何答话,因为娘娘至今都没有下山。
而太子殿下的神情有理由让他们相信如果不是宫中脱不开身,他会第一时间冲到山上去将娘娘带回来。
“知道了,保护好娘娘的安全,不要出任何意外。”宫旬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这里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去做,他要在路曼声回来之前将所有的事情都了结。
接下来的事情就发生得很快了。
青玉寺的僧侣陆陆续续地清醒过来了,看着百年名寺在战火之中差点沦为了废墟,一个个悲伤到无以复加。不过路曼声也告诉他们,朝廷一定会全力帮助他们重建青玉寺,经历了战火洗礼的百年古刹还有各位死里逃生的师父们也更能体会到人世之苦,普渡众生。
青玉寺上下都很感激这些御医的全力救助,在最危急的时候没有放弃他们,而青玉寺也因为他们才得以保全。
后来重建青玉寺后,方丈亲自在佛堂里为这些人点上了长明灯,早晚诵经,为他们祈福。
路曼声、邱凤水、白念等一干御医的善举传遍天下,民间又兴起了一波考尚医局的热潮。
而那时已经贵为国母的路曼声,受到了无数百姓的爱戴,是大尧最仁心医德的大夫,在全国各地还修建了不少她的雕像,民间也到处流传着她的传说。
不过这些都是之后的事情了。
僧侣醒来后,路曼声并没有立即下山,而是在短暂的休整之后,也投入到了新的救治伤患之中,帮助僧侣们一起重建青玉寺。
等到路曼声回到大尧皇宫,宫内的局势已经完全稳定下来了。在这段时间里,清除六皇子留下的后患,整肃朝纲,皇上已经决定一个月后传位给太子宫旬,朝野内外一片称颂叫好之声。
宫旬的动作很快,后续处理也是果决雷厉又悄无声息,一场叛乱就这样迅速地退出了舞台,没给大尧带来什么重创。
宫旬事先得到消息,等在宫门外。却久久不见路曼声的身影,最后干脆骑着快马接到了城外。
刚到城外,便看见了几位御医的车架。宫旬跳下马,像年轻小毛头一样迫切地拂开了车帘,将那个明显消瘦许多的女人紧紧地抱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