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玫瑰
众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来，他骤然出了一身的冷汗。这个小丑是想干什么，先前可没说过还有互动啊。
他看向小丑，小丑好像也在看着他，那双眼睛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众人如梦初醒，纷纷鼓掌。他顺势微笑着朝其他的方向一一致敬，眼睛里的寒意也如冰雪消融一般消失的一干二净。
艾文察觉到了好多目光都在盯着自己，他们或好奇或嫉妒，仿佛要把他钉死在座子上一样。
这可不妙，自己只穿了斗篷没化妆也没带面具，克莱尔这张脸十分有标志性，小丑这么一闹，难免有人会认出她来。
虽然对自己没什么影响，但明天的报纸头版头条上要是出现这位大小姐和马戏团小丑的绯闻，指不定能传的多邪乎，万一有一天克莱尔回到这具身体里来，自己要怎么解释？
小丑向四下鞠躬完，将那只玫瑰伸到他眼前，好像是让他收下的意思。
小丑依旧低垂着眉眼，艾文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周围不知道是谁起哄，闹着叫他收下。
这个举动似乎有那么一丝暧昧，又好像只是表演互动的一环。小丑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似乎在说他不收下这支玫瑰，这场表演就不会结束。
艾文犹豫再三，还是接过了那只玫瑰。
有人吹了声口哨，鼓掌声如同雷鸣，艾文环顾四周，每个人都像是看客，又像是带着面具，隐藏在深处的刽子手。
小丑这么做是想让笑面人锁定自己吗？笑面人就在这些人里面吗？
戴维趁着没人注意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热潮未歇，亚莉克希亚看向某个位置微微皱眉，戴维小声问：“我这是错过了什么吗，殿下？”
“是啊，错过了一场精彩的表演。”亚莉克希亚收回目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发现？”
“什么也没有。”戴维遗憾的摇了摇头，“您似乎有什么发现？”
“还好吧，看见了某个熟人罢了。”亚莉克希亚淡淡的说道，“大概明天的报纸上，你就能看见佩雷斯大小姐和这位小丑的各种轶闻轶事了。”
“什么？”戴维心一沉，是艾文那家伙被发现了吗？
不过这也没什么，反正故事的主角也和他没什么关系，他头上的帽子多一顶还是少一顶没什么差别。
“不过真奇怪，这位大小姐的作风不是一向张扬吗，怎么这次鬼鬼祟祟的？”亚莉克希亚喃喃的说道。
“可能……另有隐情吧。”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们说不定之前认识，要不你有时间查查这两个人？”亚莉克希亚说道。
“殿下什么时候对这种八卦感兴趣了。”戴维略带尴尬的笑了笑，女人的直觉还真是敏锐。
“我一直对八卦挺感兴趣的，尤其是这位突然回来的大小姐。”亚莉克希亚拿出怀表，“表演的时间是十五分钟左右，在场的观众大概六百人，让这么多人陷入在十五分钟的幻境里是什么概念？”
戴维呼吸一滞：“殿下？”
幻境相当于不间断的使用魔法，极其消耗魔力，而且人数越多控制的越困难，亚莉克希亚已经开始怀疑他的身份了。
“而且他本人看起来没有任何的脱力或者不适，说明这远远没到他的极限。”亚莉克希亚淡淡的说道，“回去好好查查吧，这位小丑的身份也绝不简单，这么明显的破绽居然一直没人发现，看来不是调查人员的失职，就是有人在帮他隐瞒。”
“是，殿下。”戴维答应道。反正她现在也是让自己查，自己到时候拖一拖，再不济伪造一个假身份就是了。暗夜公会是个沾上了就甩不掉的东西，现在还太早了。
表演散场，陆陆续续有离开的人了，亚莉克希亚也起身，临走前看了一眼刚才艾文坐的位置。那里空空如也，早就没人了。
她不禁微微皱眉，克莱尔一向张扬高调，自从回来之后就将铺张浪费发挥到了极致，衣食住行都要最贵的那种，当然雏菊酒吧不算，她去那也不是喝酒的是去睡人的。
马戏团这种不入流的地方，她会来这种有点奇怪。穿着斗篷鬼鬼祟祟的来就更奇怪了。
要不是小丑突然给她献花，自己都没注意到她。不过说来也怪，在场那么多人，偏偏将那束玫瑰给了克莱尔，说是巧合也难免让人怀疑。
她眯着眼睛看着那个座位，没注意到远处滚来一个道具用的圆球。戴维不动声色的在球碰到她之前拦了下来，一个像是帮工一样的人快步跑了过来，挠着脑袋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手滑了，还请两位大人见谅。”
亚莉克希亚回过神来，淡淡的说了句没事。
“走吧。”戴维将球推过去说道。
“诶，好好好，多谢多谢。”那人不停的点头说道。
“我们也走吧。”亚莉克希亚对戴维说道，“再晚了就该被发现了。”
“是。”戴维顿了顿，问道，“说起来，殿下怎么对佩雷斯大小姐这么感兴趣？”
亚莉克希亚可从来没关注过别人的八卦。
“没什么，总觉得她有点眼熟，好像之前在哪里见过。”亚莉克希亚淡漠的说道，“也可能是错觉吧，毕竟洛伦和她长得也差不多。”
“哦？”
“你最近不是一直去找她吗，有什么感觉？”
戴维某根察觉危险的神经响起了最高级别的警铃，他正色说道：“我没找她，殿下，我只是去确认艾文的状态，而且是悄悄去的。”
“没被她发现过吗？”
“没有，我要是能让她发现，我还不如直接辞职。”
“那么据你对她的近距离观察，有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我是去看艾文的，并没有留意过她。她和艾文并不在同一间屋子。”
“也是，看来她还没有变态到有某种特殊癖好。”亚莉克希亚淡淡的说道，“算了，应该是我多心了，再看看吧。”
第十六章 关于自己给自己戴绿帽子那点事
“惊！佩雷斯大小姐深夜幽会马戏团成员究竟为哪般？”
“继酒保混混之后又一新欢，两个旧爱何去何从。”
“贵族大小姐与贱民的爱恨纠葛。”
“停！”艾文猛地一拍桌子，打断了拿着报纸声情并茂朗诵的戴维，“这都什么和什么，我就去看个表演怎么就幽会了，周围其他人都死了吗，他们那只眼睛看见我们之间有什么爱恨纠葛了！”
就知道事情能传的离谱，没想到还真这么离谱。报社的人一天天都干什么吃的，正事不报道天天盯着这些苗头都没有的八卦。
“谁让这位大小姐出现在别人视线里的时候，不是在纵情声色，就是在去纵情声色的路上。不过话说回来，自己给自己戴绿帽子的感觉怎么样？”戴维放下报纸，揶揄的看着他。
“滚！我再次声明，我们只是在找笑面人的线索，没有绿帽子也没有新欢旧爱！”艾文一字一顿的咬牙说道。
“我知道可别人不这么想啊。”戴维无辜的摊了摊手，“你要是不想被当成过街老鼠，还是安安静静的在庄园里待几天别出门了。”
“我！”艾文觉得有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仅仅就看一次演出，两个人连肢体接触都没有，这些人愣是能脑补出来这么一出大戏。有着本事不如去编排话剧去吧，当记者多屈才！
他把报纸团成一团扔进壁炉里：“这种报纸还能发行就离谱，这不是成心误导人吗！”
“没办法，八卦总比正经事吸引眼球。你不知道，今天这新闻一出来，销量那是蹭蹭往上涨。”
“我就该找机会端了这些捕风捉影的地方！”
“没用的，只要有人爱看，端了一家还有下一家。不过话说回来，你有笑面人的新线索了吗？”戴维问道。
“没有。不过我猜，这个人一定和小丑有些恩怨，他昨天突然搞这一出，应该是想设法引笑面人出来。”艾文敲着桌面思索着，“我猜，之前那些被害人，是不是都和小丑有过接触，才会被笑面人选作目标的。”
“哈？那他可真够受妹子欢迎的。”
“我也只是猜测。”
“我看也八九不离十。死状这么惨烈，不是仇杀，就是情杀。对了，我昨天把我们对不上的那个被害人拿给殿下看，殿下说笑面人应该对她又某种特别的感情。”
“是啊，别人都是被扔在了臭烘烘的地方，就她是在橱窗里，还打扮的像个洋娃娃。一般提起洋娃娃，总能让人联想到美好的东西。不过，我完全没找到这位小姐和小丑的任何关系，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线索。”
“不，有一条。”戴维神秘兮兮的笑了笑，“如果有人每场不落的追着你看完了所有的表演，你会不会有什么印象？”
艾文愣了愣，听起来这位姑娘每场马戏团的表演都没缺席，但小丑却没说自己认识她。
艾文想了想说道：“理论上会，但考虑到现场那么多人，真没注意到也不是没可能。”
“如果她每次都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坐在同一个座位上呢？”戴维接着问道。
“虽然概率大了些，但也不是说……”
“而且，她每次坐的位置，就是你昨天坐的位置。”
艾文呼吸一滞，这是小丑寄给他的票，每次的位置都是固定的，原来还以为是视线好。这是巧合吗？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也就是说，小丑认识这个姑娘，而且，说不定还有暧昧关系？”艾文说道。
一个女孩费心打扮，去这种贵族圈子看不上的马戏表演，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某种暧昧的情愫。那么这是单相思，还是那边有回应？
“殿下特意去了那家询问，得到的结果是自从这位大小姐某次机缘巧合的去了马戏团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从开始到她死亡一共二十八场，场场不落，而且这个马戏团到哪，她就追到哪。”
“什么？”艾文下意识的找出相应的资料，上面并没有写这些东西。
“别看了，上面没有。首先被害者家属并不知道笑面人和马戏团有什么关系，其次这位小姐尚未婚配，传出去难免名声受损。在他们看来，这是一件无关紧要且有伤声誉的小事，没必要特意交待，要不是殿下一直追问，还问不出来。”
一个尚未婚配的小姐，有些风言风语的传出去，再想找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就难了。再不入流的贵族，也不会允许自己家的孩子嫁给一个居无定所的贱民，他们之间的任何感情都注定没有结果。
艾文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个姑娘的举动想必遭到了家里的反对，但她还是一场也不落的追着小丑看完了他每一场演出，直至她被杀害的那天。
小丑知道了会为她伤感吗，哪怕他从来都没有喜欢过这位小姐。
“而且，还有个有意思的线索。”戴维说道，“她第一次观看演出的时间，在第一位被害者之前。”
艾文闻言收回思绪，微微探身：“也就是说，她很有可能是笑面人杀人的理由？”
“没错，所以，弄清其中的细节是关键。被害人家属对其中的细节并不了解，只知道自己的女儿莫名其妙的迷上了个马戏团的小子，甚至是谁都不确定。这位姑娘已经逝去，我们想找线索，恐怕只能从小丑下手。”
“没可能的，他打死不说我有什么办法，还能逼供不成？”艾文叹了口气。从小丑之前的态度来看，想要问出来点东西是不可能了。调酒师既然没给自己相应的资料，说明他也不知情。
“这就是你的问题了。另外，我再深夜来你家，恐怕就要被说成情人四号了。为了殿下不来这把你家砸了顺便把你砸了，我们以后还是少联系。”
“连几个狗仔都躲不过你白练了？”艾文翻了个白眼。
“我是怕亲爱的小殿下察觉到什么，你是不知道女人的直觉有多恐怖。你也不想她知道你们的真实身份吧。”戴维笑了笑，说道。
“行行行，赶紧走吧，你还真是三句话不离殿下。”
“那就祝你好运了。”
送走了戴维，他刚松了口气，就看见窗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着一只蝴蝶。
和上次那个一模一样，是那个传说中的暗夜公会会长的命令。是什么时候停在这里的，自己居然丝毫没有注意。
艾文忍不住摒住呼吸，听说这位会长神出鬼没，没有他到不了的地方，没有他不知道的秘密。自己现在的状况，他知道吗，他和克莱尔是什么关系，他也在某处，注视着这里的一举一动吗？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那只蝴蝶好像嗅到了他的气息，朝他飞了过来，停在他的手指上，变成了一封信，上面写着：菲洛克舞会。
第十七章 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待遇
小提琴，手风琴，穿着燕尾服彬彬有礼的侍者，像花一样绽放的礼裙，友好的气氛在艾文来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他总算是切身的体会了一下什么叫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不过他现在的心思完全不在这些事上。
虽然他现在用的是克莱尔的身体，但思想还是个男的，穿女装怎么看怎么怪。而且，这高跟鞋怎么这么难受，走路都怪怪的，还有这礼服是怎么设计的，简直要勒死了。
现在的设计师都不管舒适只讲好不好看吗，这么反人类的东西是怎么流行起来的？
身为佩雷斯家的大小姐，要张请柬还是小菜一碟，不过头疼的是佩雷斯家的其他人也在。其他人怎么说都不要紧，不过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现在最怕见的就是洛伦，难得有个自己对不起的人。
他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洛伦，还好现在是用的克莱尔的身份。
还不知道暗夜公会为什么会下这么一条语意不明的命令，也没说让他干什么。还是说，这里会有某种意外？
舞会的主人是菲洛克伯爵，旗下经营着以自己名字命名的钢材公司，这次他的小女儿安妮在外学成回家，菲洛克伯爵特意为她准备了一场舞会接风，顺便介绍她认识一些朋友。
“哎，那个是谁啊？”安妮戳了戳好友佩西，小声问，“就是那个一直坐在角落里喝白开水的那个。”
她一直在外求学，前几天刚回到都城，悲催的发现除了从小认识的几个好友之外，谁也不认识了。
她观察了二十分钟了，整整三首舞曲，那个人既没有跳舞，也没有和什么人说话，就是一直坐在角落里，眼睛时不时的扫向会场，喝着杯子里的白开水。
第一次见舞会上独自一个人，也第一次见在舞会上喝白开水。就算不喝酒，也好歹要一份饮料吧。
佩西看了一眼，切了一声：“那个啊，她可是最近的红人，佩雷斯家族的长女克莱尔，骑士团副团长艾文的夫人。”
“诶。”安妮捂住嘴，四处看了看，“佩雷斯家的长女不是洛伦小姐吗？艾文骑士结婚了？”
“可不是吗，听说是小时候走丢了，找回来之后佩雷斯家就一直纵着她，养的小白脸都能绕都城三圈。本来洛伦和艾文恋爱谈的好好的，她非要横插一脚，自己嫁过去了。而且嫁过去之后非但没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前几天又勾搭了一个马戏团的。”佩西翻了个白眼，“没看现在都没人理她吗。”
“活该。”有人端着酒杯插进两人中间，不屑的切了一声。那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进周围的人耳朵里。
佩西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看向角落，见她依旧没事人一样喝着白水，食指放在唇上：“嘘，小声点琳达，也不怕被人听见？”
“听见了又能怎样，敢做还不敢让人说？”琳达端着酒杯，径直走过去，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杯酒正正好好全都倒在了他的头顶。
所有人都惊呆了，安妮惊诧的捂着嘴。琳达将酒杯放在桌子上，扬着下巴：“其他人怕你我可不怕，带着你那些恶心的心思滚出去。”
艾文懵了几秒，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成了落汤鸡。虽然他知道克莱尔不招待见，也没想到还能被人当众泼酒。
这位不怕事的大小姐是谁来着，感觉有点眼熟但不认识。
周围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似乎在说他这是罪有应得。不得不说克莱尔的人缘真和他想象中的一样糟糕。
安妮放下酒杯小跑了过来，将琳达挡在了身后，提起裙角行礼说道：“真是不好意思，我想你们可能是有些误会，请原谅我们的失礼，不介意的话请您和我去楼上换一件干净的衣服吧。”
“你这是干什么，能有什么误会，就她做的那些破事，在场的人难不成还有为她说话的吗？现在谁家宴会还请她过来，天知道她用的什么手段死皮赖脸的往上贴，别又是你不甘寂寞，过来偷人的吧？”
这话说的无比刺耳，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他们或嘲笑或愤懑，不可否认的是没人反对她说的话。
“琳达！”安妮低声制止住好友，转向他，拿出一条手帕说道，“请先擦一擦吧。”
他无声的接过手帕，安妮接着说道：“这位小姐，不介意的话，请随我来吧。”
这场舞会是为她举办的，她算是这里的女主人，搞砸了宴会，她脸上也不好看。而且，她似乎是刚回来，好像还不认识克莱尔。
艾文点了点头，心说穿着湿衣服也难受，在这站着更难受，还是找个人少的地方待到舞会结束吧。
安妮带着他走到楼上，楼下的声音渐渐又恢复嘈杂，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很抱歉，刚才我朋友失礼了。不知道这里有没有您喜欢的衣服，合不合您的尺寸，要是不合适的话我去让仆人送来些新的。”
这里像是她的衣帽间，巨大的衣柜里堆得满满的，说是裁缝铺都有人信。之前洛伦说她的裙子都是穿一次就不穿了，所以从来没有重样的时候，不知道贵族小姐们是不是都是一样的。
“合适的，随便挑吗？”看起来尺寸似乎都差不多。
“是的，您看上哪件直接穿走就好，也算是我们的赔罪了。”安妮笑了笑说道，“那个，不好意思，下面还有点事，您……”
“我自己换就行。”他淡淡的说道。倒是正好合了自己的心意，可以在这里面多待一会，一会舞会开始应该就没人注意到自己了，要人没人来叫的话他简直能待到舞会结束。
想他活了二十多年，哪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过？
太难了。
这位安妮小姐目前看起来是个好相处的主，就是不知道她听完克莱尔的那些事迹之后会是什么态度。不过话又说回来，自己还是艾文的时候，看所有的大小姐都挺好相处的，所以果然还是分人的吗。
第十八章 被逼无奈
他随意挑了一件看起来颜色样式差不多的衣服，穿起来居然感觉差不多，除了裙子稍微显得短一点。所以说贵族小姐们都是一样瘦的吗？
他对着镜子系上丝带，伸手去够拉链。这应该不是一个人能穿上的裙子，那个拉链怎么也摸不到，大概设计师也没想过穿这条裙子的人会自己动手。
这可难办了，还是再换一件试试。他继续在衣柜里翻找着，门忽然被人打开了。他猛地一愣，下意识的想找东西挡住自己。
“什么人！”他喝道。这时候这里怎么会有人进来？
他话音未落，就被人捂住了嘴巴。他呼吸一滞，斜眼看过去，居然是两个人。等等，这个人是什么时候绕到自己身后的，他一直藏在这间屋子里吗？
这里的灯很暗，走廊上也是，来的人似乎是仆人打扮，戴着帽子，看不见脸。他轻轻锁上了门，似乎发出一阵笑声。
艾文心里一阵恶寒，这两个人要干什么，反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身后那人也笑了起来，仿佛在看到手的猎物，一只手不老实的摸了起来。
妈的，这还能忍？艾文反手抓住了那人的手腕，使出一记漂亮的过肩摔。
两个人似乎没料到她还能反抗，也是一愣。地上那人被摔得七荤八素的半天没起来，倒是另一个人，见形势不对，掏出了一把匕首。
这两个人是谁，反正也不是干好事的，解决了有影响吗？只可惜自己身上没带什么武器，这屋子里也没什么能用的东西。
要不要试试魔法，可那样动静太大，不好收场。
正当他脑子里飞快的思索的时候，门忽然又被人一脚踹开了。
凛冽的仿佛冬日初雪的气息吹散了屋子里的甜腻，一个熟悉又冰冷的声音说：“十秒钟，赶紧滚。”
“你是什么人，也敢管我们的事？”那人活动了一下脖子，凶神恶煞的问道。
“放肆。”戴维站在门外低声喝道，“还不见过殿下？”
“殿……殿下？”那人直接愣住了，咽了口口水。没想到平时存在于传说中的大人物居然出现在自己眼前。
“滚，别让我重复第三次。”亚莉克希亚淡漠的说道。
“诶，是，是。”他条件反射的立正说道，刚走出门，又想起同伴，讪讪的朝两个人笑了笑，折了回来把地上那个还在懵着的人也一起拉走。
艾文也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亚莉克希亚是他鲜有的又敬又怕的同龄人。她古板起来总能让人联想到骑士团那位严肃的团长，年纪轻轻的却严肃的像个象牙塔里的教导主任。
而且她的身手也不错，就是实战经验少了点，当年小看她的人可没少吃苦头。
“不是安妮，她谁也不认识，琳达的脾气也不太可能，她一向直来直去没这些心眼。至于是谁，你得罪的人可太多了，嫌疑人约等于都城的总人数。”亚莉克希亚一边淡淡的说着，一边朝他走近，帮他拉上了后背的拉链。
他愣了下，完全没想到亚莉克希亚会亲自动手，屈尊降贵的帮他做这种小事。
“别误会，我虽然看不上他们这些手段，也看不上你做的那些破烂事。”亚莉克希亚微微俯身，“不过，我还是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什么问题？”他干笑了两声，感受到了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某种压迫的气场。
“你和马戏团的小丑，是什么关系？”
他的视线越过亚莉克希亚，看向她身后的戴维。戴维一个劲的给他使眼色，示意他别说实话，亚莉克希亚是真的不知情不是诈他。
“报纸上不是写了吗？”
“你上一次，是当街勾引了街头的小混混，上上次，是在酒吧夜不归宿，第二天被人撞见和调酒师同住一屋衣衫不整。这次，也没必要鬼鬼祟祟的吧？”亚莉克希亚挑眉说道。
确实是没必要，所以他为什么要深夜幽会小丑？
呸，都把自己绕进去了，他不过就是去看场马戏，怎么两个人就非得有关系了？
“我要说我只是单纯的去看一场表演，殿下信吗？”他讪笑着说道。
“没听说过你对马戏感兴趣。”
“您就当我弥补一下童年的遗憾。之前我周围的人都看过，就我没钱看，而且听说这家马戏团表演很出名。”对，克莱尔不是走丢了吗，没爹没娘肯定也没钱，这个理由合情合理。
“那为什么鬼鬼祟祟的？”亚莉克希亚接着问。
“我这不是怕被认出来嘛，殿下不也一样？”
“哦？这么说你也知道我在现场了？”
“殿下的魔法应该也不算秘密。”
亚莉克希亚眯起眼睛，看不出来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但逻辑上没有问题。
她真的没有问题吗，就和表面上看起来一样，是个纨绔大小姐。但为什么自己感觉怪怪的，尤其是最近几天。
“算了，姑且当你说的是实话吧。”亚莉克希亚摆了摆手，“戴维，送她回去。”
“啊？我？殿下，那您怎么办？”戴维一时手忙脚乱，她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想什么是什么。
“我就在会场里，还能出什么安全问题？”亚莉克希亚自顾自的走了出去，“宴会结束之前来接我。”
“等等，殿下！”
“会场里唯一不安的的因素就是她。”亚莉克希亚走下楼梯，挥手说道。
戴维叹了口气，走进屋子：“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不要出门了吗，怎么又出来拉仇恨了？”
“我是被迫的好吗，而且为什么你们也会在这？”
“骑士团需要一批装备，需要用到大量的钢材，所以殿下就来了。”戴维摊了摊手。
“怎么，小殿下还会走人情帐吗？”
“殿下什么都懂，做不做罢了。”
“那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单纯的跟踪你罢了。”
“跟踪我？”
“殿下觉得你有点问题。说真的，你伪装还真比不上佩雷斯大小姐，人家装了小半年的荒唐，让你几天就搞的功亏一篑了。”
艾文尴尬的咳了一声：“首先我们性别就不一致好吗！”
“伪装课上不是也学过怎么扮女人？”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那不也是学过？”
“我真的完全没想到有一天能用上！”
“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来这。”
“都说了被逼无奈，暗夜公会的会长给我来了消息说让我来这里，其他的什么也没说。”
“什么？你不早说！这么说这里会出什么事喽？”殿下还在底下。
“不知道，当刚才看着一切正常，唯一不正常的就是我了。”他刚才在角落里一直观察着会场里，没看见可疑人物。
“那你是自己回去，还是找地方藏好？”
“不出意外的话我就在这间屋子里待到宴会结束。”
“我先下去了，殿下一个人在下面我还是不放心。”
第十九章 意外的访客（一）
佩西快步走到琳达身边：“你还真不怕死，不怕这姑奶奶事后报复？”
“她也得有这个本事，我就不信出了这种事，佩雷斯家还会帮助她。”琳达不屑的哼了声，“不过我还以为她会和我吵几句，或者也泼我一身酒，我都准备好打架了。还真不爽。”
“行了啊，注意影响。喂，安妮，想什么呢？”佩西拍了下安妮。
“啊？”安妮回过神来，指着楼上，“你们有没有看见，上面好像有人？”
“有人？没有啊，或许是打扫的仆人吧。”
“安妮小姐。”洛伦端着酒杯款款走了过来，安妮愣了下，佩西小声介绍说，“佩雷斯家的洛伦，我们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的，你忘了吗？”
“诶？洛伦？”安妮惊喜的过去和她拥抱，“好久不见，我都没认出来。”
“我也是，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洛伦微笑着说道。
“你也一样。”
“那个，我是想来说一下关于我姐姐的事。虽然她有些事做的不对，但她毕竟还是我的家人，所以能不能……不要再针对她了？”
“哈？你还把她当家人？”琳达的声音引来了周围人的侧目，安妮无声的拉了拉她的裙子，微笑着说，“没问题，刚才是我们失礼了。”
“你们在谈什么，介不介意加我一个？”亚莉克希亚从远处走向她们说道。
“殿下。”几个人回头，齐齐行礼。
“没想到殿下也来了。”洛伦笑着打招呼说道。
“是啊，毕竟也算是有求于人。”亚莉克希亚看向安妮，淡淡的说道。
几个人怔了怔，自觉的退到一边。安妮笑了笑：“殿下还是这么直接。”
“利益交换，有什么拐弯抹角的必要？这还是你小时候和我换玩具熊的时候教我的。”
安妮也愣了下，复而捂嘴笑道：“都多久的事了，我都不记得了，殿下还记得。”
“骑士团需要订购一批装备，不知道能不能给个优惠价？”亚莉克希亚开门见山。
安妮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这么直白吗？
那些旁敲侧击含沙射影的话，自己还能当成听不懂糊弄过去，这么直白，自己要怎么回答？
她沉默了一会，说道：“殿下，我们给的已经算是优惠价了，而且我不涉及家族产业的。”
“那就请帮我引荐一下相关的负责人吧，你父亲还是你哥哥？”
“他们最近好像挺忙的，我都见不到他们的人影，即使您去了也是……”
“现在他们应该就在现场。你的欢迎晚宴，他们还能不见你吗？”亚莉克希亚堵上了她所有拒绝的话。
安妮扯着笑：“殿下，他们好像也在和别人聊天，而且这不是个谈公事的场合。”
“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等。”
“殿下……”
“你楼上那位小姐，我让我的骑士护送她回去了。不管她再怎么恶劣，在宴会上发生强暴案，都算是一桩丑闻吧。”亚莉克希亚打断她的话，淡漠的说道。
安妮瞳孔一缩，下意识的看向楼上。怎么可能？
“现在可以为我引荐一下相关的负责人吗，成与不成我不强求。”亚莉克希亚再次说道。
***
出乎艾文的预料，整场舞会毫无水花，平静的让他怀疑是不是命令下错了。这里既没有什么需要调查的人，也没有什么意外，该不会是特意想看他出丑吧。
安妮送走宾客之后，回到自己的房间，一头扎进床上。好累啊，简直比魔鬼考试周还累。光是记那些人的名字就够够的了，更别说还要记他们的喜好性格。
说起来，自己不在的这些日子里，还真错过了不少的事。洛伦莫名其妙的有了个姐姐，之前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佩雷斯家还有个走失的长女。
虽然自己和家里定期有书信往来，八卦轶闻从同学那里也听过不少，本来以为自己对都城的事了解了十之七八，现在看来还远远不够。
当年怎么一时头脑发热，说去求学就去了呢，怎么也得留几个自己的眼线。太亏了。
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她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进来。”
“怎么样，宝贝？”菲洛克伯爵推门进来，笑眯眯的问。
“不怎么样，我情愿回去继续上课。”她噘嘴说道，眼睛转了转，试探着问，“对了，父亲，佩雷斯家的那个克莱尔小姐是怎么回事？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一点也没听说？”
“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她也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人，不用在意。继续和洛伦搞好关系就行了。”菲洛克伯爵摆了摆手说道，好像不想再谈论这件事。
“可再怎么样，也不至于所有人都那么敌视她。”安妮小声说，这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全世界不会只有一种声音，再好的人也有人骂，再坏的人也有人同情，像这种情况，实属罕见，就好像伪造的样本。
“也怪她自己太招摇了。没经历过什么事，总是容易被眼前的一点蝇头小利冲昏头脑。好了，你累了吧，早点休息，我就是来看看你还习惯吗。”
“在自己家里哪有不习惯的。还有，父亲，这次宴会的侍卫都是我们自己人吗？”
“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随口一问。”安妮转了转眼睛，笑眯眯的说道，“对了，父亲，我这几天能抽空拜访一下之前的朋友们吗？”
“当然，你不说我也打算让你去的。”
“那就多谢父亲了，父亲晚安。”
听出女儿送客的意思，菲洛克伯爵摸了摸她的头：“你也早点休息。”
安妮微笑着送他走出自己的屋子，关上门后眼神逐渐冷了下来。贵族少爷们爱惜羽毛，显然不会亲自做这种会留把柄的事，而且听他们的语气，大都也看不上克莱尔。那么人不是侍卫就是侍卫放进去的，而侍卫都是自己家的……
还好今天没真出什么事，不然他们家也会受到牵连。克莱尔的换下的脏衣服好像留在这里的没带走，明天找借口先去拜访一下她吧。
第二十章 意外的访客（二）
不得不说克莱尔小姐混的还真是惨，就连安妮自己家的车夫一听说去拜访她，都露出一丝嫌弃。有这么夸张吗，那些小道消息有多少可信的，说来说去还不都是一点证据没有的事。
她住的地方还真是冷清，没有邻居也没有路人，要不是门口站着两个侍卫，安妮还以为自己走到了什么废弃的地方。
门口的两个侍卫懒散的倚着墙，大白天的还在打盹。安妮不禁微微皱眉，这么松散，放在其他家族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她咳了一声，门口的侍卫立刻站好。
“请问克莱尔小姐在吗，她的东西落在我这里了，我来送给她。”安妮微笑着说道。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两脸茫然。其中一个人问道：“请问您是哪位？”
“安妮·菲洛克，克莱尔小姐应该知道。”
“但我们大小姐说了不见客。”
“我只是来给她送东西，也不行吗？”安妮微微皱眉，“至少两位应该通报一下，问一下主人的意思吧？”
“可是……”其中一个侍卫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另一个人，上次就是他把克莱尔叫出来见洛伦，挨了一顿骂。
“叫吧叫吧。”另一个人小声说道。菲洛克家族他们有所耳闻，万一真耽误了什么事就不好了。反正这位大小姐最多也就发发火，不扣工钱什么都行。
艾文听见安妮的名字之后愣了愣，心说她来干什么，她和克莱尔总不能之前认识吧。为了送一件衣服亲自过来，反正他是不信。听说安妮小姐长期在外求学，对都城的事一无所知，大概也是想打探什么消息。
正好，他也不怎么熟悉这位大小姐，互相打探打探，他也亏不了。再说了，菲洛克家族常年和骑士团有生意往来，搞好关系也没坏处。于是，他下令让人放行。
安妮走进庄园，越发的觉得不对劲。偌大个花园，一个园丁也没有，别墅里面也是，根本就没有仆人。
虽然之前有听说她把家族送来的仆人都赶了出去，但她自己后来没再找吗，可别说这么大的地方一直是她一个人在打理。
听说她时常夜不归宿，按常理说这样才更需要找人打扫。这里好歹算是她的家，就算是偶尔回来一趟，满地是灰尘也住不进来。要说她自己打扫，好像也没这个时间。
“安妮小姐。”艾文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茶壶和茶杯，不好意思的说道，“抱歉，我不太习惯有佣人在身边，请您见谅。”
“啊，哪里的话，是我打扰了才是。”安妮行礼说道，“我让人将您的衣服洗干净了，昨天实在是我的疏忽，再次向您致歉。”
“泼酒的不是您，意图不轨的也不是您，您有什么可道歉的呢？”艾文做了个请的手势，将她请进会客室。
茶叶还是他从厨房的某个角落里翻出来的，本来看着上面落满了灰尘，他也没抱什么期待，不过泡出来倒是意外的香。还好有点能招待人的东西，不然就尴尬了。
“让客人不舒服本来就是主人的失职。”安妮笑了笑说道。
艾文给她倒了杯茶，安妮抽了抽鼻子，意外的说道：“这不是雪幽茉莉吗，有价无市，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没想到在您这喝上了。不知道方不方便问一下，您这是从哪找到的？”
艾文心跳一滞，什么玩意？有价无市？完了完了，自己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他平时没这些讲究，也不懂什么茶贵不贵，洛伦家的茶都喝遍了也没觉得和小餐厅赠送的有什么区别……
好吧，这好像不是什么理由，希望克莱尔回来之后千万别找他麻烦。
“家里拿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就觉得挺香的。”艾文说道。
“家里？佩雷斯家？没记错的话洛伦也找了好久了。”
“哦，那大概是都让我拿走了吧。”艾文表面淡淡的说，心里祈求这大小姐千万别再往下问了，也别去找洛伦求证了，不然说不清了。
安妮转了转眼睛，收回目光，叹了口气：“这样啊，那还真是可惜。听说这种花长在雪山上，几年才开一次，我就记得在哪年的皇室晚宴上尝过一次，就再也找不到一样的味道了。”
“是吗，虽然按理我应该接着说您喜欢可以带一下走。但我也实在不想割爱，只能说下次有机会再请您喝了。”艾文说道。他大方也不能拿别人的东西大方，同时他心里不断的告诫自己，克莱尔的东西，千万别碰千万别碰，真的赔不起。
安妮愣了下，笑道：“您还真是诚实。这么贵重的东西，即使您送了我也不敢收啊。我也是真没想到，您会拿这么贵重的东西来招待我，不介意的话我可要多喝几杯了。”
艾文干笑几声，她没想到，自己也没想到啊。谁能想到克莱尔把这么贵的东西塞到角落里吃灰呢！暴殄天物！
“对了，不知道您最近有没有时间呢，本来想从家里挑一些珠宝作为赔礼，但我又不知道您喜欢什么样式的，不如我们找时间一起去看一看？”
艾文看着她，微微眯起眼睛：“安妮小姐没听说过我的那些事迹吗？”
“听说过啊。但个人以为，没有证据的事，都不能当作真实的事。退一步来讲，即使是真实的，私德有亏，于公德无碍，我们这些局外人，哪有什么资格对此品头论足呢？”安妮笑眯眯的说道。
艾文眨了眨眼，完全没想到看着温婉的一个大小姐能说出这番话。她是真这么想的，还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不管怎么说，她绝对不简单。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和洛伦是好朋友。”艾文说道。
“是啊，只要我姓菲洛克，只要我的家族屹立不倒，她们永远都是我的朋友。反之，她们也会离我而去。换句话说，她们的朋友是菲洛克家族的大小姐，而非我本人。”安妮喝了口茶，心满意足的哈了一声，“所以说，您和她的恩怨，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至少，她也不会用雪幽茉莉来招待我，不是吗？”
第二十一章 败家
艾文打量着她，半晌，说道：“看来，我这包茶还拆对了。”
“看来，我的话也说对了。”安妮眯起眼睛，继亚莉克希亚之后，第二个需要打直球的家伙。
“只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想，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岂不是有些冷漠了？”
“首先，自己不知真假的事贸然评论，本就是不负责任的行为。其次，事实证明，像我这么想的人还是少数不是吗？其他人看起来，还是挺有你所谓的正义感的。”安妮单手托腮，笑吟吟的看着她。
她这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试探自己？
“看在我这么坦诚的份上，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安妮说道。
“请问。”
“外界的那些传闻，有几分真几分假？”
艾文不由得愣了愣，几分真几分假，那些克莱尔费心伪装的外壳，他也应该顺口承认才是。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再继续这样的谎话。
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声誉和误解，她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吗？
“都是假的。”他给空的杯子添满茶水，淡淡的说道，“都是假的。”
安妮不可置否的哦了一声：“这么说，外面传的你那些情人……”
“单纯的朋友。”
“只是朋友？”
“只是朋友。”
“那您和洛伦之间……”
“艾文要是真的爱她，根本不会这么轻易的被人抢走。”
“你是说，艾文骑士根本不爱洛伦？”安妮眯起眼睛，“你是觉得他喜欢你吗？”
“不，他只是不爱洛伦罢了。”
“为什么这么说？”
“刚才回答过了。”
“可那不是因为你下药了吗？据我所知骑士团的人在这种事上，是不能随意不认账的。”
“他大可以放弃其实的身份。”
“哦？恕我直言，这个代价，是否大了些？”贵族想取得骑士头衔都有些费力，更别说一个毫无背景的普通人。因为一个不属于自己的错误，而放弃大好的前程，怎么看怎么不是个好办法。
“那只能说，在他心里，洛伦还是比不上前程。”
“是否是您苛求了？”
“我说的是实话，他没那么喜欢洛伦。”
安妮收回目光，不再从这件事上争论：“可洛伦和其他人不是这么想的。”
“他们怎么想是他们的事。”
“那么，或许我该换个问题，你喜欢艾文骑士吗？”安妮抬起眼睛，看向对面的人。很奇怪，她身上似乎有某种不和谐的地方，是哪里，总觉得怪怪的。
“我？”艾文想了想，开口说，“大概吧。”
“但我抢婚，只是因为那个男人不值得托付，仅此而已。”他顿了顿，补充说。
安妮无所谓的笑了笑：“您这话可千万别出去说，不然多少大小姐们要来打您了。”
虽然她没见过这位传说中的年轻骑士，但他的人品有口皆碑，是多少大小姐的梦中情人。他和洛伦郎才女貌，别人羡慕也得压在心里。但眼前这个人，却说他不是什么值得托付的人。真是有意思。
她自己也承认喜欢艾文，却不承认抢婚是出于这份喜欢，反而是出于对妹妹的保护。
“我说什么，她们都想打我。”艾文说道。
“倒也是。”安妮喝完最后的一点茶，“今天打扰了，我想我也该走了。不过，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艾文一怔。
“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去挑一份您喜欢的东西，给您当赔礼。”
艾文疑惑的看着她，原本以为这就是一句客气话，没想到她还当真了。
“今天下午我还要和我的朋友们去小聚一下，不然明天上午？不知道您有没有空？”安妮笑着问道。
“你知不知道，你和我走的近，就相当于站队了？”
“贵族圈里不成文的规矩我还是知道的，各有各的小圈子，排挤人是常事。不过，谁让我刚回来呢。”她人畜无害的眨了眨眼，“那就明天上午，我来找您。希望您的侍卫不要再拦着我了。”
等等，他答应了吗？
“感谢款待。”安妮行礼说道。
“你等等。”艾文叫住她，张了张嘴，本来想拒绝，但他总觉得自己就算找理由拒绝了，她还会找机会再来。
“方便问一下，您在外求学，学的是什么吗？”这小姑娘看着像个小白兔，怎么这么犀利。
“心理学。”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笑道，“所以，千万别和我说谎哦。”
艾文脖子一凉，果然不是什么好应付的主。
艾文从楼上的窗户目送安妮的马车离开，学心理学的大小姐，希望不是敌人。
他拉上窗帘，随手拿起茶杯，贵的东西怎么都不会差。他现在用的是克莱尔的身体，所以四舍五入，算是她自己喝的……吧？
他痛定思痛，决定将家里的东西都翻一遍，确保自己不会再干这种败家的事。
戴维刚来的时候，还以为这里进贼了。
“我说，你这是拆家呢？”戴维看着地上散落的瓶瓶罐罐，不禁抽了抽嘴角。
“别动！”艾文突然喝道，从厨房里探出头，“小心点，千万别碰坏了。”
“……这都什么玩意？”他刚想捡起来看看，艾文又是一声鬼叫，“别碰，坏了你负责。”
“这又不是纸糊的，还能碰坏了？”他心说这都是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随便捡起来一个盒子打开一看，发出一声我去，“这不是萤石吗，这成色不错啊，你哪搞的？”
“别问，问就是不知道。你知道我从哪找出来的吗？”艾文拍了拍手，拎着茶壶从厨房走了出来，“来，先尝尝这个。”
戴维凑近闻了闻：“哟，这不是皇室特供的雪幽茉莉吗，你从哪搞到的？什么时候你也开始走骄奢淫逸的路线了？”
“你知道？”艾文愣了下，没看出来他知道的还挺多。
“废话，殿下那一堆呢，你想要我给你拿点？”
……艾文翻了个白眼：“滚。”
“那我滚了。”
“等会。”艾文拉住他，没好气的说，“给我来一包。”
有救了，可不能被克莱尔看出来。
“……没人告诉你求人态度好点吗？”
第二十二章 壕无人性
“我求求你了，给我来一包。”艾文坚决贯彻了能屈能伸的优良品质。
这下换戴维嘀咕了：“你没病吧，怎么突然对这玩意感兴趣了？”
前几天见他还就给上个白开水呢，怎么突然想喝这种东西了。
“今天菲洛克家的安妮来拜访我，我说怎么也不能太寒酸吧，就顺手从厨房里拆了包茶叶，谁知道是这么死贵死贵的东西！”艾文拿出那个上面什么也没写的铝箔袋，“你能想象的到，这个放在厨房角落里落灰的袋子里，装的是这种轻易见不到的玩意吗？”
戴维接过袋子，这袋子也确实太过草率了，说是装垃圾的都有人信。
“等一会，你招待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寒酸？”戴维瞥了他一眼。
“谁知道你现在过的那么讲究？”
“这是两码事，多少年的朋友了，你愣是没想过给我泡壶茶？”
“好好好，我错了，以后你来我给你泡这个。”
“没了你还不是找我要！”
“开个价。”他可太了解这位好朋友一贯的作风了，这么死咬不放绝对是要谈条件。
“听说今天早上安妮小姐来拜访你了。”
“不用听说，确有其事。”
“昨天宴会之后，她第一个拜访的就是你，把洛伦都晾在了一边。”
“所以？”
“她应该对你有兴趣。”
艾文下意识的抱住自己：“我现在可是个女的。”
“这不是更方便了吗，一起逛个街吃个饭什么的。”
“大哥，我们这才刚认识不到一天。”
“一男一女那叫搭讪，说难听点是心怀不轨，都是女生怕什么？”
艾文愣了愣：“好像也是。”
“你们出去的时候把行踪告诉我，我们制造一下偶遇。”
艾文微微皱眉：“干什么，殿下不能单独约她？”
“约了一次，被她推了。”戴维顿了顿，说道，“生意不好谈，他们一口咬定给的是最低价，不能再让了，殿下就想试试能不能从安妮小姐身上找找空子。菲洛克伯爵最宠爱的就是她这个小女儿了。”
“她也明白这些吧，不是推了殿下的邀约？”
“没仔细谈怎么知道行不行。”说到这他叹了口气，“要是之前，你还能用用美男计，可惜了。”
“你怎么不用？”艾文后退一步，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我怕我用了后果比较严重。”
“所以你就把我推出去？”
“行了，咱俩彼此彼此，谁还不是有事你上。”
“这倒是。”
“所以骑士团的未来就看你了，能不能谈成直接决定了兄弟们后半年的生活是吃肉还是喝汤。”戴维郑重的拍了拍他的肩。
艾文拿下那只手，也拍了拍他，语重心长的说：“你记得把茶给我拿来，最好再找个一样的袋子，这直接决定了我后半生是活着还是死了。”
“没……好像是有这么严重。”戴维看了看那个袋子，挑了挑眉，“诶，这玩意虽然不是什么刚需品，但也难搞的很，黑市上也得碰运气，她哪来的这么多？”
“你问我我问谁去？”
“对了，你刚才说那萤石是在哪找到的？”
艾文咂了咂嘴，指了指地板：“地窖，她拿这玩意当灯使。”
戴维眨了眨眼，一时无话可说：“果然壕无人性。”
“还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贵的一批被她放着吃灰。”
“……”
“你有没有觉得，放着吃灰也比扔在地上强？”戴维由衷的说。
“我收拾好了给她放在一起，不然哪天又被我手欠拆了怎么办？”
戴维幸灾乐祸的笑了声：“那你只能考虑以身相许了，哦对不起，法律意义上你现在已经是了。”
“出门右转慢走不送谢谢。”艾文翻了个白眼，面无表情的说道。
“讲真，她这宝贝这么多，你想办法弄走不是更好，或者干脆点直接换成钱，也是个不菲的收入了。”
“有拿别人的东西换钱，然后放进自己的腰包的吗？”
戴维忽然摩挲着下巴，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我说，你别告诉我你现在心软了，她也姓佩雷斯，是你的仇人。对待仇人就是要不择手段，你现在的仁慈就是未来对自己的残忍。”
艾文忽然有些烦闷，摆了摆手说道：“再说吧。等我查清她失踪这几年干什么去了。”
“你们两个就见过几次，说话总共不超过十句。”戴维皱眉看着他，“你利用洛伦的时候也没这么犹豫，这是怎么了？”
“你知不知道那种感觉，就是明明不熟悉的两个人，却又好像在哪见过。她知道你的身份，一直在背后默默地帮你，却又什么也不说，你发现了就找借口掩饰过去，你要一直发现不了，就一直这么下去了。”
“什么？”戴维愣了愣，“你确定这不是你自作多情的错觉吗？”
这都哪跟哪，克莱尔知道他的身份了？她帮他什么了？这忽然的伤春悲秋不是他的风格啊。
“我不知道，再给我点时间让我查查。”
“我们哪来的那么多时间？”
“明天上午，我们会去逛珠宝店，你派人跟着就行了。”艾文二话不说的推着他出门。
“什么珠宝店？不是你等等……”这就送客了？
“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处理好。”
“你确定？”
“记得带包新的过来。”艾文把那包茶塞到他手里，把他推出后门，碰的一声关上了门。
是什么时候有这种感觉的，是第一次到雏菊酒吧的时候，是看见保护自己的那个魔法阵的时候，还是从这幢房子里的那些小细节看出来的？
她对自己的了解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厨房里的杯子餐具都是自己习惯了的简约款，那些带着繁复花纹的东西被束之高阁。整座庄园里都找不到任何佩雷斯家族的家徽，也看不出佩雷斯家族的痕迹。
地窖里都是自己最爱喝的那种葡萄酒，甚至找不出来一瓶不一样的。他从来都没说过自己的喜好，只是习惯了每次宴会上拿起同样的酒。
第二十三章 没钱就谈感情
收拾自己房间的时候，他后知后觉的发现，这才是视野最好的位置，在花园的正中央，书架上也都是自己爱看的书。
冰箱里虽然什么都没有，但调料是齐全的，后面的园子里种着蔬菜和几棵果树。
她冰箱里什么也不放是对的，自己不会碰那些处理好的东西，他害怕里面有毒。
之前虽然总有传闻说克莱尔大小姐经常夜不归宿，但自己来了之后，她就变成了全天不回家。说是自己去找情人了，但也是给了自己足够的空间。
怎么之前没起疑心呢，是因为太讨厌她了，所以下意识的觉得，她所有的一切又愚蠢又任性。
这么一看，这个庄园哪里像她的，简直像自己的。
到底是为什么，按理说，他们并不认识，这世上没有没由来的爱恨。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他们曾经认识吗？
***
“我说，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安妮喝着果汁，不满的敲了敲桌子，看着对面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走神的克莱尔。
“啊，抱歉，你刚说什么？”艾文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说。从昨天开始，他就一直在想克莱尔的事，可惜没有头绪。
“我问，你喜欢宝石还是金银，刚才看你好像一直都没有兴趣，还是说你不喜欢饰品类的，我们去看看衣服也行。”安妮重复了一遍。上次宴会她没有带首饰，没有是不可能没有的，只能说她自己不喜欢。
艾文倒是没想那么多，单纯的觉得女装就够麻烦的了，再带个项链什么的就更麻烦了。
他刚想开口说随便，安妮就抢先一步说：“不许说都行，选一个出来。”
他怎么知道克莱尔喜欢什么，见鬼，昨天收拾屋子的时候，就看她的饰品一个类型一样，好像单纯的为了应付场合用的，看不出来有什么明显的偏好。
“你觉得我戴什么好看？”他问道，女生对这个应该比较在行。
“哈？”
“我是觉得，戴什么都差不多。”
“喂喂喂，你不是吧？”什么都差不多？她认真的吗？
“反正就是个装饰，你该长什么样还是什么样。”
“我居然一时无法反驳。”
“是吧，反正是戴给别人看的，还是让别人决定比较好。”
“那这样我就不客气了，要是我选的你不喜欢就别赖我了。”安妮见状说道。
“好。”
“那走吧，这附近新开了一家水晶店，我觉得那个适合你。”她喝完最后一口果汁，起身说道。
艾文跟着她来到新开的水晶店，他平常对这些没兴趣，也就陪洛伦来过几次，这些石头一样没什么用的东西偏偏贵的要死，真不知道价钱都是怎么炒起来的。
“这个怎么样？”安妮指着一条蓝水晶项链问道，“我觉得这个不错。”
“嗯。”他好奇的看着四周，头也不回的说。
“喂喂喂，太敷衍了吧，好歹看一眼再说。”安妮小声吐槽说，“你真的是个女生吗？”
“拿这个出来，有没有配套的耳环？”安妮指着那条项链和店员说。
店员并没有拿，而是欲言又止的看着一边的克莱尔。
安妮疑惑的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果不其然看的是克莱尔。天啊，她这人缘是混的有多差，在哪都不受待见。
她有些不满的敲了敲柜台：“生意不做了？”
“啊，好。”店员不情不愿的把东西拿出来，安妮微笑着说了谢谢，心里则不以为意，这些人就是这样，扭扭捏捏的，真有骨气有本事说不卖。
她仔细检查了一遍，见没什么瑕疵，直接说：“包起来吧，多少钱？”
“六十金币。”
“记账。”她拿出家族的印章，艾文通过玻璃的反光，看见了不远处的亚莉克希亚。
自己也算是完成任务了，还白捞了一条项链。
门口的门铃响了一声，亚莉克希亚推门进来，安妮愣了下，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克莱尔，而后微笑的看着亚莉克希亚：“我该说好巧吗，殿下？”
“没想到你也在这啊。”亚莉克希亚懒懒的扫了一眼说道。
“没记错的话殿下应该不喜欢逛这些地方。”
“所以说这才是缘分中的缘分。”
安妮不置可否，不动声色的说道：“不巧我一会还有事，不能陪殿下逛了。说起来，克莱尔小姐似乎一会没事。”
艾文对于话题莫名其妙引到自己身上表示懵逼：“我一会有事。”
安妮哦了一声：“那看来是真的不巧了，殿下。”
“十分钟，不会多耽误你。”亚莉克希亚看着她说道，同时严肃的瞥了一眼店员，示意她哪凉快哪待着去。
“殿下，您应该知道我不参与家族内务。”
“骑士团的订单对你们来说也是笔大单子。”
“定价问题我真的无能为力，殿下。”
“再低一点你们也是赚的。”
“殿下，这都是兄长说了算的。”安妮犹豫了一下，说道，“另外，恕我直言，殿下，您并没有更好的选择，而且以目前的价格来说，骑士团完全负担得起。”
骑士团这么大批量的订单，既要时间又要质量，除了他们，也没有第二家敢接下这笔订单了。可以说他们别无选择。
“安妮，除了利益，我们难道就没有别的东西可讲了吗？”
“殿下，我很想和您谈感情，但骑士团本身有皇室财政支撑，应该不至于到非要省那一部分的地步吧。按您期望中的价钱，我们真的相当于白忙，还不够我们请吃饭的钱。”安妮诚挚的说。
“没有了骑士团的庇护，你们也不可能一家独大。”亚莉克希亚甩给她一份文件，“谁家都有点见不得人的事，安妮，你一直在外可能不太清楚，没有了骑士团的保驾护航，你们不可能走的一帆风顺。”
安妮瞥了一眼文件，并没有看。她很清楚每个家族里都有些见不得人的生意，也有些扶不上墙只会惹事的纨绔子弟，这些事没人追究自然皆大欢喜，有人追究，还是会有些麻烦。
第二十四章 我对你感兴趣
一直以为骑士团面对这些事会比较严肃，没想到居然也有放水的时候。
她犹豫了一下，问道：“殿下，既然这样，您怎么不去和我兄长说？”
“我说了，不过，他似乎站在高处久了，觉得我们没这个本事。”
“殿下，我会去和我兄长好好谈谈，但还请您相信，我真的不参与家族事务。”安妮由衷的说道。
“好，我只希望你帮我给他带一句话，当初能成就他的，也能毁灭他。”
安妮微微欠身，目送亚莉克希亚离开，有些头疼的捏着鼻梁。怎么一回来就这么多事，自己真是需要找时间算一算了。
她余光看向克莱尔，自己会来这完全算是一时兴起，殿下来这里，和克莱尔有关系吗？
说起来，宴会上也是殿下出手救的她，她和殿下……有什么关系吗？
“克莱尔小姐。”
“啊？”艾文愣了下，看向她。
“没看出来，您和殿下关系不错。”安妮笑眯眯的看着他。
“什么？”艾文装作没听懂的样子，“您在说什么啊？”
“没什么。”永远不要和装傻的人争论。
看来都城的贵族们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趣，除了这位克莱尔小姐。那些人还没意识到，真正傻的是他们自己。
入夜，安妮躺在床上，回想着这两天的事。自己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坐在角落里，喝着白开水，周围的人都自觉的避开她，看起来形单影只。
但她却没受影响，反而不时借着喝水抬头观察着会场的动向。当时安妮就觉得，这个人似乎不一般。
后来在接触中，果然证实了自己的猜想。不过，她比自己想象的要坦诚。虽然不知道这份坦诚是装的还是真的。
“安妮。”菲洛克伯爵敲门进来，“听说你这几天，和佩雷斯小姐走的很近？”
“父亲？”安妮站了起来，笑道，“您什么时候也对我们这些女孩家的事感兴趣了？”
“你长时间在外面，有些事还不太了解……”
“父亲，我都二十二了，不是小孩子了。”安妮嘟嘴说道，开玩笑一样的将他推了出去，“我知道我在干什么。”
“安妮！”菲洛克伯爵难得的板起脸。
“父亲，我们顶多算是女孩家的打打闹闹，不会影响到家族生意的，您还是多关心关心兄长吧。”
***
“我说……”艾文看着对面的女孩，欲言又止。
“嗯？你说。”安妮双手托腮，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他。
“我们不是昨天刚见过吗？”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原本以为昨天算是最后一面，怎么今天早上又来了。
她刚回来，适应环境也好，和旧友联络感情也好，不应该很忙吗，为什么天天往自己这跑？
“昨天见过，今天就不能见了？”
“但你不是还没怎么拜访过别人吗，洛伦那也没去。”没记错的话她和洛伦也是旧识。
“这么关心我？”安妮笑嘻嘻的看着他，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不，我只是想不通你为什么天天往我这跑，不怕一起被孤立吗？”
“无所谓，我现在对你比较感兴趣。”安妮一本正经的说道。
“什么？”艾文后背一凉，深吸了口气，默念了三遍自己现在是妹子。
“怎么了，和见到鬼一样？”他的表情突然有点微妙，好像被踩了尾巴一样。安妮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没什么，你要是个男的我都要怀疑你对我有意思了。”上一个这么说的拿着情书追了他一公里，简直怕了。
“嗯？”安妮想了想，问道，“男的女的有什么关系吗？”
艾文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发出一声疑问。
“虽然我现在对你到不了喜欢的地步，不过说起喜欢，本质上应该是灵魂上的吸引，而非皮囊的迷恋，所以除了不能繁衍之外，喜欢和性别有什么关系吗？”
艾文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目不斜视的拿起面前的水杯压压惊。这大小姐怎么喜欢语出惊人，她爹妈知道吗？
“当然，虽然不知道你怎么想，我是感觉，人类繁衍的重任还不至于落到某个单个的个体身上，我们的基因也没宝贵到必须要繁衍的地步，所以……”
“等等！”艾文赶忙制止住她，再说下去预感就要出事了。然而，她却好像没听见一样，自顾自的说着：“所以，如果双方都同意的话，我并不介意我未来的伴侣是男还是女，或者不是人也行。”
艾文将水一饮而尽，不自觉的开始抖腿，什么叫不是人也行？什么叫不是人也行！
“你很紧张？”安妮看他眼神飘忽，笑了笑说道，“我还以为，你能理解我，看来是我想错了。”
“不是我理不理解……”艾文欲言又止，半晌，憋出一句话，“你爹知道吗？”
“不知道啊，但他就算知道了能怎么样。”安妮笑眯眯的看着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就像亚莉克希亚殿下一样，只要有足够的资本，命运就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艾文看着她，那双弯弯的眼睛仿佛是深不见底的黑洞，他没由来的出了一身冷汗。
得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有这种觉悟。
真为她未来的丈夫担心，不对，照她的说法，也不一定是男的……
“放心啦，我目前对你的兴趣不是那种兴趣。”安妮摆了摆手开玩笑的说道，“当然，不排除以后我会不会对你有其他的兴趣。”
艾文眨了眨眼，往后缩了缩，弱弱的说道：“我已婚。”
“结婚了也可以离啊。”
“不……不能这么随意吧？”
“哦？”安妮打量了他一下，轻飘飘的说，“也不至于这么死板吧？”
“死板？”他这叫死板吗？明明是这个人太前卫了。
“我还以为，一个不在乎自己名声的人，应该是个洒脱的人。是我误判了。”按其他人对她的描述来说，不是极致的看得开，就是极致的不要脸，才能在层层叠叠的骂声中依旧坚持我行我素。
第二十五章 判断失误
但从这几天的接触来看，这反倒是个有些古板教条的人，行为准则似乎被框在世人规定的条条框框之中，拘束的和都城的其他贵族们没什么区别。
二者唯一的不同或许就是他的思想也是如此，不像其他人一样，明明装着那些龌龊的思想，做着见不得人的事，却喜欢追求名声。
真要比起来，谁又比谁干净呢，一边包养着情妇，一边肖想着够不上的人，一边又举着正义的旗帜，对别人的事指手画脚。人啊，总是看不清自己。
“其实……我之前应该也挺洒脱的，谁还不能有几天情绪低落的时候吗。”艾文开玩笑的想翻过这一页。女人的第六感果然很强，研究心理的女人果然强上加强。克莱尔洒脱不洒脱他不清楚，但自己确实是洒脱不了。
安妮摇了摇手指头：“不不不，心境和情绪不是一个东西。”
艾文干笑两声，一阵心虚，安妮笑了声，慵懒的打了个呵欠：“算了，虽然你和我想的有些出入，但不影响我依旧对你有兴趣。”
“别了，你还是别对我感兴趣了。”
“怕了？”安妮挑了挑眉，“怕我，还是怕流言蜚语？”
“都怕行了吗，你对我哪里感兴趣，我改还不行吗？”他丝毫不怀疑再这么下去，她该能猜到自己的真实身份了。才刚回来没几天就把自己的性格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再过过，直接能对号入座了。
“放心啦，我吃不了你，我是有职业操守的，不会轻易泄露别人隐私的。”安妮笑着说道，“顺便，谢谢你的茶。”
艾文盯着桌子上的杯子，所以她是来蹭茶喝的吧，是吧是吧？
“喜欢你都拿走，只要你别再来找我。”
“那怎么行，无功不受禄。等哪天你有事找我的时候，再来拿它贿赂我也不迟啊。”她眨了眨眼，说道，“走咯，不用送。”
艾文看了一眼窗外，残红的夕阳铺满大地。是该走了。
“路上小心，我不送了。”能少和她待一秒是一秒，太可怕了。
“安啦。”她坐上马车，心想着这里还是有某种违和感，到底是哪里呢？
从她刚到这个庄园开始，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格格不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而且，克莱尔本人似乎也和自己猜想的不一样。之前从来没有这种失误，还有待观察。不过也无所谓，来日方长嘛。
她正想着，忽然马儿一声嘶鸣，紧急停在了路中央。她差点跌下座子，赶忙扶住旁边的扶手。
“怎么了？”她问道。
“有……有人。”只听车夫答道。
“有人？”她掀开窗帘，然而视野有限，什么也没看见。
车夫似乎很害怕，咽了口唾液，颤声说道：“您先别下车。”
“怎么了？”安妮心里一凛，她此番只是来拜访克莱尔，并没有带侍卫，不会这么不巧吧。
树叶沙沙作响，周围只剩下风声作祟，安静的可怕。这里离克莱尔的庄园不远，只能寄希望于她的人能发现什么蹊跷。不过话说回来，她想起这几天在庄园站岗的侍卫，总觉得他们似乎也帮不上什么忙，不添乱就不错了。
“大小姐，我过去看看，您先不要下车。”车夫颤抖着声音说。
一辆马车翻到在路中央，周围溅出的红褐色液体像极了干涸的血迹。
他就是一个驾车的，什么也不会，但这种时候除了他也没人能去。而且，要是安妮小姐出了什么事，他难逃其咎，说不定死的比这个还惨。
“看什么，还不赶紧掉头回去！”安妮厉声说道。不知道这周围是否还安全，但他们从这里耽搁了一会，周围却还没什么动静，说明他们不是目标。这种时候当然能逃就逃，凑什么热闹。
“回？回去？”车夫一时没搞懂去哪。
“折回刚才的庄园。”安妮说道。这里处于郊区，半天没一个活人，离他们最近的就是克莱尔的庄园。
车夫飞速驾车回去，一路上也没人阻拦，远远的看到庄园大门的时候，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还好没事，不然从这出什么意外，安妮严重怀疑有没有人能发现。等等，她忽然想到，这地方轻易没人，所以出事的人是谁？
艾文在阳台看见安妮的马车去而复返，不由得皱紧眉头，这大小姐又想干嘛？
他透过玻璃，看见安妮不知道和门口的侍卫说了什么，紧接着侍卫一脸紧张的不停拉动铃铛。
他无奈的走下楼梯，看见安妮还没开口，就见她扑了过来，抓紧他的手臂，有些害怕的说：“出事了。”
他整个人一颤，似乎被电了一下，从头到脚僵硬的站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现在都流行一见面就投怀送抱吗，哦不对，他现在是女生，呸，这也不对，这妹子男女通吃。
“喂，你没事吧？”安妮后退两步，晃了晃手，“被吓到的是我好不好！”
“那个……能不能保持安全距离？”艾文弱弱的说道。
“哈？”安妮双手叉腰，“不至于吧，虽然我的择偶观是与众不同的一点，不过你也不至于把我当瘟神吧？”
“我只是说不要一上来就搂搂抱抱的。”
“哪里搂搂抱抱了，我不过就抓了个胳膊，这年头和闺蜜搂个胳膊不正常？”
“我们很熟吗？”
“我们不熟吗？”安妮摆了摆手，“算了算了，回头再争论这个，我刚在附近遇上了一辆带血的马车，你要不要找人去看看？”
“带血的马车？”艾文心里一凛，谁想不开走这附近的路，别是和笑面人有关，都城都多长时间没出过命案了。
“是啊，就横在路中间，幸亏我们跑得快。”安妮心有余悸的拍着心口，“你是不知道我刚才有多害怕，我可是连侍卫都没带。”
“在哪里？”他皱眉问。这事好蹊跷，自己还是去看看。
“就在你门口这条路走出去不到十分钟。”
“在这里待着别动，我出去看看。”
第二十六章 会长
他相信克莱尔放心把昏迷不醒的自己留在这里，一定不只因为那个魔法阵，这个屋子里应该还有别的机关。
“啊？”安妮愣了下，“你亲自去？喂喂喂，你要是出点什么事佩雷斯家会不会炖了我？”
“不会，他们只会给你送锦旗，说不定其他家族的人也会给你送鲜花，顺便夹道欢迎感谢你为民除害。”
“哪有自己骂自己的？”安妮小声嘟囔，“我们还是报警比较安全。”
“不是什么事警署都能管的。在这里不要动。”
“啊？喂！”安妮的声音被甩在后面，他匆匆出门，到达她口中的地方。那里果然躺着一辆马车，从车辙印的方向来看，是驶向庄园的方向。
庄园的尽头是森林，显然不会有人无聊到去森林野餐，更不会有人无聊到去找克莱尔。
那么这辆车是去干什么的？
车里没人，周围喷溅出了一些褐色的液体，他抹起一些嗅了嗅，是血的味道。有人在这里遇害了吗？
从出血量来看，不是什么致命伤。车里的人是谁，又去了哪里？
日月交替，树影婆娑，飞鸟飞向天空，他抬头环顾四周，一时间分不清是真实还是虚幻。
周围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幻术！
他暗叫不好，是什么时候，不知不觉的走进了对方的陷阱？
他现在要怎么做，将计就计？那样会不会太危险了？
要是还在自己的身体里就好了，他对克莱尔掌握的魔法十分的不熟悉，现在几乎等于废物一个。
算了，说的好像自己现在能出去一样。而且，克莱尔不是在隐藏身份扮猪吃虎吗，还不知道这个陷阱是谁设的，还是暂时静观其变。
他装作什么也没察觉的样子，继续检查那辆马车。马车上没有任何代表身份的东西，而且马车看起来很新，像是刚买没几天，车轮还有的地方没沾上泥土。看起来，就好像是专门为了引诱人过来做的陷阱一样。
这马车……有点不对劲啊，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坑坑洼洼的路上都是淤泥，车轮还能是新的就离谱。
“看出什么来了吗？”寂静的夜里，忽然有人出声问。
他猛地抬头，顺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原本静谧的树林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纯黑的影子，和夜色融为一体。
这人是什么时候来的，自己怎么一点都没察觉？
那人穿着斗篷，戴着面具，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反射着明亮的月光。他看起来很随意，艾文却没由来的感觉到了浓重的寒意，好像被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
“怎么？看见我很意外？”那人从树上跳下来，那双眼睛似乎和梦中的某个人重合……
迷醉中的清醒，拍卖场里的看客，他试探的喊了一声：“会长？”
那人定了一下，意外的看了他一眼，而后笑了下，打了个响指。周围好像没什么变化，但他知道，幻境解了。
那人重新跳到树上，树叶挡住了他的身体：“这只是拙劣的恐吓手段罢了，和笑面人没有关系。他比你们想象的要危险，不要掉以轻心。你可以把小殿下拉进来，但务必保证她的安全。先斩后奏，下不为例。”
微风吹拂，树上已经没有了那个影子。艾文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莫名有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大口喘着气。那是刻在骨子里的恐惧。
他果然没猜错，刚才的人就是暗夜公会的会长，同时也是自己梦里的那个人。那么梦中的另一个主角是谁，克莱尔？
太多的谜题没办法解释，而他现在最需要面对的是自己的身份到底有没有被看穿。
如果克莱尔和暗夜公会会长很熟悉的话，自己刚才第一眼没有认出来，就是最大的破绽。
希望没事。即使他察觉了什么，一般人应该不会想到灵魂穿越这个东西。
等一等，不是说这个会长已经失踪好长时间了吗，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了，还来提醒他眼前这事和笑面人无关。
别告诉他这个人一直在暗中观察他们，想到这里他立刻寒毛炸立。
对，前两次来命令，也来的恰到其处。外面，家里，不知道何时何地，有这么一双眼睛注视着自己，简直堪比年度恐怖大片。
艾文打了个冷颤，自己还有什么地方露馅了没有，戴维来找自己的时候有没有被他撞见？
他不知不觉出了一身冷汗，比起实力的差距，未知才更为可怕。
暗夜公会的会长就像这个公会的名字一样，是个游荡在黑夜中的幽灵。没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所有见过他真实样子的都是死人。他的一切都被埋藏在黑夜里，未曾有人发掘。
要怎么办？
突然觉得笑面人也不算什么了，还有谁能比暗夜公会还棘手呢。
他恍惚的走回庄园，安妮正焦急的来回踱步，见他回来，连忙走了上去，左右看看，关切道：“没事吧？你脸色好差。”
“没什么。”他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心情。夜幕降临，危险悄然而至。还不知道暗中的人想干什么，放安妮回去显然很危险。
“安妮小姐，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要不要考虑在这里住一晚？”他思虑再三，问道。
她没带侍卫，克莱尔庄园里的侍卫堪称摆设，自己送她回去，遇上意外很容易暴露。不如让她在这里住一晚上，然后送消息回家，让人明天一早来接她。前提是她愿意和自己这个瘟神在同一屋檐下。
“没问题啊，那就打扰了。”安妮想都没想，笑眯眯的说。
艾文愣了愣，心说答应的这么痛快？
“不怕我给你惹麻烦？”安妮歪头问道。
“不怕大家背后排挤你？”
“他们排挤你对你有什么影响吗？无非是说几句难听的话罢了，利益使然，生意照做，不算什么影响。”
“……你还真是豁达。”
“彼此彼此吧。我住哪里？”
第二十七章 留宿
安妮没想到这么容易就留下来了，还是克莱尔自己说的，正好合了自己的心意。
这里的卧室中规中矩，好像从建成之后就没人住过，积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看来她这里是没人来访。
安妮拉开柜子，里面空空如也，很好，连洗漱用品也没有，果然是没人住过。
她起身打算去隔壁找克莱尔，克莱尔的卧室就在隔壁。
她走过去，发现门居然是虚掩着的，从门缝里看过去，没人在屋里。奇怪，没人吗，她去哪了，楼下也没动静啊。
她犹豫了一下，敲了敲虚掩着的门，没一会，克莱尔从旁边那屋探出头来：“怎么了？”
“诶？你不在卧室啊？”安妮眨了眨眼睛，“想问问你还有没有多余的洗漱用品，我那屋什么也没有。”
艾文一拍脑袋，之前把所有看着贵的东西都收起来了，也没想到会有人过来，忘了放回去了。
“稍等一下，我去找找。”
“那个，也不用麻烦，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从你屋里收拾一下？”安妮说道。
“啊？倒是也没事。”艾文心想洛伦用的那些东西就贵的离谱，克莱尔的没准也便宜不到哪去，能不拆封就不拆封，用旧的吧。
“打扰了。”安妮走进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停住脚步，回头看着他，“话说你在隔壁干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想待一会。”
安妮狐疑的看着他，没再说什么，笑眯眯的摆了摆手，走进浴室。
没看错的话隔壁才是主卧，但克莱尔却不住在那里。这个庄园没有别人，既然主卧不是女主人住，就是男主人。所以隔壁是那个叫艾文的骑士吗？
听说他前一阵出了意外，至今昏迷不醒。也有人说，是克莱尔动的手脚，将他囚禁了起来。克莱尔一直没做解释，谣言越传越离奇。
那些人也不想想，堂堂一个骑士，能被一个纨绔大小姐囚禁了，不是他菜就是克莱尔厉害。
她打开水龙头，习惯性的去拿沐浴用的东西，猛然发现这个浴室好像不太对劲。
洗漱台上就摆了一块香皂，简单的很，那些女生常用的瓶瓶罐罐，反倒摆在角落某个溅不到水的地方，用起来相当费事。
她忽然想到哪里一直觉得不对劲了，这个庄园里的装潢太过简单了，简单到不像女生在住。那些她习以为常的东西，这里都没有。甚至就连备用的头绳也没有。
要说她之前生活简陋，不习惯这些东西也不对，那些瓶瓶罐罐明明已经被用过了，有什么理由突然不用了呢？
浴缸里的水已经放满，腾着氤氲热气。安妮关上水龙头，躺进浴缸。
她刚才在隔壁干什么呢？她曾经说她喜欢艾文……
第一次遇上自己完全看不透的人。
她闭上眼睛，回想着这几天的点点滴滴。都有哪里简单？
装潢，没有佩雷斯家族的家徽。衣服首饰，翻来覆去的就那几件。对了，这段时间好像也没见她画过妆。还有什么，对，装饰品，花瓶，画作，工艺品，一件都没有。
她的身上充满了矛盾，矛盾的背后必然是她想掩盖的真相。
安妮洗漱完之后，克莱尔还没有回到卧室里。不如正好借此看看隔壁有什么，艾文在不在那里。
她蹑手蹑脚的走到隔壁，轻轻趴在门上，里面静悄悄的。
她犹豫了一下，敲了敲门：“克莱尔小姐，你在里面吗？”
没一会门开了，安妮刚洗完澡，就简单的套了个睡裙。他有些尴尬的移开目光，咳了声问道：“怎么了？”
“我是来和你说一声，我洗完了。”安妮没注意到他的不自然，顺着门缝看了进去，不由得愣了下。
屋子里没有开灯，厚厚的窗帘阻隔了本就不亮的月光，床底下，繁复的魔法阵闪烁着红色的光芒。
这是谁留下的，克莱尔，听说她的魔法不是空间系的啊？
等等，窗帘后面……魔法石？
难怪这个魔法阵的能量这么充沛，有魔法石源源不断的补充魔力，使用者本人的消耗就小很多。
这下似乎更有意思了。
“好的，您早些休息，我已经让人给菲洛克家族送信了，相信明天一早就会有人来接您了。”
“好啊，谢谢了。”安妮收回目光，双手合十，“今天多谢了，有空来我家喝下午茶。当然，没你的好喝就是了。”
“好，晚安。”艾文只把这句话当个客气话，完全没想到他之后会受到轰炸一般的骚扰，啊不是，邀请。
“那个……我知道这么说可能有点冒昧，但你介不介意我在你家转转啊，感觉装修的很有情调，花园也很好看。”安妮问道。
“情调？”艾文狐疑的打量着她，这小丫头该不会是想趁机找什么东西吧。不过自己这几天把屋子翻了个遍，应该没什么会暴露身份的地方。
“和我一起求学的室友是设计系的，所以我对这方面比较感兴趣。”安妮随口编了个谎话。
“好啊，太晚了，别出门就行。”艾文心说反正也看不出来什么，让她转去吧，省的她念念不忘。
“谢谢了，你也早点休息。”安妮笑眯眯的说，看着克莱尔回到房间，转身收起笑容。
她闭上眼睛，低声喝道：“虚实之眼。”
她的眼睛闪过一道金光，墙壁地板变得透明起来，气流在空气中划过漂亮的弧线。
千万不要说谎不是一句玩笑话，她真的能看出来。虽然不知道是魔法还是这么多年的经验加持，亦或是虚无缥缈的第六感，她总是一眼就能把人看透个七七八八。
克莱尔是个意外，但她并不讨厌这个人，至少能肯定她不是个坏人。
空气肉眼可见的流动，其中夹杂着某种黑色的东西，穿过大门，通向花园外的某个地方。
安妮不由得皱了皱眉，她曾经见过这种黑色，在某个被誉为不详的地方，这是浓厚的怨气。
该不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自己发现了会怎么样，会被灭口吗？
第二十八章 意外发现
一瞬间她想到了几十种可能性，最后都被自己打消了。克莱尔已经和自己家族通过书信了，如果自己明天失踪了，她脱不了干系。而且，冥冥之中的第六感总是告诉自己，克莱尔不是危险的人。
她的第六感从来没出过错，过去看看，谁还没个好奇心呢。
她顺着气流的指引，来到了花园里的玻璃亭子。透明的东西总能给人好感，白色的餐桌和沙发看着十分舒适，在这喝下午茶真是个不错的地方。
然而她却看见了浓郁到化不开的黑色，甚至还有似有似无的哀嚎。
她不由的打了个哆嗦，这绝对不是什么好地方。透过魔法，她能清楚的看到这里的机关，这个亭子地下还有一层，就是这里，被怨气覆盖，漆黑的好像深不见底的巨渊。
来都来了，下去看看吧。她一咬牙，按下机关，走了下去。
里面黑漆漆的，越走越冷。她不禁摸索着墙壁，突然在墙上碰到一个冷冰冰的东西。她发誓，这是她这么多年一来最刺激的一天，没有之一。
艾文在楼上窗帘的缝隙里看着她消失在了亭子里，皱了皱眉。就知道这个庄园没那么简单，但安妮是怎么看出来的？
她是径直走进亭子里，然后按下机关的，没有多余的步骤，甚至没有翻找，说明她知道机关在哪。她怎么会知道的？
不知道那亭子地下是什么，早知道就不放她自己出去了。最麻烦的是自己刚让菲洛克家来接人，肯定不能扣下她。
失算了。
不过也多亏了她，让自己找到了这个秘密的地方。
没一会，他就看见安妮从亭子里跑出来，脸色好像很不好看的样子。这是看见什么可怕的东西了吗？
他听着外面的声音，确定人已经回屋了，起身走了下去。
他也十分好奇，克莱尔在这个庄园里藏了什么。通道打开的一瞬间，凉气扑面而来，直接冷到骨子里。
希望克莱尔醒来之后，千万不要考虑杀人灭口，不知者无罪，老天保佑。
他点了个蜡烛，橙黄的烛火闪亮的一瞬间，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这里的墙上挂着各种各样的审讯工具，黑色的血迹一层层的侵染在石壁里。难怪安妮的脸色那么难看，说到底还是胆子太大，但见得太少。
其实不少家族也会有自己的私人审讯室，这也不是什么解释不过去的。不过看这里的样子，克莱尔没少在这善后。
正当艾文准备回去的时候，墙上的某个东西吸引了他的目光。他瞳孔骤然一缩，这是个绝对不该出现在这的东西——一把蝴蝶刀，一把刀柄上刻着某个熟悉名字的蝴蝶刀。
这是他自己的东西。
***
名贵的水果，考究的装潢，边境的安戈洛城永远不会让人失望，只要你有钱，就能享受到堪比皇宫的待遇。
这是所有亡命之徒梦寐以求的地方，他却觉得这里的每一口空气都充斥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昏暗的灯光下，喘息声和某种不可言说的声音不断的充斥着耳膜。他越是忍住不去想，这声音越是往耳朵里钻。
他忍不住咬紧牙关，头上的青筋都跟着跳了几下。青天白日，大庭广众，成何体统！
他对面的人见此笑了声，随手结了个魔法阵，抿了口茶说道：“阁下既然不喜欢，干嘛还要跟来，是不放心我办事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第一时间见到我想要的东西罢了。”他松了口气，看向对面。
和他做交易的是个女人，很聪明的女人，不经意的一个眼神就知道自己下一步想要干什么。这是个可靠的朋友，也是个可怕的对手。
如果不是自己老师介绍来的话，他绝对不会和这个人做交易。临走前，他的老师告诫他，说话三句真七句假，防人之心不可无。
边境这种地方，群魔聚集，骑士团的手伸不到这里，只能找些里面的人交换情报。她就是骑士团众多交易者之一，从两个人见面到现在，她从来没说过自己的名字，也没有摘下过脸上的面具。
不仅他对这个人一无所知，他的老师也是。安戈洛城不成文的规矩，不问身份，不问来历。
“十几年都等过来了，还差这一会吗？”
“当然。”他其实不在乎多等一会，但他就是想跟来看看，毕竟这里藏着不少通缉名单上的亡命之徒，他们可不欢迎骑士团的人。这种机会，难得一遇。
对面的人无所谓的笑了笑，艾文看着她，忽然好奇的问道：“你喜欢这种氛围吗？”
她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我喜不喜欢又有什么用呢，很多时候，人没得选，习惯就好。”
“我看你和他们，不是同一种人。”来这里的，确实不光是无路可逃的，还有一些不得已的可怜人。
对面的人笑了一声：“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开始动恻隐之心了？我手上沾的人命，不比他们任何人少。”
艾文沉默了一会，抬头看向她：“你不是弑杀之人。”
从这几天的相处来看，她的脾气可以说好的出奇，多少人说的不堪入耳的话，她都当没听见，一笑了之，要是换了别人，早就得把人大卸八块了。
“说不准，那是我装出来给你看的呢。骑士先生，这是个没有真实的地方。”她微微俯身，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敲门声适时地打断了两个人的谈话，来的人恭敬的双手呈上一个锦盒，她看都没看，象征性的推了过去：“阁下要的东西。”
他打开一条缝，里面装着一把钥匙。
这就是他找了许久都没有头绪的东西，被这个人在拍卖场用黄金砸出来的。这么大一笔钱，就算是他也要心疼好久，可这个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合上锦盒：“多谢，我会尽快把钱还给你的。”
“还？”那人笑了一声，“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称不上还。”
“我拜托你的事，仅仅是请你带我进来。”
第二十九章 嫌疑人
“白送的阁下还不要？”
“我不喜欢欠人情。”他淡淡的说道。
那人笑了笑：“没听说过那句话吗，欠钱的才是大爷。觉得麻烦的话，不还不就行了。”
“不行，这不合规矩。”他认真的说。
“你还真是古板。”那人想了想，说道，“我不缺这点钱，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就随便给我点东西，我们算两清了。我可不想出了这扇门之后，还和阁下有什么瓜葛。”
“那就……把这个给你吧。”他拿出自己一直贴身携带的匕首，“虽然它在外面不值这个价钱，但它对我很重要。”
她接过匕首，看见上面刻的名字愣了下，复而笑着问：“这上面的名字……”
“是我父亲。”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给我是不是不太好？”
“东西的意义是人附加上去的，我留着它我怀念的人也不会回来。对我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事是送我的仇人下地狱。”
她似乎有片刻的失神，半晌，她抚摸着匕首，再次笑道：“祝你成功，等到那天，我把它原封不动的还给你，就当是给阁下的贺礼。”
两个身影逐渐重合，耳边又想起了调酒师的话：“你去找骑士团团长。”
原来是这层关系，那这么说，她岂不是早就……
她为什么要帮自己？
艾文忍着诸多的疑虑，将匕首放回原处。安戈洛城，线索应该都在那里。等收拾完笑面人，找时间过去看看。
第二天一早，安妮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用一贯无懈可击的笑容和他到了别。
这么一吓，这大小姐应该不会再来了吧。
他刚想着能松口气了，下一秒门口又传来了急不可耐的敲门声。
直觉告诉他，这么没礼貌，绝对不是好事。他叹了口气，还没走到门口，可怜的门就被一脚踹开了。某个熟悉的人拿着骑士团的拘捕令，面无表情的说道：“克莱尔·佩雷斯小姐，现在怀疑你涉嫌袭击皇室，请你和我们回去配合调查。”
他愣了两秒，掐了自己一下，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袭击皇室？什么鬼？
“带走。”
“慢着！带我走可以，我房间里的东西不许动！”因为自己的原因，骑士团里的人更讨厌克莱尔。自己昏迷之后，他们几次三番想带走自己都被克莱尔拦下了，按这些人的个性，绝对自己前脚走他们后脚就抬人。让他们发现魔法阵的事可就完蛋了。
“你无权干扰骑士团查证。”来的人面无表情的说道。
“没证据我就不算嫌疑人，不是嫌疑人你们这就算擅闯民宅。敢问一句你们有证据吗，我昨天可是一直都在这里，安妮小姐可由作证，而且我得多能耐才能袭击皇室成员？”
那人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继续冷着脸说：“在现场发现了一条项链，经知情人辨认，确认是你的。”
“项链？我也是买的，就不能有重样的吗？”
“先和我们回去调查。”
“我也没说不去，但我的屋子你们谁也不许动。”
那几个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人点了点头。艾文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差点折在自己好兄弟的手里。
骑士团惯用的手段他可太熟悉了，正常程序和非正常程序绝对是天壤之别。要怎么办，现在逃走好像不太现实。
他们粗鲁的蒙上了他的眼睛，将他塞进车里。他刚想开口抗议，有人直接拿了块布把他嘴也堵上了。
很好，等自己回去了全部加训，一个也跑不了。
虽然这事有点打击报复的嫌疑，但皇室成员被袭也是个大新闻。昨天居然出了这么大的事吗，是瞒的太好还是他住的太偏，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
谁被袭击了，皇宫戒备森严，谁有这个能耐……等等，外人不好进去，他们还不好出来吗。
会大晚上跑出去的，除了亚莉克希亚应该没有第二个了。
马车忽然停了，这么短的时间到不了骑士团。有人问了句怎么了，紧接着他就听见了救星的声音：“这件事，好像我比你们更有优先权吧。”
“你？”有人不屑的哼了声，“你保护殿下不利，没被治罪就不错了。陛下亲自下令，这件事归骑士团查。”
“喂，我怎么就不算骑士团的人了？”
“你不配。”
“我配不配放一边，是殿下说要亲自见见她。殿下的手令也在。”
“你少拿殿下压我！”
“你敢抗命？屡试屡见效，你气不气。”
“你！”
“行了，把人给他吧，陛下问起来我们如实报告就是了。”有人劝道，同时不忘警告似的瞪了一眼。
紧接着艾文就觉得自己被人踹下了车。戴维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解开他的绳子：“行了，我们现在也算是难兄难弟了。”
“他们怎么还这么针对你？”艾文刚才吃进了一嘴的土，胡乱蹭了蹭，皱眉问。因为突然被提拔去了小殿下身边，他当时遭了不少记恨。不过没想到，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这些人还是抓着不放。
“谁让我插队了呢。太幸运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事。”戴维无所谓的摊了摊手，“记得回头请我吃饭，不然你得去审讯室过一遍了。”
“看见刚才是谁踹的我吗？”他揉着屁股，嘶了一声。
“啊？你是被踹下来的？”戴维发出一阵爆笑，“恭喜啊，能让他们对女性如此无礼，应该天上地下你独一份了。”
“我回去不把他们练的找不着北我名字倒着写！”
“你也别怪人家，这还不是为了给你出气，要怪还是怪你自己。”
“我怎么知道……”他说到一半，重重的叹了口气，这句话他都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他要早知道克莱尔的身份，绝对躲着走。
“对了，殿下遇袭了？到底怎么回事？严不严重？”
“严重了我还来和你开玩笑吗？”戴维指了指旁边停着的马车，“边走边说吧，这次不是借口，殿下真的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