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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物之生全文阅读

作者:叶炐     万物之生txt下载     万物之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42章 大开眼界 慷慨相赠

    接下来的几天,风池走了很多地方,除了怕在天人台遇到绛珠等疯子,什么“种植园”“锻造坊”“灵兽园”等等地方,但凡脚程在两个时辰以内的,他全逛了个遍。他也并非完全是冲着做任务而去,而是带着熟悉宗内事物的目的去逛的,若遇到好说话的内门弟子,少不得要刻意跟对方唠嗑几句。

    这一圈溜下来,他可谓是大开眼界。

    风池首先接了个给灵兽打扫兽栏的师门任务,这个活很脏,而且要求极高,除了要把灵兽的粪便全部清理,还要挑水将里里外外冲洗干净,是一个人人嫌弃的任务,所以给出的师门贡献点颇为可观。他前后待了一整天的时间,负责看护此地的内门弟子见他干活勤快,对风池提出的问题倒也不吝回答,寄希望他能常来。

    于是,风池对灵兽园有了初步的了解。灵兽的驯化、饲养、繁殖倒是与泽南驯化野牛野狗差不多,区别是前者驯化的是精怪,后者就是一般的野兽。灵兽还能学习技能,不过这一项目的实施极难,除非是那种聪明绝顶的灵兽,一般而言灵兽是以自己的天赋神通为主;灵兽也可以配置法器,称之为兽器,可以加持灵兽的攻击能力,但耗费极大,若非腰缠万贯灵石,想都别想。

    可惜的是,驯兽园里饲养的多是些低阶灵兽,能与四足怪一拼高下的灵兽都少有。即便如此,有几头正值繁殖期且丑得清奇的母兽依然被内门弟子跟宝贝一般供着,给它洗澡、捉虱子、梳理毛发,居然还有为它们专制的零食和玩具,以逗它们开心。这一幕把风池看得一愣一愣的,这哪是养“畜生”,这不是养“祖宗”么?

    其实,这也是风池并未真正了解灵兽。一般来说,修士的灵兽都是从其幼小时开始带大的,跟着修士一起成长,才能做到与修士息息相通。又因灵兽的寿命远超修士,所以进阶的时间格外漫长,一个修士从天选下阶开始晋级到了灵台境上阶,其饲养的灵兽可能还在天选境中阶徘徊呢。于是宗内某些老怪物会把灵兽赐予自己喜爱的弟子,以增其力,这也是掌事道人见到刀哥出现在风池身边时,那般吃惊的缘故。

    在灵兽园的这段时间,风池一直没让刀哥和四足怪出铜环,以免它们学了坏。

    种植园多以特殊的多年生植物为主,个头都比较大,有些就跟成片的树林一般无二,弟子们使用的师刀和飞行剑器的原材料就是产于此园。园里发布的师门任务种类比较单一,比如清理厚积的落叶,或者劈砍掉多余的枝丫等等。锻造坊就显得有意思多了,各种不知名的矿石堆积如山,一些内门弟子在炉子前敲敲打打。外门弟子只能打杂,譬如拉风箱,给炉子舔燃料、搬运矿石等等,坊内有一座占地很大的红色巨石,石中开道,一直往地底下延伸,其内火光摇曳,并伴以微弱可闻的敲打声。可惜,此地以风池新晋外门弟子的身份依然无法进入,他只站在洞口看了看,便被旁人支开了。

    风池这几天虽仅对宗门的杂学了解了个大概,自己也得出了一个结论,他想把宗内的一应杂学全部学全,目前而言几乎是不可能的,只能先挑选要紧的,其余再慢慢涉及。譬如想给自己添置一件低阶的具备水火与物理防御能力的道袍,如果是从最基本的种植棉麻开始,涉及的材料多达数十种,程序近百道,棉麻需要印染、纺织,其中夹杂的金属物需要锻造、拉丝、淬火,某些材料还需懂药理去毒素,所有材料齐备还要会裁剪成衣,最后还需精炼。但凡有一个要紧环节出错,所有努力付之东流。越是高阶的东西,越是难以炼制成形,涉及杂学的覆盖面也就越广。制造的成功率很多时候,还与制造者的法力高低成正比。

    风池觉得,真要打造一整套适合天选境修士的稍好一些的装备,就是在跟自己的灵石过不去。当然,他一个天选修士或许还没有打造行头的必要,暂时也无此烦恼,若是到了灵台境要出去走动,或者真打算将来的某天去昆仑墟碰碰运气,那就非得准备了。他打算和自己的几个金兰商议,让他们也各自学个一两门,有需要时互相帮助,才能达到效能的最大化。

    风池还了解到,真正的好东西,既不在藏宝阁,也不在藏书阁,而是在某些老怪物的专属灵园里,或者是他们随身携带的储物袋中。

    凡事皆有一个过程,风池没指望自己一口吃成个胖子,而是定下了按部就班,一点点掌握相关杂学的计划,第一个切入点当然指向固本培元丹了,只是这个计划的起点已经远远超出了天选境修士的能力。他随后想到,自己储物袋中还有童子给予的混合灵草种子呢,先把自己相中的那块土地开辟出来一块,把种子播下再说。若是其中包含了值钱的灵草,或许能换得些灵石也不一定的,蚊子腿再小它也是肉。当然,他若能从刀哥的狗肚子里讨得两块炎火晶,也能暂时救急。

    这几天的师门任务做完后,风池又以总计六十点贡献换取了三只纸鸢,分别给予赵冲、上官媚和周彤。这种小型纸鸢由一粒下阶灵石提供动力,飞行速度慢,操作简单,只需将联系人的地里位置以法力封印其上,它就可自行飞远,传达讯息。只是使用起来有限制,遇到雨雪天气不能飞行,且只能在宗内使用。像那种大型的可载人的纸鸢属于高端法器,就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了。风池等四人是新入宗的这拨外门弟子中头一批用上此法器的弟子,几人兴致勃勃在无忧谷展示时,看着纸鸢在空中盘旋缭绕,让其余外门弟子眼馋不已。

    随后,风池又将师门任务已经代为完成及师门贡献已经一一划拨给赵冲和余秋燕等四人的消息告知他们。四人面对这平白得来的每人一百师门贡献自然不会推迟,尚不明白其中的诀窍,高兴程度还不如对纸鸢的喜爱。尤其是余秋燕,似乎还对风池没送她纸鸢有些嗔怪,当风池将留给自己的那只送给她时,她这才恢复了笑容。但是宇文豪宇文俊兄弟明显不淡定了,几乎是大叫出声,跟看怪物一般瞪着风池,也不知是被刺激了还是怎的,眼睛通红,有种即将哭出来的冲动,他们一把抓住风池刨根问底,就想知道他是如何获得这般多贡献点的。

    原来,宇文兄弟也接了个师门任务,是去一个用以制药的养殖场捞取成熟的活性个体。他们想当然的以为,这不就跟捞鱼一般么,捡大个的抓就行了。到了那里才知晓自己完全错了,首先套上一层厚厚的防护盔甲,被投入到了一个气味极其难闻的黑乎乎山洞中。里面饲养的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同样黑乎乎的,抓在手中时那种冰凉且滑腻的感觉隔着具备防护能力的手套都能感觉到,使人心底发毛。而且,在里面的时间不能太长,否则盔甲会被腐蚀掉,有性命之危。于是,他们进进出出了很多次,活物没抓到几只,盔甲换了一身又一身,那名负责的内门弟子气急败坏,说他们完全没有干活的样子,并扬言他们若再这么拉胯就要赶他们走,一点师门贡献都不给。他们花了两天时间,才在内门弟子的不满中堪堪完成第一阶段任务的最低条款,一人分得了十五点师门贡献。

    风池将师门贡献不要钱似的分给这个分给那个,宇文兄弟看在眼中,又岂能不羡慕嫉妒恨?

    得了风池好处的赵冲等四人,这才知道师门贡献如此难以获取,态度顿时大变。余秋燕则媚眼如丝,也不知是刻意还是真的感激,她眉目含情,笑吟吟的道:“风师兄对妾身这般厚爱,莫不是有何企图?”

第243章 天之道 损有余补不足

    “老三才不是这种人,绝对没有!”上官媚心思缜密,截口道,“他只是感谢你为他购买固本培元丹出了大力,是吧,老三?”

    “是啊。”风池连连点头。

    “好妹妹,你管着你的冲哥哥就行了,风师兄的事情你也好意思管?”

    “哼,我家弟弟性情敦厚,我可不希望被某些动机不纯之人当枪使!”

    两个女人这一对上,把宇文兄弟的要紧事便给扯到一边去了。宇文俊急忙打圆场,然后嘿嘿笑着对风池作揖道:“风兄,这师门任务可有何诀窍,还请风兄不吝赐教。”

    “也没啥诀窍,接那些贡献点高的活就行了,比如开荒,还有去灵兽园打扫兽栏,越是体型庞大的母兽,给的贡献点越多。”风池没提自己如何开荒的,专捡兽栏说事,什么那些个母兽体型达到一丈还是小的,更大的有四五丈长,一泡粪下来堆在地上跟码了座小山一般,得光着膀子进去,结束后先把自己全身洗干净了,再穿上衣服,身上才不会粘上令人作呕的臭味与膻味云云。

    “这等任务你也接?”宇文俊望着风池那眉飞色舞的样子,半晌合不拢嘴。

    “为什么不接?可惜那些畜生要好几个月才排泄一回,要是天天有得做就好了。”风池叹息道,随即又从腰上取下一个大号的储物袋,乐呵呵举在手中摇晃,“看见没有,那些畜生的粪便可是上等肥料,我全收集起来了。”

    此言一出,那些之前还围在风池身边的外门弟子跟见了瘟神一般,齐齐躲开了丈许开外。

    上官媚素有洁癖,意外的没有闪身躲避,一对秋水明眸盯在风池身上,既感动又不忍,温婉笑道:“老三,师门任务我们自己能做的,你还没恢复,多休息,这些又苦又累的活就不要接了。”

    “那不行,以后你们三个的任务我包了,给你们多留点时间练功,你们要是能早点到达灵台境,也能给我很大帮助。”风池跳上四足怪背部,摇摇缓缓的往古松方向走,最后丢下一句,“二十年,我等不起啊。”

    “好!我若到了灵台境,就是抢也要帮你把固本培元丹抢到手!”上官媚喊道。

    四足怪脚程很快,已经载着风池越过小溪,他闻言回头喊道:“怎么那么像我老姐啊……”

    言尽于此,风池已经出了无忧谷。

    余秋燕看着他们金兰之间温馨的一幕,依照她的个性,是要泼凉水的,想了想,终究忍住了。

    在场诸休皆是散修出身,对修仙界的事情知之甚少,说是一清二白也不过分,和上官媚一般想当然的以为只要将主修功法修炼至天选上阶大圆满就可以冲击灵台境了。

    余秋燕家学渊源却深知从天选上阶大圆满冲击灵台境是一道极难逾越的坎,因为修仙界有一句话叫做“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此言应人应物应事,且对修士是一个无法摆脱的桎梏。

    每一个修仙层级,不论是大层级还是小层级,只要还未至圆满,便算“不足”,而圆满则代表“有余”。譬如天选下阶圆满或者中阶圆满,这是小一个量级的“有余”,相对天选上阶大圆满,则是“不足”,很多修士连小量级的“有余”都越不过去,更惩论冲破大圆满,进阶灵台境了。就算是余秋燕自己,虽在天选境难有与之匹敌者,对冲击灵台境却连半分把握都没有,因为冲击境界的时候,固然与修士自身的资质和准备工作存在一定关系,最终的结果却全然在乎天意,时至运至,时不至一切皆枉然。

    更可怕的是,一旦冲击失败,修为会从上阶大圆满掉至上阶刚刚起步的位置。天选境失败,要再恢复到大圆满,需要花费数年时间。而灵台境冲击聚元境失败,则是以十年计,以此类推。甚至还有修士在冲击境界失败后,层级直接降到了中阶的,若是寿元不够之人,等于离陨落也不远了,受损之大使人毛骨悚然。当然,发生这等情况的概率极低,可发生概率极低不代表不会发生,明白此节的修士在冲击境界时,若要其心中没有半点忧虑,怕也很难做到。

    余秋燕有时也想,究竟是此言蕴含的哲理在起作用,还是因修士深谙其理所以患得患失,怎么每一次冲击大境界,能获得成功者总是少之又少呢?

    天青色,斜风细雨。正是一年当中最好的季节。

    十五,是唤灵宗安排给宗内弟子授业的日子,山、医、命、相、卜五术,每术讲授一个时辰,中间休息一刻时,便于弟子互相探讨或者向授业老师提问。凡是有听课意愿的内外门弟子,寅时即起,沐浴更衣后,排成长队,御使飞剑,前往距离驻地最近的授业地点。一时之间,宗内但凡接纳弟子听课的天人台、两仪台、四象台等等都沸腾了,人来人往,穿梭如织。某些已经拜入灵台境修士门下的弟子,在师傅的吩咐下也会参与听讲,因为大道三千,每一个人的理解不同就会存在差异,兼听则明。

    无忧谷内,不论是暂住在仙客来的新晋外门弟子,亦或是已经有了独立灵地的栖霞园弟子,全部在古松下列队集合完毕,虽有部分弟子没有参与,人数仍达到了二百余人。栖霞园的弟子和仙客来的弟子基本还是头一次见面,彼此都感觉陌生,列队的时候,也有意无意的各自分成了两队。那些看见风池的栖霞园弟子更是目露疑惑与骇然并存之色,大概是对他一个没有半分法力之人吊在仙客来弟子队伍的末尾而惊讶,同时他又是在场诸修中排场最大的一个,骑着一头两丈来长的庞然巨兽,威势凌人,生人勿近。

    “出发!”掌事童子一声吆喝,率先御剑而起。

    于是,二百余人纷纷驾驭飞剑,尾随童子而行,风吹衣袂,猎猎不绝,这等阵仗不仅热闹,更具万物竞发、百舸争流之态,使人心生豪迈。

第244章 蛮汉讲课 又遇怪人

    不久后,他们又遇到一队同样前往四象台的弟子,一问询,对方居然也来自无忧谷,风池这才算搞明白了,大概唤灵宗收纳外门弟子的所在都叫无忧谷。整个宗内叫无忧谷的地方到底有多少处,则非一般人所能知晓了,这个地名也没有出现在地图上。

    风池随众人到了四象台,此处的内外门弟子就更多了,全部朝传功阁鱼贯而入。

    风池做师门任务时,曾抽空去传功阁内看过一回,占地面积虽大,但要容纳如此多人怕是有难度,他正这般想着,跟在上官媚身后进入大堂之中,放眼望去眼前黑压压的全是人头。青砖铺设的地面上,同等规制的蒲团满地都是,居然也是排列得整整齐齐的。风池感觉这堂内似乎比上次来看时要凭空大了许多,随后又注意到另有一名内门弟子站在前端授业台处,正操控着一具法盘,时不时看一眼涌入的人流。

    “莫非这传功阁还可调控大小?”风池惊问。

    “不能吧?”上官媚随口应答。

    “风兄何须惊讶,我等修士本就是逆天而行,将不可能化为可能……”回话的是前排不远处的王阊。

    也就在这时,猛听到堂外一声爆喝,一个洪钟般的声音传来:“逆天而行?好大的口气,真乃不知者无畏!”

    随后,众人眼前一花,一名虎虎生威的青衣壮汉站在内堂正前端,他刚一站定,一对散发精光的鹰眼便向在场的一千余名弟子森然环顾。

    风池向这名汉子的面门上一看,心中咯噔一下,暗呼传功阁今日的讲师莫非是他?

    此人并非别个,而是被风池等人痛打了一通的妙境等七子之师!这名壮汉为了支付七子的医药费,在二十多名外门弟子面前把储物袋中的灵石都抠空了,可谓颜面扫地。所谓贫穷使人气短,一向自负如他,原本对师门任务极不感兴趣,也不得不连续接了几个月的讲授课程,以解一贫如洗的燃眉之急。

    所以,他站在前头的样子固然威风八面,可阴沉的面孔又透露出某种狂躁之意。

    “拜见前辈。”一应弟子纷纷起身参拜。

    壮汉略微点了点头,脸上不见半丝笑容,厉声喝问:“刚刚是谁口出狂妄之言?给老子站起来!”

    要说壮汉真不知是王阊所言,就有些掩耳盗铃了,因为他这般呼喝的同时,眼睛可是紧紧盯着风池等二十多名弟子的,又因妙境等七子的缘故,他这番作派,在风池等人看来颇有假公济私之嫌。

    “前辈,是我说的。”王阊倒也光棍,没有否认或临事退缩的意思。

    “滚出去,站到门外听讲。”

    “出去可以,还请前辈指出错误所在,否则晚辈不服!”

    “不服也要给老子滚出去,事后你可向刑律堂举报,就说老子针对你了!”壮汉面孔铁青,“对了,老子飞云峰段虎!”

    这名叫段虎的灵台境修士话说到这份上,等于没有通融的余地了。言毕,他忽抬头向堂外看去,好像感知到了什么。

    这时,堂外不知何处传来一个低沉的嗓音:“此等小事就不必麻烦刑律堂了,师兄自行主张即可。”

    段虎面色一变,有些拘谨的问道:“师兄缘何到此?”

    刑律堂,掌管唤灵宗生杀予夺的部门,但凡被该堂关注的修士无不心惊胆颤。刑律堂因行事铁血,冷酷无情,久而久之宗内修士以“刑堂”称之,律不律的,对该堂而言真没那么重要。

    “师兄不必多虑,我到此另有他事。”

    “哦,师兄随意。”段虎这才恢复镇定。

    风池侧耳听着段虎与那个暗处之人说话,就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稍稍想了想,猛记起一张时刻板起来的面孔,嘀咕:“难道是他……”

    “不错,是我!”来人耳力强健,毫不避讳在场的一千多名弟子,又这么说了一句。

    一众弟子皆莫名其妙,但风池身边的赵冲等人顿时色变,吃惊的看着风池,一个个在心底思量,自家这位金兰几时又招惹上了这号大人物?风池自己也迷惘啊,自忖未做亏心事,当然无惧对方这种虚张声势的做法,加上他本心就不以恶意揣人,昂着脖子望着堂外空白处,尝试着问道:“前辈是来传唤我的?”

    风池这一开口,整个堂内一千多弟子都吓了一跳,一个半点法力都没有的天选初阶弟子,有何能力引动刑律堂执事亲自前来?

    “正是!”

    “我不是说了吗,我没干坏事。”

    “做没做坏事,你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来人顿了顿,又道,“再说了,谁说一定要做了坏事才能传唤?”

    风池颇为恼火,急道:“可我入宗十来天,师门任务做了一箩筐,早不传唤晚不传唤,好不容易等到前辈讲授功法你要传唤,不是耽误我了吗?”

    “我没说现在就带你走。”

    “那还差不多。”风池说完,盘膝打坐,便再也不理睬对方了,反而兴致勃勃的盯着台上露出狐疑之色的段虎。

    堂内一千多人则全齐刷刷的看着风池,见他随遇而安的样子,不知道他是装出来的,还是此人有点傻。

    “都看着我做什么?”风池一语道破,“我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风池如此一说,其它人的好奇心都平息了不少。也是,若风池真犯了大事,这位刑律堂执事哪可能这般好说话,大抵上是想问他一点什么情况。段虎心中暗呼惭愧,自己先前的表现,居然还不如一个外门弟子。不过他很快收敛心神,恢复了严肃的面孔,问道:“之前有位弟子说,修士是逆天而行,那么你们有谁能告诉我,什么是天?”

    “处于阳下,头顶即天。”有弟子说。

    “乾居于南,谓之天南地北,是以南方为天。”另有弟子在喊。

    “还有吗?”段虎问。

    “日月星辰,皆为天。”又有弟子说道。

    此言之后,再无弟子出声。

    “尔等所言,对也不对,因为天生万物,万物为天之表,非天之实也!”段虎虽是在授业,但其言语自带冲味,就如一名蛮汉拿了书本大声宣读一般,带着说不出的古怪味道,可就是这种反差,反而让在场弟子印象深刻。

第245章 坐而论道 惊动老祖

    “天,元始也,不知其从何而来,又不知其欲何往,其寿无尽,其德无极,万物因其滋生,万灵受其赋智,行云雨施,品物流形,行万规,成万象,从无到有,繁衍生息,遂成自然,生生不息,众生皆受其德。”段虎在前方左右踱步,缓缓说道,“天行乾道,其势浩然,其轨稳健,是以,我等修士当以天之道为己之道,自强不息,以求天人合一,这才是修士苦苦追求的根本,懂了吗?”

    风池听到这里,猛然想到登云梯前牌楼上龙飞凤舞的“天人合一”四字,原来其出处是来自这里。

    “天,元母也,我等修士乃元母之子也,逆天而行……哼哼……子岂有逆母之理?”段虎说到这里,猛然瞪住因刑律堂执事打岔,而没有来得及“滚出去”的王阊。

    “弟子受教了!”王阊稽首道,乖乖离了蒲团,跑到堂外门边规规矩矩站着。其实,此事倒也怪不得王阊,散修们居于凡尘,缺乏名师,心智不明,一切所得都是奋力得来,所谓“逆天而行”原是对自身遭遇的一种不服表达,久而久之,以讹传讹,被散修们认为是真理了。

    段虎未理睬王阊,继续说道:“我等所习,无论是功法,还是术法,若究其根本皆是术,乃顺应天时,体察天机,以天生万物之性为本,得到的微不足道的能力罢了。”

    传功阁内一片安静,一众弟子皆陷入沉思之中,大概事前都没想到因王阊一句狂妄之言,今日功法讲解,居然变成了论天之道,这对仅仅处于天选境的弟子而言,起点未免太高了。段虎未再出言发声,独坐前端,同样沉浸于某种难明的迷思中。

    但这种沉默终究被一个人打破了,只见风池朝段虎略一施礼,说道:“前辈,弟子法力尽失,这十来天揣摩自然五行诀,日思夜想,做师门任务也在想,初始不解,思量五日后得悟只言片语,七日后反而迷糊,最后几日则越想越不得要领,今闻前辈之言,获益良多,只是……”

    “有何疑问,但说无妨。”段虎猛然睁开眼睛。

    “前辈所言天之道,只具其形,不具其实。”风池脱口而出。

    “三弟,休得蛮撞!”赵冲急忙发声阻止,他也知道自己这句话说得迟了,但自己加上这一句话,或可避免风池直言段虎之虚而致对方恼羞成怒。

    气氛骤然凝滞!一千多名弟子全望着风池,有惊异其胆色者,亦有幸灾乐祸者,还有等待段虎发雷霆之怒者。

    岂料,段虎瞪着风池的一双鹰目忽神光隐现,足足瞪了他三息左右时间,最后脸皮扯动,大嘴开裂,居然仰天哈哈大笑起来,其笑声如洪钟,畅快莫名,震得屋顶回声不断,这一笑又笑了十息左右方才停止,说道:“好!好啊!一个天选境未入门的弟子能有这般见识,了不起!了不起啊!难怪我座下那些酒囊饭袋会被你给收拾了,收拾得好,收拾得妙,本座今日当着众弟子的面可以告诉你,本座对因弟子不肖所受之辱,心服口服,之前恩怨本座既往不咎,本座弟子但凡有对你挟私报复者,严惩不贷!”

    段虎等于是在给风池以极高的褒奖了,乃至他不掩自丑,也不吝赞许之词。以段虎这种直来直去的性情,或许说的真是肺腑之言。实际上,他确实动了将风池收入门下的心思,只是一则不合规矩,二则刑律堂执事传唤风池所为之事不明,他多有不便罢了。可眼下有千余弟子在场,其中还包括二百余内门弟子,其他人又是如何想的,会不会对风池生忌,从而平白树立敌人呢,则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昔年老祖讲道,我曾有幸听闻……”段虎仿佛是以回忆中的语调,沉声说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我今借老祖之言回答于你。”

    风池挠了挠头皮,又问:“前辈,我该怎么理解这句话,是道,可道,非常道;还是道可道,非常道;又或者是道可,道非,常道?还是……”

    “我,不知。”段虎几乎是一字一句的说出了这三个字。

    风池闻言,愣住了。

    一众弟子亦皆哗然。

    “那……前辈当初就没问一问老祖,他老人家应该知道啊。”风池此言一出,可谓胆大包天。

    段虎看着风池这刨根问底的架势,只觉一阵头疼,沉吟道:“老祖……或可知之,只是当年……”

    话音落处,忽妙音四起,群霞震动,整个传功阁仿佛被一股悍然、醇厚、雄浑,莫可与之匹敌的祥和之气包围,随后,一个苍老且沉静的声音从天柱峰上穿云裂空而来。

    “非也……老夫亦不知……”

    这个声音尚未落音,段虎火烧屁股般从蒲团上坐起,随后双膝着地,纳头大拜,曰:“拜见老祖!”

    与此同时,大堂之外亦传来刑律堂执事的参拜之声。

    这一千多名弟子哪还不晓得发生了何事,就欲起身有样学样参拜,岂料老祖又颇不耐烦的说道:“无需多礼,老夫正好大梦初醒,起来喝了杯水而已,恰闻诸子坐而论道,还探究到了老夫头上,就给诸子一个答案罢了。”

    “老祖勿怪,是弟子一时之误,打扰了老祖清修。”段虎诚惶诚恐。

    “何怪之有?道之一途,不辩不明,诸子虽年轻识浅,若能于心中提前埋下天道的种子,善莫大焉……然,道之奥义,可虚可实变化万端,可言者不为道,可授者亦不为道,非言语所及也,在于悟,在于行,在于日夜勤勉,体察天意,顺天而行,或可窥之一隅。”唤灵宗老祖说道,“教授弟子,宜循序渐进,先增其神通,后授其道义,以免白费唇舌,徒劳无功。”

    “弟子知错。”段虎的头更低了。

    “老夫并不是在怪罪于你,我宗这些年来教授弟子,重神通而废道义,舍本逐末,已成顽疾……你做得很好,比老夫那几个不成才的弟子要强多了……好了,不要将老夫醒来之事泄露出去,省得他们又来打扰老夫,烦死了,老夫困了,你等自便吧。”

    “遵法旨。”段虎战战兢兢抬起头来,感觉萦绕阁内的气息已经散去,这才长舒一口气。

第246章 一念起 五术相连

    “今日机缘巧合,偶谈天之道,竟然引动老祖神魂亲临,实为我等之大福源,在坐诸弟子包括我在内,当牢记老祖之言,勤勉自省。”段虎大声说道。

    “是!”在坐弟子个个震惶,天柱峰离这四象台若御剑飞行,足需一日,而若从天柱峰之巅至此,怕是至少需两日行程,但唤灵宗老祖之神魂却眨眼即至,道法之深,可谓天人也。

    风池这一刻猛然想到了在横渡大泽时遇到的石矶,在其结界之内,天地冰封,诸相皆随其意,一念起,结界之内任何角落倏忽便到,与唤灵宗老祖的神通可谓如出一辙。

    难不成?这偌大的唤灵宗皆处于老祖结界之内?山川河流,亭台楼阁,皆为结界所变幻?

    风池转念又想到,段虎之前说天生万物,而天人合一所求的莫非是以修士之神通生万物?老祖说其不明天道,当然是谦虚之语,又言窥天一隅,可不就是获得了一丝滋生万物的能力么?若是如此,则石矶结界内的冰封世界乃为实生,而不是变幻,那么这唤灵宗可不也是老祖之结界所生!

    这需要何等伟岸之力才能做到这一步?

    风池一念至此,被自己这个念头吓得灵魂出窍,弹簧般一立而起。

    “你又有何事?”段虎问道,其内心如波涛汹涌,还沉浸在无意中惊扰老祖的巨大震撼之中,始作俑者,可不就是这个连天选境门槛都没踏进的弟子么。

    风池却兀自沉醉在自己的思索中,被段虎一问,如梦初醒。

    段虎又抢先一步说道:“若是无事,或者还没想明白,不要轻易相问,想明白了再问,可好?”

    他是真怕风池又搞出什么幺蛾子来,毕竟老祖说是睡觉去了,可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以其大能,要是仍在关注这里,他段虎压根就无法察觉。

    “是,前辈。”风池原也没打算发问,段虎之言连他想发问的念头都给掐灭了。只是,风池心中一会想到了吞炎火晶入腹的刀哥,又想到将法器藏于腹中的高州,再到石矶释放的结界,以及今日唤灵宗老祖之语,一个大胆甚至是匪夷所思的念头疯长!他却不知道,自己完全想叉了,失之毫厘谬之千里!

    大概是段虎心虚的样子戳中了藏于暗处的刑律堂执事的笑点,他打着哈哈说道:“师兄,你这可不是为师之道。”

    “这小子全然不知何为敬畏,胆大包天,我也是没有办法,若再出惊人之语,惊扰了老祖清修,兄弟实在是吃罪不起啊,师尊不把我活剐了才怪。”段虎无奈道。

    “这又怪得了谁,师兄吃几碗干饭的莫非不自知,卖弄几把神通术法或许擅长,偏要说什么天之道,又说不明白,可不是自寻烦恼吗?”刑律堂执事调侃道,“我就从不接教授弟子的师门任务,以免画虎不成反类犬!”

    段虎望着堂外,越是回想对方之言,越是憋不住笑,最后索性放开嗓门,以掌捶地,放声大笑起来。

    那刑律堂执事也跟着大笑,大有对教授弟子中遇到的头疼事,心有戚戚焉的无限感慨。

    “好了,我们言归正传,浅析一下自然五行诀!”段虎说道,终于开始教授功法了。

    有人讲授功法和无人讲授压根是两回事,风池因无法聚集法力于丹田,其对自然五行诀的参悟纯粹靠自行思考,也没法通过练功来佐证,段虎的讲授帮他解开了不少晦涩难懂之处。他也越来越感觉到,功法都是想通的,对自然五行诀明悟得越多,相应的天罡纯阳功的理解也就更深入。

    “山”之一术,在一个时辰后结束了,大家仍意犹未尽。随后,提问的内门弟子将段虎围了个水泄不通,按照时间计算,这个环节没外门弟子什么事了。绝大部分人已经开始退场,风池依旧坐在原地未动,他打算听一听这些内门弟子都问些什么,或许是自己没想到的,若是自己已经想到了的也可提供参考。

    直到第二场医道之术即将开始,风池才离开了传功阁。

    某些只专注功法的弟子则早已离开了,人数突然减少了一半。

    当医道之术开讲时,风池才发现四象台外仍坐着不少弟子,似乎是在交流功法,而医道馆内不过二三百人。风池一打听才知道,这些人各有专攻,按照他们给出的解释,五术中除了山术是人人必修的,其它四术精修一门就足够了,因为其余四术都是为验证或者纠偏山术的,仅为辅助而已。

    因为风池及赵冲等人都是第一次听课,从头至尾,每一节都没拉下,直至日渐西垂,才结束了这一天的学习,也算对五术有了一个略知皮毛的认知。

    譬如医道,按照常人的理解,应该是以草药的药效来治病,但在明阳子口中,却是以草药的四气五味、药性之偏来纠正人体之偏。

    命、相之术虽有共通点,但方法又不同,二者合一才算完整,所以学习命术的弟子通常也会学习相术。

    命是根据人的生辰八字来判断人的吉凶,而人的运程总有高低潮,若是被敌人或是仇家掌握了八字,借着低潮发难则处境不妙,某些精通此术者甚至可以通过秘术改变人运程,破坏人的格局,以达其目的,所以唤灵宗所有弟子入门时并不需要记录八字,只记录出生年月,就是避免八字泄露被他人所乘。

    相术则是根据人的面目、器官、身骨、背影等等,来判断一个人的运程,假如一个人正处巅峰之时,想刺杀这样的人是极难的,可若相有缺失或是在某一个节点相有破局之兆,结果或许就不同了。

    卜之一术则是通过卦象来判断事情的变化或人的际遇,可料敌先机,其比命、相之术就显得深奥多了,风池在泽南时就听说了父亲所在部族的姜主母擅于巫神之术,一番比较下来,感觉二者差不多。但凡事不是绝对,命、相、卜三术还讲究一个“变”字,此一时彼一时,机关算尽也可能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医、命、相、卜涉阴阳、通五行可佐证功法的修炼,若神通有成,亦可提升四术的能力。

    不过,除了医道,风池对命、相、卜三术完全不感兴趣。赵冲则除了修习神通,其余都不想学习。上官媚则对占卜情有独钟,周彤倒不是喜欢什么,而是觉得四术学全了总是有好处的,所以她包揽了命、相二术的学习。随后,四人又坐在一起商量杂学的事情,先暂时各自确定一个主攻方向,在接取相应师门任务的同时,同步学习,其它的根据实际情况做调整。赵冲法力最高,以精炼为主,上官媚制衣,周彤精纺,风池种植、铸造为主。杂学的学习和实践不是一日之功,且存在内门和外门弟子的差异,又只能从杂货铺换取材料进行练习,耗费不费,计划固然定下了,真正能付诸实施则不定什么时候去了。

    “你,该跟我走了!”不知何时,刑律堂执事无声无息的来到了正坐在四象台边的风池身边。

    “前辈,你还在啊?”如果不是他突然出现,风池还真把他忘了。

    与风池的淡定想比,他的三名结拜金兰明显局促,赵冲起身施礼道:“前辈,带走我家三弟究竟所为何事?”

    “这不是你可以打听的。”刑律堂执事说完,一甩衣袖,一只大型纸鸢出现在脚下,载着他和风池腾空而起,刹那远去。

第247章 刑律堂 又见吴青山

    “前辈,你的飞行法器需要多少师门贡献才能换取啊?”纸鸢之上,风池看着下面飞速转换的绿水青山,显得很是兴奋。

    这种大型纸鸢比御剑飞行强大太多了,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自己炼制的,也可通过拍卖行购买,师门贡献只能换取几样辅助材料。”刑律堂执事倒也不像外表这般冷漠,居然有问必答。

    “这个是法力和灵石双用的吗?”风池又问。

    “只能依靠法力,法力和灵石双用的法器大多是顶阶法器才会有此配置,以利于战斗,上阶法器以下都是单一配置。”

    “哦……”风池恍然大悟,对大型纸鸢的兴趣锐减,因为他储物袋中还放着一艘顶价飞舟呢。

    刑律堂执事回头瞟了风池一眼,见他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颇为意外,道:“怎么,你见过顶价法器?”

    “不瞒前辈,见过。”风池说完这一句,就闭口不言了。

    刑律堂执事驾驭纸鸢在半山腰飞行,按理纸鸢是可以飞得更高的,但他并没有这么做,宁可绕远路,接连穿过数座山峰之后,来到两座植被远少于其它山峰的灰白色巨大山崖之前。两山夹角之处却迷雾重重,成灰、红二色,不可辨物,且蕴含着一股燥热之气。刑律堂执事取出令牌对着迷雾一晃,突然之间风起云涌,浓雾从中间破开一个大洞,就像其内藏匿着的一只硕大猛兽张开了巨口。

    纸鸢在浓雾中飞行,热气扑面,让风池担心这只纸鸢会不会被烤糊了。

    终于,纸鸢在一扇厚重的石门前停下,门上刻画着几个大字——刑律堂。原来刑律堂的主体是掏空了山体所建,进出就是一条如同隧道的通道,逐步向下延伸,此等地方关押人犯,还真是插翅难飞。附近的地面呈现出斑斓的黑色,很是驳杂,浓雾内外的区别就像从世外桃源猛闯进了地狱的门槛,也难怪整个唤灵宗上下对刑律堂谈虎色变。

    风池很不喜欢这种四处热气腾腾的感觉,不由自主的焦躁起来,捋开了脖颈处的衣襟,这才感觉好受了一点。

    刑律堂执事径直向石门中迈入,走了十多步后忽然立定,扭头看着风池,他还站在门口连脚步都未挪。

    “又热又闷,不舒服!”风池喊了一句,终究跟了上去。

    其实,单就此地的火热之气而言远不如炎火之地,可他法力丧失后抵御能力大幅下降,已经耐不住闷热的环境了。

    通道中每隔一段距离,岩壁上就镶嵌着一块昏黄的明珠,明珠之下立着一动不动全副武装的卫士,裹在厚实的皮甲之中,看起来阴森森的。

    也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突然一片敞亮,却是到了隧道尽头。说敞亮,只是空间放大了,那种阴暗的逼仄感,并未减轻,反而更加浓郁。隐隐约约的,有惨叫声传来,同时伴随着含糊不清的厉声呼喝以及铁链在坚硬地面拖动的声音。

    心大如风池,也不由自主头皮发麻,跟在刑律堂执事身后的他额头开始冒汗,连呼吸也变得分外急促起来。

    刑律堂执事引导带路的这片区域好像是一处监牢,里面有十多名打着赤膊、虎背熊腰的壮汉,在一个个独立的牢笼中对被关押在此地的犯人用刑。这些犯人当然不是普通人,但一个个的被废除或封闭了法力,只能用肉体承受令人难以煎熬的疼痛。有人被挂在铁钩上,有人被皮鞭抽得遍体鳞伤,还有人被绑在铁制的椅子上手指尖插满了竹签……

    “你觉得不舒服?”刑律堂使者明知故问。

    “是……是啊……”风池咽了口唾沫。

    “这些人都是刺探我宗的奸细,你感觉不舒服,莫不是……”

    “我又不是奸细!”风池条件反射的,拔高嗓门说道,“这里黑咕隆咚的,谁来都不舒服好吧。”

    “是么?你过来,看看这个人,你应该认识的。”

    风池狐疑的凑到了一间石窟前,透过手臂粗的铁栅栏看去,只见潮湿的地面上好像躺着一个披毛散发,瘦骨嶙峋的老人。

    风池皱着眉头看了一阵,印象中实在想不起这号人物,便说了声“不认识”,摇了摇头。

    “你再仔细看看。”刑律堂执事又道。

    风池又盯着那人看了一阵,目光落在其褴褛的衣裳上,猛地一震,脱口惊呼:“吴青山?!”

    他这一喊,惊动了昏睡中的那人,那人同时侧头向风池看来,其五官轮廓可不就是吴青山么,只是那股世家子弟的倜傥气息尽数不见了,胡子拉碴,皮包骨头,如同迟暮之年一般。

    “风兄……是你……吴……吴某不是奸细……”吴青山就跟看到了救星一般,手足并用的爬到了铁栅边,嘶哑着喊,“帮帮我……风兄……”

    濒死和求生共同作用下的吴青山就像个狂躁的疯子,伸出布满伤痕的手就朝风池抓来,把他吓了一跳,急忙后退两步,避了开去。

    “风兄…之前多有得罪,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救救我…!”吴青山嘶喊,嘴里的唾沫如同粘液,顺着唇角下淌。

    “怎么救?我自己都被带进来了。”

    “你也进来了?”吴青山满是汗水和灰土的面孔一阵扭曲,盯着风池,又看了看在一边黑着脸孔的刑律堂执事,佝偻在地的他褶皱的面皮舒张,竟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咳嗽,唾沫亦随之流了一地。

    最后,吴青山用近乎诅咒的恶毒腔调说道:“如果不是你……吴某何至于此,进来了好,祝你不得好死……哈哈……”

    吴青山跟个神经质一般,顶着一头乱发,一面指着风池一边用手捶地,放肆大笑。这个人已经不是炎火之地那个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吴青山了,只剩下一个满腔怨气的躯壳。

    “吃点东西吧。”风池功法被废正是拜吴青山和孙鹤年若赐,他望着吴青山这癫狂莫名的样子,心中却无半点仇怨,从储物袋取出两块干肉,在栅栏外找了个稍微干净些的地面放下,然后目注刑律堂执事,说道:“前辈,我们走吧。”

    也许是风池的举动让对方很意外,又或者是赞许风池的大度,这个从头至尾在一边观察的刑律堂执事忽然开口说道:“我叫刑明。”

第248章 问题奇怪 血蛇相交

    风池一愣,立刻唤了声刑前辈,跟在对方身后亦步亦趋。

    “你的对手现在成了一条落水狗,你为什么不趁机羞辱他一番?”刑明边走边问。

    “没有必要。”

    刑明在前,风池在后,很快就步入一间四面都不透风的洞窟中,洞门随即闭合。

    这间石窟中的陈设极其简单,当中一张石桌配一条石凳,就再无别物。

    刑明快步走至石桌后,风池立足于堂下,这架势与审讯人犯别无二致。

    风池见刑明已经落座,他便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抢先说道:“前辈有什么事情尽管问,晚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希望你不要食言。”

    “前辈特意绕了一圈带晚辈去探望吴青山,可不就是警告我说实话吗?”风池道,“那天在藏书阁见到前辈,也不是偶然的吧?”

    “不错,可以很坦率的告诉你,从你进入唤灵宗的第一天开始,我就盯住你了,你倒不像表面看来的老实,这样也好,和聪明人说话可以节省不少时间。”刑明忽面色一整,厉声道,“你来自哪里,名字是谁取的?”

    “来自泽南,就是云梦泽中的一个岛,是疯师傅带我来的中土,名字……听我姐姐说,是我娘取的。”

    “疯师傅是谁?”

    “他不让我说他名字,很厉害的一位修士,前辈要是想知道全名,也可以告诉你,事后他怪罪下来也不怨我,对吧?”

    “我不想知道他的名字……”邢明居然主动回避了,又问,“你姐姐是谁,你没见过自己母亲么?名字是谁取的还需姐姐告诉你。”

    “唉,这个说来就话长了……”风池开始竹筒倒豆子,将从姐姐风铃那儿听来的关于自己父母的事情说了出来,因为是风铃口述,很多细节风池无法说清,刑明的问题风池无法回答,最后只能往姐姐身上推。所以,关于风池化卵之前的那段历程,更像是生搬硬造的一个漏洞百出的故事,难以自圆其说。

    “你觉得你姐姐说的这些是真的吗?”刑明听完风池天方夜谭似的讲述,问道,“你有没有觉得,这些全是假的?”

    “老姐怎么会骗我?”

    刑明淡淡一笑,道:“说你自己亲眼见过的事情吧,你见到师傅是什么时候?”

    “两年多以前,我从山洞里头醒来就看到了师傅,他说我是他孵出来的,然后带我去见老姐。”这话风池说得顺溜,但在刑明听来完全是另外一回事,所谓“孵”出来的,更像是父母不好回答子女自己是怎么生出来时找的一个借口,类似的还有从胳肢窝钻出来的,树杈上长出来的。

    “你姐姐怎么称呼你师傅?”

    “叫他高先生。”

    “他们二人关系如何?”

    “还行吧,师傅帮我做法器的时候,帮我姐姐也做了把小刀。”

    风池自身的记忆很短,全部说完也没花多少时间,石矶和梦真倒是没有提及,因为他一直在跟着刑明的提问在走,扯不到她们身上去。邢明的问题也很有意思,全部围绕在风铃和高州身上,连风池所修习的功法等等一概不问。说起高州,风池心情很复杂,在没有抵达中土前他就像半个父亲,这是风池真实的情感流露,甚至眼圈有些发红,所以他绝口不提高州那些疯癫的过往,而风池的低落神情全部落进邢明细微的观察中。

    一个时辰后,刑明所有问题问尽,双方的问答环节戛然而止。

    最后,刑明取出一个琉璃瓶,扔给风池,吩咐:“咬破手指,挤一滴血在瓶中。”

    风池刚刚按照邢明的指示将血滴入瓶中,邢明居然已经到了他跟前,跟抢似的,将瓶子夺了过去,快速盖上瓶盖。

    “在这里等我,不得随地大小便,不论等多久。”邢明这般说道,手上一掐诀,其后背的石壁露出一个暗门,其身形随即隐入其中。

    风池见对方神秘兮兮的,又不便询问,心情很差,再看着四面光秃秃的石壁,可不就是个石棺材么,忍不住憋出了那句口头禅:“他奶奶的……”

    暗门之后是一个仅两丈大小的封闭空间,邢明一进入其中,便接连打开了数道阵法机关,随后盘膝坐地。他表情凝重,鬓角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取出一个紫铜色的香炉放置在身前,手指一弹,香炉中一支仅三寸长的香柱缓缓燃起,青烟飘飘荡荡,很快弥散了室内。这一团青烟就像是沟通某个世界的饵料,一层浅淡的波纹随之浮现,显露出两个模糊不清的人影来,一人盘膝坐地,从轮廓判断似乎是一位老人,而另一人则是平直的睡在地上,一动不动。

    “弟子刑律堂执事邢明,叩拜老祖,叩拜尊者大人。”邢明急忙俯身在地,大礼参拜。

    老祖?自然是唤灵宗居于天柱峰的老祖了,那名躺在地上的,便是神魂受损的高州。

    “无需多礼,开始吧。”老人的言语清晰传来,随后一只与邢明手中同样规格的琉璃瓶浮出波纹,出现在邢明身前。

    邢明拿着两个琉璃瓶,定了定神,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法盘置于身前,接连打出数道法诀,法盘随即变得金光灿灿,其内伸出两个形如秤盘的支点。他二话不说,将琉璃瓶中风池和高州的血滴分别滴入秤盘中,不消片刻,秤盘中的两滴血雾化,腾腾升起,形成了两条血蛇的虚影,兀自在虚空中游弋。随后,两蛇相遇,就像遇到了同类一般,紧紧缠绕在一起。三息之后,法盘恢复正常,一应的图像消失不见了。

    邢明脸上的汗水更多了,就像窥视到了某种他不该知晓的谜案,有种大祸临头、如履薄冰的心虚。

    “说说你的看法。”老祖道。

    “弟子……”邢明欲言又止。

    “不必紧张,无论结果是什么,都与你无涉。”

    “弟子斗胆猜测,高尊者神魂受损丧失记忆之事,有可能是他自己所为,还有这名叫风池的弟子,也可能是被高尊者洗去了过去的记忆!”邢明说到这里,跪伏在地。

    “继续。”

    “刚刚血蛇相交,这是只有直系亲属才会出现的情况,所以……更加笃定了弟子这一揣测。”

第249章 涉及隐秘 宗门衣钵

    “你的理由是什么?”

    “据弟子调查,高尊者在失踪之前还是一名聚元境修士,他一直想要一个孩子,但其夫人熊尊者之女芳仙子总以种种理由推脱,并扬言高尊者一日未达到其父的修为,就不会为他诞下子嗣……虽不知高尊者为何从昆仑墟失踪之后到了云梦泽,但很显然,高尊者在那儿有了自己的人生际遇,神通突飞猛进,达到了化形境,而且有了自己心仪的女人。”邢明开始口述自己的猜测,“当高尊者想带着自己在泽南的女人和孩子返回宗门时,他忽然发现自己遇到了解决不了的难题,他在宗内的根基太浅了,他顶不住熊尊者的雷霆之怒,更担心芳仙子由爱生恨,而这父女二人在宗内一位门徒众多,另一位仰慕者众,要对付他的女人和孩子实在太容易了。”

    “于是,高尊者将女人留在了原籍,打算仅带着自己的孩子重返宗门,因担心孩子露出马脚,又清除掉孩子过去的记忆,以口述的方式另行植入了一段童年,但要编造一段记忆显然不容易,因难以自圆其说就得不停扯谎,以致这段记忆显得天马行空。即便如此,高尊者仍不放心,他害怕自己按捺不住舔犊之情,久而久之被人察觉,故一狠心,将自己在泽南的记忆一并清除了,成了一片空白。但是众所周知,施展清除记忆的神通对他人容易对自己却太难了,且又是在阎罗口与两条同阶青蛟搏杀之后,以致出现了偏差,神魂受损,他忘记了自己清除记忆的初衷,连孩子也不认识了,于是对孩子的态度前后出现了极大的反差,乃至这名孩子耿耿于怀,不知自己的‘师傅’为何会这样。”

    邢明的推测就其掌握的证据而言,尤其是血蛇相交,一切都合乎逻辑。可是他哪里知道,风池吞服了大量以高州自身精血炼制的“凝血丹”,其体内又怎会不含有与高州相同的血脉?不过,凝血丹本就不是这一界的产物,就算邢明见识广博,也绝想不到这一层。实际上,以唤灵宗老祖之能,亦看不破其中的诀窍。

    正坐在石室中发呆的风池更加想不到,莫名其妙的,自己的师傅张冠李戴变成了自己的父亲。

    “当然,事实究竟如何,怕是只有往云梦泽去一趟了,且不说找不找得到那个岛屿,大泽中心处实在太危险了,而且从天机门传来的消息,大概在二十年前,大泽之上突现一朵巨大无朋的莲花,掌教老祖还为此遭受重创……”邢明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再不言语。

    “怎么,你担心老夫亲往云梦泽求证?”

    “老祖是我宗的魂,能不去最好。”

    波纹之中,唤灵宗老祖的声音陡然一寒,道:“你何以认为,老夫想前往云梦泽求证?”

    “弟子妄测尊意,死罪!”邢明头磕得都快与地面齐平了。

    “回答老夫的问题。”

    “高尊者没有返回宗门之前,我宗已经有七位尊者,其中三位还是老祖的亲传弟子,但老祖一直没有确认衣钵传人。”事已至此,邢明也是豁出去了,急速说道,“高尊者是骑着飞虎回的宗门,有传言说,昔年老祖尙在化形境时,以唤灵术召唤出来的异兽也是飞虎。”

    话到了这份上,已经不需要邢明再多说什么了。

    唤灵术是唤灵宗最神秘的术法,宗门的名称以此术命名,可见此术非同一般。凡是会使此术的修士,也必然是修习了宗门两大顶阶功法之一的修士。不过唤灵术又是一门不可控的术法,主要表现在修士以此术凝聚出来的异兽是随机的,不以修士的主观意愿而转移,可能是一只生猛的巨兽,也可能是一条毫无用处的怪鱼。每提升一个大的境界,凝聚出来的异兽又不同,虽整体实力是向上攀升的,可异兽的种类依然是随机的。异兽的种类不同神通也不同,表现出来的战力自也存在高低差别。虎,百兽之王,作为异兽出现的飞虎,可以说是藐视一切异兽的存在。高州虽刚至化形境,以其神通,就可以与很多年前就已经盘踞在化形境的七名尊者有一搏之力,其中就包括他的师傅熊尊者。最关键的是,高州的骨龄还很年轻,前途不可限量。唤灵宗老祖若选择衣钵传人,高州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是他神魂受损,唤灵宗老祖当然想找到根源,再行医治之法。

    “仅仅如此吗?”唤灵宗老祖又问。

    “还因为老祖独独选择了弟子来调查此事,弟子修炼至今一直没有拜师,也无交好的朋友,无牵无挂,除了在刑律堂听差极少外出,属于毫无存在感的人,任谁也想不到老祖会把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一个毫无根基且神通低下的低阶弟子去办理。”

    “嗯,还有吗?”

    “若老祖真有将衣钵传与高尊者之意,则其私德就不能不引起注意,高尊者擅自在外娶妻生子,对芳仙子而言终究有欠公允,这一大缺陷也会成为竞争者的攻击目标,所以老祖您想把事情调查清楚后,再酌情处理。”

    邢明言尽于此,波纹那一边的唤灵宗老祖却兀自笑了起来,道:“你在刑律堂待得太久了,容易把简单的事情想复杂,老夫之所以选择你来调查,不过是担心此事涉及高尊者的个人隐私,不愿让他人知晓罢了,你在宗内没有其它牵扯,正是合适人选,而且刑律堂是老夫一手把持的,事后再把你调到天柱峰听差也不会让人过多关注。”

    “多谢老祖抬爱!”邢明受宠若惊。

    “你可千万不要以为这是个好差事,老夫这么说你是不是很意外,哎,正如你所言,盯着老夫衣钵的大有人在,老夫这一次醒来才发现,手下原来听差的弟子被调的调换的换,剩下这些动不动就拿老夫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传来传去,向人邀功请赏……呵呵,老夫才不给这些宵小之辈做嫁衣呢。”唤灵宗老祖跟个老顽童一般,虽明察秋毫,居然就能把这些龌龊事忍受下来。

    “既然如此,老祖为何不出手惩戒?”

    “为什么要惩戒,他们不斗来斗去,老夫怎知道谁本事更大,谁更适合继承老夫的衣钵?”唤灵宗老祖哈哈笑道,“既然血蛇相交,余下的事情也就不用查了,老夫才懒得替人擦屁股呢。”

    “那接下来的事情,弟子该如何处理?”

    “不是告诉你了吗,老夫不替任何人擦屁股,这些个兔崽子,由他们去。”

    “是。”就在邢明低头的同时,室内波纹很快模糊,唤灵宗老祖的影像已然消失不见。

    邢明回顾与宗门老祖的整个交谈过程,看似一切顺理成章,又感觉哪里不对,随即又醒悟到老祖在想什么不是他能够揣度的,知道得太多,未必是一件好事。他略微收拾心情,将香炉和法盘小心翼翼收起,并将密室中的阵法尽数撤去,推门而出。

第250章 开辟住地 疏通关系

    石室内,风池正舒服的躺在地上,左腿勾着右腿,一手举着一本书,另一手抚着肚脐处,好像是在感受自己的丹田,神情专注。书是数日前他从传功阁找来的,属于修士入门书籍,介绍了一些个譬如什么是丹田,丹田在什么位置之类的简单说明,风池没有经历过系统学习,之前将法力储存在丹田时,能感到自己肚脐之内下方有气在流动与进出,但丹田到底是什么,原理是什么,他不知道。按照书上的说法,丹田是个须弥空间类的东西,像个鸟蛋,当修炼到一定的境界,这个空间会增大,像个鸡蛋,而且只能通过自身感觉到而不可视。他也确实感觉到了丹田的存在,以前像是个储物袋,可以储存法力,现在则千疮百孔,到处漏气。但是他刚刚通过书上的办法,用手从外部去感知,发现丹田既不像鸟蛋也不像鸡蛋,而是肚皮之下如塞了一只鼓进去,大得有些离谱。未必是自己感知错误?风池正思索着,邢明的出现打断了他的思维。

    “你倒是很安逸啊。”邢明道,脸上无悲无喜。

    “反正等着也无聊,就拿了本书看看。”风池一骨碌爬起,“前辈,我可以走了吧。”

    “当然,你怎么进来的,自己按照原路出去就行了。”

    “前辈不送我出去?”

    “哪来这么多废话,你去打听打听,刑律堂从来只抓人,几时送过人?”邢明说着,打开了石窟洞门。

    风池被对方一句话噎住,调转脑袋就朝石窟外走去。

    “知道为何带你来吗?”邢明突然又问了这么一句,见风池闻言后犹在蒙圈中,补充道,“因为吴青山说你才是阴兽门派至我宗的奸细,你和孙鹤年就是一出苦肉计。”

    “他含血喷人!”风池立刻不淡定了,跳将起来。

    “行了行了,赶紧滚!”邢明黑着脸,连连甩手。

    风池返回无忧谷已经是半夜,赵冲等人都在等他,当他说见到了吴青山并被对方栽赃之后,众人都说吴青山卑鄙。

    不过,风池平安归来,大家也就放心了。

    时间一晃,就是一个月过去,风池等人在唤灵宗算彻底安顿下来,初入宗门时的喜悦尽数褪去,余下的则是漫长且枯燥的修炼时间。

    赵冲第一个走入“栖霞园”,向一名同阶修士发起了挑战,基本上没花费什么力气,就为自己赢得了一块灵地。

    风池则落脚在了自己选定的溪边高地,首先在临水的山崖上用柴刀法器挖出两个洞穴,一个住人,一个用来喂养兔子。他倒也没有急于将所有土地全部开垦出来,只开辟了简单的两块,通过从百草集和仙草集中获取的知识,辨别自己收集的种子种类,再按照植物特性,调配土壤,播种施肥。剩余的土地也没完全闲置,他挖了几个深坑,将从灵兽园取得的灵兽粪便埋入其中,用来养地。刚开始几天,赵冲、上官媚、周彤也来风池这边串门,可他这边实在太简陋了,加上灵气不够充裕,不利于修炼,在风池劝说下来他们便来得少了。

    临崖之下的这片区域,成了风池的专属庄园,除了有鸟兽经过,再无旁人打扰。

    接下来的日子,风池开始着手规划并打造起自己的庄园。他首先在崖壁上刻下太极八卦图案,以供自己时不时端详揣摩;又让四足怪拱通沟渠从上游引水而下,在自己住的山洞门口弄出一个小水塘,便于洗漱。水塘完成时,四足怪先在里面安了家,懒洋洋趴在水中,偶尔张开大嘴,顺着沟渠游来的鱼虾便直接落入其腹中。

    随后,风池又在沟渠之侧兴建了一个可遮风避雨的草堂,以便金兰们再来时有地方歇息。

    每隔一天,他就出去做一次师门任务,不是在百草园就是在锻造坊,因去得勤加上他做事从不拖沓,两地的内门弟子对他好感日增,也越发信任他了。那个锻造坊初始时不让他进去的山洞,也让他进去溜达了一圈,却是一个锻造所用的地火窟。

    风池也越发感觉到师门贡献点不够用,作为宗内交易的硬通货,需求极大,反正真想弄点有用的书籍阅读或者疏通关系,都少不了它。能把刀哥和四足怪派上用场的师门任务毕竟是极少数,要想再获得贡献点,就只能由风池自己身体力行了。

    李木从风池身上得了好处,倒也守信,还真跟看护肉蓉月界的灵台境修士座下弟子张豪取得了联系,并引荐给风池认识。也就是在此人的带领下,风池远远看到了被阵法笼罩的种植肉蓉月界的灵园,占地不过一亩左右,却到处光秃秃的,地上稀稀拉拉的长着些带绒毛的肥胖植物,具体形貌倒是看不太清。

    据张豪说,唤灵宗的药师们为了扩大肉蓉月界的种植量伤透了脑筋,什么办法都用尽了,始终没能如愿。不知什么缘故,这种仙植就只长在这片区域,哪怕附近的土壤和生长肉蓉月界的土壤并无不同,但从未在离开这片区域的地方长出过肉蓉月界。且该仙植的种子固然不少,可发芽率极低,凡是人工播种就没有一颗成活过,全靠自然繁殖,不知多少年过去了,母株还是当年发现的那两颗,不增不减。每隔十年,母株会发散一次种子,飘得满园皆是,种子从脱离种荚开始便逐步发黑,两日后彻底干瘪,能成活者不过三五株,长到百年成株时,一定要及时采集,否则会烂根化水。

    风池离开时,用在炎火之地换来的花钵,在灵园附近装了满满的一盆土,并从弟子令牌中划拨给张豪二百点师门贡献。张豪平白捡了这般大便宜,自是高兴。二人商议,母株发散种子时,张豪想办法捡个几粒,以一百师门贡献一粒的价格换给风池。老实说,这个价格已经贵到离谱了,但风池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在张豪看来,风池这压根就是在做无用工,多少人在种植肉蓉月界中栽了大跟头,其中包括数不胜数的高阶修士,花费了巨大的代价,也没有一个成功的。他风池一个小小的天选境未入门修士未必还能玩出花来?不过,有师门贡献赚,不赚白不赚,这种傻帽,张豪无论如何不会嫌多的。

    风池当然知道自己成功的概率万中无一,可他没有其它办法,再说了,万一自己成功了呢?

第251章 人之神 一为魂 二为魄

    风池选中的这块溪边高地,小气候和空气湿度都很适宜植物生长,只是土地的肥力和灵气稍显欠缺。肥力还好解决,灵气就有些麻烦了。为了保证灵气充裕,风池一咬牙,从自己为数不多的低阶灵石中拿出几块埋进了土壤中。

    别说,没过两天,他播下的种子就陆陆续续发芽了。风池大喜,又将埋下的灵石取出来看了看,发现灵石中的灵气并没有出现消耗,原来这些灵草只是需要一个灵气充沛的环境,利于生长,他放心了,将储物袋中的灵石全部埋进了土壤中。

    在这个过程中,风池还发现自己的花钵能促进种子发芽,且有增大灵气的功效,同样的灵草种在花钵中,发芽要要比种在地上快且植株更茁壮。在花钵中埋入一颗灵石后,过一段时间再看,灵草要比种地上整整大上一圈。唯一的坏处是,埋进钵中的灵石出现了损耗,这就有点不合算了。不过,若是在钵中种植高价值的仙植,这点损耗又可以忽略不记了。

    花钵的特殊功用还是引起了风池的极大兴趣,将之放在手中仔仔细细的打量了许久,从钵体底部找到几个模糊的字迹,经过一番辨认,依稀看出是“紫金钵”三字。

    风池寻思,若是张豪真帮他搞到了肉蓉月界的种子,将之种在紫金钵中怕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他为此激动了一宿,第二天又急火火火的去了趟百草园,奈何张豪给出的消息是让他再等一等,并让他准备三百师门贡献,以便换取三粒种子。

    闲下来的风池又将思维转移到了“天生万物”的无限遐想中,时不时把刀哥抓在手中,感受其腹部,或者让刀哥把嘴张开,他眯着眼睛朝里头瞅。无他,风池就是想知道刀哥是如何把炎火晶吞入腹中后还能让炎火晶不流失火灵力的。把肉蓉月界的种子放入刀哥腹中,又是不是能延缓或者说阻止种子在两日内黑腐掉呢?最重要的是,风池自己能不能也通过这样的途径,将法器等物收入腹中呢?甚至于,自己“生”不出万物,能吞万物也是好的,可不就是另一个层面的“天人合一”吗?

    这般想着,风池自己也觉得离奇,不过强烈的好奇心又促使他付诸行动。于是,他开始天天都往藏书阁跑,在藏书阁一层一坐就是一整天,负责值守的弟子开门时第一个见到的是风池,关门时最后一个被请出去的依然是风池,直到他把师门贡献花得只剩下保底的三百。

    如此一来,又是大半个月过去了。通过大量阅读他掌握或者说是知晓了很多闻所未闻的东西。他也知道了,所谓的将法器吞入腹中,实际是将其收入了丹田这个须弥空间中,需要先学习内视术和吞纳术。一般来说修士到了灵台境才会动将法器收入腹中的念头,对敌时更容易祭出法器,比将法器放在储物袋中要更得心应手。天选境其实也可以学习这两种术法,此二术并不要求法力深浅,但是需要修士花大量时间练习。可天选境修炼基础功法就够占用时间了,也无迫切的对敌需求,所以传功阁不开授这两门术法。

    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唤灵宗固然为众多弟子开设了五术的基本教授课程,但修士要想出人头地,成为内门弟子或者是比内门弟子更进一层的核心弟子,亦或是更上层楼晋级至灵台境、聚元境修士,靠的是自己的不懈努力以及对术法神通的理解与掌握。风池虽目前无法修习功法,但他对自然五行诀的理解,自己触类旁通的术法应用,无疑走在了无忧谷一众外门弟子的前面。他的日常作息非常有规律,加上也通读了不少灵植种植与养护方面的书籍,开始去百草园或种植园接一点有技术含量的任务,譬如怎么救活濒临死亡的仙植,或者给染病的灵草恢复生机。他越是深入其中,越是发现需要海量的知识来补充,否则不但救不活植株,还会加速植株的死亡。

    整整三个月,他没有返回无忧谷,之前一个月还去听了五术的讲解,后面就完全没有参与了。他要么在藏书阁大量阅读,要么在做师门任务。与其它弟子不同,别人是为了完成任务,他是为了学习知识,而师门任务给他提供实践。目的不同,起到的效果自是完全不同,这种差别对个人产生的作用可谓天壤。

    夜深,月华如水,有露水粘在草尖。

    大概是临溪的缘故,溪谷中不停吹动的风带来了很大的水气,风池在高台下的灵园三个月没浇水,一应的苗株都长得很好,只是附近多生了不少杂草,拔除后便无事了,也未见产生病斑或虫害等等。风池忽然想到,无论是什么灵植可不就是生长在人迹罕至的野外么,这种类同于纯野养的办法,或许是最好的,不论在百草园或仙植园,人工参与的痕迹太多,反而容易导致病害。

    唯独兔子洞内的三对野兔,在石篱笆下打了几个洞,进进出出的,自行跑到了溪流边吃草,且多了几只小兔子。再过些日子,兔子成了规模后,就可腌制兔了,想让四足怪和刀哥百分百听话,咸干肉是必不可少的饵料。

    风池将铜环中的四足怪和刀哥放出,由着他们自行玩耍,他自己一边慢慢踱步,一边放空思想,步入草堂之中的蒲团,面向崖壁之上的太极八卦图坐下,合上眼睛。

    人之神,一为魂,二为魄。魂魄相交,是为神。神自心起,聚于眉心,是为人之神门。意念由神门透视己身,是为内视。

    风池这一坐,时间就在无声无息中流逝,不知多少天后,有一只纸鸢向后向他飞来,他没有察觉,一个时辰后又飞来一只,他还是不晓。

    风池的三位金兰都来看望他了,见他气息稳定,又都放下心来,没有打扰他。上官媚其实是有喜事告诉风池的,因为她也在栖霞园拿到了自己的专属灵园,而周彤的功法也有了很大进步,之前“稻草窝”似的丹田已经基本填实,加上她本就以武力见长,原也是想去夺灵园的,想事先听一听风池的意见,只是这一趟白跑了。他们不可能打扰风池练功,虽然不知道他在练什么,风池在经历了功法被废之后,还能心神坚定且宁静的进入长久的入定之中,他们看在眼中只有欣慰和喜悦。

    不过,主人忙于打坐练功,作为灵兽的刀哥就代替风池接待了三人。这红毛的小家伙是真成了精,“汪汪”叫吠着将三人带到了灵园,这么久不清理,杂草遍地,都看不到灵植在何处了。三人哭笑不得,只好蹲下身来,将一应的杂草和枯枝败叶清理干净。有刀哥和四足怪守护风池,灵台境以下想要伤害到风池是不可能的,即便是灵台境修士想要从二兽手中讨得便宜,实际也不是件容易之事,刀哥的赤焰诀神通可不是吃素的。风池虽是独自一人居于此地,他们三人很放心,没呆多久便离开了。

第252章 魂魄合一 法力激增

    风池这一次施展内视术,心无旁骛,一门心思的将内视术周而复始的运转。本来,他是可以将魂与魄分开值守的,他的一心二用之术就是源自于此,虽然他此前并不知晓产生的根源,但他太想尽快达成自己的目标,所以这一次的功法运行,竭尽全力,形同入定。其中的好处也是不言自明的,在不断的内视中,他终于看到了自己的丹田。他躺在刑律堂地上用手感知到的丹田形貌并没有错,从肚脐开始深入腹中的丹田的确像一只鼓,空间很大,且空荡荡的,构成丹田的是一层柔软且富有韧性的皮状物,就这种单薄的壁厚而言,显得分外脆弱。

    实际上也确实脆弱,这层皮上到处是孔洞,大大小小,布满了丹田的各个角落。

    风池心底是真想骂娘,那个牛鼻子道人要废他功法好歹下手稳一点,在丹田上捅一个大窟窿也就罢了,同样无法聚气,将之弄得千疮百孔是个什么意思?

    风池心念一动,聚积法力入丹田,就看见丹田周围出现几个洞门,涓涓的气流如泉水一般进入丹田之内,可是进来多少,从那些孔洞中就溜出去多少,一滴都存不下。

    风池毫不怀疑,就算这股真气再大一点,同样会漏得干干净净。

    “靠神念之力,能不能让法力多留存一段时间呢?”风池如此想到。

    想到便去做,这是风池一贯的行事风格。他将内视术定格在丹田之中,开始不停引真气进入,同时神门之处的魂魄之神,死死的盯住气流,反复尝试。又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他最终放弃了,这一丝涓涓细流本身就太少,或许依靠神念之力能让法力多留存那么一瞬一毫的时间,可漏气是客观存在的,并不足以达成他施展吞纳术的时间。就在他打算放弃的瞬间,来自腹部的饥饿感瞬间袭来,他顿时从入定中恢复了清明。

    几乎是救火一般,他从储物袋中接连取出几块干肉塞入腹中,就在这时,他又愣住了。

    “莫非感知出了问题?”风池喃喃自语,一般而言,打开储物袋是不需要多少法力的,他按照平常的办法吸纳真气即可,可就在刚才,他无意中引动了“真气内循”,这一次无中生有所产生的法力明显大于以前。他狐疑着再试了一次,确实如此,感知无误。

    随后,他内视自己丹田,在运转功法的同时引动真气内循,这一次,涓涓气流出现了变化,如果之前是小手指大小,这一次则变成了拇指粗细。当然,这些真气同样无法在丹田中储存,可若引入的真气足够大,在原有的基础上再加大一倍呢,就算漏气也要漏得慢一些,或许就为练习吞纳术创造了条件。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真气内循术产生了这般大变化呢?风池在大喜之余,开始剖析出现这种变化的根源在哪里,如果他找到了,能继续扩容法力的吸纳能力,对于他将来的功法修炼无疑将产生质的飞跃。

    在还没有进入唤灵宗之前,他以此术无中生有产生的法力,不过头发丝大小。宗内灵气浓郁,他处于半梦半醒之中登云梯时,产生的法力有了很大飞跃,但也没超过十根头发丝的涌入量。作为五行根骨的修士,之所以比其他修士修炼速度慢,就是气在体内运行时不够纯、太驳杂,导致法力的汇聚能力差。进入唤灵宗这几个月来,他参悟自然五行诀,又在藏书阁阅读了大量书籍,同时参悟阴阳八卦,这些都对自身有益,不知不觉中已经能使气加速运行,可似乎都不足以达到目前的效果。

    他随后又想到,自从在云梦泽中领悟到“一心二用”之法后,他就没有认认真真以入定的方式修炼过功法,当时他不知道产生这种状态的根源在哪儿,现在他已经知晓这是神被一分为二,可能有时是魂进入了修炼状态,魄在负责四处打量;有时是魄在修炼,魂在值守,魂和魄就没有作用在一起,是否就是这个原因,使得魂和魄都得到了极大的锻炼,当二者凝聚成神同时作用于功法修炼时,就出现了增大效应,加上这几个月来对气产生与运行状态的理解和实践,不仅仅是一加一等于二,而是在这个基础上出现了加成。

    应该是这样!风池笃定这个猜测后,兴奋莫名,握着拳头大叫出声。

    两山夹峙的溪谷里,在这片幽静的青原中,风池如孩童般平伸双臂,像一只翱翔的雏鹰,奔跑着出了草堂。他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漫无目的,围着他自己发现并划定的庄园跑了一圈又一圈,因速度很快,发髻上的两根法带迎风招展,一如其雀跃的心。

    有多久了?自从功法被废以后,他就没有真正开心过了,虽然他表现得像个没心没肺的无事人一般。

    刀哥和四足怪自然不会毫无动静,虽不知晓自己的主人在高兴什么,也跟在他屁股后头瞎晃悠。

    当一片发黄的落叶摇摇缓缓从长于崖壁的树上坠落时,风池一把抓住,拿在手中看了看,突然记起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来,随后他就像被火烧了屁股,跨上四足怪的背部直奔百草园。

    张豪答应给他想办法弄三粒肉蓉月界的种子,那时还尚在春末夏初,这会感觉已经到秋天了,会不会错过时间?

    “快快快!”风池双腿叉开,骑在四足怪的脖子上,不停催促。

    已经通人性的四足怪感知主人的焦灼,顿时发狠了似的,变幻出阴兽的完全形态,好不生猛,大吼一声,其声洪亮,震得周遭的飞鸟扑棱着飞散。

    今日恰逢十五,正好是宗内众弟子结队前往各传功地点听课的时间,平时宁静的小道,也有人在穿梭。但风池顾不得了,就那么对着人群撞了过去,一时之间鸡飞狗跳,吓得诸多弟子纷纷避让。其中也不乏弟子嘴里不干净,谩骂不已,但很快就被其它人阻止了。

第253章 播种月界 惊扰猛人

    风池专注于练功的这几个月,关于他的英勇事迹已经完全传遍了众多内外门弟子的耳朵,先是还未入宗就干翻了一名携带阴兽的阴兽门核心弟子,并将对方的阴兽驯服成了自己的坐骑。此后,又凭借一己之力,将妙境等七子的七星阵一举击破,差点连同七人一并屠戮了。如果前一个传闻只是在众弟子心中留下这是一个“猛人”的印象,而后一个传闻,则在众弟子心底埋下了深深的畏惧。七星阵在内门弟子中可是大名鼎鼎的阵法,发动起来,神通直逼灵台境修士而不落下风,被一个外门弟子一举击溃这是有多变态才能做的?这等匪夷所思的事情大家伙自然是不信的,少不了好事者去求证,虽过程不像大家说的那么容易,但答案是肯定的。

    于是,关于风池的种种传闻在宗内流传开了。比如其辩论天之道惊动了老祖,又是进去过刑律堂后完完整整走出来的,一天还拿到过八百师门贡献等等,简直就不是个人。按照常理,这样的妖孽应该早收入内门甚至成为核心弟子的,大概是其过于突出,刚入宗门就招惹上了天人台的疯子,把他功法给废了,算是遭了天谴。

    当然,大家最津津乐道的还是风池在天人台差点被疯修强拉入洞房的往事,经过一番添油加醋之后,把过程描绘得绘声绘色,有人说他的裤衩都被扯烂了,还有人说他是被高阶修士从洞房中抢出来的,可谓是桃花灿烂、杏花出墙,最后事情的真实性已经无人考究了,谈起这件事就是图个乐。无论好坏,如此一来,风池在弟子中的名声水涨船高,把某些老怪物座下的核心弟子都给惊动了,暗地里已经把风池当成了进阶之路上的竞争对手,只是风池自己不知道而已。

    风池这般急火火的赶到百草园门口时,李木不在,已经换成了其它轮值的内门弟子,不过他名声已经在外,并不妨碍他找人,对方还特意将他来了的消息用纸鸢通知了张豪。

    张豪这一回再见风池,态度明显不同了,就跟老熟人一般,说之前有眼无珠之类的恭维话,又问他去哪了这般久不来,肉蓉月界母株的最后一个种荚都打开了,再迟得一日种子发散到地里,就得等到明年。

    风池听闻还有希望,这才算长舒了一口气。

    张豪让风池在百草园中避开有人处坐着或者索性接一个师门任务打发时间,他找机会下手。

    风池哪还有心情做师门任务,让张豪赶紧回去盯着,他自有主张。但他没有想到,他在一颗长势茂盛的槐树下一坐就从上午坐到了下午,他明白这种事情急不来,张豪也不可能明目张胆跑到园中去摘种荚,只有等种子飞散到地上时偷偷摸摸捡个两三粒。于是,他开始尽力放松心情,进入了“半睡”状态,魂魄分离,以一种机械的方式,重复且固定的引真气入丹田的同时对着脚边一颗小石子施展吞纳术。如果风池功法没有被废,当他全力吸纳石子时,石子或多或少会有些轻微的晃动,而如今他丹田中无法积蓄法力,仅靠每次吸纳所获得的真气来牵引石子,难度可想而知。这种周而复始的练功极其无聊且枯燥,还看不到希望,可魂魄分离的状态让风池感觉不到疲劳,也没了焦躁,脑子里别无他念,一如其横渡云梦泽时撑船一般,若无外力或异常打扰,他可以一直持续下去。直到朗月高悬,张豪才鬼鬼祟祟的返回来找风池,他立刻惊醒,满怀期望的向着对方跑去。

    鼎鼎大名的肉蓉月界,其种子果然也长得别具一格,前头略大,后面拖着一个细长的尾巴,长达三寸,就像一个小蝌蚪一般。正如张豪描述的那样,种子从脱离种荚开始,就开始缓慢变黑,初始时只是一个针眼大小的黑点,随后慢慢扩散。两日之内,若种子无法生根发芽,将彻底黑腐,了却生机。

    张豪这一次带来四粒种子,只收了风池三百师门贡献,算是给了他一个人情。或许在张豪看来,唤灵宗上下这么多年来,就没有谁人工繁殖成功过肉蓉月界,也不差这一粒两粒,还能赚个人情,何乐而不为?毕竟,要是风池不死心,明年还来找他换种子呢,又是三百师门贡献到手,他上哪碰这样的大买家去?

    回去的路上,风池又是骑着四足怪一通狂飙,其偌大的身体在月光下如一堵黑色的墙在移动,鸟归夜寂,四足怪四条腿踏在坚硬地面的声音显得格外的响亮,轰轰隆隆,如同打雷。

    待离开百草园有一段距离了,风池快速从储物袋中拿出紫金钵,其内盛满了土,土壤微潮,然后手一张,四粒种子一股脑全扔到了钵中。

    按照《仙草集》的描述,肉蓉月界的种子在微潮的土壤中更适合生根发芽,所以泥土是风池在来的路上就打湿了的。

    种子沾上泥土,大概是有水汽的缘故,种子黑腐的速度加快了,其中两颗种子细长的尾部出现了一个细小的黑点。

    风池心里急啊,两只眼睛盯着四颗种子一动不动,他也想过是不是要在种子表面盖上一层土,可《仙草集》上是明确写明了的,盖上了土的种子无一例外在一日内彻底死亡,甚至种子连根都不生。

    老实讲,这本书上所描述的诸多肉蓉月界生根发芽时的情况,让他避免了踩坑,可也仅此而已,并不能给他一个明确的种植之法。

    好像,至现在为止,他也只能遵循自然,苦苦等待,别无他法。

    不过,紫金钵作为一个专门种植仙植的法器,终究还是有一点用处的,种子黑化的速度似乎要慢上那么一点。

    可这慢一点有时其实未必是好事,反而很磨人,风池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那个黑色小点一丝丝的扩大,就跟木板上蘸了一滴墨水一般,缓缓浸润开去。

    刀哥能感受到主人的焦灼,其细小的眼珠子也跟风池一般瞪着紫金钵内躺着一动不动的种子,当黑斑出现的刹那,它用爪子不停的挠主人的胳膊,表现得同样很心急。

    如果风池不是过于专注紫金钵中的四颗种子,大晚上的他会尽量避开附近有建筑的地方,选择相对偏僻的路径走,以免惊扰了他人,种子已经到手原也不必像来的时候一般横冲直撞,毕竟四足怪奔跑起来的声势太大了一些。

    四足怪是变聪明了,但远远达不到刀哥的那种灵动,当其从两仪台下方的岔道跑过时,咚咚的踏地声,终于惊醒了一个躺在阁楼瓦檐上睡觉的丰腴身影。她甩了甩满头发的枯枝败叶,凌乱不堪的发丝缝隙里露出一只睡眼朦胧的眼睛,随后嘟哝了一句:“谁啊,这么吵……”

第254章 弃狗保帅 见微知著

    这个声音……风池条件反射一般,瞬间从对肉蓉月界种子的痴迷专注中清醒过来,双腿用力夹住四足怪的脖颈,神色张皇地循声看去。

    有些人是不能惹的,风池天不怕地不怕,可唯独在天人台经历了他这辈子遇到的第一个噩梦,甚至事后最初的一个月,还时不时悚然想起,后背发凉。只是他显然没找到对方在哪,放眼望去只一片树影婆娑。

    莫非是幻觉?

    但风池不敢大意,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将四足怪和刀哥收进了铜环,并将紫金钵和种子一并纳入了储物袋,至于在储物袋中肉蓉月界种子会不会加速黑腐,或者直接就此糜烂掉了,他全然顾不得了。然后,他压低呼吸,蹑手蹑脚的向着附近的羊肠小道走去。

    “咦……这个人好像小乌龟……”

    这是一个女人悦耳动听的声音,香艳且软糯,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怕是要一头栽入无限遐想之中。

    但风池只觉一股恶寒从心底升起,在浑身起鸡皮疙瘩并打了个寒颤的同时,差点呕吐出来,豆大的汗水开始从鬓角齐齐往外冒。

    太可怕了,印象中唾沫如浆糊涂了满脸的惊悸魔鬼般填塞了他的大脑,乃至他下脚处的地面也感觉变软了,腿脖子发抖。

    他下意识的用手往额前一摸,还好,抛石绳结成的头箍还在,脑门上那只活灵活现的黑色小乌龟并未暴露。

    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对方才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他来。

    不过,既然已经成功引起了对方的注意,风池可不敢保证她会不会追上来,两人之间的差距太明显了,对方将他瞅得清清楚楚,他却连她的影子都没看到。

    风池急中生智,猛将刀哥从铜环中放出,然后刻意装得惊喜交加的喊道:“好漂亮的灵兽!”

    刀哥刚出铜环是有点懵的,小眼睛瞪着风池,见他对起了口型,可不就是“快跑”吗?它明白了,这是在“弃狗保帅”,于是撒开脚丫子就朝密林中钻了进去。

    “好可爱的小狗啊,别跑,嘻嘻。”果然,那好听中带着癫狂的嗓音中满是兴奋,但闻衣袂划破气流,刹那间竟不知其所踪。

    以风池不同常人的目力,他只看到远处一个如幻似魅的影子闪过,她从哪出现的,又消失在何处,他居然不知道。很快他就回过神来,往相反的方向一路飞奔。他虽内心惴惴,但以刀哥的速度及灵活要逃避抓捕应该是能做到的,所以不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何不妥,他也并不担心刀哥事后会找不到回家的路。

    如同第一次入宗门时一样,风池借着地图的指引,又不知绕了多少冤枉路,当他返回无忧谷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浑身湿漉漉的,如刚捞出水的茄子。

    秋风习习,粘在草尖的露水在阳光照射下呈现出七彩斑斓之色,如生命在孕育。

    草堂之中,风池正襟危坐,在他的身前放着那只半尺见方的紫金钵。

    他将已播种的紫金钵放入储物袋,果然对四颗形如蝌蚪的肉蓉月界种子造成了极大伤害,其中一颗头部发黑,仅尾部没有被黑色吞没;另一颗则尾部全黑了,头部黑白交杂,想来也撑不了多久;其余两颗相对状况较好,可种子外皮布满了细小的黑色斑点,也难以支持两天的活力。

    “哎……”风池叹息一声,耗费如此大心力得来的种子,还没开始,希望就被掐灭了一半,自是难受。

    他左右看了看,觉得草堂中遮蔽了天空,有可能影响到种子的发育,便抱着紫金钵来到溪水边的草地上,再次坐下。

    也就在这时,那颗头部发黑的种子就跟具备灵性一般,突然直立而起,猛地朝泥土表面钻去,可其刚刚接触土壤表层,就像耗尽了所有能量,瞬间干瘪,不再动弹了。

    溪水潺潺,流淌的风略过紫金钵,那颗干瘪的种子随之飘起,落在水面,一荡一荡,悠然远去。

    风池定睛看着,用力捏了捏拳头。

    这一幕《仙草集》中早有记载,肉蓉月界脱离种荚后只可存活两日,凡是能最后生根发芽的种子,皆具有极强的生命力。其发芽时的情状就跟先前展现的一幕一般,依靠种子自身的生命之力钻入土壤,也只有这样的种子其活力是充沛的,否则即便生了根也活不下来。

    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过去,红日初升,霞光万丈,天凉好个秋。

    风池却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一动不动的盯着紫金钵内剩余的三颗种子,寄希望于下次有奇迹出现。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当一缕阳光照在那颗头部黑白斑斓且尾部发黑的种子时,它终于动了,跟前者一般直立而起,对着土壤一冲而下!

    这一次,种子扎入土壤中小半头,就再也无法深入,瞬间黑腐掉了,成了毫无生命力的躯壳。

    风池小心的扒开黑腐种子周边的泥土,定睛看着这颗拼尽全力繁衍后代的种子,也不知为何,心神大受震撼。

    种子虽已苦朽,但刚刚那一跃,不仅深入土壤半分,其头部居然还长出了形如绒毛的根须。

    它是想活的,只是做不到。

    风池将种子捏在手心,蹙着眉头,苦苦思索着。物虽微,见微知著。难道坐在一旁无动于衷,就是遵循自然么?种子为何会发芽,仅仅是天道赋予其性么?种子弹跳而起扎入土壤并生根的过程又是什么,是其性,还是其本身的“念”?正所谓上天有好生之德,种子虽小,不也是生命么?这粒种子苦苦求生的过程,及生根发芽所代表的,不就是“无中生有”“天生万物”的本真么?

    无中生有!风池一念至此,两颗种子报废的阴霾一扫而空,其唇角还露出了一丝微笑。

    当红日逐渐高升,已经可投射人的影子之时,第三棵种子终于动了,风池全神贯注,以极快的速度运转天罡纯阳功及真气内循,一股真气直接作用到了那颗直立而起的种子上!

    虽然种子扎入土壤无声无息,但风池犹如听到了长枪刺破石壁的铿锵,其蝌蚪状的小脑袋已经没入泥土中,而其细长的尾巴尙在晃动不已。

    两片细小的叶子以一种缓慢且悠然的姿态出现在肉蓉月界种子的尾巴上,它成功了,活了!

第255章 无中生有 掠夺草木

    “哈哈,哈哈……”风池裂开嘴巴,哈哈大笑。

    他凝视这颗小苗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件稀世珍宝。

    既然“真气内循”能催生种子生根发芽,那能不能助力其生长呢?风池这般想着,再度引真气植入肉蓉月界小苗,这一次,种子始终维持原貌,没有半点变化。也就在这时,风池骇然站起,蹑手蹑脚的跳开了溪水边的草地,因为在他坐的地方,方圆丈许的地方,所有野草全部枯死了,就连根系也一并腐烂殆尽。

    这……风池瞪着眼睛看着那片如同荒漠的土地,惊讶得合不拢嘴。

    他不止一次施展真气内循以促自身的功法修习,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情形,难不成作用到种子上时,所谓的“无中生有”却是借用了其它草木之力?

    还不待风池想明白此节,第四颗种子又动了,他条件反射的又引真气植入种子,跟之前一般,这颗种子又活了。

    几乎是同时,风池脚下“啪”的一响,如踩在了枯木之上。

    风池眉头一皱,他脚下明明是一棵低矮的灌木,怎会踩在枯木上?他一低头,那一颗灌木居然成了枯干的朽木,而且连同周边三尺见方的草木一并枯萎了。想必灌木等植株的生长年龄与体积胜过溪水边的野草,所以枯死范围要小得多。

    毋庸多言,风池已经找到了根源。

    风池两次施展真气内循,在青翠的地面接连出现了两块毫无生机的荒地,他突然想到昔日高州传授真气内循时说的那番话来,“天地固然无极,然而天缘有尽,若无法领悟内循就是竭泽而渔,只知索取而不回馈,终有尽时,记住了吗?”

    索取其它草木之力,使得肉蓉月界成活了,这是天缘。

    但天缘不是永恒存在的,真气内循是天缘赐予的自然法则,需要回馈,否则就是竭泽而渔,终有用尽的时候!

    “原来如此!”风池喃喃。

    他将紫金钵放在地上,从储物袋中取出农具,首先将溪水边的土地耙松了,又从别处移了几块草皮来小心种好,以野草顽强的生命力,假以时日,此地必将恢复生机。另一块被吸尽了草木之力的土地,他同样依此炮制了一番,最后从埋灵兽粪便用以养地的坑中挖了些肥料,泼在新种的土地上,以利于草木快速生长,这才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手,将紫金钵重新抱在手中。

    不是说还没有谁能人工繁殖成功肉蓉月界吗?风池却一下子成功种活两颗,此等成就已经足以睥睨唤灵宗上下诸修了。他此刻是有些陶然的,就想召来四足怪前往酬字阁交任务,忽然想到刀哥到现在还未返回,这份喜悦又被蒙上了一层难以排遣的阴影。

    “难不成被那疯女人给逮住了?”风池寻思,站在草堂边对着那一泓流淌向下的溪流颇有望眼欲穿的期盼,同时心底交织升起一股愤懑与不甘。他可以没有四足怪,但刀哥是他从泽南带来中土的,跟了他两年多了,心神相通,他是真舍不得。

    “他奶奶的…!”风池破口大骂,发狠用力在地上踏了几脚,他原是可以去天人台找绛珠索要的,不过对方是非正常人类,结果怕是索要不成,自己还送羊肉入虎口。他回顾自打进入中土开始,似乎就被霉运给缠上了,心里越想越气,虽不至以头跄地,但胡乱挥舞双手与乱打乱踢之状是有些莫名癫狂的,乃至引得四足怪爬出了水沟,惊慌的看着自己的主人。

    如此这般,时间过去了一刻,当风池目光瞟过他亲手刻在石壁上的太极八卦图时,烦躁不安的精神状态才恢复正常。

    “山无常势,水无常形,幸与不幸,福祸相依……天行乾道,其势浩然,其轨稳健,是以我等修士当自强不息,以求天人合一……被一个疯修乱了心境,不可取,不可取……”风池兀自念叨着,如同自省。

    “今天给你加个餐,回头去酬字阁交任务,任务要求是种活一颗,我一次种活了两颗,完全可以向前辈们提要求,把刀哥给换回来对不对?天无绝人之路,庸人自扰之,舅爷今日关心则乱,落了下乘,可悲至极!”风池对着水沟边的四足怪哈哈笑道。

    火升起,火上架着两只新宰的兔子,烤得金黄且喷香。兔肉虽没有腌制,但抹了盐,一只兔子还不够塞四足怪牙缝,但它依然兽心满足,末了还把风池吃剩的全部用舌头卷住填到了腹中。

    按照风池本意,吃完东西是要去交任务的,可这番冷静下来后,他猛然觉得此举有欠考虑。依照他的性格,对自己的事情无论灵石还是师门贡献等等,都不怎么在意,想送给谁就送给谁,但“无中生有”之术源自高州传授的经文,与他人相关,他就多长了个心眼,可这一琢磨,连头都大了。

    “不对啊,这么大的便宜,不该轮到我头上啊……”

    风池考虑到的有如下四点。

    其一,宗内这么多年来没有谁成功种植成活过肉蓉月界,可见其难度之大,而自己也是以真气内循掠夺其它植物的生长之力才做到的,届时前辈们问起,他该如何向他们解释?

    其二,真气内循术是高州教的,若是宗内人人会使,恐怕也轮不到他来完成肉蓉月界的人工种植任务,早就被人捷足先登了。也就是说,此术有可能是高州的不传秘术。

    其三,风池这几个月來在藏书阁阅读了大量的书籍,正如段虎所言,都是术,即便是天罡纯阳功这样的功法,究其本质,仍在术的范畴,但真气内循这套经文本身,却更接近对太极八卦图蕴含之道的阐述。

    其四,他可以在他人盘问时,说出高州的名字,因为这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但关于他所授的神通等等则万万不可透露,他已经被高州出手教训过一次,对方动了杀心,他又岂敢明知故犯。完全把肉蓉月界成活的过程推到运气的范畴,是难以说服他人的,宗门以这般大代价放出来的任务是要得到实实在在的种植办法,而不是所谓的运气。

    “不急于一时,想明白了再去交任务也不迟的,刀哥即便真被那疯女人抓住了,以它的精明未必不能自行逃出来,再说刀哥这样的灵兽极其少见,那疯女人也不至于伤害它,缓一缓……”

第256章 不可泄露 有取有舍

    风池有了主意,心神大定,将紫金钵抱到自己的灵地中,与其它灵草放在一处,又担心兔子钻进园中啃食,周边的石砌围墙又重新捡拾了一遍,堵上漏洞。

    随后,他便“一心二用“将精力投入到了对魂与魄的锻炼,以及对吞纳术的不断修习中,因魂魄分离的状态本就如同睡觉,一日仅食一餐也不会觉得饥饿。在这个过程中,他每隔一天就会起身去观察肉蓉月界长得如何,也不知其是长得实在太缓慢还是何种原因,看来看去发现那两株小苗就跟停止了生长一般,完全没有变化。

    无奈之下,他只好每天抱着紫金钵找一处灌木繁茂之地施展真气内循,奇怪的是,小苗还是小苗,真气内循不再起作用,其所坐之地的地面也未再出现草木全部枯萎的一幕。

    “莫不是死了?”风池看着那两株死活不长,如同示威的小苗,想挖出来看看根部,终究还是忍住了。

    到了第七日,当风池再次以灵气灌注小苗时,小苗终于发生了变化,就跟变戏法一般,骤然长成了手指粗细、寸许长短的一截肉突突的小胖球,表皮带着某种皎皎的银白色,皮上有气孔,而在胖球的脊背上,一层短小的叶片如散开的绒毛,如梦似幻,乍一看,可不就是一条体型肥硕的毛毛虫么,肉蓉月界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风池回忆《仙草集》中对于肉蓉月界的描述,寸许大小,可是整整需要十年之期才能长成的!

    真气内循的功用,神妙如斯!

    按照这个速度下去,肉蓉月界一百年方可入药的惯例,风池仅需七十天便可做到。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果然是非常道非常名……”也不知为何,风池忽然想到了这一句话,在哈哈大笑的同时,不由自主的念叨起来。

    且不论以真气内循催生肉蓉月界的过程是否符合常理,但此功法展现出的极度奥妙无疑给风池心底注入了学习道法神通的无穷动力,当他喜滋滋的欲将紫金钵重新放回灵园中时,只迈出一步,却像一脚踏入了被火烧过的荒原,灰尘四起,扬起的草木灰直往鼻孔和衣襟里钻。

    方圆两丈范围内,一应的草木全部化成了齑粉,就连泥土也被掳走了其中的水分一般,整片的呈现出一种灰白的焦枯之色,是一种远远超出荒漠的颓废,如同死地!

    与第一次一样,风池立刻投身于土地植被的修复中。

    可到了第十四天,他再次以真气内循助力肉蓉月界生长时,干枯朽败的土地达到了四丈范围,第二十一天,这个范围瞬间达到了八丈之广。

    每一次施展此术,被剥夺的草木之力都是成倍的叠加,且对草木之力的掠夺达到了“寸草不生”的地步,这情形是很吓人的。

    紫金钵中肉蓉月界的长势很好,已经达到了两寸长,寸许宽,肉嘟嘟的分外喜人,但风池心中并没觉得有多高兴,而是恐惧,一种由思想延伸至心底的极度恐惧。

    溪流边这块长百丈、宽二十丈左右的高地,风池本就打算开辟出来作为耕种之用,但以人力拓荒,无论怎么清理,土地之中草木的根茎总会保留一部分,过段时间就长出来了。而被真气内循侵蚀、掠夺过的土地,肥力流失,水分耗尽,连一星半点的植物茎须都没留下,想要完全修复,谈何容易,若仅凭自然修复至少需要以十年甚至更久的时间为计,这还是在极小的范围内,若是范围再扩大一些呢?即便风池通过人力来促进修复过程,也不是一蹴而就的,植物需要时间扎稳根茎,再生籽、发芽、长大。也就是说,人力修复的进度和效果是远远赶不上破坏速度的。

    他觉得自己找到了师傅高州将真气内循经文视为不传之秘的根源,虽然这段经文他和赵冲等四人每个人的领悟不同,产生的效果也不同,这是因为仅仅只有数的几个人学习了,若学习的人一多,领悟出来的东西就会存在重叠,整个唤灵宗上下这般多修士和弟子,假如有一千人跟自己一般掌握了“无中生有”的神通,都用来催生仙草和灵植,别看整个宗内绿树成荫,恐怕用不了一年,就会成为一片鸟兽不栖、万物尽殁的废地。

    而此术一旦传播开去,进入整个中土修仙界,又有谁能抵御此术带来的诱惑?只会愈发不可收拾,造成的破坏将达到千里无活物,万里皆饿殍的地步。

    这太可怕了!

    此术非必要不可使用!此术须绝对保密,万万不可泄露!风池在心中暗暗发誓,催生草木之事更不得向任何人透露,保密对象第一次包括了他的几位金兰。

    这也是风池出身于一个崇尚自然、敬畏自然的蛮荒孤岛,且在一通瞎捉摸之后对天道之“生”有了一丝自以为是的感悟,否则他不会有这样的思考并下定决心践行,若是换一个人,恐怕此刻正野心极度膨胀,痴迷于此术所带来的巨大收益中。

    风池看着紫金钵中两株体态优雅健壮的肉蓉月界,心中有了取舍。

    同时催生两颗肉蓉月界消耗的草木之气太多了,少催生一颗,应该是能减少消耗的。

    于是,他以泥土混水,按照紫金钵的样子捏了个略小些的土钵,放在太阳底下晾干,随后又在土垄上挖出一个简易窑坑,待一切准备停当,将土钵置于窑坑中以柴火烧灼。

    次日,他从柴火窑中取出陶钵清洗干净,小心翼翼的将肉蓉月界连根带土的匀出一半来,移盆至土钵中。

    然后,他在崖壁上找了一个凸出的石头,将土钵搁置在上面。

    三日后再去观察以土钵培植的肉蓉月界,植株依然是存活的,只是与紫金钵中的肉蓉月界相比,整株都显得少了些蓬勃的生命之气,其它一切如常。风池便塞了块灵石进土钵,十日之后再观察,土钵中的肉蓉月界依然存活,保持着前几天的样子,土壤中灵石的灵气也没有消耗。

    “这样便好。”风池心神大定,若这一株肉蓉月界死亡,他心中终究不舍得。

    期间,他又催生了一次紫金钵中的肉蓉月界,消耗的草木之力仅覆盖了五丈左右的范围,而不是八丈,可见催生一株和催生两株是完全不同的,同时催生两株可能存在其它未知的消耗,也不排除是风池引动的无中生有之力太少,导致了多余的耗费。

    两个月之后,紫金钵中的肉蓉月界只需再催生两次,便将达到可入药的百年成株大小。而溪边的这片高地,一半的植物皆被吸取了草木之力,到处光秃秃的,如同长满了一个个的疮疤。虽然风池将这些地方重新种植了树木和草皮,但要等到完全恢复以往的生机,不知是多少年后的事情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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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物之生介绍:
他来自蛮荒。

身负血海深仇。

他的过去,无人知晓。

他的身世,扑朔迷离。

不跪,是他的人生信条!

无畏,是他的原始信仰!

他宿命中的女人,是他心底难以揭开的谜与痛!

结生死兄弟,入生死之地,进幽闭之门,傲视星辰变,滋养扶桑根,杀戮滔天,血流成河……万物之生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万物之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万物之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