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英倏地抬头,死死盯住赵灵君,恨不能将她看穿。
赵灵君施施然,下令道:“请孙嬷嬷!”
一位头发全白的身形佝偻老妪,在丫鬟的搀扶下,慢悠悠地走了上来。
她颤巍巍地俯身行礼,赵灵君抬了抬手,道:“孙嬷嬷年纪大了,不必拘礼了,跟大家说一说你的身份吧!”
在场的人屏息静听,偌大的院落里,鸦雀无声。
孙嬷嬷虽已七十岁有余,却耳聪目明,声音中气十足,道:“我是楚静夫人的乳母。”
听到母亲的小字,司马英一凛。
孙嬷嬷继续道:“静儿出阁前就与仁风将军相识,楚家与司马家又是世交,本来是一段好姻缘。可后来,贤风将军也对我们小姐有意,还上门求了亲,贤风将军是家中长子,老爷多番思量,应允了这门亲事。
小姐嫁入司马家后,时时能见到仁风将军,两人之间情谊难断,小姐倍感痛苦。”
司马英忽得愤然起身道:“我母亲已经仙逝,你这老妪又何必拿这些旧事来说。你是不是我母亲乳母还得两说,竟在这里胡诌辱没先人,来人啊!”
“公子,莫急,静听老身说完。静儿是我一手带大,若不是想为她鸣不平,我怎么会说出这些旧事,辱她贞洁。”
老妪声音震颤,颇为激动。
“嫁入司马府后,我们才知道,贤风将军忽然对小姐有意,是因为有人从中作梗。”老妪继续说道。
在座的众人都敛声静听,司马英也缓缓坐下,侧耳倾听,生怕落下什么细节。
“贤风将军之所以上门提亲,是因为他以为小姐也对他有意。
提亲前,贤风将军收到过小姐的书信和信物。
可我们小姐早就与仁风将军有意,怎么会再对贤风将军示好?
细查之下,才知道,小姐未出阁前的一个丫鬟,因为收了有些人的好处,竟将小姐的字偷偷给了别有用心的人,还将小姐的玉佩、锦帕偷了出去。”
众人一片唏嘘,老妪抬眼冷笑,轻蔑地向司马南风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个丫鬟偷出去的东西,自然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暗中以小姐的名义,赠给了贤风将军,这才造成了后来的乱点鸳鸯。”老妪悲伤地道。
赵灵君适时柔声问道:“这个别有用心之人,明显是想借楚夫人之手,离间两位将军。真真的可恶,后来可曾查清楚,是谁?”
老妪将右手中的九环锡杖往地上狠狠一拄,恨恨道:“自然是查出来了!
嫁入司马府后,小姐又收到过仁风将军的手书,约小姐于府外相会。
两人见面后,才知是有人故意给双方留了字条,那场见面是设好的局。
几经辗转查证,小姐查出,小姐和仁风将军送字条的人,正是当时司马家的三公子,当今的相国大人所派遣。”
此言一出,众人齐刷刷看向司马南风。
司马南风忽然放声仰天狂笑,止住后道:“长公主好手段啊!拿这些陈年旧事来诬陷老夫,意欲何为啊?是想离间我司马一族吗?
左右是些旧事,随便找了个老东西,说些不着边的话,虽是些脏水,可我们也无从证实,无中生有,这招真是高明。”
赵灵君浅笑,贝齿微露,不慌不忙地回道:“相国大人莫急啊,既是故事,就该听全套嘛!”
没等司马南风发话,赵灵君转向老妪令道:“你继续说!”
赵灵君的话中有不容置疑的气势,老妪顺从地继续说道:“自那次见面后,两人的感情越发不可控制,后来,小姐竟然发现自己怀了身孕,而孩子的父亲是仁风将军。”
“小姐慌了神,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时候,相国大人派人找到小姐,要求小姐将这件事告诉贤风将军,否则,就将这件丑事公之于众。”
“小姐内心羞愤交加,当时,贤风将军和仁风将军正在凌源与北魏作战,此时告诉他们,无异于置两位将军于死地。可这件事一旦公之于众,司马家、楚家的颜面就会扫地。”
“百般无奈之下,小姐走投无路,竟投河自尽了。”
说到这里,老妪将九环锡杖深深砸在地上,青石板上立时出现了裂痕。
司马英握紧拳头,眼神凌厉如刀,剜向司马南风。
“这么说,楚夫人没有给两位将军送信,那这信是谁送的呢?”赵灵君娇柔慵懒的声音再次响起。
“嬷嬷先下去休息,还有另一位客人,也想给我们讲讲他的故事呢。”
赵灵君声音婉转,犹如夜莺啼叫,却一声声扎在司马南风的心上。
赵灵君显然是有备而来,不知道她还会抖出什么陈年旧事,司马南方脸上的肌肉无意识地抽动一下,眼里满是怒火。
一位身材瘦削颀长的中年男子走了上来,行礼后站定。
赵灵君抬手示意,男子方开口道:“二十年前,我是战地信使,曾负责送过盛京到凌源的信件。”
一听凌源二字,宴席上的众人目光齐聚在这个其貌不扬的瘦削男子身上。
男子继续说道:“贤风将军战死沙场前,收到的那封信是我送的。
那封信是从司马府中寄送的,送信时,我并没有在意,以为只是普通的家书。
可信送到后,贤风将军和仁风将军相继出事。没过多久,竟然有刺客来杀我。”
瘦削男子冷哼一声,道:“我一个小小信使,怎么会有人想要杀我?
幸好,我从小跟着父亲跑江湖,学了些脱身绝技,这才侥幸几番逃过了追杀,我还从一个刺客嘴中得知,杀我的正是司马府的人。
为了不让自己死得不明不白,这些年我一直追查当年旧事。
后来我遇到一个曾在旧司马府里养马的伙夫,才知道,当年我送的那封信正是当今的相国大人,写给他的大哥的。
相国大人的两位哥哥接到相国大人的信后,就相继出事,相国大人还派人四处追杀一个信使,前后种种,让人匪夷所思。”
信使饱经风霜的脸上,显出置之死地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