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指腹为婚
面对还有些不信的李厚聪，独孤雪耸了耸肩膀，“你看着办吧，信不信由你！”
李厚聪皱紧眉头，“可是若是真的这么做成君怎么办？”
独孤雪翻了一下白眼，“那就看你是心疼儿子还是心疼女儿了？”
“嗯……，儿子！没了可以再生！闺女就这一个！心疼闺女！”
望着独孤雪，李厚聪沉吟片刻，斩钉截铁的回了一句，接着便头也不回的上了床，“就按你说的办！睡觉！”
“就知道闺女，合着闺女才是你亲生的！看到时候谁给你养老！”
见着李厚聪屁颠屁颠躺到床上，独孤雪嘟起嘴，忍不住恨恨的拥了他一下，然而李厚聪却像是没感觉一般，理也不理。
…………
时间一晃而过，整个金陵肉眼可见的陷入了忙碌的氛围，皇帝本就好大喜功，这次又是御驾亲征凯旋而归，这么大的功绩自然要大大的庆贺一番。
而虽然金陵城忙碌起来了，但这种氛围却并没有影响到方青，方青依旧过着每日养花遛狗，顺带调戏调戏可口侍女的惬意生活。
这日，方青正躺在院子里的摇摇椅上观望众狗子的大战，如今的狗大已经有了未来狗王的风采，在同一众狗兄狗弟的战斗中已经可以不落下风。
此时，见着狗大如此大显神威，只见方青眯了眯眼睛，当即伸了一个懒腰，“不料”右脚却在“不经意”间扫在了狗大的后腿上，狗大后腿一瘸，不由得扑通一下摔了个狗啃泥。
同时，眼见狗大竟然“狗失后腿”，其余狗子们哪能放过此等良机，立即抓住机会一拥而上，迷迷瞪瞪的狗大便又被兄弟们压在了身下。
事情来的太过突然，从狗啃泥中回过神来，狗大发现自己竟然已经稀里糊涂的被打败了，凝望好似什么也没做的方青，狗大顿时甩给了方青一个眼神——我虽然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
将手脚收回，方青这个及时的懒腰完美的完成了任务，垂下目光，方青眨了眨眼睛，好似才发现狗大已经落败，一脸的惊讶，“狗子，少爷不过伸了个懒腰的功夫你怎么就趴下了？不行！看来还得加强训练啊！”
“噗！库库库……”
方青一本正经的搞怪模样顿时逗笑了一旁的楚楚和绾绾。方青瞥了两人一眼，正想
抖一抖少爷的威风，不想一声“吱呀”传来，院门打开，荣伯的身影出现在方青面前。
见着荣伯，方青下意识收起吊儿郎当的模样，正襟危坐，无他，被说怕了！
“荣伯，您来了，坐，可是庄上又出了什么事？”
荣伯摇了摇头，立在方青面前，瘦削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略显严肃的面孔看的方青心惊胆战。
“你们先出去吧，我和少爷有话要说！”
将楚楚和绾绾撵出去，荣伯凝望方青，眼中闪过一抹缅怀之色，“少爷，您今年已经二十有二了吧！”
听着荣伯这没头没脑的话，方青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睛，“没错，有什么问题吗？”
荣伯抿了抿嘴唇，轻叹一声，“老爷像少爷这么大的时候少爷已经开始识字了，如今少爷孝期已过，也是时候该考虑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什么？”
“咳咳……，咳咳……”
荣伯的话直接就将方青吓住了，震惊之下方青一口老气没喘上来，不由得一阵干咳。方青实在没有想到，重活一世，父母双亡的他竟然还要经历催婚这种残忍的酷刑，一时之间实在让他手足无措。
对着荣伯摆了摆手，示意他稍等，方青赶紧喝了一口水压压惊，“那个，荣伯，我觉得婚姻乃是一辈子的大事，一定要考虑，考虑再考虑，慎重，慎重再慎重，虽然少爷我已经二十二了，但是……”
“少爷，其实你有婚约在身的！”
注视着荣伯，方青绞尽脑汁的想要打消他这不知什么时候升起的念头，不想荣伯再次开口出声，一下子将方青下面的话全部堵进了嘴里。
呆呆地凝视着荣伯，方青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甚至说话都有些磕巴起来，“您……您说什么？”
荣伯的神色不变，甚是平静的重复了一遍，“少爷，你有婚约在身。”
“婚……约？”
方青站起身来，紧张的手脚有些无处安放，“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荣伯沉默片刻，“您和解小姐乃是指腹为婚，当年老爷做官之时与一位解晖的同僚交好，恰好两位夫人又同时有了身孕，所以约定，若是生下的孩子同性就结为金兰，若是异性就结为夫妻！”
指腹为婚，方青实在没有想到，这种狗血的事情会出现在自己身上。紧紧摩挲着手指，方青的骨节都不禁有些发白。
“后来怎么样了？”
方青用力搜寻着原主的记忆，总算在很小的时候寻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但因为时间太过久远因此很是模糊，不过方青确信，这婚约肯定发生了什么变故，否则怎么只有小时候才有关于这个婚约的记忆？
目视方青，荣伯再度抿了抿嘴唇，“后来解大人被下放到北平，路途遥远，两家虽然还有书信往来，但感情却淡薄起来，再后来就是当今圣上靖难，从北平一路打进金陵，两家便几乎断了联系！”
听到这里，方青总算明白过来荣伯的表情为什么有些沉重了！而虽然略微有些不爽，但方青心中好歹松了一口气，于是道：“可是那位解大人得了皇帝赏识，又见咱们家家道中落就决定悔婚？！”
荣伯点了点头，“虽然解大人一直没有解除婚约，但老爷却也知道此事不可能了，所以三年前便主动去解府解除婚约，不想此事最后却遇到了解家小姐的阻拦，甚至以死相逼……”
“老爷临终之前告诉老奴，要老奴叮嘱少爷好好念书，若是少爷能金榜题名，就让老奴将此事告诉少爷，让少爷去解府提亲，风风光光将解家小姐娶回来。若是少爷不学无术，也让老奴将此事告知少爷，然后让您去解府退婚，省得耽误了那位解家小姐！”
第四十七章 决定
面对荣伯话题间甚是完美的过度，方青不禁有些发懵，若不是脑海里确实有关于婚约的记忆，方青当真以为这是荣伯为了督促自己想出来的谎话了。
不过虽然已经确信，但侥幸之心还是让方青下意识的想要挣扎一下，只见方青咧了咧唇角，强自一笑，“荣伯，您是不是看我最近无心读书所以才编了这么一个故事来督促我？”
两人对视在一起，气氛有些沉寂，看着依旧神色肃然的荣伯，良久，方青忽的低垂下脑袋。见此，荣伯抿了抿嘴唇，“距离明年春试还有十个月的时间，少爷好自为之吧！”
说完，荣伯再不理会方青，转身离开，而看着荣伯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方青再也忍不住身子一软，颓然的摔倒在了躺椅上。
此时，眼见荣伯离开，楚楚和绾绾立即鬼鬼祟祟的跑回小院，而看着方青一脸的颓然绾绾不禁偷笑一下，“少爷，荣伯其实也是为了你好，你既然无心官场，不妨同荣伯实话实说，他说不定就不会逼你了！”
看着还什么都不知道的绾绾，方青有些沉默，过了良久才缓缓开口，“绾绾，刚才荣伯告诉了我一件事！”
绾绾终于察觉到了方青的异常，眨了眨眼睛，小心的轻声询问，“什么事？”
方青抿了抿嘴唇，语气有些迷茫，“荣伯告诉我，我其实是有婚约在身！指腹为婚！”
听到方青此言，绾绾和楚楚皆是一顿，气氛亦变得有些沉寂，良久，楚楚看了眼身边的绾绾，轻生询问，“难道少爷一直不知道自己有婚约？”
方青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那少爷打不打算去履行婚约？”
此时，见着方青如此，一边的绾绾终于忍不住开口，垂在身前的两只小手下意识的搅动，任谁也看得出她内心的忐忑。
气氛再次沉寂下来，良久，方青再次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没错，方青自己也不知道，重活一世，红颜知己在侧，方青甚至都已经开启畅想未来娇妻美妾的地主生涯了，但是现在却突然告诉他他有一个苦等了他三年的未婚妻，他实在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再度沉默良久，方青站起身来，缓步向着外面走去。见此，楚楚赶紧跟上，“公子，你去哪里？”
方青摆手止住楚楚，“不要跟来，我想静一静！”
目视方青的身影消失，楚楚走回到绾绾身边，蠕动了一下嘴唇，“小姐……”
“我没事！”
扭过头擦了擦眼角沁出的泪珠，绾绾强自一笑，“公子不是说了吗？他不知道！”
撇开楚楚和绾绾，方青独自一人来到了庄外的桃林。五月，桃花开的正艳，方青一步步深入林中，伸手拂过每一株桃花，眼神复杂难明。
不知过了多久，金乌西坠，天色逐渐暗淡。桃花林外，楚楚，绾绾，传甲三人静静的注视着桃花林中心依靠在桃花树上的方青，彼此不发一言。
先是瞥了眼一眨不眨盯着方青，不知在想些什么的绾绾，楚楚又戳了戳身边的传甲，“传甲，这片桃花林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怎么公子好像很在乎这里似的？！”
挠了挠脑门，传甲皱眉苦思片刻，忽的双目一亮，“我想起来了，公子曾说过，这片桃花林是他为未来的夫人准备的，还说什么桃花十里，嫁衣红霞，相许一世天涯！”
听着传甲所言，绾绾和楚楚俱是目光闪动，让人看不出心思。而此时，依靠在桃花树上的方青缓缓睁开双眼。抚摸着树干，方青忽的伤感一笑，“待我了无牵挂，许你十里桃花，哈哈，我又岂能再负你？”
起身走出桃花林，方青已经回复了往日的姿态，而见着方青出来，绾绾三人赶紧迎了上来，望了眼方青，绾绾垂下头来，用力搅动着手指。
“公子，虽然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婚姻乃是人生大事，岂能儿戏。公子虽与人有婚约，但是那人是美是丑，是贤是愚公子都不清楚，如此互不了解的人强行撮合在一起，怎么可能做到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所以公子不如，不如……”
绾绾用力掐着自己的手指，想要逼自己把后面的几个字说出来，然而无论她怎么努力，嗓子就如同被堵住一般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注视着绾绾，方青忍不住伸手为她拂了拂额前的一缕秀发，微微一笑，“公子从来都不在乎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是过错始终在我家，以己度人，她苦等了我三年，我岂能负她，又怎么忍心伤她？”
说完，方青再不言语，缓缓离开，而瞅了瞅方青的背影，楚楚看向绾绾，嘟了嘟嘴，忍不住开口，“小姐，你怎么又哭了？”
绾绾抹了抹眼角，白了楚楚一眼，“要你管！”
…………
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一夜的时间转眼即逝，翌日清晨，在绾绾和楚楚的服饰下方青穿戴整齐便欲出门，见此，一直注意着方青的绾绾忍不住轻声询问，“少爷干什么去？”
方青勾了勾唇角，“虽然我已经做了决定，但是却也不可自以为是，所以我想提前见一见那位解小姐。”
绾绾张了张嘴，眼神飘忽，“可是少爷知道去哪里找她吗？”
目视绾绾，方青脸上笑容不变，“大学士之女，哪里是我这个升斗小民能想见就见的，不过瑶卿姑娘家世不凡，应当能帮我联系到她。”
绾绾抿了抿嘴唇，沉吟片刻，“那公子是要把婚约的事情告诉她们吗？”
方青亦是沉默了，接着忽的一笑，“还能如何？”
虽然瑶卿也能算得上方青的红颜知己，但是对于瑶卿的真实身份方青却并不知晓，只能借助安然。而来到苦学斋，方青刚进门就被安然发现了。
从柜台出来走到方青面前，安然轻笑一声，语气满是揶揄，“公子可真是稀客，快快请进！”
对着安然微微一笑，方青踌躇片刻，“安然，可否借一步说话？”
第四十八章 皇帝凯旋
目视神情有些异样的方青，安然眨了眨眼睛，“公子跟我来！”
领着方青来到一处无人角落，安然看着方青，语气略带疑惑，“公子可是有什么事？”
方青抿了抿嘴唇，“安然，你可知道瑶卿的住处？”
安然一愣，摇了摇头，“不知，瑶卿姐姐平日里很是神秘，从来都是她来找我，公子找她是有什么要事吗？”
看着有些迷惑的安然，方青沉吟片刻，张了张嘴，“安然，其实我有一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妻。”
此话一出，两人间的气氛刹时沉寂下来，良久，只见安然强笑一声，“公子怎么同我说起这个了。”
方青抿了抿嘴唇，“我也是昨天刚知道此事，所以我想同她先见一面，只是她是一个官家小姐，所以我便想请瑶卿帮忙。”
安然神情缓和了一些，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公子放心，下次瑶卿姐姐来时我会将此事告知她的！”
…………
时间一晃即逝，这日，太子府，瑶卿正在自己的小院里散步，眼神时不时的向着门口瞟去，眼见好似无人，瑶卿立即快走两步，然而刚走到院门口，就见有两个侍卫突然跃出，挡在了瑶卿面前。
“郡主止步，太子吩咐，不允许您踏出小院一步！”
凝视着这两个油盐不进的侍卫，瑶卿恨恨的跺了跺脚，这两个人已经奉命看守她好几天了，任凭瑶卿如何威逼利诱，两人都像是茅坑里石头又臭又硬，瑶卿简直对两人恨得牙根痒痒。
皱了皱琼鼻，瑶卿一脸危险的凝视两人，“今日陛下凯旋，本郡主要前去迎接，你们敢拦我，不怕陛下知道砍了你们两个的脑袋？”
两侍卫对视一眼，抱拳躬身一礼，“太子严令，不许郡主踏出小院一步，请郡主见谅。”
咬牙切齿两下，瑶卿怒气开口，“就知道太子，太子，太子！难道太子还能大的过陛下吗？你们两个还不滚开！”
面对瑶卿这有些不敬得话，两侍卫身子一抖，头颅压的更低了，“请郡主息怒！”
“呀！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惹我们的郡主殿下生气！”
此时，正当瑶卿被两个侍卫气的捶胸顿足，一声轻笑自院子外传来，而听见外面传来的调笑声，瑶卿顿时双目一亮，直接一把推开两个侍卫，冲出院子，扑进了来人的怀里。
“大哥，你回来了！”
来人是一个英伦青年，青年一身盔甲，身材挺拔，剑眉入鬓，目透精光，刀削般的脸上棱角分明，尤其是眉宇之间透着三分杀气，看起来英气勃勃，正是太子之子李成君。
抱着瑶卿转了三圈，李成君将瑶卿放下，极薄的唇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明亮的喜色，“是谁招惹我家瑶卿了？告诉大哥，让大哥替你主持公道！”
回头瞥了眼两个战战兢兢的侍卫，瑶卿皱了皱琼鼻，冷“哼”一声，“除了你老子还能是谁？他把我禁足在家，不让走出门，都已经十多天了，可快把我憋死了！”
“你说爹？”
李成君脸上浮现不可思议之色，“他老人家把你当成宝贝疙瘩，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怎么可能禁你的足？你是不是闯了什么祸事了？”
“我能闯什么祸？”
面对李成君的询问，瑶卿不禁俏脸一红，下意识撇过头去，“对了，大哥，你和皇爷爷今日凯旋，要接受文武百官的庆贺，应该很忙吧，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错开瑶卿的目光，李成君目光闪了闪，脸上飞过一抹一闪即逝的尴尬，轻笑一声，“都见了不知多少次了，也就那么回事而已，况且大哥不是想我家瑶卿了吗？你看，大哥为了见你急得连盔甲都没脱！”
察觉到李成君神情间的异样，瑶卿下意识想起了那日花船上方青的一席话，心中不由得一紧，她知道自家大哥的脾性，从来都是人群中心，向来喜欢万众瞩目，然而自家大哥虽然爱好虚名，但更是一身傲骨，所得的一切全是凭的真才实学，最讨厌的便是弄虚作假，欺世盗名。
“不愧是我的大哥！”
抿了抿嘴唇，瑶卿不再这个话题上追问，微微一笑，“大哥出征半年，爬冰卧雪，也是累了，先去洗漱一下休息会吧，想必皇爷爷过不了多久就会派人来通知咱们去参加宴会了。”
“宴会而已，也不差这一次了！”
拉住瑶卿，李成君微微一笑，“瑶卿，这次一出去就是半年，这金陵城我都快忘记什么样了，怎么样？陪大哥出去走走如何？反正你不也是被关了十几天了吗？”
目视李成君，瑶卿眨了眨眼睛，忽的一笑，“好啊！大哥，稍后我带你去见一位大才，你们两个肯定会相见恨晚的！”
“大才？”
瞥了眼瑶卿略带傲娇的小表情，李成君忍不住“哈哈”一声，“就你诗会上那些只会写酸倒牙的诗文的大才吗？”
听着李成君的嘲笑，瑶卿忍不住俏脸一红，以前她是真的觉得自己诗会上是有几个真正的才子的，但是自从桃花林里方青用几首诗怼翻了那些草包，又真正见识到了方青的文采，她顿时就明白以前的自己是多么可笑了。
对着李成君皱了皱琼鼻，瑶卿冷哼一声，“我这次带你见得可不是那些草包，这次我带你见的人不禁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文采，学识，胸襟也俱是人中之龙，说实话，我觉得即使是大哥同他相比也是稍逊一筹的！”
听着瑶卿对那人毫不吝啬的夸奖与崇拜，李成君目光一闪，心中顿时提起了好奇心，同时也不由得有些吃醋，于是冷笑一声，“好，既然如此，我到要看看你说的大才究竟是什么人！”
…………
卸掉盔甲，换上一身白色长袍，李成君陪同瑶卿走在街上，察觉到瑶卿不时的看自己，李成君略显得瑟的晃了晃，“现在你还觉得那人比我还要玉树临风吗？”
上下打量了李成君一眼，瑶卿眉头轻皱，忍不住开口“大哥，你能不能换一身别的颜色的衣服？那人也是喜欢穿白色长袍的！”
第四十九章 拜访
听明白了瑶卿话中的弦外之音，李成君顿时语气一窒。
“哼！到了没有，我到要看看你说的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瞥了眼有些吃醋的李成君，瑶卿微微一笑，看向前方，正好同从苦学斋出来的安然对视在一起，而见到瑶卿，安然立即一脸喜色的跑了过去，“瑶卿姐姐，你终于来了！公子有要事找你呢！”
“找我？”
瑶卿一愣，眨了眨眼睛，语气有些疑惑，“公子找我何事？”
“公子……”
安然正要开口，突然间瞥到了瑶卿身边一脸好奇的李成君，涌到嘴边的话顿时又咽了回去。瞅了眼李成君，安然略带疑惑的询问，“这位公子是？”
“啊！这是我大哥！他……”
瑶卿眼珠微微转动两下，“他叫李沐风。”
说完，瑶卿回头看向李成君，对着他眨了眨眼睛，“大哥，这是安然，是我的好姐妹。”
没我察觉到瑶卿的小表情，安然对着李成君行了一个福礼，“安然见过李公子。”
对着瞎给自己改名的瑶卿甩了个无奈的眼神，李成君亦是对着安然回礼，“见过安然小姐。”
直起身来，李成君看向瑶卿，“瑶卿，难道安然姑娘就是你说的大才？”
傲娇的对着李成君回了一个白眼，瑶卿一把搂住安然，微微一笑，“安然虽然也是一个才女，但是距离大才还是有些距离的，我说的大才另有其人！”
说完，瑶卿又转向安然，“正巧我同大哥也要去拜访公子，安然要不要与我同去？”
虽然心中很是意动，但是沉吟片刻安然还是摇了摇头表示拒绝，“我还要打理书铺，还是你们自己去吧！”
…………
“公子，今日陛下凯旋，城里热闹的紧，您不打算出去看看吗？”
方家庄，依旧还是方青的小院，看着拿着一支笔写写画画不知道做些什么的方青，绾绾不禁开口询问。
“有什么好看的，这几年咱们这位陛下对外用兵越发频繁了，哪一次不闹的城里鸡飞狗跳的，出去看着闹心吗？”
将手上的书册扔到一边，方青惬意的伸了一个懒腰，“对了，安然还没有找到瑶卿吗？”
绾绾摇了摇头，正想开口，不想楚楚一脸喜色的跑进了小院，“公子，瑶卿姑娘来了，就在门口！”
“吆！说曹操曹操到！”方青轻笑一声，“快请！”
过不片刻，一男一女踏进小院，正是瑶卿和李成君两人。迎上前去，目视李成君，方青目光微微闪动，“瑶卿，这位公子是？”
“这是我大哥李沐风。”
对着方青微笑着介绍了李成君，瑶卿又看向李成君，“大哥，这是方青方公子，他就是我同你说的大才。”
眼见瑶卿介绍完成，李成君上下打量了方青一眼，语气中带着丝丝傲慢，“原来是方公子当面，来时一直听瑶卿说兄台是如何的出众，现在看来，好像也不过如此嘛！”
凝望李成君，瑶卿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眼神中透着些许不可思议。
或许是同性相斥，又或者是感觉瑶卿被方青骗了，再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初次见面，李成君不由得对方青产生了敌意，说起话来也少有的阴阳怪气。
瞥了眼神情高傲的李成君，方青双眼微眯，当即轻笑一声，“本公子确实算不上什么大才，但想来应当比兄台这位败军之将好上不上。”
听到这话，李成君双目瞳孔猛地缩起，眼底闪过一抹慌乱，面色也不由得有些难看，“你什么意思？”
察觉到李成君的异样，方青回身坐到椅子上，脸上依旧挂着微笑，“第一，兄台家世不凡，锦衣玉食，但今日初见，兄台面庞微红，脸上皮肤粗糙，显然之前经历了长时间的日晒风沙，如今我朝同北方草原战事刚结，兄台不是商人，是什么身份想必不用在下多说。”
“第二，兄台虎口遍布老茧，双腿微微叉开，可见此前一直骑马握刀，由此推之，兄台的职位应当不低，不说统领一军，但手下百十人当是有的。”
“第三，兄台身材挺拔，孔武有力，应当有武艺在身，但看兄台面色透白，走起路来不但没有习武之人的龙行虎步，反而以小碎步居多，而且脚步虚浮，这说明兄台有伤在身，且伤势未愈。”
“第四，综上所述，兄台有家世，身高位，居功勋，虽年纪尚轻但前途无量，如今陛下凯旋，兄台按理应当是坐在宫里吃酒席的，为何偏偏来到了在下这小院？”
瞥了眼默然不语的李成君，方青又不禁轻笑一声，“原因很简单，那就是阁下北征途中吃了败仗，心中惭愧，所以无颜参加此次宴会。”
说完，方青取过茶壶，倒了三杯茶水放在桌子上，伸手示意两人喝茶，“当然，还有另外一种更大的可能，那就是兄台并没有吃败仗，只是心高气傲，不认可此次北征的成果，但又推脱不了宴会，所以才跑到在下这里想要避避难。不过无论按哪一个算，往兄台头上安一个败军之将的头衔都不过分，兄台以为如何？”
走到方青对面坐下，李成君端起茶杯一股脑喝下，神色肃然，“陛下此次北征，逼得匈奴逃窜千里，大破鲜卑皇属军，使鲜卑献降称臣，普天同庆，我又为何不认可北征的成果？”
方青摇头轻笑，“原因我已经同瑶卿解释过了，既然公子问起，我就不防再说一次，鲜卑部民不过万，于我大乾而言不过疮癣之疾，匈奴才是心腹之患，此次北征，未曾剿灭匈奴一兵一卒，但大乾却是劳民伤财，消耗钱粮无数，最终只得了一个不值一提的虚名，从哪里看都算不得一场胜仗！”
放下茶杯，李成君凝视方青，“那按阁下的意思，这次北伐岂不是不应该打了？”
毫不犹豫的同李成君对视在一起，方青微微一笑，“结果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书生之见！”
第五十章 折服
“书生之见！”
李成君用力将杯子放在桌子上，大力之下，杯子直接被震成两半。没有理会杯子，李成君凝视方青，声音愤怒，“怎么能以结果来反推对错？出兵之前谁能料到匈奴会避而不战？”
“果然，你们这些酸腐儒生，会的都只是纸上谈兵。你们去边关看过吗？知道异族有多么凶残吗？你们想的从来都是苟安现状，关心的也只是升官发财，至于国家大义，其他人的生死，恐怕早就被你们抛之脑后了。”
“但是你知道吗？那些北方异族，无时不刻不在觊觎我神州领土，不说前朝三百年的涂炭生灵，就是我大乾立国之后，他们每年打草谷南下抢掠，就不知道导致多少百姓无辜惨死。他们也是我大乾的子民，难道他们就该死吗？他们就该任异族欺凌吗？”
“你说北伐不对，但是若非我大乾自太祖皇帝开始就一直不断的对北方犁庭扫穴，哪里会有如今的太平盛世？你又怎么能在这里高谈阔论，醉生梦死？！”
看着神情甚是激动的李成君，方青脸上依旧甚是平静，指着被李成君震碎的杯子，方青抿了抿嘴唇，“北征对错暂且放下，你现在打碎了我的杯子，要赔钱！”
听到这话，李成君不由得一窒，气势瞬间萎靡下来，面色也闪过一抹不自然。李成君一番长篇大论，说的是酣畅淋漓，没想到方青竟然不接招，还让他赔杯子钱，这对李成君而言，就如同奋力一拳打在棉花上不说，还被棉花里藏着的石子磕到了手，当真是难受至极。
瞥了眼李成君难看的脸色，方青勾了勾唇角，微微一笑，“怎么？看刚才李兄说的慷慨激昂，大义凛然，现在囊中羞涩了？哪怕没钱，难道连声道歉也不会说？”
抬头凝视一脸得意的方青，李成君咬了咬牙，明明心中气愤非常，但偏偏一点也发不出来，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现在要向方青赔钱，赔钱就代表着认错，在自己气势最盛的时候被方青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硬生生压了一头，李成君当真难受的直要吐血。
注视着紧攥拳头一言不发的李成君，方青抬起头来，“既然兄台不想赔钱，那在下只能按着自己的办法来了！”
说完，方青转向身边护卫的传甲，“传甲，去替李公子活动活动筋骨。”
听到方青的命令，传甲毫不犹疑的一把抓住李成君的肩膀，一用力就将他扔了出去。
此时，眼见方青竟然真的让传甲动手，瑶卿脸上不由得浮现慌乱之色，一把抓住方青，“公子，一个茶杯而已，你怎么真的让传甲动手了？快停下啊！”
拉住焦急的瑶卿，方青摇摇头，“瑶卿稍安勿躁，你还没看出来吗？你哥哥心中藏着心事，所以情绪才如此激烈，而若是不让他及时发泄出来，时间久了你哥哥说不定就会憋疯了，而且传甲下手有分寸的，不会真的让你哥哥受伤。”
抬头看着神色笃定的方青，瑶卿很是狐疑的眨了眨眼睛，但还是渐渐安定下来。
同魁梧的传甲相比，李成君简直就是一个小豆芽，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再加上李成君又没有兵器在手，还有伤在身，因此这一番较量，根本就是惨不忍睹。
而等到李成君重新坐回到方青对面，只见李成君发髻散乱，一身白袍滚满了灰尘，看起来狼狈不已，哪里还有之前的趾高气扬。
看着坐在位置上不停喘着粗气的李成君，瑶卿抿了抿嘴唇，语气小心翼翼，“大哥，你没事吧！”
瞥了眼瑶卿，李成君又凝望方青，忽的“哈哈”大笑起来，看的瑶卿不明所以，
“我会还你的。”凝望方青，李成君恨恨一声。
没有理会李成君的威胁，目视李成君，方青微微一笑，“没错，异族侵略之下确实会让不少边关百姓惨死，但是你知道我大乾这一次次北征，劳民伤财之下，又有人多少人为此而死？边关百姓的命是命？难道他们的就不是了？而且若是边关百姓死了，凶手是异族人，我们还可以问心无愧的去找异族复仇，但是他们呢？究竟是谁害死了他们？他们又能去找谁？”
“诚如你所言，因为大乾一次次的北征，所以我们才能安享太平，但是你莫忘了，战争只是为了获得太平的一种手段，却绝不是唯一手段，国家现在需要修养生息，我们大可以换一种方式去赢得和平？”
“战争的目的是为了求取和平，而不是炫耀武力，绝不可因战而战，古人云，好战必亡，忘战必危，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一眨不眨的凝视方青，李成君忍不住冷笑一声，“阁下说的倒是轻巧，但是北方边患问题又非是一朝一代的问题，此问题早已延绵千年，岂是说想出办法就想出办法来的？！阁下既然如此胸有成竹，那不妨说出来让我也开开眼界！”
静静的同李成君对视在一起，方青忽的轻笑一声。对着李成君挑了挑眉毛，方青脸上浮现玩昧之色，“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不错，关于北方边患在下确实几点想法，不过兄台就打算让我白说吗？”
面对突然转变态度的方青，李成君再次一愣，有些不知所措。面前的方青实在让他很是抓狂，他根本就不知道对方到底想干什么，然而他自己却一直被对方牵着鼻子走，甚至连一点有效的反击也做不到。
有心想要撂挑子走人，但他真的很想知道方青会说什么，沉默片刻，李成君勉强平复了心情，咬了咬牙，抬起头来，“你想要什么？”
方青微微一笑，伸出手指在李成君面前搓动两下，显得既市侩又可恶。而会意了方青的意思，李成君用力抿了两下嘴唇，“你要多少？”
“一百两！”
方青伸出一个手指晃了晃，模样甚是得意，好像在乎的根本不是银子，而是能成功捉弄到李成君。
李成君摸了摸身上，从怀里掏出几锭银子扔在桌子上，脸色难看，“我今天就带了六十两，你先说，剩下的我下次再还你！”
第五十一章 互市
拿过银子在手里把玩两下，方青微微一笑，“古人云，钱货两讫。在下不是做善事的，而阁下看上去便更不像是需要别人施舍的。不过既然兄台想要赊账，那看在瑶卿的面子上也不是不可，只是兄台不需要道一声谢吗？”
面对方青的调侃，李成君忍不住用力攥了攥拳头，沉吟片刻，李成君望向瑶卿，“瑶卿，你身上可有带了银子？先借大哥一用，回去我再还你。”
扭头瞥了眼方青，瑶卿目露惊奇，她可是清楚自家大哥，向来言辞善辩，然而如今面对方青，却是一连串的吃瘪，甚至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她真的是第一次见到自家大哥如此。
眨了眨眼睛，瑶卿也将身上的银子掏了出来，“大哥，我只带了三十两！”
看着桌子上的一堆银子，方青将他们揽进了怀里，微微一笑，“兄台，还差十两呦？”
凝视方青可恶的面孔，李成君多想给他来上一拳头，然而瞥了眼一边的传甲，李成君还是止住了这个冲动。
长呼一口气，李成君从腰间解下一块雪白玉佩，缓缓放到了桌子上，“这块玉佩价值千金，我先把它压在这里，暂抵十两银子！明日我再来赎回！”
接过玉佩拿在手里，只见玉佩只有半个巴掌大小，通体温润，上面雕刻着一只蟠龙，无论是玉佩的品质，还是蟠龙的雕工都称得上是上上之选。
喜爱的摩挲了两下玉佩，方青看向李成君，眼神闪闪发光，而察觉到方青的目光，李成君突然觉得心里一个咯噔，升起了不妙之感。
果然，下一刻便见方青轻笑一声，“玉佩死当，十两银子！”
听到方青这话，李成君忍不住瞪大了双眼，“死当十两？！不可能！你干脆去抢钱庄便是了！”
摩挲着玉佩，方青微微一笑，“兄台可是朝廷命官，岂不知抢钱是犯法的？而且抢钱哪里有宰冤大头来的爽快？！”
“你……”
眼见方青如此无耻，李成君直接恨欲发狂，气的说不出话来。良久，李成君勉强平复心情，恨恨一声，“好！你说，我且看你有什么高谈阔论，若是说的狗屁不通，你看我饶不饶你！”
见到李成君气的连威胁的话都说出来了，方青便知道对方已经到了极限了，当下也不再作弄，缓缓吐出两个字，“互市！”
“互市？！”
李成君瞪大眼睛看向方青，眼神好似再说你在逗我。凝视方青，李成君嗤笑一声，“这就是你说的办法？亏我还真以为你是什么山野遗贤，能说出什么微言大义，没想到竟然是这种拾人牙慧之举。你说的互市，前朝不是没有开办过，结果如何？不但没有让异族收敛，反而是更方便了异族纵马劫掠……”
看着满脸失望嘲讽之色的李成君，方青没有动怒，而是摇了摇头，轻笑一声，“兄台的眼光还是浅了些，不错，前朝也有互市，也确实是失败之举，但这并不意味着互市的策略不对。”
“前朝互市之所以失败，乃是因为互市管理不公，商人们为了得利，会想尽一切办法压榨牧民的利益，牧民们利益受损，自然越发敌视朝廷！所以前朝互市非但不会招致和平，反而会愈发加重两边的矛盾！”
“其实不论是大乾百姓还是异族牧民，他们都是不想打仗的，两边互市以后，由朝廷主持，只要互市管理公正，边境上的商户守规矩，牧民都会对朝廷感恩戴德，到时即使草原各部的大汉全部造反，牧民们也不会跟随！”
“互市开办，可抵百万大军，可保边境三十年太平！”
“信口开河，满口荒唐！”
面对方青的解释，已有成见的李成君根本就不曾理会，直接愤怒的一甩手，“瑶卿，我们走！”
此时，见到自家大哥竟然同方青闹僵，瑶卿脸上不由得浮现焦急之色，夹在中间的她左右为难，而察觉到了瑶卿的为难，方青微微一笑，“瑶卿，你先跟着你大哥离开吧！”
瑶卿抿了抿嘴唇，对着方青满是歉意的躬身一礼，然后快走两步追上了李成君。一场争论不欢而散，看着李成君的背影逐渐远去，方青斟了一杯茶水，缓缓开口，“君为舟，民为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自古以来都是得民心者得天下，望阁下好自为之！”
方青的话传进李成君耳中，李成君不禁浑身一震，脚步也忽的顿住，回望了细细品茶的方青一眼，李成君还是一步踏出门槛，离开了小院。
走在回皇城的路上，瑶卿瞥了眼兀自闷头赶路，沉默不语的李成君，“大哥，适才你没受伤吧。”
李成君微微一顿，摇摇头，“没事！”
目视李成君，瑶卿组织了组织语言，“大哥，其实我觉得方公子说的还是有道理的，大乾的百姓不想打仗，异族的百姓肯定也是不想的……”
伸手止住瑶卿的话，李成君抿了抿嘴唇，“瑶卿，有些事情不是想的那么简单的，如果按他说的，互市开办了，中原同异族就有了交流的渠道，届时，中原的很多东西都会被异族学了去。”
“草原环境恶劣，全民皆兵，若是到了绝境，即使女人和孩子也能上阵杀敌，我大乾如今能压制他们，一是靠人数，一是靠军备。互市开办，的确可以换得几年太平，但是几十年之后呢，我们的优势还能存在吗？我们总不能让我们的子孙来替我们收拾这堆烂摊子吧？”
凝望李成君，瑶卿嘟了嘟嘴，小声嘟囔一句，“可是方公子也没说能永绝后患啊！他只是说了可保边境三十年和平，后面的话他都没来得及说呢！”
听到这话，李成君顿时又不由得一窒，又往前走了片刻，李成君突然开口，“瑶卿，你是如何认识此人的？”
瑶卿抿了抿嘴唇，开始讲同方青的相识，而当讲到桃花林吃瘪时，李成君突然打住了瑶卿，语气惊疑，“瑶卿，你的意思是说最近在京城搅动风云的女先生就是他？”
第五十二章 皇帝
“额？大哥，你也知道男夫子和女先生的事了？”听到李成君询问，瑶卿不由得惊疑一声。
李成君冷冷一笑，“如雷贯耳啊！”
面对李成君，瑶卿不由得有些语窒，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一不小心将方青的老底给翻出来了，而看着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模样的李成君，瑶卿抿了抿嘴唇，一把拉住李成君，“那个，我可以告诉大哥，但是大哥必须保证不能再告诉任何人了！”
目视瑶卿，李成君目光闪了闪，“你先说说看！”
瑶卿蠕动了一下嘴唇，“没错，女先生就是方公子，而且其实男夫子也是他……”
一边走路一边解释，等回到太子府，瑶卿终于将来龙去脉讲了个清楚。而就在这时，一个太监带着几个羽林卫拦住了瑶卿和李成君的去路。
“太孙，郡主，你们回来了。”
望着太监，李成君目光闪了闪，微微一笑，“原来是韦公公，不知韦公公有何贵干？”
李公公弓着身子，脸上依旧笑眯眯，“太孙，陛下急召，让您进宫一趟。”
…………
跟着韦公公来到皇帝寝宫，只见一个老者半躺在龙床之上，正是如今大乾的皇帝李霸先。
老者年过半百，面色严肃，头发半灰半白，刻满了岁月的风霜，不过虽然老者略显老态，但依旧遮掩不住身上的威严霸气，尤其是老者眉宇间透着的三分杀气，总给人一种胆战心惊之感。
见到老者，李成君老老实实跪在地上行了跪拜大礼，“孙儿见过皇爷爷！”
没有理会李成君，皇帝翻了下手中书页，“干什么去了？”
李成君直起上身，依旧跪在地上，“去皇城外散了散心。”
“散心？！散心有这么着急吗？不能等庆功宴散了再去？！”
皇帝略带愤怒的质问了一句，终于抬头看向李成君，不想却突然发现李成君不仅衣服上脏兮兮的，就连脸上也青肿一片。
见此，皇帝神色严肃起来，语气冷厉，“你遇到刺杀了？”
李成君一顿，摇了摇头，“没有？”
见到李成君否认，皇帝语气中带上了丝丝疑惑，“那是和人打架了？是谁？”
李成君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有些尴尬得回答，“一个书生！”
“书生？！”
惊奇一声，皇帝脸上显露出笑意，“呵呵！能把你打成这样看来这书生也不简单啊！你没把人家怎么着吧！你说你，堂堂一个太孙，没事去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还让人家给伤了，啧啧，丢人现眼……”
听到皇帝一上来就把过错推到自己的身上，李成君瞬间就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当即委屈巴巴的开口，“皇爷爷，是那书生先动的手！”
“书生先动的手？！哪里的书生竟然还有这等血气？有趣？！”
皇帝语气更为惊奇了，接着突然好似想到了什么，“你不会打输了吧！”
一听这话，李成君脸色瞬间难看了几分，见此，皇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良久，皇帝止住笑声，“说说吧，为什么打起来？”
李成君再度沉吟片刻，抿了抿嘴唇，“孙儿同他讨论北伐战事，一时意见不合，便动起手来了！”
“北伐？！”
皇帝正色起来，将手上的书册放下，“你们争论了什么？”
李成君目光闪了闪，一五一十将方青的话说给了皇帝。
…………
“好一个君为舟，民为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得民心者得天下！”
听完李成君的讲述，皇帝双目放光，忍不住赞叹一声，“没想到天下还有如此有见识之人，成君，你发现了一个大才啊！”
看着难掩激动之色的皇帝，李成君不由得有些发懵，“皇爷爷，难道你也赞成互市之举，可是互市一开，后患无穷啊！”
皇帝摇了摇头，“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第一，你担心的一切都可以通过手段管控限制。”
“第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北方异族与我原的纷争持续千年，国仇家恨都已经融进了骨子里，若非走投无路，不会有人才愿意投奔异族，而且即使投奔异族也不会被接受乃至信任！”
“第三，草原环境恶劣，缺少矿产，异族只能以游牧为生，而这就注定了他们破坏大于创造，而且他们有属于他们自己的信仰和文化，我们能做的他们不一定能做！”
说完，皇帝走下龙床缓缓站起，见此，李成君赶紧站起来过去搀扶。目视李成君，皇帝微微一笑，“成君，不瞒你说，其实我也曾经动过互市的念头，并且仔细考虑过，不过你也知道我的脾气，对他们施不了软！再加上两边一直打来打去，便断了互市的念头。”
又往前走了几步，皇帝微微一笑，“对了，既然你说起大才来了，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月前咱们出征期间不是有两个人把金陵搅得满城风雨吗！好像叫什么男夫子和女先生是吧！这两人文采不错，也识时务，找出来，让他们为朝廷效力吧！”
皇帝话说的掷地有声，不容置疑，然而面对皇帝的要求，李成君不禁微微一愣，张了张嘴，苦笑一声，“皇爷爷，其实男夫子和女先生也是这个书生！”
回头惊奇的看着李成君，皇帝神情疑惑，见此，李成君便将瑶卿的话改编一番后告诉了皇帝。
“哈哈！好个瑶卿！”
听完，皇帝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有趣，有趣！成君，我对这个书生越发好奇了，好！明日你陪我去见见他！我到要看看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
时间转眼便是一夜过去，翌日清晨，方家庄门口迎来七个人，为首的一老两少正是瑶卿，李成君以及皇帝陈霸先。
敲了敲门，不过片刻，大门打开，一个下人探出头来，“几位找谁？”
瑶卿看了眼李成君和皇帝，上前一步，“是我，我来找你家公子的！”
见到瑶卿，下人微微一笑，“原来是瑶卿小姐啊！小姐稍等，小人前去通报！”
“麻烦了！”
第五十三章 笑谈
很快，下人再度回来，“几位里面请，我家公子就在院里等候。”
瑶卿几人跟着下人向着方青小院行去，不想却在半路上同处理完琐事的的荣伯相遇，凝望瑶卿几人，荣伯顿住脚步，“小三，他们是什么人？”
下人家里排行第三，所以名叫方三，至于荣伯为什么称他为小三，那是因为不论资历还是年龄，方府里所有人在荣伯面前都只能是小字辈，就连方青自己也刚刚摘掉小少爷中的“小”字没多久。
面对荣伯，方三不敢怠慢，连忙站住脚步，“荣伯，这几人都是少爷的朋友，是来找少爷的！”
“好！去吧！别怠慢了贵客！”荣伯点点头，示意几人离开，不想却突然同为首的皇帝对视在了一起，顿时，荣伯眼中不由得闪过一抹迷惑之色，他总觉得此人有些似曾相识。
与此同时，同荣伯错开身子，皇帝不禁双眼微微眯起，眼中目光闪烁起来。
不过片刻，方三带着皇帝七人来到方青小院门口，顿住脚步，方三看向瑶卿，“几位请进，我家少爷就在里面！”
瞥了眼皇帝，最熟悉这里的瑶卿率先推门而入，接着，皇帝和李成君也一起跟着走了进来。进到院里，皇帝眼中不禁闪过一抹一闪而逝的讶然，显然也被对方青小院的精致吸引了！
皇帝的目光继续游走，下一刻，一道丰神俊逸的身影映入眼帘，正是方青！
皇帝注意到方青时方青自然也注意到了皇帝，不过方青并没有理会，而是将目光投在了李成君身上，微微一笑，“看来兄台昨日很是不服气啊！这次竟然还带了护卫过来！那要不要让他们同传甲比划比划，好一雪前耻啊？！”
瞥了眼立在方青身后沉稳的李忠和魁梧的传甲，皇帝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既然小兄弟有如此雅兴，我们又岂能不奉陪？”
说完，皇帝对着身后的护卫示意一眼，四名护卫齐齐上前一步，虽不言语，但高手的气质一览无余。
听到回话，方青望向皇帝假扮的老者，只见老者身材挺拔，面色威严，脸上的笑意并没有让他有一般老人的慈祥反而稍显冷厉，眯起的眼睛则闪烁着精光，一身上好的蜀绣遮不住满身的英武，让人忍不住侧目。
“既然老先生诚心相邀，那在下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传甲，陪几位兄弟玩玩，下手轻些！”
对传甲示意一声，方青又看向老者三人，微微一笑，伸手示意三人入座，“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三位，他们打他们的，咱们一起品茶，请！”
“那我们也恭敬不如从命了！”
瞥了方青一眼，老者大马金刀的走过来坐在了方青对面，而瑶卿和李成君则紧跟着坐在了两边！
目视方青，老者指了指李成君，微微一笑，“昨日有劳小先生对我孙儿的教诲，今日老夫特意登门拜访，以表谢意！”
将茶杯推到老者面前，方青挑了挑眉毛，“老先生平日里都喜欢空着手来表达谢意吗？”
方青话落，老者端茶杯的手不禁一顿，接着，老者忍不住“呵呵”一笑，“小兄弟果真是个妙人！”
言罢，老者沉吟片刻，将手里把玩的一对阴阳环递给方青，“这是我年轻时候一个道士朋友送给我的，说是可以心想事成，逢凶化吉，这环我已经带了三十多年了，效果还是不错，今日就把它当做礼物送给小先生！”
阴阳环乃是道教法器，是相连在一处的两个环，寓意颇深，多为木、藤、玉石、金属制成，而老者的自然是最为贵重的玉质阴阳环。此时，眼见老者竟然将随身的阴阳环送给方青，李成君和瑶卿的脸上皆不禁闪过一抹错愕之色。
将阴阳环接过，方青拿在手里把玩片刻，只感觉入手温润，甚是合手。将阴阳环放在桌子上，方青微微一笑，“老先生也是妙人，晚辈还是第一次见到首次见面就将这么贵重的贴身之物相送的！晚辈现在非常怀疑，老先生若不是很讨厌自己那个道士朋友，就是这阴阳环您已经玩腻了，打算找借口换个新的？！”
“哈哈哈哈！”
面对方青回答，老者忍不住大笑起来，“小先生果真聪慧，说的一点不差！”
此时，看着同老者谈笑风生的方青，瑶卿和李成君神情更显错愕，老者微服私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然而因为老者身居高位，又能征善战，身上自然养成了一股摄人心魄的气质，所以无论何人同老者交谈都会不自觉的低上一头，而方青还是第一个面对老者还能保持云淡风轻的人，瑶卿和李成君顿时觉得自己还是小瞧方青了！
笑毕，老者凝望方青，“不瞒小先生，老夫虽然曾是一名武将，但也对陛下频繁北伐有些微词，昨日小先生提的互市之举，老夫深思熟虑之后觉得确实是一个上好的可行之计，因此今日特来向小先生相询！”
勾了勾唇角，方青没有回答，而是将茶水替老者续上，反问一声，“昨日皇帝凯旋，如今朝廷正是忙碌的时候，老先生身份不凡，怎么有闲情逸致到晚辈这里来了？”
目视方青，老者轻笑一声，“这个小兄弟就猜错了，老夫之前却是在朝廷任职，只是因为年轻时征战太多，落下了一身病根，前几年不得不致仕归养，所以朝廷忙归朝廷忙，老夫还是很闲适的。”
“原来如此！”
方青淡淡的回了一句，“不过既然老先生已经闲赋在家，那晚辈劝您还是不要再插手北伐之事，在家安享天伦之乐岂不是更好？”
听到此言，老者不禁一愣，“小先生何出此言？”
方青抬起头来，神色略带嘲讽，“第一，咱们这位陛下为人太过刚愎自用，向来是以拳头服人，对待异族更是毫不手软，异族避之不及，怎么会提出互市？而既然异族不说话，你觉得咱们这位陛下能耷下面子吗？”
“第二，对于北征，他要的是永绝后患，即使异族提出，老先生觉得他会采用互市这种示和且存有后患的方法吗？他就不担心百年之后将异族养肥了，异族再来一次南下将李氏子孙屠戮殆尽？”
第五十四章 平北方略
听到方青这满是不敬的话，瑶卿和李成君俱是一震，忍不住看向老者。而目视方青，老者暗中攥了攥拳头，强自一笑，“呵呵，小先生言重了，其实陛下也是谦虚纳谏的，若是互市的好处够大，他肯定会同意的。”
摩挲了一下手指，方青脸上嘲讽不变，“老先生又何必自欺欺人？咱们这位陛下得位不正……”
方青话刚出口，身边的瑶卿猛地站起身来，“公子！”
瞥了眼满是惊惧的瑶卿，方青微微一笑，“瑶卿何必如此惊慌？闲谈而已，想必你爷爷应该不会因为在下的几句实话就怪罪吧。”
凝视方青，老者忍不住眯起眼睛，接着忽的哈哈一笑。将瑶卿拉到座位上坐下，老者目视方青，“没错，小先生尽管直言便是，今日所言，出得你口，入得我耳，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了！”
方青挑了挑眉毛，微微一笑，继续开口，“咱们这位陛下得位不正，他是不是后悔无人知晓，但是他想掩饰自己过错的心思却是昭然若揭，所以他才会如此夙兴夜寐，废寝忘食，如此的热衷于北伐！”
“陛下这皇位是从他兄长那里夺来的，这一点史笔如铁，他是躲不掉的，但是他不想千百年之后所有人想到他，脑海里第一个冒出来的词是乱臣贼子，所以他需要功绩，足以让他成为千古一帝的功绩，足以抵消掉他所有过错的功绩，而什么功绩，能比消灭困扰了历朝历代数千年的北患问题来的大呢？”
方青的话直接剥开了老者的内心，让他不得不正视自己。正如方青所言，他的内心是矛盾的，一方面，他坚信自己没错，自己篡位是正确的，因为只有他才有资格接管这个国家！但另一方面，他心底亦总有一个声音在说他是错的，因为他是篡位，有违忠孝之道。
没错，他知道，他是得位不正，但是他却不觉得自己有错，他坚信，错的应该是自己的父亲，是他看走了眼。
而为了证明自己没错，为了死后能有面目见列祖列宗，为了千百年后可以洗刷掉自己的污点，多年以来，他兴文教，平边患，一点都不敢懈怠，最终使得万国来朝。
然而当他可以面对天下人时，他却突然发现他竟然面对不了自己。每每午夜梦回，他内心深处却总觉得这不够，不够……
气氛就此沉寂下来，老者陷入了沉思，此时，虽然方青的话猜中了老者的心思，但是老者心中却也坚定了杀掉方青的决心，因为他犯了所有皇帝的忌讳——蔑视皇权！
没有人知道老者已经在心里给方青判了死刑，而看着有些落寞的老者，瑶卿抿了抿嘴唇，望向方青的，“公子，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当今陛下虽然有些许不妥之处，但无可否认的是陛下乃是一个千古的圣明君主。”
“常言道，学的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公子有经天纬地之才，也有济世安民之心，想来应当会不会介意些许瑕疵而愿意帮助陛下完成此宏图大志吧！”
摇摇头，方青轻笑一声，“瑶卿却是高看我了，北患问题延绵千年，无数名臣将相用尽手段也只得解一时之困，在下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书生，哪里敢言可以解决这千古疑难？！”
凝视方青，瑶卿神情郑重，“瑶卿虽然同公子相交尚短，但也知公子不是一个夸夸其谈之人，公子既然提出北方边患问题，那想必是有解决之道。我爷爷虽然已经致仕，但在朝中还有些影响力，若是公子策略可行，我爷爷可以奏明陛下，为公子谋求一官半职，也好让公子可以一展胸中韬略！”
静静的看着一脸笃信之色的瑶卿，沉吟片刻，方青忽的抿嘴一笑，“生我者父母，知我者瑶卿！没错，对于北患在下确实有些许想法，不过瑶卿说的官职就大可不必了，在下懒散惯了，实在无心官场。而今日若是老先生愿意听听在下的浅见，在下说说倒也不妨！”
听到方青竟然真的有治边方略，老者一顿，神色郑重起来，“还请小兄弟指教！”
方青摩挲了一下手指，勾起唇角，露出一抹自信之色，“北患问题自古有之，但历代解决方法皆是大同小异，皆是以重兵防守为主，唯有少数者才会像当今一般对北方犁庭扫穴，但结果也总是不尽如人意！”
“究其所以，就是所有人都陷入了思维误区，对于异族，所有人都想的是怎么消灭他们，而不是怎么收服他们！”
“草原太过广大，即使我们消灭了周边的异族，还会有更远的异族迁移过来，这些异族依旧会眼馋我们的富饶同我们进行摩擦，所以异族是消灭不完的，我们总期望消灭异族来取得边关和平，实际上走的是一条没有尽头的不归路，所以，在下来看，与其消灭异族，我们不如收服他们，以他们本身为长城，来替我们抵御更为遥远的敌人！”
听到方青这新奇得思路，老者和李成君一愣，俱是沉默起来，眼中若有所思，良久，老者再度抬起头来，语气中带上了些许请教，“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异族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若要收服，谈何容易？”
抿了一口茶水，方青脸上浮现玩昧之色，“自我汉族诞生之日起，便一直伴随着权谋争斗之术，区区异族，难道还解决不了吗？”
“别的不论，单说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皇帝老儿不是也将他们收拾的服服帖帖？难道草原异族还能比得上那些人还要老奸巨猾？！”
抬头瞥了眼脸上忍不住露出丝丝笑意的老者，方青继续解释，“依在下来看，对付草原异族的办法不过八个字，分化，打压，拉拢……”
众人听得兴起，没想到方青却突然住了嘴，抬头凝视方青，老者忍不住开口，“最后两个字呢？”
方青收回指点江山的手指，好似没有听到老者所言，“所以对付草原异族，在下的第一个方法是由大乾人为的替他们划分草场！”
第五十五章 平北方略（二）
“划分草场？！”
方青的话如同黑夜里的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天地。凝视方青，老者脑海念头翻滚，无数灵光闪现。
“妙啊！妙啊！”
作为少有的明君，老者的眼光自是高绝，瞬间就认识到了方青计策的好处，凝视方青，老者不住赞叹出声，甚至手舞足蹈的伸手比划。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由我们给他们划分草场，等于异族命脉被我们拿捏住了。借此，我们一是可以挑拨草原各部关系，二是可以借草场之利拉拢盟友。”
“不费一丝一毫就让他们内讧，而且关键还让我们从棋局里跳出来成为了执棋的棋手，高明！小先生此计真是高明至极！只是异族野性难驯，而且各部族都实力不弱，想让他们认可我们划分的草场范围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啊！”
注视着老者，方青微微一笑，“怎么会不容易，老先生担心的不就是他们自恃武力而不肯乖乖听话吗？”
轻笑一声，方青继续开口解释，“当今虽然好大喜功，多次对异族犁庭扫穴，导致劳民伤财，但并不意味着北伐没有意义，至少如今北方异族在名义上都是大乾的属臣，而有了这个大义在手，我们只需要在划分草场的同时颁布一条旨意便可以叫他们乖乖听话！”
“什么旨意？”
方青话音刚落，老者顾不得方青语气中的不敬，忍不住探出身子开口询问，而瞥了眼有些迫不及待老者，方青勾了勾唇角，轻声吐出三个字，“推恩令！”
“推恩令？！”
探出的上身缓缓收回，老者忍不住呢喃一声，眼中亦是越发明亮，沉默良久，老者再度赞叹出声，“妙啊！我怎么没我想到呢？好一个推恩令！此计一出，异族瞬间变成一盘散沙，只能乖乖听令！妙！妙计！”
说着，老者忍不住对方青比出大拇指，满脸皆是佩服以及热切之色，至于适才心中的那点杀意更是早就被丢到了不知何处。
“小先生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老夫实在佩服，不知道小先生接下来还有何妙计？”
摩挲了两下手指，方青脸上笑容不变，“其实不论是推恩令，还是划分草场，亦或是互市之举都只能暂时维持边境和平，而这也只是第一步！”
“对于草原异族，我们除了要用利益来捆绑让他们不能打之外还应当用精神控制而让他们不想打。”
“只要是人，就免不了懒惰与贪婪，而战争的发动，其实就是国家或是上层贵族的利益之争。所以，划分草场之后，我们要优厚的对待这些部落里的首领，可以给他们封王，封爵，给他们俸禄，逢年过节给他们赏赐，甚至想办法供他们吃喝玩乐，玩物丧志。此时，他们的利益得到了保障，甚至超出，他们就不会想再要侵略，而且长此以往，他们渐渐的就会依赖于大乾，忠于大乾！”
听完方青的解释，老者再次忍不住点头，一脸的深以为然，“那接下来？”
方青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语气不紧不慢，“对待异族贵族我们可以用金银财宝腐化他们的心智，但对于普通的牧民我们就不能使用此法了，所以对于控制牧民，在下觉得可以使用宗教的方式，比如，佛教！！”
方青端起茶杯抿了抿，嘴角勾起一抹轻笑。
“草原环境恶劣，所以牧民生性好勇斗狠，就连他们信仰的狼神也是野性的代名词，而佛教讲究来生，要求人忍受苦难，最重要的是佛教还要求人斩断七情六欲，不允许结婚生子，若是佛教能在异族大行其道，老先生觉得他们还有心思扰边，还有能力扰边吗？”
方青的话让让老者陷入了沉思，良久，老者再度凝望方青，眼神火热，好像见到了什么绝世珍宝，话语中又是尊敬了几分。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先生区区几条计策就将异族安排的明明白白，老夫真是佩服至极！”
面对老者的赞美，方青依旧显得不卑不吭，而此时，一股浓郁的香味传来，徐徐飘进众人的鼻翼，闻到香味，瑶卿耸了耸琼鼻，轻轻吸了两下，忍不住发问，“好香啊！什么味道？”
先是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日上中天，显然是到了饭点了，接着方青转过头对着瑶卿微微一笑，“这是拨霞供的香味，拨霞供是我发明的一种菜式，瑶卿稍后不妨尝尝！”
面对方青邀请，瑶卿双目一亮，脸上皆是意动之色，见此，方青再度抿嘴一笑。抬头看向正襟危坐的老者和李成君，方青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接着，只见方青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语气淡淡，“时间也不早了，两位今日来的晚了些，府上还未来得及准备饭菜，不知两有何打算？”
方青话中满是逐客之意，而听到此言，瑶卿几人的脸上皆不由得浮现错愕之色，明明适才还相谈甚欢，怎么就突然翻脸不认人了？
同李成君对视一眼，老者抿了抿嘴唇，“呵呵”一笑，“先生何必如此小气，我们爷孙不过是多添一副碗筷的事情，之前先生曾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现在却急着驱赶我们爷孙，这实在有违君子待客之道！”
“就是！就是！公子今日怎么没有一点往日的风度？若是公子真的准备不足，那就将瑶卿的那份让给爷爷吧！”瑶卿嘟了嘟嘴唇，语气中透着些许不满。
“好吧！那就看在瑶卿的份上！”
方青言语一声，声音中透着些许不情愿，而说完，方青扭头看向身后的楚楚和绾绾，“去叫李婶上菜吧！顺便把传甲也叫回来！”
二女点了点头出门离开，过不片刻，身高马大的传甲一脸神清气爽的窜了进来，身后则是跟着四个相互搀扶着的护卫，看他们鼻青脸肿的模样，显然是被传甲收拾的不轻。
见到传甲和自己的四个护卫，瑶卿三人脸上闪过一抹惊讶，他们可是知道这四个护卫的本事，都是万里挑一的高手，而且个个身经百战，没想到同传甲对上竟然一点好处都没有讨到，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第五十六章 拨霞供
对结果没有丝毫意外，方青神色更是没有一丝异样，而是瞥了眼传甲，“你个憨货，不是叫你留手了吗！”
传甲嘟了嘟嘴，表情有些委屈，“少爷，我只是用了五分力，是他们……不经打！”
装模作样的瞪了传甲一眼，方青无奈叹了一口气，“罢了，既然今日贵客都不说什么那就先饶了你，坐下吃饭吧！”
听见方青所言，传甲当即如释重负的“嘿嘿”一笑，然后一屁股就坐在了方青身边，巨大的的体型直接将李成君挤出老远。
见此，李成君不由得对着传甲怒目而视，然而瞅了瞅传甲高大的体型，又想了想昨日的凄惨遭遇，还是咬牙忍了下来。
瞥了眼恶作剧的传甲，方青勾了勾唇角，并没有言语，抬头看向蜷缩在老者身后的四名护卫，“几位大哥，位置还有呢，一起吧！”
方青的邀请让四名护卫一愣，接着反应过来，赶紧摇了摇头。
目视方青和传甲这对主仆一唱一和，老者眯了眯眼睛，也不言语，任由方青作妖，大有任你八方来袭，我自岿然不动的风范。
时间过不片刻，李婶端着两个风炉放在了桌子上，又架上两个小锅，里面咕咚咕咚冒着热气，两个锅里的汤底一红一白，香味弥漫，让人忍不住口齿生津。
接着，又见绾绾和楚楚推来一摞盘子，上面满是肉，菜，然而却尽是生的，看的瑶卿三人面面相觑！
将碗筷分派好，方青对着三人微微一笑，开口解释，“这道菜名为拨霞供，三位可以将自己喜欢的菜投入锅中，不过片刻便可捞出来食用，三位面前还有酱料，也可按喜好自用！”
说完，方青率先夹了一片切的极薄的肉片放进白汤锅里，片刻捞出，蘸上酱料，放进瑶卿碗里，“瑶卿尝尝看。”
见着方青竟然为自己夹菜，瑶卿不觉得俏脸一红，但此时的她早就被拨霞供的香味勾引的蠢蠢欲动，当下瞅了老者和李成君一眼，然后樱唇微起，轻轻夹起肉片咬了一小口。
没错，这所谓的拨霞供就是前世的火锅，入口瞬间，瑶卿忍不住双目一亮，只感觉一股从未尝过的香味弥漫在了口腔之中，小嘴蠕动两下，肉片便整个给吃了进去。
“好香啊！”回味片刻，瑶卿脸上浮现意犹未尽之色，一对美眸眯成月牙，看的老者和李成君也不禁心头微动。
解释千遍不如演示一遍，瞧见方青演示，三人皆是心头了然。见三人没有疑惑，方青伸了伸手，“三位请吧！”
听见方青许可，李成君和皇帝对视一眼，齐齐夹了一片肉放进方青故意摆在他们面前的红色汤锅里，重复了一遍方青动作，但在肉片放进口中瞬间，李成君不禁面色狂变，接着便“噗”的一下吐了出来，口中大喝一声，“有毒！”
“噌，噌，噌……！”
瞬间，四声长刀出鞘的声音响起，老者身后四人猛地抽刀出鞘，一脸警惕眈眈的凝视方青等人。
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瑶卿更是一脸发懵，不想就在这时，一声倒吸冷气的声音传来！
“嘶……呼……”
老者睁开双眼，看向方青，目光闪动，“敢问小兄弟，这是何物？怎么如此辛辣？”
见着老者态度，李成君有些发懵，“爷爷，您没事吧！”
环视一圈，老者忍不住挑了挑眉毛，“你这是干什么？”
李成君一愣，语气有些磕巴，“有……毒！”
“有毒？”
老者突然咧嘴笑了出来，“哈哈！你什么时候见过舌头一尝就能察觉出来的毒药？”
“大惊小怪！”
训斥了李成君一句，老者再度看向方青，“小兄弟，如果我所料不错，这应该是是一味调料吧！”
“啪啪啪！”
方青一脸笑意的拍了拍手，“姜还是老的辣，老先生慧眼如炬，没错，这汤锅里确实加了一味调料，名曰辣椒，于御寒去湿有奇效！”
“哦？果真？”
老者双目一亮，“小兄弟，不知这辣椒生长条件如何？可否大量种植？”
注视满是期待的老者，方青沉默片刻，忽的一笑，端起酒杯朝向老者，“请！”
说完，方青脖子一扬，杯中酒一饮而尽！而见方青不肯作答，老者无奈一笑，举杯同方青对饮。
不想酒刚入口中，就如同一道火线顺着顺着顺着喉咙而下，老者猛地攥紧拳头，“好烈的酒啊！”
瞥了眼还在回味的老者，方青又看向在一旁大块朵硕的传甲，忍不住拍了他一下，“憨货，别光顾着自己，看着点李公子，多替他试试毒，别给药着！”
瞅了瞅方青，传甲顿时会意，当即扭头看向李成君，“嘿嘿”一笑，拿了一盘子青菜放进锅里，“李公子，菜没毒，你多吃些！”
知道自己搞了乌龙，李成君本就尴尬，如今又听见方青和传甲的调侃，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火锅在后世广为流传，不是没有道理的，真的很少有人能抵挡它的魅力，高度酒配上方青故意调制的特辣火锅，仅是几口，老者脸上就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但老者却毫不在意，反而动作越发迅疾，大开大合！
而瑶卿那边虽然还保持着淑女的姿态，但看其快速伸出又收回的手，显然也是乐此不疲！
至于最后的李成君那边也是有些凄惨了，被传甲看的死紧的他至今一片肉也没吃上，只在那里当兔子！
终于，李成君忍不了，一把将筷子拍在桌子上，语气恨恨，“传甲兄弟，能不能别抢我的肉了！”
传甲眨了眨眼睛，一双卡姿兰大眼睛满是无辜，“李公子，我在帮你试毒呢！”
凝视暗装无辜的传甲，李成君咬了咬牙，“多谢，不过毒试一次就够了，剩下的就不劳你了！”
注意到李成君的动静，方青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当即开口，“李兄，世上菜肴千万，有的适合独享，有的则适合多人共同品尝，而我这拨霞供，讲究的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抢着吃最佳！”
第五十七章 狠毒计谋
“呼！好一个拨霞供！小先生这道菜不仅吃法上别开生面，味道上更是让人欲罢不能啊！”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除了李成君之外其余人都是意犹未尽，瑶卿更是小肚腩微起，每次方青的眼神扫过去，都会引得她凝神戒备。
瞅了眼不时用眼神调戏瑶卿的方青，老者目光微微闪动，“小先生，之前你在说评定异族方略时似乎言之未尽啊？”
“适才你说计划共有四步，八个字，分别是打压，拉拢，分化，……，不知这最后一步是什么？”
凝视一脸期待的老者，方青晃了晃脑袋，驱散脑海里的醉意，轻笑一声，“只是三步不就足够了吗？”
老者笑笑，“确实足够了，不过若是有其他方法岂不是更加尽善尽美？”
“小先生如此言辞闪烁是小先生不想说还是说小先生有什么难言之隐？”
随着老者发问，所有人的目光又汇聚在了方青身上，沉吟片刻，方青拿过手绢擦了擦嘴，微微一笑，“没错，确实还有最后一步，不过不是什么难言之隐而是在下就单纯的不喜欢这第四步！”
老者一愣，“为何？”
方青勾了勾唇角，没有解释，而是反问，“千年以来，老先生以为异族为何会热衷于频频来犯？”
同方青对视在一起，老者抿了抿嘴唇，神情凝重，“北方苦寒，每当大灾来临，牧民食不果腹，而中原富庶，所以他们才会来劫掠！”
方青眯了眯眼睛，“有道理，不过他们为什么不去劫掠草原其他部落？要知道他们平日里就是如此！而若是南下的话他们死的人是要更多的！为什么每到这个时候他们就会如此团结？”
老者语气一窒，接着便见李成君开口，“异族不曾开化，不知礼义廉耻，劫掠乃是他们的本性！”
方青再度勾了勾唇角，“有一部分原因，但还是不能解释他们为什么不互斗而是侵略中原！”
“难道是千年来彼此积攒的仇恨？”此时，瑶卿也忍不住插嘴。
摇摇头，方青并不言语，气氛就此沉默下来，忽的，老者双目一亮，“我知道小先生的意思了，小先生要说的是不是这八个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啪啪啪！”
方青再次忍不住拍手，“老先生果真慧眼独具，没错，异族之所以热衷于劫掠中原根本原因在于认同！”
“于中原而言，异族是蛮夷，是野人，是禽兽，而于异族而言，我们则是两脚羊，是食物！”
“这一点，无论是皇帝老儿到异族大汗，还是普通百姓到异族牧民，所有人都是一样的看法！”
“两边彼此都不把自己当成同类，都把彼此归属于畜牲，老先生，你说，你如果去杀只鸡，甚至去猎杀一头老虎，你还会在意对方的想法吗？”
一语点醒梦中人，没有理会处在恍然大悟中的老者，方青再度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所以在下的这第四步计划就是同化！”
老者再度郑重起来，“小先生请讲！”
方青抿了抿嘴唇，“同化，顾名思义，使两族合为一族，实言而论，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而首要的目标是要重塑两边的认知！”
“古人云，上行下效，要做到这一步，皇帝老儿必须先做出表率，所以这第一步便是和亲！大范围的和亲，皇室子弟不只要去娶草原部落的贵女，适龄的公主郡主之类的也要嫁到草原！代代如此！”
方青话落，气氛刹时凝固起来，老者和李成君的目光下意识看向瑶卿，而瑶卿的脸上也终于忍不住流露出惊恐之色！
好似没有见到众人的异样，方青轻叹一声，“其实只要和亲，其他的就又是权谋手段了！”
“比如，和亲之后，可以在草原开办学堂，让他们学汉字，穿汉服！也可以借此插手草原部落的权力更替，还可以借口让草原部落的继承人来中原上学，选择亲近我们的教授他们忠孝之道！而且……”
说到这里，不知为什么，方青忽然又停住了嘴，见此，即使老者也不禁露出一丝不耐，眉头轻皱，“而且什么？”
沉默片刻，方青再次摩挲了两下手指，“你们可知道为什么兄妹之间不能成亲？”
方青的问话让众人再次一愣，眼中浮现迷惑之色，都不明白方青怎么会问这个问题，而且答案不是显而易见吗？对视一眼，李成君开口，“有违伦理纲常！”
“呵！”
方青弯了弯唇角，露出一抹嘲讽，“都不是！之所以不能成亲，是因为人的血脉存在缺陷，简单来说，亲人之间成亲，生下的孩子有很大可能存在缺陷！”
“比如，早夭或是痴傻！”
听见方青的回答所有人再次愣住了，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而方青勾了勾唇角，继续回答，“其实早在远古时代人族就发现了这个问题，不过他们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却趋利避害的本能让他们排斥，而这样的规则流传下来就有了所为的伦理！”
方青的话有如天方夜谭，直接便打破了众人的认知，沉默良久，老者再次开口，“小先生此言当真？”
“是真是假相信老先生自有办法查证，其实不只是亲兄妹之间，只要三代以内都会有很大的影响！”
“贵族之间的更替是很微弱的，若是施展此法，或许初时还有幸免，但是待三五代之后……”
气氛再次沉寂下来，所有人都目光闪烁，即使传甲也不由得停住了嘴，瑶卿，绾绾三女看向方青的目光更是不可思议，好似刚认识方青一般，她们实在想不到这种计策竟然会出自方青之口。
“呼……！”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长长的呼气声传来，李成君看向方青，眼中没了之前的敌意，取而代之得是一片复杂以及一丝他也不曾察觉的惊恐。
“我总算知道方兄为什么多次欲言又止了，这计策实在是，实在是……”
第五十八章 胆大包天
“实在是什么？有伤天和吗？”
方青嗤笑一声，嘴角勾起一抹冷厉，“李兄未免有些小看我了，虽然这样确是有些残忍，但就像董卓说的，本太师为天下计，何惜小民哉？”
“眼界决定格局，于普通百姓而言，在意的只是身边的蝇营狗苟，但于当朝者而言，更加在意的却是国家的利益，当利大于弊时，所有的牺牲其实只是一片数字而已！而这就是所谓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听着方青这不知是夸赞还是嘲讽的冷厉言语，众人皆是沉默了，良久，还是瑶卿忍不住开口，“那公子为何多次欲言又止？”
所有人都不禁凝视方青，期待着方青的回答！
“为什么？”
方青停下手中把玩的阴阳环，一眨不眨的同老者对视在一起，忽的一笑，“因为我也没把他们当成人啊！”
方青说得甚是轻描淡写，但不知为何，所有人不禁感受到了一丝莫名的寒意！
“人之所以称为人，乃是因为人有着七情六欲，有时候，明知道有些事情是错的，但依旧会义无反顾的去做。前朝异族肆虐，……掳掠，中原十室九空，汉家为了保证血统的纯正，甚至会亲手摔死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呵呵，这笔血债可不是简单一句话就能抹了去的！”
喃喃一声，不知是解释还是感慨，方青又直视起老者，微微一笑，“老先生，你知道当今皇帝老儿到最错的是哪一件事吗？”
凝视再次转变话题的方青，老者手掌微微下压，拦住了欲要开口的瑶卿和李成君，微微一笑，“看小先生的意思，似乎是觉得当今还做了一件比谋朝篡位更要可恨的事情？！”
“更可恨千倍！可恶万倍！”方青脱口而出！
老者神情冷厉起来，“愿闻其详！”
“血性，骨气，脊梁！”
毫不示弱的同老者对视在一起，方青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靖难之役，皇帝老儿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众口，不但大肆屠戮建成皇帝旧部，就连敢于谈论此事的无辜人也被牵连！太子太傅杜儒孝甚至被株连十族！无数人被抄家流放，自此天下才彻底没了反对之声！”
“呵呵！太祖皇帝篡改圣人典籍，断章取义，本就将文人关进了笼子里，而靖难之役又彻底将文人打趴在了地上！从此，自大乾国始，文人再也没了风骨，世上也再没了敢于直谏之人！”
听着方青狂言，老者拳头紧紧握住，眼中也腾起浓烈的杀意，然而方青却像是丝毫没有察觉一般，继续毫不留情的指责，“当今残暴，抽去了汉族最后的脊梁，自此之后，汉人只能像猪狗一般任人宰割，当今之罪……”
“闭嘴！”
终于，老者再也忍不住了，一掌拍在桌子上，众人皆不由得浑身一震，唯有方青依旧毫不示弱同老者对视！
气氛就此沉寂下来，方青和老者互不相让，其余人瑟缩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出，良久，老者猛然起身，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见此，李成君和瑶卿顾不得说什么，赶紧跟了上去。
目视三人离开的背影，就在老者踏出门槛之时，突然，一件东西飞了过来，“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老者脚步一顿，低头看去，竟然是适才送给方青的阴阳环，瞬间，老者胸中怒火升腾，不想这时，一道决绝之声从身后传来！
“古人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汉人已经失了血性，若是再断了血脉！那还不如直接将中原送给异族当马场，这样至少还能存留曾经的荣耀，而不是混杂成四不像，苟延残喘的等着腐烂！”
踏出方府的大门，老者心中杀气凛然，一言不发的迈步向着皇宫行去，跟在老者身后，瑶卿脸上满是焦急之色，沉默片刻，终于忍不住开口，“皇爷爷，方……”
瑶卿话刚出口，李成君不由得面色一变，赶紧伸手用力一拽瑶卿，将她的话堵进了嘴里！
然而还是晚了些，老者突然顿住脚步，猛地转过身子！
“我错了？！成君，你说我错了吗？”
凝视李成君，老者忍不住厉吼一声，既像是询问又像是自问。
“他说我谋朝篡位？没错！我是谋朝篡位了！但是他怎么不说我为什么谋朝篡位？！”
“他要削藩啊！我能怎么办？那是我老子赐给我的封地！他凭什么一道圣旨就给我抢了去？！”
“他要我怎么办？我总不能向像板上的鱼一样任人宰割吧！是我想起兵吗？是我想造反吗？我也是被逼的啊！这些他怎么不说呢？！”
“哈哈！还说什么我打散了文人的风骨，黄口小儿，他知道什么？”
“风骨？文人有那东西吗？一群就知道捧臭脚的东西，还以为自己多高尚呢！我随便丢根骨头出来就能引得他们像狗一样抢！”
“还有，说我打断了汉人的脊梁，天下再无敢于直谏之人？哈！汉人的脊梁分明就是老子给接起来的！前朝之时，汉人的地位和奴隶有什么区别？还不是任人宰割！”
“是我！是我多年以来励精图治！多次对草原犁庭扫穴，同时派出使节交好各国，这才将汉人的脊梁接了起来，使得万国来朝，让我大乾重新成为了天朝上邦，让所有汉人能够再次昂头挺胸！”
“对了，他还说什么断了血脉是吧！更是可笑！这计策是谁想出来的？！又是谁说出来的？！老子什么都没干他就想把屎盆子往老子头上扣？！”
“妈的！王八蛋！小畜生！狗杂种！真是气死我了！”
…………
皇帝如何责骂自己方青并不知晓，书房，方青坐在椅子上，面前浮现一片蓝色光幕。
姓名：李霸先
身份：大乾皇帝
年龄：58岁
…………
同宿主关系：……
对宿主态度：愤怒100%，杀意78%，欣赏24%
…………
介绍：大乾第三任皇帝，圣明君主，靖难之役武力夺权，……，内心仇视异族，支持汉人正宗……
注视着光幕，方青一言不发，杀意后面的数字不断跳动，良久，终于停了下来！
第五十九章 鬼门关
“50%？看来我这是半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了？！”
“唉！这该死的正义感，你就不能消停消停吗？”
眼见皇帝对自己的杀意停留在了50%，许久未动，方青揉了揉胀痛的脑门，不禁苦笑一声，关闭了眼前的系统。
“吱呀！”
房门被打开，绾绾踏进书房，走到方青身边，将手中的玉环碎片放到方青面前，欲言又止。
“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东西，没想到我方青也有这么败家的时候！”
伸手拨动了一下玉环碎片，方青脸上忍不住浮现一抹肉痛之色，心中暗自懊恼，刚才怎么手贱的把这东西扔出去了呢？！要知道单就成色来看，这玉环就已经是价值连城的宝物，更兼这还是皇帝带了几十年的贴身之物，价值更是不可估量！
感慨一声，方青抬头看向绾绾，微微一笑，“看绾绾纠结的表情，定然是有什么话想说不敢说吧？”
“说出来看看，说不定少爷就回答了呢？”
见着方青又恢复了平常的玩世不恭，绾绾心底暗自松了一口气，抬头瞥了方青一眼，绾绾蠕动了一下嘴唇，“今天的少爷怎么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让绾绾有些害怕！”
“是吗？！”
挑了挑眉毛，方青点着下巴，轻笑一声，“可是少爷为什么觉得自己很酷呢？！冷厉，冰冷，生人勿近，泰山崩于前却能面不改色，即使与世界为敌也能谈笑自若……”
见着方青一边手舞足蹈一边毫不留情的用各种词语夸赞自己，绾绾不禁翻了一个白眼，之前那个时不时抽风的少爷又回来了，当下气苦一声，“少爷！”
“啊！”
听见绾绾的声音，方青一愣，瞬间从自恋中反应过来，立即正襟危坐。避开绾绾无语的目光，方青“咳咳”两声，“绾绾还没走呢？还有什么事？”
经过方青几次三番的插科打诨，绾绾有些害怕的情绪也随之散去，凝望方青，绾绾沉吟片刻，“少爷，瑶卿小姐一家一看就是身居高位，您在他们面前如此口，口……”
“口无遮拦是吗？”
眼见绾绾话说到一半就卡壳了，方青忍不住就替她说了出来。捂住脑门，方青撇过头去，苦涩一笑，“怪我！不小心嘴快了！”
“唉！都说喝酒误事，古人诚不欺我！喝了点马尿就不知道谁是谁了！绾绾以后可要看好少爷！”
绾绾一愣，没想到方青竟然是这个回答，接着就忍不住道：“少爷，那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
方青抿了抿嘴唇，没有回答，而是轻笑一声，“对了，绾绾，你来方府也有两个月了吧？难道就不思念父母吗？”
听到方青的话，绾绾顿时怔住了，声音不由得略带颤抖，“少爷，你什么意思？难道，难道……”
“嘿！小丫头想些什么呢？！”
见着绾绾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表情，方青赶紧摆了摆手，“今天的事情虽然有些出乎少爷的预料之外，但还要不了你家少爷的小命，要知道你家少爷保命的手段可多着呢！”
安慰了绾绾一番，方青轻叹一声，“绾绾，虽然不知道你的具体身份，但是看你的谈吐想来至少也是位官家小姐，不论你和家里闹了什么矛盾，你总归是要回去的！”
绾绾沉默了，摇了摇头，“少爷是要赶绾绾走吗？绾绾不走！”
凝视绾绾，方青苦笑一声，“真不知道你个小丫头在想什么，这么大的浑水也敢往里面趟，听少爷的话，回家吧……”
“不！绾绾不走！绾绾已经没家了，若是少爷再不要绾绾，绾绾就真的没地方去了，绾绾不走，死也不走！”
方青还要再劝，不想绾绾却是直接打断了方青，抬起头来，绾绾眼中不知何时已经蓄满了眼泪，倔强的盯着方青。
怔怔的同绾绾对视在一起，片刻，方青忽的一笑，起身走到绾绾身边，伸手拂去绾绾眼角沁出的泪水，“小丫头哭什么？不走就不走！少爷这里难道还能少你一口饭吃不成？”
听着方青安慰，绾绾抽噎一声，理也不理方青，转身跑开！
目视绾绾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尽头，方青目光闪动，忍不住低声呢喃一句，“方青，我真羡慕你呢！”
…………
按下方青这边不提，方家庄外，一阵痛骂之后，皇帝总算消了心中些许火气，而看着皇帝，李成君和瑶卿都不禁有些不可思议，他们可是第一次见皇帝如此形象！
沉默片刻，还是瑶卿最先反应过来，“皇爷爷，方公子喝了酒，说的全是醉话，其实他还是忠心大乾的，就像是皇爷爷捷报传来的那天，方公子还专门写诗称赞您呢！”
见着瑶卿又在替方青开脱，李成君不禁面色微变，赶紧上前挡在瑶卿面前，“皇爷爷，这方青目无君上，甚至竟然胆敢诋毁太祖皇帝，虽然说的乃是醉话，但依旧罪不可赦，不过这方青只是一介狂生，甚至连功名也没有，若是由皇爷爷下令处置，未免太过小题大做，也容易招惹天下议论，皇爷爷不如将此人交给孙儿，孙儿定让皇爷爷再也见不到此人！”
听见李成君这话，瑶卿一愣，接着脸上浮现焦急之色，“大……”
然而不等瑶卿开口，只见李成君突然踩了一下瑶卿的脚背，并暗中对着她做了一个手势，见此，瑶卿会意，赶紧住嘴！
瞥了眼两人，没有理会两人心中的小九九，老者冷“哼”一声，“醉话？！我看他清醒得很！我看他就是诚心跟朕作对！”
“真是混蛋！小畜生！王八蛋！”
又是对着方青一阵痛骂，皇帝再不理会两人，衣袖一甩，直接转身离开。
见此，李成君同瑶卿对视一眼，赶紧跟上，“皇爷爷，你上哪里去？！”
皇帝瞥了眼李成君，语气生硬，“去太子府！想你爹了！”
“额！”
面对皇帝的回答，瑶卿和李成君皆是一愣，但也不敢多说什么，半是焦急，半是疑惑的跟着皇帝向太子府行去！
六十章 背锅侠
带着李成君两人来到太子府，皇帝大马金刀的坐在客厅主位，过不片刻，身材臃肿的太子拉着太子妃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看到皇帝，二人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儿臣（儿媳）接驾来迟，请父皇赎罪！”
见着太子，皇帝赶紧将手里茶杯放下，上前两步蹲在地上，一把拖住太子的肩膀，“哎呦！这不是监国太子吗？老夫哪里有资格受您这大礼，该是我给您行礼才是，快快起来，快快起来！”
听见皇帝如此阴阳怪气，所有人皆是一愣，不明白皇帝到底什么意思，而太子最先反应过来，不顾皇帝的拉扯，赶紧匍匐在地上，五体投地，低头认错，“儿臣不敢！儿臣知罪，请父皇责罚！”
拽了两下太子没把他拽起来，皇帝缓缓起身，凝视匍匐在地上的太子，神情冷厉，“好吧！既然你知罪，那就说说你罪在哪里？！”
抬头瞥了眼皇帝，太子身上被吓出一身冷汗，然而沉吟片刻，却实在是想不到自己又是哪里得罪了老爷子，抿了抿嘴唇，太子声音干涩，“这……，儿臣愚钝，不知哪里做的不好惹父皇生气，请父皇言明！”
“愚钝？！”
皇帝嗤笑一声，“呵呵！你哪里愚钝？你可是聪明的紧啊！我才是老糊涂，被你耍的团团转！我可真是生了一个好儿子啊！”
听见皇帝这样说，太子再次吓得一抖，“儿臣不敢，请父皇明察！”
“不敢？这天下还有你不敢干的事情？你看看你，胖的跟猪似的，表面憨厚老实，其实坏的流脓！你知道你身体里藏的是什么吗？”
“是熊心，是豹子胆，是狼血！”
“白眼狼的血！”
眼见皇帝越说越气，趴在地上的太子是既迷茫又害怕，抬头看向跟在皇帝身边的李成君，太子赶紧挤眉弄眼两下，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然而李成君更是一脸发懵！
没有理会眉目传情的父子俩，皇帝长呼一口气，双手掐腰，侧身对着太子，“好！你不知道是吧！那我给你提个醒，我且问你，城外的方家庄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帝话一出口，气氛刹时凝固起来，不过相比于太子和太子妃的面色狂变，瑶卿和李成君却是一脸茫然，这方家庄怎么又跟太子扯上关系了？
低头趴在地上，太子神色不断变换，沉默片刻，只见太子咬了咬牙，“方家庄？父皇什么意思？儿臣不知！”
“不知？！”
听见太子回答，皇帝顿时勃然大怒，“啪”的一下将茶杯摔在了太子面前，“你敢说你不知道？！”
太子头颅压的更低了，但依旧咬牙死挺，“儿臣实在不知！”
“不知？哈！还给我说不知！”
见着太子还在跟自己装疯扮傻，皇帝直接就被气笑了，突然，只见皇帝猛地回身，“噌”的一声抽出护卫腰间长刀。
将长刀搭在太子脖子上，皇帝神情冷厉，语气中甚至透着丝丝杀意，“你真以为朕不敢杀你？朕再问你一遍，你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眼见皇帝突然动刀，在场众人直接大惊失色，李成君和瑶卿赶紧“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伸手拉住皇帝的长刀！
“皇爷爷，您这是为何？方家庄只是一个普通庄子，像这样的庄子，京城周边不知多少，父王怎么可能知道，皇爷爷明鉴啊！”
没有理会李成君和瑶卿的求情，皇帝依旧死死的盯着太子，而感受着脖子上传来的锋锐之气，太子不禁浑身微微颤抖！
时间一点点过去，良久，眼见实在瞒不过去了，太子忍不住闭上双眼，重重的点了点头，“儿臣知道！”
“好一个知道！”
皇帝用力握了握手中刀柄，“是谁干的！”
“是儿臣！”太子再次点头！
“是谁让你干的？！”皇帝眯起眼睛，接连冷声质问，然而这次太子却是再度停住了嘴！
见此，皇帝怒火再盛，“谁？！说！”
抬头同皇帝对视在一起，太子缓缓扣首，“儿臣知罪！儿臣罪该万死！请父皇责罚！”
一眨不眨的盯着太子，片刻，皇帝缓缓将刀抽回，“你见过他吗？”
太子抿了抿嘴唇，点了点头，“三年前儿臣曾远远望了一眼，但是没有现身！不过儿臣一直以来都对他多有关注！”
说完，太子抬起头来，眼中竟有泪光闪烁，“父皇，据儿臣所知，他只是一个中庸之才，甚至还体弱多病，最大也就是孝顺些，他家如今就剩他这一个人了，您，您就饶他一命吧！”
“哈！中庸之才，体弱多病！”
凝视太子，皇帝目光闪烁，片刻，只见皇帝一声长叹，“老大，你真好命啊！”
言罢，皇帝收回长刀扔在地上，转身踏出太子府！
眼见皇帝离开，众人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太子更是一软，倒在了地上！
“父皇！”
众人手忙脚乱的将太子搀扶起来，李成君忍不住发问，“父王，这方家庄怎么回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怎么您如此讳莫如深？”
“是啊！父皇，您和皇爷爷口中的‘他’是不是指的是方青方公子啊！”
见着一脸焦急疑惑的瑶卿和李成君，太子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不要说，也不要问！这几天老老实实呆在府里！”
说完，太子再不理会两人，踉跄着向屋里行去，然而就在这时，一道人影跑了进来，却是适才跟着皇帝离开的护卫。
走到太子身前，护卫躬身一礼，“太子爷，陛下有令，说让您别插手方家庄的事了，他自有安排！”
太子一顿，沉默片刻，抿了抿嘴唇，“本宫知晓了！”
见着太子点头，护卫又看向李成君，“太孙，陛下让您今晚去宫里住！”
李成君一愣，下意识看向太子，太子没我言语，只是摆了摆手！
…………
话题回到方青身上，方家祠堂，一道人影缓缓踏入，正是方青！
目视面前香案上的十余个排位，方青抿了抿嘴唇，点燃三炷香，恭敬的拜了两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