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又遇无敌
加丘紧绷肌肉身形微躬，脚底的冰晶刀刃在遍布白霜的地板上骤然滑动。
这种如专业短道速滑运动员一般精准凌厉的起跑姿势，赋予了他一个足够令人心惊的速度。
加丘踏着冰雪和白霜迅猛而来，那覆盖在坚固冰甲的拳头裹挟着可怖的寒气呼啸而来。
拳头还没接近，寒风就已经扑面而来。
不过短短一瞬，福葛就感觉到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肤猛地覆盖上了一层肉眼难辨的晶霜，就连口鼻之中呼出的水汽都瞬间冻成了粉末。
而他身后的吧台橱窗里，那些鳞次栉比排放整齐的酒瓶也随之结上霜冻。
低烈度的酒液瞬间就冻成了冰块，只有诸如伏特加一类的烈酒才因为自身的高酒精含量勉强坚持着没有结冻。
但尽管如此，随着加丘的逼近，那些保持澄澈的高浓度酒液也开始渐渐地结出白色的结晶。
“仅仅是被寒风刮到，就能让温度降到这个地步...”
“敌人的冰冻能力竟然如此恐怖！”
福葛倒吸了一口凉气。
凉气入口，竟是把他的舌头和牙龈都冻得瞬间僵硬。
“该、该死...”
福葛大着舌头，神情紧张地跃出吧台向远处闪躲：
“纳、纳兰迦，快躲开！”
“绝对不能让那个家伙近身！”
只是碰到寒气就能冻得遍体结霜，要是切切实实地被那拳头触碰到，那结果恐怕会瞬间被冻成一座冰雕。
眼见着那加丘就要裹挟着那凛冽寒气如蛮牛一般迎面冲撞过来，福葛和纳兰迦当即便避之如虎地沿着吧台向侧面闪躲。
“紫烟！”
“航空史密斯！”
敌人展现的强大并没有让福葛和纳兰迦忘记战斗。
在竭力向侧方闪躲奔逃的同时，他们也各自驱使着替身，向敌人发起了反击。
第一轮的交锋往往不会有多大成效，但这却是替身对战中最重要的相互试探阶段。
他们需要主动进攻才能从敌人身上获得更多打情报，而这些情报最终会成为左右局势的关键。
然而，这一次试探出的结果却有些让人绝望——
那个叫加丘的男人，好像根本没有弱点。
先出手的是航空史密斯。
这架精致的小飞机灵活地盘旋在高高的天花板下，暂且没有受到下方寒气的影响。
它精准地锁定了加丘脸上那看似脆弱的透明面罩，迅疾地调整机身下压机头，将那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加丘那双藏在透明面罩之后的瞳孔。
火光绽放，微小而致命的子弹如暴雨一般从天而落。
看着威力十足，结果却毫无作用。
子弹轰击在那透明的冰晶面罩上的模样，看着就像是吉尼斯世界记录挑战者碰上了国产钢化玻璃。
那块透明的冰晶上没有一丝裂纹一处弹痕，甚至连颤动都没有颤动。
那些被纳兰迦寄予厚望的子弹就这样毫无建树地，像是毫无威力可以的橡皮球一样被轻易弹飞出去。
“没用，我的航空史密斯根本就没有用！”
“那身冰霜铠甲实在太坚固了，我的子弹根本就不可能穿透。”
纳兰迦如此神色凝重地说道。
福葛且战且退，脸色同样难看无比。
因为比起航空史密斯来，他的紫烟在敌人面前的表现更加不堪。
作为近战型的替身，紫烟刚一尝试靠近就被那股可怕的寒气冻得动作凝滞，就连作为本体的福葛都因为那股反馈而来的寒意而冻得浑身颤抖。
近战能力发挥不出也就罢了，最糟糕的是紫烟作为看家本领的病毒都完全失去了作用。
它只是试探着破开一个病毒胶囊，尝试往加丘身上释放毒雾，结果...
那紫色的烟雾还没来得及在空气中扩散开来，就和空气里的水汽搅作一块，在顷刻间被冻成了一片紫色的冰晶粉末。
可怕的低温让病毒瞬间陷入休眠，而那些封印着病毒都紫色冰晶更是随后在重力的作用下纷纷坠地。
病毒根本无法解冻，无法扩散，就更别提让一个穿着“全身式防护服”的家伙接触感染。
“就像是在极北的冬夜里泼出一盆开水，水还没泼出去就已经变成了冰晶的粉末。”
“完全被克制了啊，我的紫烟。”
福葛的声音凝重无比。
他和纳兰迦已经狼狈地逃出了吧台，一路被追堵到了靠近后厨的墙边。
“哈哈哈。”
加丘的脸上挂着残忍的笑。
他紧紧地盯着福葛和纳兰迦怀里一直抱着不放的冰块，眼中更是多了几分压抑不住的暴躁：
“还不把冰块放开么？蠢货！”
“有我在，你们能把冰块带去的地方就只有天堂。”
加丘的话里隐隐带着股嘲弄。
但福葛和纳兰迦却连还嘴的心气都没有。
因为打到现在敌人始终没有受到伤害，倒是他们两个的身体已经在这短暂的追逐中被冻得浑身发僵，甚至渐渐地出现了失去知觉的迹象。
“该死...冻结一切的温寒气加上坚不可摧的铠甲...”
“那个叫加丘的家伙，根本就是无敌的啊！”
虽然有些丧气，但福葛还是按捺不住地说出了这难听的真话。
“无敌...”
纳兰迦讷讷地重复着这个让人无奈的词语。
他下意识地想要做出一个沉思的表情，但面部的肌肉却已然被一层冰霜冻得不听使唤。
这原本是他一路着急跑来流出的汗水，现在却全都被寒气冻成了会大量剥夺他身体热量的冰霜恶魔。
“无敌...无敌...”
纳兰迦的身体在恐怖的低温中逐渐僵硬。
但他的大脑却在这绝境中中飞速运转：
“替身能力可能无敌，但人绝对不会。”
“人都需要靠呼吸维持生命，而那个加丘的呼吸看起来也非常顺畅。”
“既然如此，敌人那身连子弹都无法穿透的冰晶铠甲就不可能是全封闭的——”
“全封闭的铠甲里根本就储存不了多少氧气，铠甲上一定有一个隐藏的透气孔，可以让他随时呼吸到外界的新鲜空气！”
纳兰迦脑中电光闪烁，很快就在那一片让人绝望地白霜中抓住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那个透气孔就是敌人的弱点！”
“只要能把子弹从那个透气孔里打进去，我就能切切实实地击中他的本体！”
加丘已经在迅速逼近。
寒霜铺天盖地地蔓延而来。
纳兰迦集中精神操纵替身，但这次却并不是为了攻击。
他瞬间启动了航空史密斯的二氧化碳雷达，让周围空气中的二氧化碳分布浓度全都显现在自己眼前的虚拟屏幕。
很快，根本就没有费什么力气...
“找到了！”
“敌人铠甲后颈处的二氧化碳浓度明显要比其他地方高出一截。”
“那个没有防护的透气孔，那个唯一的弱点，就在对方的后颈！”
想到这里，纳兰迦的心脏不由地在紧张和激动中加速跳动：
“航空史密斯——”
“攻击他的后颈！””
始终盘旋在空中的航空史密斯像是灵活的燕子一般疾速变化飞行的姿态。
它在寒冷的空气中迅速划出几道优美的弧线，很快就在螺旋桨的轻微轰鸣声中绕到了加丘的背后。
“开火!”
机炮瞄准了加丘的后颈，火光在硝烟中轰鸣。
纳兰迦紧张地期待着，期待着自己的攻击能够奏效。
但他等来的却是加丘一阵玩味的笑声：
“这么快就发现了我的'弱点'么？”
“是靠着情报里所说的二氧化碳雷达吧...”
子弹即将穿透后颈，但他的声音却平静得像是一块湖冰：
“和稚嫩的外貌不一样，你这替身倒是用得挺熟练的。”
“但是，很可惜...”
在这一刻，加丘身周萦绕的寒气顿时浓郁了十倍不止：
“我等你这招很久了——”
“白色相簿·无声哭泣！”
第238章 不科学的能力
白色相簿·无声哭泣，只听名字，普通人恐怕还会以为这是在描述什么苦涩纠缠的青春爱情故事。
但实际上，这却是加丘最引以为傲的杀人之技。
所谓白色相簿，大概是指敌人被白裱装点着的灵堂遗像。
无声哭泣，描述的应该是在葬礼上悄悄抹泪的敌方家属。
因为这一招一旦显现，给敌人带去的往往都是死亡的绝望。
“白色相簿·无声哭泣！”
加丘身周的温度在无声中骤然下降。
那些微小密集的子弹原本正以狂风暴雨一般的姿态轰向加丘，几乎下一秒就要穿过那唯一没有防护的后颈透气孔。
然而，这阵来势汹汹的风暴却在半路上停了，乱了，散了。
子弹就像是撞上了什么透明的壁障，骤然在半空中调转了方向。
不仅仅是调转了方向，那些子弹还围绕着加丘在他身周不断飞行、碰撞，在某种肉眼难辨的坚固物体间来回弹射。
砰砰砰砰砰砰...
子弹撞击某种物体的声音在空间中不断回荡。
声音是如此清晰，如此骇然。
但大家却只能看见在空中来回碰撞的子弹，看不见那些让子弹不断变幻方向的无形壁障。
“怎、怎么可能？！”
纳兰迦的脸上写满了惊骇。
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
在那冻结的空气里，加丘狰狞地笑了起来：
“纳兰迦，你瞄准我透气孔射击的思路没有错。”
“但是你不知道吧——超低温会让万物静止！”
“高速行驶的火车也会停下来，风浪大作的大海也会静止，这就是我白色相簿的完美之处！”
“而在超低温的世界里，更是没有物体能保持行动！”
“飘动的气体会变成流动的液体，而流动的液体更会在低温下完全静止，变成坚硬的固体。”
在子弹疾速弹射变幻方向的密集鼓点中，加丘不慌不忙地给纳兰迦来了一节科普课堂。
而纳兰迦也终于从震撼中惊悚地意识到了什么：
“这个声音...”
“’是子弹被空气反射回来的声音！”
他浑身上下一阵颤栗。
而加丘则是继续张扬地笑到：
“没错，附带一提，空气中零下210度左右就会开始变成固体。”
“你没看到我身周停住的空气吗？给我好好看清楚啊！”
指着自己身周几乎透明的固态空气，加丘如此嚣张地展示着自己的能力原理。
而除了科普，他甚至还不忘加上两句嘲弄：
“纳兰迦，情报上说你学习不太好。”
“这可不行哦...作为替身使者，怎么能连这么基本的科学知识都不知道呢。”
情况急转直下。
纳兰迦已经被敌人这样惊人的能力给骇得不知所措。
但福葛却是按捺不住地在心中咆哮起来：
冻结空气...超低温的科学...
科学个鬼啊！
空气里78%是氮气，21%是氧气，剩下1%在这里大概可以忽略不计。
但氮在超低温凝固后应该是白色雪状固体，氧在超低温凝固后应该是浅蓝色透明晶体。
怎么到你身旁，空气冻结之后就全都变成无色透明的了？
这个问题不提，空气冻结后的固体为什么还能悬浮在你身旁，而不是受重力影响坠向地面？
变态到可以让空气冻结成能够无视重力的悬浮护盾，而且别人还没办法用肉眼看见那些固态空气的位置，没办法找出漏洞避开屏障。
这不仅是不科学，简直就是作弊！
福葛在心中不甘呐喊。
但作为学霸，而不是书呆子，他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
在替身的世界里谈科学根本没有意义。
真要讨论科学的话，问题可还多着...
比如说一立方米的空气里大概只有20克不到的水，但加丘却走到哪哪里结冰...
这些水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大概是他有什么无中生有的本领。
总而言之，科学什么的不重要。
从现实的表现上看，加丘的确有某种能冻结空气，使之固化后依旧无色透明，并且悬浮在身周组成护盾的能力。
而这些固态空气屏障，此刻也的的确确地展现出了能完美反弹子弹的可怕防御效果。
在一阵令人心惊的清脆碰撞声中...
先前那一梭子直取加丘后颈弱点都子弹，现在全都在固态空气的反弹下调转方向飞了回来。
出于震惊和错愕，纳兰迦根本就来不及躲避这些原本应为他夺取胜利的子弹。
子弹迅速凿穿了纳兰迦的肩膀，在他的肩膀和胸膛上留下了一片密集的弹孔。
鲜血自弹孔中满溢而出，却又很快在那呼啸而来的寒气中冻成冰痕。
虽然止住了流血，但这些和皮肤黏成一片的血冰却在迅速吞噬着此刻对纳兰迦至关重要的体温。
“完了...”
纳兰迦真真正正地感受到了寒冷：
“敌人根本就是无敌的，他完全没有弱点！”
没错，只要加丘还维持着那个肉眼难辨的固态空气壁障，他就根本不可能赢——
连敌人的护盾放在什么位置都不知道，子弹又怎么可能绕得开壁障？
纳兰迦不禁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他在下意识地往后退缩，福葛同样如此。
这并不是因为他们胆怯：
面对一个毫无弱点毫无破绽的人，他们不逃跑又能怎样？
加丘又一次滑动冰刃带着寒气疾速逼来。
他身周仍旧悬浮着那肉眼难辨的固态空气，这些无形的壁垒正在悄无声息地保护着他的身体。
福葛和纳兰迦别无他法。
他们本来就差不多被逼入了酒吧的死角。
现在加丘气势汹汹地猛扑而来，他们只能像恐怖片的无能受害者一样，随手打开身后唯一能打开的门，然后向着里面疯狂奔逃。
为了不碍着逃跑的动作，他们还顺手扔掉了那些一直被抱在怀里的冰块——现在的确不是需要保护冰块的时候，毕竟他们自己身上都已经结满了冰块。
哪里都能找到冰块，只是他们不一定能活着离开。
就这样，福葛和纳兰迦仓皇逃进了酒吧的后厨。
厨房里空间还算宽阔，但再往里走也就只剩下了一道厚重的铁门可开。
身后的加丘踏着白霜紧紧追来。
维持“无声哭泣”的消耗似乎不小，这微微地拖慢了他的步伐，并且让他的呼吸明显加重。
但即使是这样，加丘也还是一步一步地走进了后厨，带着一身的凛冽杀意靠近了。
只要让他追上，战斗就结束了。
他们只能继续向里逃窜，逃到更远更安全的地方。
于是，福葛和纳兰迦拼命地跑过厨房的走道，最后一把打开了那道厚重的铁门。
门打开了...
里面显露出的是一摞摞叠放整齐的酒箱，还有三面密不透风的厚墙。
“该死...这里是酒吧储存货物的酒窖，前面根本就没有路可走！”
“福葛，快用你的紫烟想想办法！”
纳兰迦在惊慌中将目光投在了自己的同伴身上。
他知道紫烟的力量不错，一定能击穿前面堵路的高墙。
“不...没有用的。”
但福葛却看着自己已经覆盖上了一层厚厚冰晶的双手：
“我的手被冻得太僵硬了...本体的伤势同样会反过来影响替身，现在紫烟的拳力也削弱了不少。”
“而且，就算打破这道墙也没用。”
“墙外面是空旷街道，而敌人的脚下却踩着冰刀——”
“在店里空间狭小障碍众多他才展现不出速度，如果是到马路上...我们恐怕连逃跑的资格都会没有。”
福葛的分析让人无比绝望。
而加丘此刻已经走进了后厨，将他身周的一切都覆盖在了冰霜之下。
“那、那我们把门关上？”
纳兰迦慌不择路地往没有出路的酒窖里闯。
似乎是为了防盗，这间酒窖的铁门做得极为厚重，看着很有安全感：
“那个敌人还没展现过力量，他或许打不碎这道铁门和墙。”
“如果我们躲在酒窖里的话...”
“也不行！”
福葛长长一叹：
“低温时原子的扩散困难，位错的迁移不能像室温下那么容易，钢铁内部的晶格结构会发生改变。”
“当温度低于韧脆转变温度，钢铁的断裂方式就会由韧性断裂转变为脆性断裂。”
纳兰迦：“？？？”
福葛抓紧时间简单地总结了一下：
“铁会被冻脆，一砸就碎。”
“这扇门保不住我们。”
“那怎么办？”纳兰迦迷茫了。
他的战术头脑不错，但仅仅是战术策略却已经没办法解决现在的问题。
但他没有发现的是，在刚刚到对话里，福葛的声音似乎在一点一点变得冷静：
“纳兰迦，冷静下来。”
“我想到了一个办法，或许能打败他。”
说着，福葛伸手指向了眼前的酒箱。
“用酒？”纳兰迦面露不解。
“不。”
福葛摇了摇头。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在紫烟和航空史密斯都宣告无用之后，这就是他唯一的武器：
“用科学，还有....”
“觉悟。”
第239章 无用的战术
加丘杀气腾腾地追进了厨房，将福葛和纳兰迦逼到了死角。
那些肉眼难辨的透明固态空气始终如众星拱月一般环绕在侧，散发出的无形寒意让人不觉感到绝望。
可怕的低温渐渐地笼罩了整个房间，加丘所踏足的地方全都被冒着白烟的冰层覆盖。
工作台上的水管在一瞬间被冻得炸裂，里面的水柱在结冰后体积膨胀得满溢了出来。
墙边铺设的燃气管里倒是没像水管一样结冰开裂。
但是，在这几乎是一瞬间袭来但恐怖低温之下，那根粗大的燃气管还是在顷刻间就被冻得蒙上一层白霜，管道内部甚至还随着金属材料的由韧转脆发出了一种颇为不妙的轻微裂响。
肉眼可见地，加丘身旁的空间变成了一片死亡绝地。
都不用被直接触碰，只要被接近到一定距离，那可怕的寒气就会在短短数秒内冻得他们不得动弹。
但福葛和纳兰迦却并没有逃。
虽然他们现在的确是没地方可逃，但加丘却能隐隐约约地察觉到现在的他们不是在束手待毙。
“这两个小鬼的眼神变了。”
“这种眼神不是逃兵的眼神，他们现在在想的是战斗，而不是逃跑。”
加丘对这种目光很熟悉。
曾经有不少硬汉都在他面前流露出这种目光，结果却都带着那份决死一搏的意志变成了栩栩如生的冰雕。
对于强大完美白色相簿而言，这种目光大概就像是在狮子面前使性撅蹄的肥羊一般可笑。
“逃跑不成，就准备反击了么？”
“那么...你们准备的反击手段是什么呢？”
绝对的优势并没有冲昏加丘的头脑，他并没有得意到忘记思考。
他在细细地观察着面前这两个被逼入绝境的猎物，思索着对方到底会用怎样的办法来打这场毫无胜算的战斗。
很快，加丘就发现了福葛和纳兰迦手上多了一些东西。
这些东西似乎就是他们敢于反抗的底气，是他们准备破解白色相簿能力的关键：
“酒？哦...原来如此。”
“这么快就想到了应对‘无声哭泣’的办法，你们倒真是没让人失望。”
加丘在心里默默地“夸赞”着福葛和纳兰迦的智商。
就像是福灵心至一般，他猛地领悟到了这两个小鬼在绝境中想出的破解之道。
果然，就在加丘即将带着那致死的寒气逼上近前的时候，对方如他所料地动手了：
“紫烟！”
这个健硕的人形替身挺身而出，但却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莽撞地去和加丘进行必输的近战。
它远远地站在酒窖门口，向着加丘的头顶猛地掷出了一整箱的烈酒。
而纳兰迦和福葛也同时出手，本着能多一瓶是一瓶的心思，将自己怀里抱着的几瓶烈酒也给顺手扔了出去。
几十只装着高浓度澄澈酒液的瓶子就这样飞到了加丘的上方。
趁着那寒气还没来得及把酒液封冻，纳兰迦瞬间采取了行动：
“航空史密斯！”
一直盘旋在附近的小飞机骤然调整姿态调转方向。
火光绽放，航空史密斯瞬间向仍旧滞空的酒箱倾泻出了密集的弹雨。
子弹在顷刻间击碎了那些脆弱的酒瓶，里面的酒液顿时在爆裂中四溢而出倾泻而下。
加丘的头顶，就这样下了一场瓢泼大雨。
他马上低下脑袋，用手护住了面罩——液体流到铠甲上会瞬间结冰，如果糊住面罩影响视线就会非常不妙。
不过，这样做倒是轻松地把面罩护住了，但加丘身周悬浮着的那些透明空气冰晶，却全都不可避免地淋上了大量从天而降的酒液。
液态的酒水和固态的空气混杂在一起，瞬间就在那超低温的作用下一同冻结。
而那些固态空气虽然近乎透明无法分辨，但这些冻结成冰的酒液却能够轻易地被人用肉眼看清。
无形化作有形，这个名为无声哭泣的能力便不再那么神秘。
“看到了！”
“我看到那些悬浮着的‘冰块’了！”
纳兰迦发出了激动的低喊。
此时此刻，因为混杂了大量酒液的原因，那些如星辰一般悬浮在加丘身边的固态空气全都显出了原形。
敌人的壁障不再是透明的，纳兰迦就可以用肉眼找出敌人屏障的空隙，试着把子弹打进去。
“别妄想了！”
加丘从氤氲的冻汽中抬起头来：
“换你那个能让子弹拐弯的同伴过来说不定还有可能成功。”
“就你那架只能直线攻击的玩具飞机，怎么可能破解我的‘无声哭泣’！”
他如此不慌不忙地嘲弄着纳兰迦。
而这嘲弄却没有一个字是错的:
的确，加丘身周悬浮着的固态空气之间存在可以被子弹穿过的空隙，而且那些空隙还十分宽阔。
但这些空气冰晶却里三层外三层地组成了一个镂空的多层铠甲——
想要让子弹从镂空的地方穿过去，打中重重保护后的透气孔，那得子弹会转弯才行。
很显然，航空史密斯并没有这项功能。
它的子弹不会转弯，根本不可能绕开壁障穿过空隙。
虽然还能扔小炸弹，但以那炸弹的下坠速度，恐怕还没砸中目标就会被加丘冻在半空。
“看到了吧？”
“你们不是想用凝固的酒液来让我的‘无声哭泣’显形吗？”
“现在就毫无遮掩地给你们看了，你们又能拿我怎么样呢？”
在冷冷的呼喝声中，加丘进一步地向着自己的猎物逼近。
福葛和纳兰迦先前的努力似乎就像是个笑话，折腾一番反而给自己带来了更大的绝望。
“纳兰迦...”
在如此绝境之中，福葛向纳兰迦投去了一个复杂难言的眼神。
纳兰迦还了福葛一个平静从容的笑容：
“我上了。”
在这细不可闻的低叹声中，纳兰迦都目光瞬间变得凌厉如刀。
那架始终远远避着寒气飞行的小飞机突然压低机头，如苍鹰下击一般朝着那下方的寒气漩涡俯冲而去。
“哦？”
位于寒气中心的加丘微微一愣：
替身受到的伤害会反馈给主人，这种不管寒气影响直冲加丘本体的行为无异于找死。
但不管这种行为多么愚蠢，此刻都航空史密斯都已经爆发出了令人反应不及的速度，并且以决死的姿态向着加丘冲撞而来。
呲——
小飞机擦过了悬浮在最外层的空气冰晶，发出了一阵刺耳的机身磨损声音。
与此同时，纳兰迦的身体上也骤然浮现出了一大片触目惊心的血痕。
但他却没有就此倒下，航空史密斯也没有就此停滞。
纳兰迦的意志在闪闪发光，那架小飞机也就这样硬生生地从空气冰晶间的宽阔空隙中挤了进去。
那机身在冰晶和冰晶间剧烈摩擦，螺旋桨的转速在可怕的寒气中拼命地拉到最大。
就这样，一寸一寸地：
航空史密斯竟是将机身整个挤进了空气冰晶间的空隙，并且用这种方式将机头的炮口一路送到了加丘后颈的透气孔前。
“既然远程攻击射不中这个孔洞——”
“那我就用枪口近距离地顶住你的透气孔，从最近的位置上发动攻击！”
现在的纳兰迦就是一个英雄，一个战士：
远程射击攻不下敌人的碉堡，他就扛着自己的枪穿越火线跨越堑壕，近距离地将身体堵在了敌人的机枪口上。
“航空史密斯...”
寒气已经完全侵蚀了深陷冰雪的航空史密斯，这股致命的冷意同时也毫无保留地反馈到了纳兰迦的身上。
他在一瞬间被这股可怕的低温冻得几乎失去意识。
但在彻底失去知觉之前，纳兰迦却还是坚持着向航空史密斯发出了最后的指令：
“开炮！”
呵气成冰的可怖白烟中，蓦地绽开了一片耀眼的火光。
子弹在光芒中飙射而出，那火焰似乎能驱散一切寒冷。
不管着一击有没有用，这都会是航空史密斯和纳兰迦在这场战斗中的最后一击。
“福葛。”
纳兰迦似乎并不关心自己的决死攻击能否成功。
乘着身体还没完全僵硬，他最后地看了身旁的同伴一眼：
“这就是我的觉悟。”
“胜利，就托付给你了。”
第240章 科学和觉悟
纳兰迦被冻得几乎失去了意识。
他已经不可能再继续战斗了。
但是，带着他最后的意志，航空史密斯朝着敌人的弱点发动了最后的攻击。
子弹在烈火中咆哮，似乎下一秒就能穿透那个近在咫尺的透气孔，凿穿那个无敌男人的脊椎。
然而...
砰砰砰砰！
加丘的脖子上，竟是传来了一阵金属碰撞的清脆响声。
这响声是那么地令人绝望，因为它在第一时间就揭露了那残酷的真相：
纳兰迦的攻击失败了。
那些子弹根本就没有触碰到加丘的肉体。
它们触碰到的是那个曾经被纳兰迦视为唯一希望，现在却已经瞬间被坚硬冰晶封堵住的透气孔。
透气孔消失不见了，剩下的只有一块连成一片的冰晶，一具毫无漏洞的铠甲。
子弹被冰晶尽数弹飞。
加丘毫发无伤。
航空史密斯就此从冰封中消失不见，与他主人的意识一起。
“哈哈哈哈...”
加丘张狂地露出狰狞笑容：
“你们真以为会这么巧，会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空隙让飞机撞进来吗？”
“蠢货——这从一开始就是给你们设下的陷阱！”
“这只到处乱飞的大苍蝇，现在总算是落到我手里了！”
话音刚落，刚刚在寒气中心发出决死一击的航空史密斯，顺间便在这超低温的绝境中冻上了一层冰霜。
它的主人纳兰迦很快就抵抗不了这样的低温侵袭，在转瞬间陷入了昏迷。
“你们真是完全没有搞懂白色相簿的能力啊。”
寒冷的空气中仍在回荡着加丘的嘲讽：
“这个透气孔可不是我替身上存在的固有漏洞，而是我随便在脖子上开出来用以呼吸都孔洞——只要我想，我随时都能再关上！”
“把这孔当成是你们唯一的希望，呵呵...你们从一开始就盯错了地方。”
没错，如他所言...
这个透气孔根本就不是弱点，反而是他刻意露给敌人的破绽。
只要敌人发现这个无敌的家伙还存在一个可以击破的弱点，他们就会不用自主地围绕着那个透气孔大做文章。
这样一来，敌人的行动方式就会变得很好预测了。
而当敌人真地冒着生命危险跑来对那个所谓的弱点拼命发动攻击的时候，他们就会...
像现在的纳兰迦一样，被自己的愚蠢和莽撞害死。
“呵呵。”
“意志倒是不错，可惜用错了方向。”
望着已经无力倒下的纳兰迦，加丘脸上的笑容愈发狰狞。
他戏谑无比地看着仅剩的那个猎物，嘲弄着说道：
“这个办法不会是你想出来的吧？”
“那你可是让同伴白白送命了喔，福葛。”
福葛没有说话。
他低着头，静静地看着倒在自己脚下的纳兰迦。
那种低沉无语的模样，看着就像是已经被局势的急转直下骇得彻底绝望。
“很好，很好。”
加丘愈发觉得自己离胜利不远了：
“那个纳兰迦的能力还算对我有点威胁，但他却愚蠢地自投罗网。”
“既然这个小鬼已经没了力气，那我连维持'无声哭泣'的消耗都可以省了。”
那种冻结空气的能力完全是用来针对枪械子弹的。
使用这种能力需要把身周的温度降到零下210度以下，而且还得静心调整空气冰晶的悬浮位置才能实现那夸张的反弹子弹效果。
这显然是一个不小的消耗。
而现在纳兰迦已经失去意识，对付没有枪械的福葛就完全用不上这招。
毕竟零下几十度的寒气就能让紫烟的毒雾瞬间化作冰粉，零下两百多度的超低温用在福葛身上纯属浪费。
加丘没必要一直废力地维持这个消耗极大的能力。
于是，面对已经毫无威胁可言的福葛，他直接解除了自己的“无声哭泣”。
温度瞬间回升至零下一百多度的高温。
那些悬浮在加丘身周的，和酒精混杂在一起的透明空气冰晶，也开始在这样的“高温”下迅速融化。
无法用科学解释的透明空气冰晶很快就融化成了液体。
肉眼可见地，这些混杂着酒精的液态空气一部分呈现无色，一部分呈现浅蓝色。
“液化后竟然还显出颜色了？很好，这样就看得更清楚了...”
“无色的是液氮，浅蓝的是液氧。”
“而液氧...”
看到那一团团漂浮在加丘身周，甚至直接洒落在加丘盔甲上的浅蓝色液体，福葛沉寂的瞳孔中骤然闪过了一丝光亮。
但加丘却没有注意，因为凭借他的头脑，他根本想象不出现在孤身一人的福葛还有什么资格反击。
他就准备像现在这样，多快好省地解决福葛：
“我说过，你们唯一能带着冰块去到的地方就是地狱。”
加丘带着一身寒气迅猛逼近。
虽然那身寒气已然远远不如之前的“无声哭泣”寒冷，但用来对付福葛和紫烟却是绰绰有余：
“一切都结束了，现在...”
“和你那个愚蠢的同伴一起去死吧！”
“愚蠢？”
福葛的声音异常冰冷。
那种冷是平静的冷，也是愤怒的冷：
“你觉得纳兰迦刚刚是在脑子发热，白白送死吗？”
“嗯？”
“什么意思...纳兰迦难道还藏了什么后手？”
加丘已经从对方骤然大变的气势中隐隐察觉到了不妙。
但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时间已经不知不觉地变得“缓慢”，而福葛身旁的紫烟则是亮出了一把不知何时拿住的厨刀。
刀？他难道是要用刀对付我的白色相簿吗？
这怎么可能呢？
连子弹都打不穿我的铠甲，一把刀难道能做到吗？
加丘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了一连串的问号，他直到现在都想不透敌人的底牌是啥。
而这时，紫烟竭尽全力地投掷出了这把刀。
目标就是那些混杂着酒精的浅蓝色液体。
刀刃和加丘的铠甲急剧碰撞，撞出了一声清脆的嗡响。
隐隐地，有那么一丝微弱的火星在碰撞中悄然绽放。
“纳兰迦的觉悟...”
福葛的眼里燃着熊熊火光：
“绝对不会白费！”
..................................................
半分钟前。
酒窖门口，纳兰迦面露不解地问道：“用酒？”
“不...”福葛摇头回道：“用科学，还有...觉悟。”
说着，他顿了一顿。
如果不是因为情况紧迫，他这句话恐怕会在口中憋上很久。
因为这句话说起来的确有些尴尬：
“纳兰迦，我需要你主动去‘送死’...”
“至少，你得受重伤，严重到失去意识。”
“好。”纳兰迦不假思索地回了一句。
但福葛却似乎根本没听到，他只是脸色涨红地继续说道：
“不是我自己不敢去，是因为这件事必须你上。”
“那招'无声哭泣'完全是用来防范航空史密斯的，只有你失去意识了，敌人才会放心地解除能力。”
福葛说话时语气很是微妙。
没办法，“觉悟”这个词一般都是自己要冲锋的时候喊的。
现在他嘴里说着大道理，实际上却是让其他人送死，这“觉悟”二字听起来可就显得非常刺耳。
跟我冲，和给我上，这两句话从来就不一样。
福葛心中有愧，此刻只好一股脑地解释着自己的想法：
“维持那种超过零下210度的低温场绝对消耗不小，所以只要排除掉纳兰迦你的威胁，敌人一定会解除那个名为‘无声哭泣’的招数来节省能量。”
“能力解除，温度升高，固态的空气会变成液体，其中占比21%的固态氧则会变成液氧。”
“液氧是一种极为可怕的助燃剂，它本身不会着火。”
“但是只要和燃料混合在一起，这种混合物就会变得非常...易爆！”
福葛嘴巴不停地嘟囔着。
似乎话多说一点，他就能掩饰内心的那股复杂：
“不要说遇到明火，就算是机械碰撞都能让液氧和燃料的混合物瞬间爆炸。”
“在这里，酒精完全可以扮演这个‘燃料’的角色。”
“知道德国佬的V2火箭吧？”
“早期的液体火箭发动机采用的就是液氧酒精组合，这种混合物的力量甚至能将卫星送上太空，让导弹越过海洋。”
“如果能让它们在敌人身上爆炸，那...”
“我说了，没问题！”
纳兰迦神情严肃地打断了福葛的唠叨。
福葛瞬间沉默下来。
再开口时，就连声音都变了：
“你想好，你可能会当场死亡。”
“我知道。”
“可能会失败，死也是白死。”
“我知道。”
“就算成功了，你也不一定能活着。”
“我知道。”
纳兰迦第三次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一点不像福葛那样犹豫，答完后便头也不回地冲进酒窖拿酒：
“科学什么的我听不懂。”
“但觉悟是什么，我知道。”
第241章 带不走的冰块
加丘直到最后一刻都没想通。
他对自己的替身能力很熟悉，自然知道在解除“无声哭泣”后空气冰晶会融化成液体。
但这些液体从来没有展现出任何危险的特征，而且很快就会随着温度升高进一步变成气态，化作更加无害的空气。
所以加丘从来没有考虑过该怎么处理这些液态空气，只是仍由那些占比近三成的浅蓝色液体从空中洒落铠甲，等待着它在几秒后自动蒸发。
可现在，谁曾想到...
那液氧混杂上酒精之后，竟然会变得如此可怕。
明明连明火都没有看见，只是让飞刀在铠甲上猛地碰撞了一下，那凛冽刺骨的寒气中便轰然爆开一片火光。
液氧超强的助燃能力，使得酒精中蕴藏着的化学能量在这一刻以最猛烈的方式爆发。
加丘终究是吃了没文化的亏。
他虽然能够操纵低温冻结空气，但却从来没有研究过空气各组成成分在不同温度不同状态下的特性。
直到那可怕的冲击在近在咫尺的地方炸响，他才恍然意识到：
“原来那些酒根本就不是用来让空气冰晶显形的道具...”
“这些不起眼的酒液才是真正的杀招！”
“而那个纳兰迦...”
在这剧变之中，加丘那茫然惊骇且躁怒的脸庞上骤然多了股凝重和懊悔：
“何等可怕的觉悟啊...是我轻敌了。”
轰！
火光将加丘吞没了。
爆炸的冲击波震碎了他那身坚固无比的铠甲，分拨离析的冰碴反过来深深地扎进了他的血肉。
一部分未曾炸开的液氧酒精也被这爆炸的火焰瞬间点燃。
这一团团燃火的酒液随着冲击波四溅而出，粘附到了桌上、地上、天花板上，同时也溅射到了加丘身上。
加丘就这样淋了一身液氧加强版的莫托洛夫鸡尾酒，身上一半结着冰，一半燃着火。
“啊啊啊啊！”
寒气和火焰中，一阵极为惨烈的哀嚎响彻起来。
和一直被数据化保护着的李青差不多，拥有一身坚固冰甲的加丘其实也很少有受伤的经验，对疼痛的忍受力很不过关。
现在可怕的伤势遍布全身，他的身体也在剧烈的痛苦中不断颤抖。
但加丘却依旧勉强坚持着站在那里：
“该、该死，不能倒下...”
“那种大话都说出去了，我，我怎么能让敌人拿到冰块！”
加丘那肌肉扭曲的脸颊在痛苦中剧烈颤动。
意志在这未曾经历过的苦痛中不断凝聚不断升华，终于转化成了一股切切实实的力量。
加丘身上燃烧的火焰开始悄然熄灭，身周萦绕的寒气在火光中凛然加强。
力量不断从体内涌出，不知不觉地，就连那刺骨的疼痛都开始变得模糊。
可惜，福葛并不会给他重整旗鼓的时间。
“液氧和酒精的份量有限，也不是储存在密闭空间...”
“爆炸的威力果然还是不够。”
福葛的目光从爆炸的一开始就死死地锁定在了加丘身上：
“纳兰迦用觉悟拼来的爆炸的确炸不死人，但是...”
“它为我打开了一条通往胜利的道路！”
他看见了，加丘身上的铠甲在爆炸中碎了。
虽然那些裂隙正在重新凝聚的寒气中缓缓恢复，但这具不破的铠甲终究还是有了破绽。
而在这个破绽被彻底修补起来之前，福葛还有最后的出手时间。
“紫烟！”
福葛咬牙发出了低吼。
紫烟瞬间绷紧肌肉凝聚力量，在主人那罕见的热血吼声中朝着敌人的胸膛奋然轰出一拳。
直接释放毒雾会被冻成冰粉，那他就像纳兰迦一样，直接将病毒胶囊堵到敌人门口。
拳风烈烈，劈开了漫天的寒气。
加丘同样没有退缩。
他知道敌人想要做什么，也知道现在就是需要自己赌上性命的时候：
“白...色...相...簿！”
加丘一字一顿地念出了自己的替身之名。
全身上下的力量尽皆凝于一处，破碎的拳铠上骤然萦绕起一股凛冽寒风。
毫无花哨地，紫烟与加丘的拳头在冰与火的空气中剧烈碰撞。
风暴席卷着冷气，激起无数漂浮着的璀璨冰晶。
拳拳相撞中，寒气猛烈地侵蚀着紫烟的手臂，而紫烟的拳力也如洪水一般冲击着加丘那已然残破的身体。
“绝对、绝对不能输！”
两个男人在激战中同时发出狂吼。
他们在心底压抑着的暴躁情绪，也在这一刻以最适当的方式完美倾泻而出。
终于，拳风轰散了寒气。
紫烟奋力击破了躯体残破力量大减的加丘。
它顺势震开了加丘那作为最后防御的手臂，以不可阻挡之势将拳头轰进来他那铠甲破裂的胸口。
“就是现在！”
福葛瞳孔一缩，眼中战意如火。
紫烟印上加丘胸膛的拳头微一扭动，那拳骨上镶嵌着的病毒胶囊就在这一刻瞬间破裂。
空气虽然如之前一般寒冷，但这一次的病毒却是在紧贴敌人皮肤的情况下被释放出来的。
即使是超低温都没办法阻止它们的侵袭。
这些肉眼难辨的杀人怪物在一瞬间就穿透了加丘的皮肤，钻进了加丘的血肉，并且以一种无比致命的速度在他体内攻城掠地繁殖增生。
“啊啊啊啊啊！”
加丘再次发出了刺耳的嚎叫。
紫烟的病毒实在太过厉害，不到两秒就让他感受到了那种血肉融化的痛苦。
与此同时，这病毒也在疯狂地攻击着他的重要脏器，剥夺着他最基本的身体机能。
加丘本就在爆炸中受伤不轻，现在就更是没有力气来支撑这具剧毒缠身的身体。
明明身周都是寒气，他却是浑身发烫地瘫倒了下去。
这一刻，就连加丘身上覆盖着的冰晶铠甲都在空气中瞬间溃散——他似乎已经没有力气再维持替身能力。
“终于...赢了。”
福葛长长地叹了口气。
刚刚那阵赌上性命的对拳不仅消耗了他大量体力，而且还让他本就结上冰霜的双臂在敌人的寒气中变得更加僵硬。
所幸的是，他最终还是成功了。
一向是依靠病毒偷袭杀伤、从来没跟人正面对拳的紫烟，在这一次堂堂正正地赢了。
而加丘已经身中杀人病毒，病毒的入侵已经无法抵御。
他现在已经因为身体机能衰退而瘫倒在地，就连替身能力都已经无力维持。
要不了多久，这个无敌的家伙就会在病毒的侵蚀下变成一滩烂泥。
“赢了，纳兰迦...”
“是我们赢了。”
虽然因冻伤昏迷的纳兰迦听不到他的话，但福葛还是一脸认真地向同伴汇报着胜利。
说着，福葛又将浑身结满冰块、倒在酒窖门口的纳兰迦从地上扶起：
“走，我们回去。”
“带着冰块回去。”
在这坚定的声音中，福葛扶着纳兰迦迈开步伐。
然而，就在这时...
福葛还没来得及走出去两步...
就突然有一只手从地面上伸过来，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脚踝。
这只手的力气虽然不大，甚至还显得有些虚弱，但上面却萦绕着极为可怖的寒气。
在这零距离接触下，这股寒气瞬间侵蚀了福葛的双腿，让他的双腿上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冰晶。
福葛在顷刻间失去了对双腿的控制。
该死...
这双腿又不能要了！
他心中下意识跳出这么一个躁郁的想法，紧接着便面带惊骇地反应过来：
“加丘...你竟然还活着？！”
病毒都已经侵入体内这么久了，敌人竟然还活着，还有力量使用替身能力。
这种生命力已经顽强到了超越福葛认知的地步。
要知道，正常人这时候估计脏器都融成水了。
“呵...病、病毒而已...”
“只要把感染的器官和血肉全都用超低温冻死...也、也就暂时...死不了了。”
加丘的声音虚弱无比，脸色一片苍白。
听着就像是一只快要没电的喇叭，看着就像是一簇即将熄灭的烛火。
但他却依旧死死地攥着福葛的腿，竭尽全力地输出着自己最后的寒气：
“我向同伴承诺过...”
“我绝对，绝对不会让你们带着冰块回去！”
第242章 是赢是输
福葛浑身都在发冷。
他的双腿已经在加丘的接触下被冻成了冰柱，完全失去了知觉。
而那寒气仍在自腿部进一步向上蔓延。
肌肉在寒气中僵硬如铁，神经在低温中大片坏死，血液随之凝结成冰，甚至在体积膨胀后撑破了无数血管。
不过短短一瞬，福葛就完全感知不到自己下半身的存在了。
他只能感觉到冰霜正在沿着自己封冻成冰的大腿进一步向上侵蚀，将那种彻骨的寒意深深地钉进他的身体。
但现在除了身体，更加感到寒冷的，却是福葛的灵魂。
他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着那个正死死擒住自己脚踝的男人，脸色一片铁青：
“加丘，你这个疯子。”
“你竟然...真能做到这种程度。”
加丘的确在病毒的侵蚀下活了下来。
用超低温杀死所有感染病毒的血肉和组织，听起来倒真像是一种壮士断腕的有效治疗方法。
但福葛却很清楚，加丘现在的状态其实比现在双腿陷于冰霜的自己还要糟糕，糟糕一万倍。
因为这根本不是什么壮士断腕，而是彻头彻尾的自杀行为——
要知道，紫烟刚刚可是从胸口把病毒灌注进去的。
病毒进入这器官扎堆的胸腹要地，第一步就会感染对人体至关重要的心、肝、脾、肺、肾，影响所有能被想象到的维生系统。
要是将这些器官全都用超低温冻住，那加丘恐怕会比正常毒发身亡死得还快。
正常毒发还能熬半分多钟，这么做恐怕最多只能活几秒。
但加丘竟然偏偏还就这么做了。
为了不让病毒向上侵蚀到大脑，为了完全保持意识上的清醒，他竟然真地把自己胸口以下的部位全都用超低温给封冻起来。
血液断流，神经截断，现在的加丘根本就是个死人。
但这个死人却在生命的最后几秒里，硬生生地维持住了意识的清明，并且向着福葛发动了最后的攻击。
“普罗修特...放心...吧...”
“我绝对不会...让他们...带...冰块...回去...”
含糊不清的低吟在加丘的喉咙中不断响起。
他死死地伸手攥着福葛，手中涌动着的寒气丝毫没有衰减。
看到伤重至此的加丘竟然还能挪动，还能攻击...
就像是见到割掉脑袋还能挥舞触手的海鲜八爪鱼，福葛不由浑身打了一个激灵：“怪物。”
他看到了，加丘那种超脱生命局限的意志。
替身的能量来自精神，精神依托于肉体，却又能以某种难以理解的方式超越肉体。
就像现在，即将死去的加丘身上，就爆发出了那种超越肉体桎梏的精神力量。
这股精神力量转化成了替身的动力，转化成了加丘手中散发出的那股令人心惊的寒气。
“会死...”
“这样下去我一定会死。”
福葛的心脏在这一刻瞬间沉落谷底。
他发现自己也轻敌了。
他起初只觉得加丘是个依仗强大替身耀武扬威的得意小人，却没想到这个男人的意志会像他的盔甲一般坚硬。
“冻汽蔓延得太快了。”
“我的下半身在一瞬间就没了知觉，不，该死...”
福葛绝望地发现，敌人那决死的冻汽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可怕。
就在他刚刚因为加丘的意志而犹豫的那么一瞬，寒气就已经向上封冻住了他的腰腹。
现在的他只有肩膀、手臂、头脑还能行动，就连弯一下腰、迈一下腿都做不到。
更糟糕的是，身体的僵硬被反馈给了替身，此刻都紫烟也变成了一尊双腿失去知觉，不能移动不能进攻的冰雕。
这尊冰雕还正好被冻在了伸手完全够不着的两、三米外，手边也没有任何可以在这时起到作用的工具。
替身能力不是想隔空解除就能解除，解除完又能瞬间召唤到身边的——要是有这种好事，大家的替身可就都学会“瞬移”了。
所以，在这段短暂而关键的时间里，紫烟根本就帮不到自己的本体，只能在一旁冻着挂机。
“怎么办...”
“难道我就要这么跟他同归于尽了吗？”
福葛的脸色无比苍白。
他根本想象不到，现在只能挥动手臂转动脑袋的自己能依靠什么方式摆脱加丘，摆脱加丘释放出来的寒气。
他现在连腰都弯不下去，哪来的办法阻止？
难道要等加丘自己坚持不住半路死掉？这个怪物真的会坚持不住吗？
福葛隐隐地有些绝望。
但是，在这一瞬，他看到了身边被自己搀扶着的纳兰迦。
纳兰迦仍旧没有意识，而他的身体因为和福葛贴得太近，此刻也完完全全地陷入了加丘的寒气影响范围。
他身上本就结满了冰晶，现在更是因为这股寒气雪上加霜。
“不...不能放弃！”
福葛意识到，自己现在扛着的是两条命。
虽然之前没有说出口，但是当纳兰迦怀着必死觉悟发动攻击的那一刻，福葛就已经在心中发了誓：
他一定，一定要把纳兰迦活着带回去。
这是男人的承诺。
虽然他以前就从来不喜欢战斗，不喜欢搏命，但现在...
他有必须搏命的理由！
福葛的心中燃着前所未有的意志之火。
他的大脑在飞速转动，整间后厨的环境都在他的脑海中还原、重塑、一一审视。
他看到了加丘那勉强握住自己脚腕的手，看到了地面上未曾熄灭的火，看到了墙边被冻得变形缩小的铁管，看到了尚未散去的极致之寒。
终于，电光火石之间，一道灵光闪过。
“所谓觉悟...”
生死之间，福葛不由想到了乔鲁诺偶然说过的话：
“就是在黑暗的荒野之间，开辟出一条我们应走的光明道路！”
抱着这样的觉悟，福葛抬起了他那条已然蒙上一层冰晶的手。
腰腹以下已经完全不能动了，他就低下自己唯二能动的脑袋，张开嘴一口咬穿了手腕。
手腕外层的冻皮被瞬间咬碎。
牙齿像锯子一样磨开被冻硬的血肉，向下凿穿了那尚未冷却的动脉血管。
福葛就这样一口咬破自己的动脉血管，让里面仍旧热气腾腾的高压血流在这极寒之中恣意地迸溅而出。
最终，赶在寒气彻底向胸腹侵蚀上来之前...
他扬起手臂，将这股滚滚热血撒向了远处墙边铺设着的金属管道——
那是燃气管。
“那根燃气管不久前才被超低温寒气笼罩，现在的表面温度恐怕还处于一个极低的状态。”
“而我的血液足有37度，对于此刻的燃气管道来说就像是火炭一般灼热。”
“就像是给汽车玻璃除雪时乱浇热水会使得玻璃破碎...材料的‘耐热震性’都是有限的，当物体骤然受热发生膨胀，因各部分变形互相受到制约产生超过物体内部结合力的热应力时，物体就会发生崩裂！”
这就是福葛在绝境中想出的办法。
他要用自己的热血“震碎”那根仍旧处于超低温状态下的燃气管，让里面的天然气释放出来：
天然气的主要成分甲烷沸点低至零下161.6度，仅仅是先前吹到管道上的寒气余波，恐怕还做不到让燃气液化。
而只要能把天然气释放出来，地上尚未熄灭的火焰就能再引发一次燃气爆燃。
“爆燃产生的气浪一定能把我和纳兰迦吹飞。”
“我们可以借此摆脱寒气笼罩，而那个距离上发生的爆燃应该还要不了我们的命，只能让我们重伤。”
做完这一切布置，福葛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脚下的加丘：
这个到死都没有放弃的可怕敌人，不知不觉地教会了他一些自己其实一直知道，却从来不敢实践、也从来不想实践的道理。
而这时，热血已经浇灌到了燃气管道。
那早就被冻脆变形的金属管壁在这一刻瞬间崩裂，不妙的气体泄露声瞬间响起。
几乎是肉眼可见的...
那从管道中吹出来的“风”，径直地刮到了地面燃烧着的火苗上。
迎着那骤然掀起的火焰气浪，福葛闭上了眼。
......................................
半分钟后。
福葛扶着纳兰迦踉踉跄跄地走出了这家酒吧。
酒吧里已是一片狼藉，里面因为燃气爆炸而引发的火焰正在急剧蔓延。
而福葛和纳兰迦身上的伤势更是惨不忍睹。
事实上，福葛能有力气带着纳兰迦从这里面活着走出来，还是得归功于加丘。
一来，加丘用寒气中他们身上冻出的厚厚冰层在某种程度上起到了冰霜铠甲的作用，这些冰块帮助他们大大地减轻了爆燃气浪带来的伤害。
二来，加丘死亡之后，白色相簿的能力全都解除了。
所有因能力而生成的冰块都消失不见，几乎被冰霜覆盖砌成冰雕的福葛和纳兰迦才勉强算是恢复了行动能力。
虽然那极为严重的冻伤仍旧存在，但摆脱冰霜束缚的他们至少勉强能够行动。
正因为如此，福葛才有办法在火灾愈演愈烈之前把失去意识的纳兰迦给带出来。
“福葛...”
这时候，身上解冻的纳兰迦也正巧恢复了意识。
他睁开眼看到了福葛那狼狈不堪的脸，便下意识问道：“情况...怎么样了？”
“没事了，纳兰迦。”
“赢的是我们，我们打败那个无敌的家伙了！”
福葛如此激动地对纳兰迦说道。
“赢了？太好了...”
纳兰迦庆幸地叹道。
他终于放下了那本能升起的警惕，放松地享受起这来之不易的胜利。
精疲力尽的两人现在都只想好好休息。
“等等...”纳兰迦突然想到了什么：“福葛，冰块呢？”
“.......”
福葛突然沉默下来：
之前被他们扔掉的冰块早就被爆炸吞没了。
而刚刚火焰遍地蔓延，两人生命危在旦夕，他也根本不可能在如此重伤的情况下蹈火取冰。
“冰块...”
“我还是没能拿到...”
福葛长长一叹，神情无比复杂。
望着那已然化作一片火海的酒吧，他突然就看不清了...
自己到底是赢了，还是输了。
第243章 霍尔马吉欧
一分钟前，福葛和纳兰迦仍在酒吧里和加丘生死相搏。
与此同时，同样位于车站附近的另一条街道上，米斯达正抱着一桶冰淇淋匆匆忙忙地往回奔跑。
他身上同样肩负着寻找冰块、回援李青的使命。
而米斯达在车站外独自奔走出去小一公里，虽然没能找到冰块，但却及时地在路边找到了一家有冰淇淋售卖的甜品店。
冰淇淋同样有降低体温的效果，正是他们现在急需的救命稻草。
时间紧迫不容拖延，而米斯达在这几天里也渐渐地习惯了那种高来高去、来去如风、不受凡俗所限的生活。
所以，在隔着橱窗看到店里的冰淇淋后，他二话不说便径直撞开了那家甜品店的大门，然后在一众店员那错愕的目光中猛地掀开柜台，扛起一桶冰淇淋转身消失在了街边。
可能是米斯达抢...借得太过凌厉，他搬冰淇淋时竟是完全没有人阻拦。
他倒是也乐得省事，整个搬运过程没有说话没有冲突，几秒钟功夫就行云流水地宣告结束。
很快，米斯达抱着那桶冰淇淋步履匆匆地跑出了半条大街。
桶里的冰淇淋冒着阵阵甜腻的寒气，让他在觉得身体发冷的同时也总算安下了心：
“快了...还有大半公里的路。”
“我马上就能带着冰淇淋回去，让大家进入车站解救李青。”
怀着如此迫切的心情，米斯达脚下的步伐不禁悄然加快了几分。
而就在这时，他的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饱含愤怒极具感情的呼喝：
“站住！”
“你这个偷冰淇淋的贼，站住！”
说话间，一个年轻男人气急败坏地追了上来。
“嗯？是那家甜品店的员工吗？”
“啊...真是麻烦...”
米斯达紧紧地皱着眉头，但奔跑的动作却丝毫没有放慢。
现在跑回火车站才是他的第一要务，他可没那个功夫应付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追上来的甜品店店员。
所以米斯达不仅没有停下和失主对质，反而还像一个真正的小偷一样抱着失物越跑越快。
“混蛋！你这只下水道里的肮脏老鼠！”
“别想把冰淇淋带走！”
身后追逐的那个男人并没有像米斯达期待的那样知难而退。
他甚至还在那愤怒的吼声中越追越快，很快就接近到了米斯达背后不远。
听到身后那愈发变得清晰、愈发变得靠近的脚步声，米斯达终于没办法安心跑路了：
“一桶冰淇淋而已，至于这么拼命吗？”
“以前也没碰到过这么死脑筋的...”
“哦...对了...刚刚拿冰淇淋拿的太急，都忘记走流程了。”
米斯达蓦地想到，自己刚刚在借用物资时的确是跳过了一些关键的步骤，没有用合理的沟通手段安抚住物主的情绪。
想到这里，尽快会浪费一点时间，但为了省下不必要的麻烦，他还是如那追逐者所愿地停下了脚步。
“我劝你别追了。”
“人命关天，这冰淇淋我真有急用。”
晃着刚刚在店里忘记掏出来的左轮手枪，米斯达一本正经地劝道。
一般人在见到如此具有说服力的手段之后，一般都不会再为了一桶冰淇淋继续纠缠不清。
但让米斯达措手不及的是，他这次碰到的不是个一般人，而是个二愣子：
“枪？吓唬谁呢！”
“有种你就打死我——打死我啊，来啊！”
那个男人骂骂咧咧地迎着米斯达的枪口走了上来。
他脸上写满了鲁莽和刚强，声音饱含愤怒，看上去倒真像是个不肯跟邪恶势力妥协的正义市民。
不过和这气质大相径庭的是，他留着一头极像劳改犯的深蓝寸头，穿着一件漆黑的裤子，大红的短褂，上上下下的配色很是时尚耀眼。
再加上那件镶满铆钉的红衬衫在清冷的初春早晨还大大地敞开着，显露出里面一件极为新潮的布条状镂空背心。
那布料省得，既没有任何保暖效果，也完全挡不住他的八块腹肌。
就这身打扮...
一露面就知道，老替身使者了。
但很可惜，米斯达和这个世界上的其他替身使者一样，从来就没有那种靠衣着打扮来分辨别人身份的能力。
所以，在那寸头男人一脸咄咄逼人走上近前时，米斯达仍旧只把他当作是为了夺回失物而一路追到这里的甜品店店员。
“喂喂...不要靠近！”
米斯达晃着手里的枪，努力想要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把人吓跑：“一桶冰淇淋而已，你难道想为了这个送命吗？！”
“呸！”那寸头男人的演技很好。
他狠狠地朝米斯达啐了一口唾沫，又摆足了那种愣头青的架势：
“小鬼...毛都没长齐还学别人持枪抢劫？”
“你敢开枪吗？不...你知道怎么开枪吗？”
“我看你的枪里恐怕都没有子弹吧！”
寸头男人一步一步地向着米斯达接近。
他一边往前走，一边还理直气壮地用失主的口吻对米斯达呼来喝去：
“别吓唬人了...”
“我是绝对不可能让你把这桶冰淇淋带走的！”
“你...”米斯达有些头大了。
他身上的确没带钱，拿枪吓唬人又不灵，真的靠开枪解决麻烦当然更是绝对不行。
“钱回过头给你，你别再纠缠了！”
米斯达只好一边用言语搪塞，一边挪动步子后退。
但是，见他作势欲跑，那寸头男人却是追得越来越紧：
“回过头给？你当我是傻瓜吗？”
“站住，给我站住！”
用愤怒失主的身份作掩护，寸头男人离着米斯达的距离越来越近。
6米，5米，4米，3米....
“你不要过来！”
米斯达放声大喝，手指下意识地紧扣扳机：
“再靠近我会开枪的，真的。”
他终于隐隐地察觉到了不对。
因为2米是大多数近战型替身的攻击范围。
虽然对方的演技天衣无缝毫无破绽，但是，作为一个手长“身脆”的ADC，米斯达本能地不想让一个陌生人靠近到自己身边。
然而，迎着那黑洞洞的枪口，那个寸头男人却突然露出了冷笑：
“呵...终于肯动真格了？”
“已经晚了！”
在这一刻，他彻底撕下了自己身上那层普通市民的伪装：
“真是的...在这种关键时刻还在担心普通人的性命...真是天真得不行啊！”
“你要是能聪明一点直接把所有试图接近的陌生人都直接打死，我也就不会有这种对你下手的机会了。”
那寸头男人说话间很有一种嘲弄，也有一种不甘。
那语气中的淡淡不甘就仿佛是在说：
能够打败那无敌老板的人，原来就真地和情报上描述的一样，只是这种抱着妇人之仁的家伙？
早知道这些替身能力一般、性格还如此天真的小鬼都能干掉老板，他们暗杀组也应该壮起胆子早些反叛。
万幸，现在还有机会弥补他们之前的过分小心：
“小脚（LittleFeet）！”
一个身材瘦小，指甲尖长，看着像个瘦猴的人形替身骤然浮现在了米斯达身前。
“真是敌人？！”
米斯达下意识地想要开枪迎战。
但那个瘦小人形替身的动作却极为灵敏。
它先是抬手一拳打翻了米斯达怀里紧紧抱着的冰淇淋桶，顺带着还用那锋锐如刀的细长指甲瞬间划破了米斯达的手掌。
米斯达吃痛松手，那冰淇淋桶也在这一拳之下脱手腾空。
鲜血从手上的伤口喷溅而出，而那腾空而起的冰淇淋也在半空中向前倾泻。
寸头男人被劈头盖脸地洒了一身冰淇淋，而那只剩一半的冰淇淋桶也就这样顺势砸在了地上，咕噜噜地滚出去好几米远。
“哈哈。”
“我说了，绝对不会让你带走这桶冰淇淋的。”
寸头男人舔了一下嘴角沾染的冰淇淋，笑容愈发嘲弄。
“该死...”
米斯达脸色阴沉无比。
望着那些洒了一地的冰淇淋，他的目光骤然变冷：
“性感手枪！”
带着一股杀意，米斯达瞬间扣动扳机。
子弹呼啸而出。
然而，就在这短短一瞬...
在米斯达错愕的目光中，面前的敌人不见了。
第244章 小脚
米斯达眼前空空如也。
前一秒还站在面前的寸头男人，下一秒就消失在了子弹出膛的呼啸声中。
性感手枪中的No.3和No.5乘着那枚突然失去目标的子弹飙射而出，先是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半空中绕了几个大圈，紧接着便一脸错愕地飞了回来。
“米斯达，敌人不见了！”
“就、像是幽灵一样...”
性格胆怯的No.5如此惊慌失措地在米斯达耳畔汇报着。
“笨蛋！”
No.3很粗暴地呵斥着胡思乱想的同伴：
“什么幽灵，这明摆着是敌人的替身能力啊！”
“那个短毛一瞬间就从我们面前消失了，他的替身能力说不定就是瞬移！”
“瞬移？”
米斯达微微皱着眉头。
虽然刚刚敌人的偷袭只是浅浅地割伤了他的手掌，但对方那种凭空消失的诡异手段却还是令他本能地察觉到了危机。
现在听到No.3的推断，他也不由陷入了沉思：
“敌人的能力真是瞬移？”
“不...如果有瞬间移动这种便利的能力，那对方之前大可以直接移动到自己面前，完全没必要费时费力地去伪装成普通市民。”
“那么，敌人的替身能力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能瞬间从我们面前消失？”
线索实在太少，米斯达也无法推断出什么结果。
他只能紧紧握着手枪，小心翼翼地提防着那随时可能发生的下一波袭击。
然而，让人心中惴惴不安的是，敌人从消失后就一直没有动静，他似乎完全没有再次现身、继续攻击的意思。
“为什么不继续进攻了...”
“难道敌人刚刚动手的目的就只是为了打翻那一桶冰淇淋吗？”
“还是说...敌人的进攻其实已经结束了，他已经悄悄地对我做了什么手脚？”
米斯达隐隐地察觉到了不妙。
他不由地低下头，看向了敌人唯一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那道手掌上被割开的伤口，
这道伤并不严重，只是被那个瘦小替身用手指浅浅地割开了一层肉，连血都没有怎么流。
“伤势不重，也不像是有毒。”
“那敌人到底是想...”
米斯达正是疑惑不解，那自言自语的声音却是猛地戛然而止。
因为他终于发现了，敌人对自己做了什么，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变小了。
他整个人都缩水了一号，看着就像是被剥掉一层外壳的俄罗斯套娃。
身上的衣服，手里的枪，甚至身旁萦绕的六个替身小人，都跟随着米斯达身型的缩小而等比例缩小。
只看自己身上还察觉不到变化，但是他刚刚不经意地拿自己的手掌和那个掉在地上的冰淇淋桶一比，结果就马上发现了身上出现的问题。
而米斯达又转头往路边停着的汽车一看：
自己原来足足有1米79的高个子，此刻站直了脑袋也才刚刚和高度在1米4左右的轿车车顶平齐。
“我在变小，而且这个变小的过程还在持续！”
米斯达的脸上本能地闪过一抹惊恐。
那种从汽车玻璃里看着自己的倒影一点一点缩小的感觉，着实是有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诡异。
现在他的身形已经缩小得像是个没发育完全的少年，而且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着小学孩童的身材推进。
米斯达毫不怀疑，如果这种状态继续持续下去，他可能会因为这诡异的替身攻击而变成一只任人拿捏的“蚂蚁”。
再发呆不动就是坐以待毙，他必须得尽快采取行动反击。
于是，米斯达在紧张中急切地展开了思考：
“缩小，敌人能让物体缩小，也就是说...”
“刚刚那个家伙没有消失也没有瞬移，而是把自己缩小之后藏起来了！”
在这一刻，米斯达总算看透了刚刚敌人凭空消失的秘密。
但现在知道这个秘密似乎意义不大。
米斯达环顾四周仔细搜寻，目光来来回回扫了几遍也没发现敌人的踪迹：
地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滩洒落在地的冰淇淋，几颗不起眼的碎石子，七八只从地缝里钻出来的小蚂蚁。
“糟了...我根本就没有感知能力。”
“就算知道敌人是缩小后藏了起来，我一时半会也根本没有可能找到他的本体！”
时间紧迫，米斯达的身体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缩水。
缩水的不仅仅是他，还有他手里的枪，枪里的子弹。
他心里很清楚，如果再这么继续缩小下去，那只作为他唯一攻击手段的左轮枪很快就会因为体型过小而失去威力。
现在的他根本没有时间可以浪费，完全没有那个依靠肉眼一处一处寻踪觅迹的功夫。
“既然如此，我只能...”
无法寻踪，无法还击，摆在米斯达面前的就只剩下一条路了：
“跑！”
米斯达猛地转过去。
他心一横，牙一咬，猛地迈开了小短腿。
...................................................
当米斯达在无奈中转身逃遁的时候，那寸头男人，也就是来自暗杀组的霍尔马吉欧，正悠哉悠哉地躲在米斯达的裤子口袋里休息。
他在用替身“小脚”将米斯达手掌割伤之后就立即转过头来对自己使用了能力。
和需要一定时间持续缩小的其他目标不同，当霍尔马吉欧对自己使用能力时，他可以在一瞬间内完成整个缩小的过程。
就这样，他先是将自己缩小成一个不起眼的指头大的小人，然后又利用自己“凭空消失”制造出的混乱，悄无声息地扒住裤腿向上爬进了米斯达的裤子口袋。
米斯达根本就不可能想到，自己要找的敌人一直都藏在自己身上。
而当米斯达不知所措地掉头疾走的时候，藏在其裤子口袋里的霍尔马吉欧就更是暗暗笑出了声：
“这小鬼，是想要通过拉大距离来逃出我的能力影响范围么？”
“这倒的确是个办法，可惜...”
疾走的奥义的确可以破解大多数替身能力。
因为替身能力的生效方式一般分为两种情况：
一种是一锤子买卖，使用后当即便永久地改变目标状态，即使本体死亡或脱离范围也不会让被能力影响的目标恢复原样。
比如说乔鲁诺的黄金体验。
另一种则是持续性技能，使用后需要持续地对目标施加影响，只要击杀本体或远离替身就能让替身效果解除。
比如说普罗修特的壮烈成仁。
而现在，米斯达应该也能很明显地看出来：
他的身体是在“逐渐”缩小，这种情况一定需要敌人的替身“持续”地对其施加影响。
这样一来，他只要能逃出敌人替身能力能够生效的范围，身上被施加的缩小效果自然就会解除。
想法的确可行，而且这也是米斯达现如今唯一的最优的选择。
只可惜...
“你跑得再远又能怎样！”
“我现在就像是银行的催款短信一样如影随形地粘在你身上，你怎么可能逃得出我“小脚”的能力范围？”
霍尔马吉欧如此自得地暗笑起来。
他先前接到加丘求援过来对寻找冰块的米斯达围追堵截，一开始还有些担心。
因为米斯达那锁头自瞄的本事在远距离上几乎无解，霍尔马吉欧有些担心自己可能会根本找不到机会靠近。
可万万没想到，他最担心、最紧张的一关竟是那么轻描淡写地过了。
米斯达就真像情报上说的那样是个天真稚嫩的小混混，他一碰到普通市民就会犹豫着担心误伤平民，根本就没有那种黑道人士“宁可杀错一千”的果决和狠厉。
“身居高位的人怎么能有这种妇人之仁？”
“老板的遗产，组织的权柄，还有那价值千亿的特产生意，你们这些幼稚的家伙恐怕还消受不起！”
和同伴们一样，霍尔马吉欧的思维方式早就和正常人不一样了。
正常人都是被道德和规则圈养的家畜，而他们则是跳出一切限制的捕食者。
米斯达的天真表现让霍尔马吉欧不知不觉地对这个对手产生了轻视，而他现在也的确有这样心情放松的本钱——
毕竟最难的一关都过去了，接下来的战斗应该更没有什么难度可言：
“米斯达的能力只是操纵子弹，根本就没有感知能力。”
“等他慢吞吞地发现真相，那时候我也就没有必要藏了。”
霍尔马吉欧心里这么想着。
然后，就在这时，米斯达大概白白地跑出去十几米后...
霍尔马吉欧蓦地感到，自己搭乘的“11路公交车”突然停了下来。
“他为什么在这停下来？”
“难道，他这么快就能察觉到我吗...这不应该啊！”
霍尔马吉欧小心地收敛着气息，生怕自己动作过大被米斯达发现。
而米斯达一开始也没有采取什么行动，只是低头仔细看着地面，也不知道在观察什么。
空气突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这种沉默让霍尔马吉欧心中隐隐不安，刚刚那种因为优势过大而产生的过分轻松也被他瞬间收敛。
终于，在他那紧张的目光中...
米斯达蓦然探出一只手，试探着摸向了自己的两个裤子口袋。
第一个口袋什么都没有摸到。
他马上伸手去掏第二只口袋。
“他真地发现了！为什么？！”
望着那只迎面扇来的大手，霍尔马吉欧脸色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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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替身面板
替身名——“小脚”
本体——霍尔马吉欧
破坏力：D
速度：B
射程距离：E
持续力：A
动作精密性：D
成长性：C
瘦小的人形替身，指甲长而锐利。
被该替身食指刺到的目标会逐渐缩小，可对本体使用。被缩小的物体可以通过主动解除能力瞬间恢复成原来的大小。
第245章 感知的办法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一般人都不会想到霍尔马吉欧敢把自己缩小到这种毫无抵抗力的身形，再冒着被随手捏死的风险藏到敌人身上。
米斯达一开始也和常人一样犯了灯下黑的错误，想都没有往自己身上想。
但现在，时间才过去了一会，米斯达就已经停了逃跑的脚步，开始极有目的性地检查起自己的口袋。
很明显，他已经察觉到了对手藏身的伎俩。
霍尔马吉欧想不通自己的踪迹为什么会这么快暴露：
情报上可没说米斯达还有什么感知能力。
是米斯达意外来了灵感，还是他刚刚不小心在口袋里弄出了什么动静？
亦或者，那家伙只是单纯地想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这个问题一时很难得到答案，但不管怎样，米斯达的大手都已经朝着他迎面拍来。
虽然米斯达的手已经缩小得像是个未发育的孩童，但是对于目前个头连十厘米都不到的霍尔马吉欧来说，这依旧是一次足以致命的攻击。
现在“为什么”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怎么办”。
而霍尔马吉欧当然知道怎么办：他敢贴身藏到米斯达的口袋里，自然是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脱身的逃生手段。
于是，在米斯达即将用手掌将自己拍成面饼之前，霍尔马吉欧蓦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只圆珠笔。
这支圆珠笔之前也随着霍尔马吉欧的缩小而等比例缩小，此刻大约就只有一根寒毛粗细。
“变大吧！”
霍尔马吉欧心念一动，解除了那支圆珠笔的缩小状态。
圆珠笔从小骤然变大，就像是一根被施了法术的如意金箍棒，在瞬间膨胀的过程中一举将仍是小人状态的霍尔马吉欧顶上了天空。
借由着这股物体变大膨胀产生的推力，还有圆珠笔弹簧本身的弹力，霍尔马吉欧成功地赶在米斯达的大手拍来之前腾空而起，安全地躲过了这堪称致命的一击。
就这样，霍尔马吉欧那小小的身形在空中划过了一道隐蔽的路径，很快便悄无声息地坠落在了数米外的马路沿子上。
人能承受的物理冲击和骨骼肌肉截面面积有关，和长度的平方成正比；而动能取决于自身质量，质量和体积有关，和长度的立方成正比。
假如身高缩小10倍，承受冲击的能力会随之缩小100倍，而自由落体时人体承受的冲击力却会就此缩小1000倍。
正因如此，人类在等比例缩小后，其承受外部物理冲击的能力其实会大大加强。
这种“人体大炮”式的逃跑方式对正常体型的人类来说肯定不死也残。但是对等比例缩小近二十倍的霍尔马吉欧来说，这样的伤害却是可以被轻易承受下来。
所以，他就这样毫发无损地落在了路边，然后一溜烟地藏到了身旁矗立的行道树后面。
待到米斯达的手重重地拍向第二个口袋，他触碰到的便只有一只突然从口袋里冒出来的圆珠笔。
“那家伙是真的发现我了——”
“他刚刚是在‘拍打’而不是‘摸索’。”
“这说明他已经大概率确定我在那个口袋，所以才会直接用这么大的力气发动攻击！”
躲在几米外行道树后，霍尔马吉欧面色凝重地想着。
他已然收起了之前的轻视，心中满满都是慎重。
而这时，几米外的米斯达正握着口袋里突然弹出来的圆珠笔若有所思。
他似乎已经看透了霍尔马吉欧的脱身之术，所以只是愣了一会便转过头紧张地环顾四周。
霍尔马吉欧连忙将自己往树干后面藏得更深了一些：
“那家伙在用眼睛找我？看来情报上说的并没有错...”
“他的确没有什么感知手段，不然也不会在发现我脱逃后第一时间用肉眼搜查。”
“既然如此，那我刚刚为什么会被发现呢？”
“真的只是因为他‘突发奇想’吗？”
心中抱着疑虑，霍尔马吉欧小心翼翼地藏着。
他在等待米斯达的身形在小脚的能力下进一步缩小，也在紧张地思考着对方刚刚发现自己的办法。
而就在霍尔马吉欧这饱含警惕的观察之中，米斯达的表现却隐隐有些出乎意料。
首先，米斯达没有再继续尝试逃跑。
这一点霍尔马吉欧倒是能够理解：
毕竟他这个敌人也不是个不能动弹的泥塑木偶，一昧逃跑也不一定能甩掉他的追击。
既然现在有了某种可以“感知敌人”的能力，那还不如趁着自己还没缩小到不能作战的地步，留下来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
但是，米斯达留下来之后的举动就开始有些令人不解了：
他没有再东张西望地用肉眼观察，反而收住目光低下脑袋，看着完全没有要寻找敌人的意思。
他就是那么呆呆地站在那里，全神贯注地盯着地面，目光专注得就像是地里长出了钱。
“地面...地面有什么东西吗？”
“对了，他之前也是停下来看了一会地面，然后才突然动手去检查口袋的。”
“难道...那家伙能发现我踪迹的秘密就在地上？”
霍尔马吉欧猛地想到了米斯达刚刚的奇怪举动。
他连忙顺着米斯达的目光往那边的水泥路面上一望。
“极目远眺”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看清楚了那些一直在地面上爬来爬去的小东西：
蚂蚁，一群蚂蚁。
这些渺小的生物不知何时在路面上越聚越多，甚至还极有纪律地组成了一个长长的纵队。
“蚂蚁...他为什么要观察蚂蚁？”
霍尔马吉欧隐隐地想到了什么。
他心中正是疑虑，只听得耳畔又突然响起一阵“吱吱”不停的刺耳怪叫。
原来是有几只硕大的下水道老鼠从宽阔的排水口里探出了脑袋，正一脸兴奋地远远盯着他磨牙。
看那几只老鼠张扬舞爪的激动模样，它们似乎随时都会按捺不住地向着这边的霍尔马吉欧扑咬过来。
“这些老鼠也不太对劲...”
霍尔马吉欧愈发觉得不妙：
老鼠的攻击性虽然不弱，但这种动物却生性谨慎胆小。
当它们遇到未知的生物，即使是像现在霍尔马吉欧一样体型较小的生物，它们也会先藏匿着小心观察判断，而不会是像现在这样，如同闻到肉味的狗一般远远地冲着他口水直流。
除非...这些老鼠已经直接跳过了观察的程序，一见面就把他判断成了食物。
“食物...”
霍尔马吉欧骤然想到了什么：
“没错，我现在在蚂蚁和老鼠眼里就是食物！”
“因为我身上沾满了冰淇淋，而冰淇淋就是这些虫子和老鼠最喜爱的甜食。”
“怪不得米斯达一直在观察地面，他是在利用那些蚂蚁寻找我所在的方向！”
这都得怪霍尔马吉欧之前动手太急，以至于让冰淇淋都洒到了他自己身上。这些高热量的甜腻之物一直都黏在他身上没化，怎么甩都甩不掉。
而蚂蚁可以利用嗅觉感知到几十米内的食物信息，满身都是冰淇淋的霍尔马吉欧自然就成了这些小东西趋之若鹜的目标。
他现在就像是一根两面炸成金黄的面糠鸡腿，可算是把附近的“孩子们”给馋哭了。
所以，只要观察蚂蚁们循着气味前进的方向，米斯达就能大致地推断出他藏身的位置。
而事实正如霍尔马吉欧所料：
米斯达在一番观察后陡然亮出手枪，他已经粗略地确认了敌人所在的方向：
“在那里，那棵行道树附近！”
子弹在火光中飙射而出。
性感手枪中的No.1骑在这颗子弹上，如草原的猎骑兵一般驾驭着坐骑肆意驰骋，又一刻不停地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动向。
蚂蚁毕竟只能指出一个粗略的方向，敌人具体在哪还得靠米斯达的替身用肉眼探查。
很快，当子弹擦着树干从上空呼啸掠过的那一刹那...
霍尔马吉欧那铁青无比的脸庞，出现了。
第246章 逃生的办法
马路上的蚂蚁们还在勤勤恳恳地列队前进。
排水口的老鼠们正心潮澎湃地对着猎物咧嘴呲牙。
但霍尔马吉欧身上裹着的那层奶油糖霜还没来得及给他招来蚂蚁和老鼠，就先一步给他招来了要命的子弹。
“在那里！”
“米斯达，敌人就在树下！”
No.1尖细的轻喝声在空中炸响。
它乘坐的那第一发子弹算是被米斯达派遣出来的侦查骑兵，此刻已然在侦查过程中耗能过半，没办法再调转方向攻击。
但是，在No.1那迫切而及时的提醒声下，早就蓄势待发的米斯达很快就扣动了扳机。
砰砰两声枪响，第二发、第三发子弹开始以霍尔马吉欧的性命为目标踏上旅途。
它们在火光中裂空而去，又在那些“子弹骑士”的驾驭下在半空中划出两道绚烂的螺旋弧线。
这两道硝烟弥漫的弧线在螺旋中很快汇作一团，就仿佛那两颗子弹就此凝成了一柄利刃，就这样凌厉无比地向霍尔马吉欧斩来。
“糟了！”
霍尔马吉欧的脸色无比难看。
他没想到那个没有感知能力的小鬼竟然能这么快发现自己的踪迹，以至于让他陷入了一个无比危险的境地：
现在米斯达的身形的确已经缩小得跟孩童无异，但缩小到这种程度还不能完全让他手中的枪械丧失致命的威力。
也就是说，现在霍尔马吉欧只要变大，他那庞大的身躯就会成为一个极为显眼的靶子。
而他要是不变大...那就更是找死！
性感手枪的能力几乎是百发百中，只要踪迹暴露，霍尔马吉欧身形再小也不能保证自己能逃过子弹追踪。
而他要是用如此之小的身体去接米斯达的子弹，那他的死相恐怕会非常难看。
“没办法了...”
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现在的霍尔马吉欧只能让自己的身形恢复原样，用更结实抗揍的身体去尝试承受米斯达的攻击。
于是，他当机立断地从树干后一闪而出，然后从面前的马路沿子上纵身一跃。
就像是掏出了神光棒的大古，霍尔马吉欧的身形瞬间膨胀成了数十倍高的“巨人”，然后稳稳地落在了前方的路面上。
看着这个突然变成大高个子的“怪物”，那些原本已经几乎按捺不住的老鼠们顿时紧张地缩了缩脑袋。
要不是霍尔马吉欧变大后身上的香甜味道更加浓郁，更加诱人，这些胆小的家伙恐怕就要直接四散而逃了。
而现在的霍尔马吉欧当然已经没有心情提防这些对着自己不停流口水的老鼠。
他更担心的是米斯达的子弹。
就在他刚刚变大的那一瞬间，那两颗子弹已经呼啸着飞了过来。
因为霍尔马吉欧的身形突然变大，子弹失去了原本锁定的目标，先前设定好的弹道也稍稍出了误差。
这些原本瞄准霍尔马吉欧那小小脑袋当空斩来的子弹，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打在了变大后的霍尔马吉欧的腿上。
霍尔马吉欧刚刚站稳的身体顿时陷入剧颤。
在米斯达体型缩小之后，这些跟着一起等比例缩小的子弹其实已经没有那么大的威力了。
那子弹入体的感觉就像是猛地凿进一根细针，如果不是打中大脑、心脏这样的要害，恐怕根本杀不了人。
如果只是打在腿上，那就更是无关紧要的伤势。
然而，要命的是...
霍尔马吉欧被子弹打中的部位并不是皮糙肉厚的大腿，也不是肌肉虬结的小腿，而是支撑身体最重要的关节之一，膝盖。
他的左腿膝盖中了两枪，至关重要的关节软骨被凿出来一个孔洞。
这破损的膝盖再也无法支撑整个人的重量，他整个身体都在控制不住地向着侧面倾倒。
“该死...这下麻烦大了！”
霍尔马吉欧好不容易忍住疼痛稳住身形，一张脸却是跟死人一样苍白：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他原本还想变大后靠着灵活的身手勉强翻滚躲避，试试能不能护住自己不死。
只要不死，就算是重伤，只要能熬到让米斯达的身体进一步缩小，他就还有绝地翻盘的机会。
可现在，仅仅是第一波攻击，他就已经伤了至关重要的膝盖。
关节受损的他连走路都困难，就更别提什么走位腾挪了。
没有一双好腿，霍尔马吉欧就丧失了大半的行动能力，也丧失了在米斯达面前保住性命的资本。
而米斯达也很明显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那两颗子弹才刚刚成功地凿出那小小的一片血沫，他马上就当机立断地举枪对准变大后的霍尔马吉欧。
枪马上就要响了，带着死亡。
现在的霍尔马吉欧不能移动不能闪躲，就算能勉强用手护住要害，也肯定会很快地死在那些像鸟雀一般姿态灵活的子弹上。
之前一直稳坐钓鱼台的优胜者，就这样措手不及地被打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没想到吧？”
“你看不起的天真小鬼...要赢了！”
米斯达的手指轻轻地向后扣动扳机。
第四发子弹即将发出咆哮。
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
“是啊...”
“我的确没能想到。”
陷入绝境的霍尔马吉欧如此感慨地说道：
“明明没有感知能力却还能把我逼到这种地步，你的力量的确值得让人尊重。”
“先前是我小看你了...这的确是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
情报上的优势，能力上的优势，性格上的优越感，还有战斗的过分顺利，都让先前的霍尔马吉欧不知不觉地犯了轻视敌人的错误。
而现在，这种轻视早已从其眼中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坚定的、认真的、像刀刃一般锐利的目光：
“这种错误，我不会再犯了！”
“什么？”
在这近乎凝滞的时光中，米斯达隐隐察觉到了不对：
因为霍尔马吉欧的表情里完全没有恐惧，也没有对失败和死亡的不甘。
那硬朗的面部线条上每一处都写着坚定，就好像他现在还有什么能够绝地逃生的方法一般。
这种方法，真的会有吗？
就像之前的霍尔马吉欧想不通米斯达感知的方法，现在的米斯达也看不懂霍尔马吉欧逃生的方法：
他明明连膝盖都被打坏了，难道还能跑吗？
难道是要变小？
变小也治不好腿伤啊！
大瘸子变成小瘸子，不是更加没办法逃跑了吗？
在这电光火石间，米斯达不由自主地设想了种种根本不可能的可能。
终于，扳机扣动。
带着米斯达的紧张和疑问，第四发子弹呼啸而出。
而就在这火光还未来得及绽放的时候，霍尔马吉欧就已经为米斯达的疑问给出了答案：
“小脚（LittleFeet）！”
在这一瞬间，他那刚刚才变回正常体型的身体顿时再度变小。
“记好了，米斯达...”
“我叫霍尔马吉欧！”
霍尔马吉欧终于用一阵放肆的大吼，向着对手正式报出名号。
但这大吼听着似乎不单单是在宣泄情绪表达意志——
隐隐地，像是在故意用声音向着谁挑衅。
而在这吼声之中，霍尔马吉欧再度缩成了手指大小。
他浑身上下都沾染了冰淇淋糖霜，现在又缩得这么小，看着就跟一根会说话的奶油雪糕。
然后，就在这一刹那...
子弹还没来得及飞过来，旁边的排水口里就蓦地窜出了一个黑影。
那个黑影一瞬间跃到霍尔马吉欧身边，一口就咬穿了那个奶油小人的肩膀。
“这是...老鼠？！”
米斯达只觉得一阵震撼难言：
“他竟然把自己缩小了充作诱饵，故意引老鼠过来把他叼走！”
老鼠生性谨慎，它们不可能安心地在有人类出没的地方进食，而是会本能地将找到的食物带回到安全地带。
所以，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将那“食物”叼进口中之后，那只老鼠马上就回身折返一跃而出。
四周还隐隐地回荡着霍尔马吉欧被鼠齿啮咬的轻声痛呼。
但他的身形却是已经跟着那黑色的影子，赶在子弹追击过来之前，一跃跳进了排水口。
霍尔马吉欧活下来了。
米斯达知道，他的麻烦大了。
第247章 老鼠骑士
在那生死一瞬，霍尔马吉欧暗暗计算过自己的存活可能。
他那时几乎就站在排水口边上，站在那些蠢蠢欲动的老鼠面前。
那些老鼠只需要一个跃步就能将这个美味的奶油小人叼回下水道，整个过程或许不到1秒。
而从米斯达扣动扳机子弹出膛，再到“子弹骑士”们发现霍尔马吉欧突然变小而临时调整弹道，最后再驾驭着转弯后速度大大衰减的子弹后迎面轰来，整个过程大概会在1到2秒。
从理论上讲他的确来得及逃生。
只是这个办法的变数太多：
霍尔马吉欧需要赌米斯达会为了杀死他而瞄准头部要害，而不是预判到他会变小而提前瞄准地面。
他还需要赌那些老鼠在自己变小后立即按捺不住地跳出来捕猎，他需要赌老鼠在叼起“食物”后会在第一时间掉头返回下水道，需要赌那只老鼠下手温和一些轻柔一些，而不是一张嘴就将他的脑袋咬碎。
无穷的变数叠加在一起，让这次逃生变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赌博。
这场赌局的胜利概率比买彩票还渺茫，而赌注却是霍尔马吉欧的性命。
但霍尔马吉欧别无选择。
与其像个弱者一般在死亡面前放弃思考，还不如拿自己的性命去赌那一线生机。
这是他作为一个替身使者的基本素养。
而幸运的是，霍尔马吉欧赌赢了。
赶在那第四发子弹在空中近乎90度旋转调转方向袭来之前，他成功地用那裹满糖霜的身体作诱饵，让一只急于争食的老鼠将自己从那九死无生的绝地中叼了起来。
不过短短一瞬，就像是某种恐怖片里的场景...
漆黑的深渊洞窟中猛地窜出一道影子，将在洞口徘徊的人类瞬间拖入了黑暗。
只不过，霍尔马吉欧在坠入黑暗后反而会变得安全下来：
“米斯达的确没有任何感知能力。”
“他在地面上还能通过观察蚂蚁确定方向，再让替身巡游半空用肉眼来找寻我的位置。”
“可是这下水道里伸手不见五指，米斯达也好，性感手枪也罢，只能依靠肉眼锁定目标的他们绝对不可能在这样黑暗的环境中作战。”
“没有那种精准‘制导’的能力，性感手枪就没办法再骑着子弹追杀我了。”
霍尔马吉欧如此心情平静地想着。
光看那平淡、释然、甚至还隐隐带着庆幸的表情，恐怕没人会相信他现在正被一只老鼠当作食物叼在嘴里。
那锋锐的鼠牙深深地嵌进了他的肩膀，将霍尔马吉欧刺了个对穿。
老鼠在那黑暗狭窄的排水管中不断疾驰奔跑，这两颗牢牢嵌入霍尔马吉欧肩膀的巨牙也就在他的血肉和骨骼间剧烈颤动。
凿、绞、磨、碾...
他的半边肩膀很快就烂成了一片模糊不清的泥巴。
老鼠肮脏混浊的口水和四溢而出的血液搅作一起，光是那股腥臭难言的味道就足以令人窒息。
黑暗中鼠群的脚步声如急促鼓点一般密集惊心，那一阵阵被糖霜和血液味道刺激出的狂躁鼠鸣就更是骇人无比。
但霍尔马吉欧仍在忍耐，仍在承受。
因为他知道这场赌局还没完全结束，自己现在还没有完全安全下来。
但这危险并不是来自于已经失去目标无法追击的米斯达，而是来自这些刚刚救了他一命的老鼠。
这些老鼠把他这个“奶油人棍”叼进了排水管，但排水管的空间太过狭窄。
他在这里没办法变大多少，否则就会被那狭窄的管道活活挤成肉泥。
所以霍尔马吉欧只能耐心地等，或者说祈祷：
他得祈祷那些老鼠能耐心一点把他带回到空间宽阔的下水道里，而不是在这狭窄的排水管中就停下来大快朵颐。
就这样，霍尔马吉欧忍耐着那血肉撕裂骨骼崩碎的痛苦，赌着自己最后的性命...
顽强，而幸运地活了下来。
那些老鼠并没有挤在这狭窄的排水管道里就餐，它们叼着这美味诱人的食物轻车熟路地绕了两道弯，几秒钟的功夫就跑回了排水管连接着的主下水道。
到了主下水道，一股浓郁的、恶心的、不妙的臭味便扑面而来。
那股由各种废弃物排泄物混合发酵的糟糕味道让人闻了就头晕想吐。
但现在的霍尔马吉欧却像是如获新生一般，毫不嫌弃地深深吸了几口那些浓郁发腻的空气。
因为不管这里味道如何，至少空间是宽阔多了。
作为处理城市生活污水的主下水道，这里的天花板足足有一人来高，地面足有两米来宽。
地面上一边流淌着大量恶臭污水的沟渠，而另一边则是特意用水泥堆砌起来，供检查维修人员行走的窄路平台。
老鼠们虽然脏，但它们当然也不怎么喜欢吃屎。
所以很幸运地，霍尔马吉欧被老鼠一个跃步直接带到了相对干净的水泥窄路，并没有体验到粪河跳水的可怕感觉。
“安全了。”
霍尔马吉欧长长地松了口气。
而那些老鼠好不容易将食物带回到自己的“餐厅”，它们的情绪也开始变得更加热烈难耐。
那只叼住霍尔马吉欧的老鼠似乎没有和同伴分享食物的意思，它才刚刚带着霍尔马吉欧平稳落地，就猛地张开血盆大口想要将这口食物囫囵吞下。
“抱歉，你已经没用了。”
霍尔马吉欧在心里对自己的救命恩人说了句再见：
“小脚（LittleFeet），让我变回去！”
在那只老鼠张开嘴向下吞咽的那一刹那，霍尔马吉欧的身形骤然膨胀了十倍不止。
他在一瞬间变回了原样。
而那只原本用嘴巴牢牢咬住霍尔马吉欧肩膀的老鼠，在口中食物骤然膨胀数十倍后...它的模样已经惨烈到了难以描述的地步。
无头的老鼠尸体就这样被弹飞出去。
霍尔马吉欧靠着下水道的墙壁一屁股瘫坐在地。
而其他的老鼠们似乎根本就不在意同伴的诡异死亡。
它们紧紧地围绕在霍尔马吉欧身旁，嗅着那股变大后浓郁了数十倍的奶油味道，口水直流地磨起了牙。
这些老鼠的小脑袋根本想不通为什么自己的食物会变大，它们只会贪婪地围在食物的香气中观望，又因为畏惧霍尔马吉欧变大后的体型而徘徊逡巡。
霍尔马吉欧当然没心思理会这些有心吃糖无力杀人的老鼠。
在彻底得到安全保障之后，他当即便集中精神分析现状。
最先需要确认的自然是自己的身体状况：
一条腿膝盖中枪，后来又被咬碎了半扇肩膀，废了一条胳膊。
对替身使者来说，这样的伤害其实还不算厉害。
毕竟他还有一条腿能走，还有一只胳膊能用，完全可以继续战斗。
然而可惜的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他想战斗，但敌人可不会那么傻乎乎地陪他。
“该死...为什么伤到的是膝盖！”
“现在的我走路一瘸一拐，如果米斯达一心想要逃跑，我根本不可能拦得住他！”
霍尔马吉欧意识到自己已经丧失阻止敌人的能力。
他不由地为自己的松懈感到懊悔，为战局的倾颓感到无奈：
先前米斯达的子弹威力其实已经缩水得非常厉害。
如果他能多藏一会，可能就是多那么十几秒钟，米斯达就一定会进一步缩小，缩小到对他近乎毫无威胁的地步。
但霍尔马吉欧不仅没能藏住，而且还非常不幸地被米斯达利用自己那已然所剩不多的尚且具有杀伤能力的时间，一连两枪打坏了膝盖。
“现在的米斯达一定已经缩小得没有威胁了。”
“但我却只能拖着一条伤腿坐在下水道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负责的目标逃跑！”
“可恶....可恶！”
霍尔马吉欧咬牙切齿，但心里恨的却是自己。
但不管怎么自责，怎么不甘，都已经改变不了他现在腿伤难行的现状。
连逃跑都得靠老鼠帮忙，狼狈至此的他难道还能爬回地面追上敌人吗？
“等等...老鼠？”
霍尔马吉欧蓦地想到了什么。
他到底是个坚强的战士，而不是无能的懦夫。
那些的负面情绪仅仅在心中持续了两秒，刚刚才安全下来的霍尔马吉欧马上就想到了重返战场的办法
于是，他不由低下头来，在一片黑暗中努力地观察着那些仍在对着自己，对着那些冰淇淋大流口水的老鼠。
“对了...老鼠的鼻子应该也很厉害吧？”
“你们既然这么想吃冰淇淋，一定会按捺不住地循着味道跑过去吧？”
霍尔马吉欧突然开始冲着那些躁动的鼠群自言自语起来。
说话间，他又踉跄地站起身，朝着面前那条流淌着恶臭污水的地下暗渠投去目光。
下一秒，在老鼠们那疑惑不解的目光中，霍尔马吉欧骤然纵身向前一跃：
“小脚，将我变小！”
身体越到半空，霍尔马吉欧竟是又一次将自己变成了个小不点。
他就这样跳进了那粘稠的油腻的混浊的“巧克力河”，任由那湍急的河水大力冲刷自己的身体。
等他再立即转头上岸的时候...
他身上已然是浓汤四溢，汁水饱满，身上裹着的冰淇淋全然换成了另一种东西。
闻到这样的气味，见到这样的景象，那些原本对着霍尔马吉欧垂涎三尺的老鼠当即就止住了口水——
牙都磨好了，你就给我吃这个？
这些狂躁的猎食者瞬间进入了贤者模式，即使霍尔马吉欧现在就毫不躲藏地站在它们面前，它们也只觉得索然无味。
“哈哈。”
霍尔马吉欧自说自话地笑了起来。
他毫不客气地向前扒住了一只老鼠的后背毛皮，然后如同骑士征服烈马一般大喇喇地跨坐了上去：
“快点，小老鼠们，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我这里可没有食物给你们，想要食物的话...”
“就回到地面上拿！”
第248章 使命
地面上。
看着霍尔马吉欧逃进排水口，米斯达的表情无比复杂。
他没想到自己的对手竟然能在那样的绝境里找到一线生机，而且还是以如此惨烈的方式。
这么做就不怕被下水道的老鼠吃掉吗？那可是被枪打死还恐怖百倍的死法！
米斯达不由地为霍尔马吉欧的狠厉感到震撼。
而在一阵下意识地愣神之后，他终于蓦地反应过来：
“该死...别跑！”
米斯达当即扣动扳机，接连发射出两发子弹。
No.6、No.7两名队员各自驾驭着一颗子弹，循着霍尔马吉欧消失的方向，一头撞进了那个黑洞洞的排水管道。
子弹飞进排水口，为了不撞上那狭窄的管壁，首先就得努力地转上一个整整90度的大弯。
光是这种粗暴的转体方式，就足以消耗子弹大部分的动能。
而等到性感手枪好不容易调整好弹道，迎接它们的却又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米斯达，米斯达！”
一阵迅疾的穿梭之后，子弹骑士们的急促叫声在米斯达脑海里回荡起来：
“那家伙不在排水管，他已经躲进下水道了。”
“下水道里面光线太暗，我们根本没办法锁定目标！”
“已经没办法了么...”
米斯达的脸上微微显出无奈。
他知道自己的自瞄能力其实是靠着性感手枪的“肉眼制导”，只要环境太暗就会失去功效。
而这时，米斯达的替身小人们又开始紧张地在脑海中拼命提醒他：
“米斯达，我、我们又缩小了！”
“再这样下去，子弹会彻底失去威力的！”
米斯达的缩小会使得身上的物品，还有自己的替身一并跟着等比例缩小。
经过先前的迷茫、逃跑、驻足观察、开枪进攻，他的身体已经缩小到了半米左右，侏儒这两个字用在他身上都很勉强。
现在再进一步缩小，那情况可就变得非常不妙。
这时候要是敌人再用什么办法冒出来跟他战斗，米斯达恐怕会连伤害到对手的办法都拿不出来。
“米斯达，跑吧！”
“赶快跑出那个家伙的能力范围，我们就能彻底安全了！”
“嗯。”
米斯达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一边手脚麻利地给子弹打空的左轮枪装弹，一边转过身去向着远处迈开双腿逃跑。
然而，他才刚刚迈出两步，那双腿就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喂！”
性格急躁的No.3在米斯达耳畔按捺不住地催促到：
“为什么停下来？赶快跑掉啊！”
“冰淇淋...冰淇淋还没拿。”
米斯达蓦地转过身去。
他目光灼灼看向了十几米外的地面，那半桶滚落在地的冰淇淋。
先前的他只顾着考虑怎么在敌人诡异的攻击下逃生，竟是都没有时间顾念自己此行背负的使命：
“我得回去把那半桶冰淇淋带上。”
“李青还等着这些冰淇淋救命！”
米斯达突然无比认真地说道。
“回去捡冰淇淋？”
作为少有的具有自我意识且性格十分鲜明的替身，No.3对这个想法并不是特别赞同：
“米斯达，你没发现我们还在缩小吗？”
“冰淇淋什么的，还是等我们先逃出敌人的能力范围，变大之后再回来拿吧！”
它的建议最为稳妥，最为安全。
但米斯达却没有认同。
因为他除了考虑自己的安全，还在考虑着同伴的安全：
“先逃跑当然稳妥，但那样却会耗费大量的时间。”
“但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小脚的射程只有2米。
但射程指的是替身能够离开本体活动的距离，并不是指替身能力能够生效的影响范围。
比如说，在那个没有李青存在的“未来”中，霍尔马吉欧在和纳兰迦交手时逃进下水道，双方距离远远超过2米，但纳兰迦身上的缩小状态却完全没有得到解除。
所以，能力的影响范围有时会远远比替身射程要大，而且其具体大小还很难估量。
这就像是wifi信号，离得远了信号变弱，连接自然会中断。
而这个能让替身能力持续生效的信号连接范围，多的可能在近百米、甚至数百米，少的一般也有数十米的距离。
米斯达隐约知道这样的常识。
所以他才不想接受那个先逃跑自保的建议：
“这么长的距离，等我跑出去再返回来，时间就已经不知道被浪费了多少。”
“而李青现在还被困在车站里——他那种高来高去的家伙竟然会被困住，情况一定比我们想象的还有严峻。”
“我在路上多耗费一秒，李青的性命就多一分危险！”
米斯达如此坚定地说着自己的想法。
与此同时，他也已经开始调转方向，向着十几米外那幸存的半桶冰淇淋迈开了步伐。
“米斯达...”
No.3还欲言又止地想说些什么。
但米斯达却是信心十足地说道：
“放心吧，这件事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危险。”
“不要忘了，那个叫霍尔马吉欧的家伙已经被我打残了膝盖，现在走路都困难。”
“这短短十几米路，我回去拿也花不了几秒钟时间。”
“这么短的时间里，就算他知道我要回去拿冰淇淋，我难道还能让一个瘸子赶在我前面？”
听到这话，No.3便放心地闭上了嘴巴。
因为它看明白了，米斯达的举动并不是在因为同伴的安危心急犯傻，而是经过仔细考量做出的正确决定：
他说的没错，霍尔马吉欧现在可是个残疾人。
这家伙刚刚才狼狈不堪地逃进下水道，肩膀上还被老鼠咬了个对穿。
就算没死，就算能动，伤了一条腿的他苟且在那样黑暗狭窄的下水道里，又怎么可能快得过在宽阔大道上奔跑的米斯达？
等霍尔马吉欧瘸着一条腿一跛一跛地爬上地面，米斯达估计早就带着冰淇淋逃走了。
仔细想来，他做出的这个决定其实非常安全。
就这样，米斯达竭尽全力迈动双腿，疾速向着后方奔跑。
很快，他安然无恙地跑完了这十数米的路途，然后弯腰抱起了那半桶冰淇淋。
对于现在体型缩水严重的米斯达来说，这样的冰淇淋桶已经大到了几乎需要他双手环抱的地步。
所幸米斯达身板硬朗，力气不小，缩小后抱着这半桶冰淇淋也算是能健步如飞。
一切进行得都很顺利，什么危险都没发生。
瘸了腿的霍尔马吉欧似乎就这样烂在了下水道里，一点没有动静。
于是，米斯达抱稳冰淇淋桶迅速转身，开始向着火车站的方向迈步跑去。
然而，他还没跑出两米距离，便有一阵奇怪的声音在前方响了起来。
那声音是从米斯达面前的井盖里传出来的：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井盖下面响起了这样纷杂错乱的鼠鸣。
那声音中带着急切和渴求，似乎老鼠们的一家老小都聚在这下水道里等着开饭，
“老鼠？哦...”
“它们应该是闻到地上冰淇淋的味道，所以都聚到这里了。”
米斯达很快就看懂了这些老鼠出现的原因：
老鼠喜欢吃甜食，而且嗅觉异常灵敏。
而刚刚那半桶冰淇淋就洒在这附近的地面上，老鼠们会循着味道聚到这块井盖下面倒是也不算奇怪。
“等等...”
米斯达的脸色骤然一变：
“老鼠...冰淇淋...”
他蓦然发现，之前在计算对手移动能力的时候，自己似乎漏算了一些东西。
而这个疏漏，可能会给他带来非常严重的后果。
米斯达心中正这么想着...
他面前的井盖突然被猛地掀开。
一条散发着扑鼻恶臭的手臂，就这样猝不及防地伸了出来。
米斯达根本反应不及，转瞬间就被这只大手擒住了一条小腿。
再然后，他看到了霍尔马吉欧那张狰狞的脸：
“哈哈哈哈...”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会回到这里拿冰淇淋！”
“因为我们是同一种人，都是那种无论如何都要将‘使命’完成的男人！”
霍尔马吉欧死死地捏着米斯达的腿：
“只可惜，米斯达...”
“现在要完成使命的人，是我霍尔马吉欧啊！”
第249章 那个地方
霍尔马吉欧艰难地趴在这下水道口。
他用自己那条尚且完好的腿牢牢勾住梯子让自己站稳，又将那半边已然糜烂不堪的肩膀靠在井盖边缘，给自己提供支撑。
鲜血在黑红难辨的污物间汩汩流出，令人窒息的臭味在空气中缓缓发酵。
他的模样无比狼狈，就像是那些早已被下水道腌渍入味的老鼠。
但即便如此，霍尔马吉欧那只空出来的手，那只唯一完好无损的手，此刻仍旧牢牢地擒住了米斯达的小腿，擒住了属于他的胜利。
“霍尔马吉欧...”
这个陌生的名字终于以这样一种深刻的方式烙印在了米斯达的心里。
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先前的失误是多么严重。
这失误不仅仅在于他漏算了敌人的移动力，更在于他忽视了敌人的意志力。
霍尔马吉欧说得没错，他们是同一种人：
他们这样的男人，在完成自己的使命之前，是绝对不会轻言放弃的。
“现在要完成使命的人，是我霍尔马吉欧啊！”
霍尔马吉欧的吼声如惊雷炸响。
他的手就像是铁钳一样牢牢地抓着米斯达的小腿。
米斯达感受到了腿部传来的重压，同时也嗅到了空气中陡然弥漫起的绝望。
他本能地想要反击。
但现在他的双手还被那个大冰淇淋桶占着，又是在突然之间遭遇袭击难以反应，以至于开枪的动作较平时慢了十倍不止。
而霍尔马吉欧出手却比他更加凌厉，更加果决。
他知道这恐怕是他最后的机会，所以他一定不能有任何松懈。
连一丝反击的机会都不给，在猝不及防攥住米斯达小腿的那一瞬间，霍尔马吉欧就开始猛然向后发力，将米斯达的身体从地上一拽而起。
现在的米斯达不过四十多厘米，整个人的身形还不如那些发育良好的一岁孩提。
在霍尔马吉欧的骤然发力之下，他转瞬间失去了身体重心，紧接着就毫无抵抗力之力地被一只大手拽上了半空。
紧接着，霍尔马吉欧重重地将手臂向下一挥...
米斯达马上就化作了一把人形流星锤，以一个极为惨烈的姿态重重地砸向了另一边的地面。
砰！
坚硬的水泥和柔软的肉体碰撞出了一阵不妙的闷响。
米斯达浑身上下的骨骼都在撞击中剧烈颤动，半边身体在和地面的碰撞中磨得血肉模糊。
而最最糟糕的是...
在这次残酷的撞击中，他的左轮枪失控地砸飞了出去。
“糟了！”
米斯达在剧痛中心脏猛然一颤。
作为一个ADC，他的一身本事可全都在这枪械之上。
对他来说子弹威力缩小再多也聊胜于无，没有枪用那才是真正的穷途末路。
米斯达努力地想要伸手去捡那把被砸飞出去的左轮枪，但霍尔马吉欧却并不会看着自己的敌人有机会重新得到武装。
米斯达甚至还没来得及把手伸直，那只牢牢擒住他小腿的大手便又猛地传来了一股巨大的力量。
根本无法阻挡，无力挣扎，米斯达在这股巨力之下再度腾空而起。
他完全没有机会去捡自己的枪。
而敌人却有大把的力气来折腾他。
就这样，就好像是在致敬绿巨人吊打洛基的经典画面...
霍尔马吉欧紧紧地攥着米斯达的小腿，疯狂地、暴躁地、一刻不停地，冲着那坚硬的水泥地面来回猛砸。
砰，砰，砰，砰...
听着就像是有人在用大锤擂一面漏风的鼓。
那声音低沉，密集，让人毛骨悚然。
而在这接连不断的撞击声中，米斯达的身体已然是一片血肉模糊。
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在哀嚎。
痛苦伴随着撞击渗入血肉，就像是海岸涌来的潮水一般一波盖过一波。
这样的惨像就这样持续着，持续了很久很久。
久到施暴者本人都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还不死？”
“我应该...已经砸了好几十下了吧？”
霍尔马吉欧对米斯达的生命力感到震撼。
他这个挥“锤”的都累得胳膊发酸了，而米斯达这个挨撞的“锤子”却还在喘气。
虽说体型缩小的确能让人对物理冲击的承受力大大增强，但也不会强到这种砸上半天砸不死的地步。
毫无疑问，这只能是米斯达自己体格硬朗，天赋异禀了。
“还是快点去死吧...”
“这样你也就早些解脱了！”
霍尔马吉欧当然不会对敌人有半分多余的怜悯。
见到米斯达的身体如此抗揍，他当即便加大了力度，加快了频率，准备竭尽全力地完成这场处刑。
“不行...这样下去...会死！”
米斯达在痛苦中苦苦支撑。
他已经失去了赖以作战的手枪，就连自身的自由和性命都已经握于敌手。
但即便如此，经历这三天旅途的磨练，他也不知不觉地锤炼出了那种永不放弃的信念。
“不管怎样...”
“先...活下来再说！”
米斯达心里就剩下了这一个念头。
而现在的他几乎不可能对霍尔马吉欧做什么，唯一的突破口就只可能出现在自己身上。
于是，就在下一次被砸到地面上的那一刹那...
米斯达努力地向后绷紧身体，将自己那条被擒住的腿向下压了一压。
这种小动作当然挣脱不了霍尔马吉欧的束缚，但却可以尽量地让自己的膝盖突出，使之在撞击的时候最先和地面接触。
如此一来，撞击的力量就几乎全都由膝盖部位来承受了。
那巨大的力量施加在相对脆弱的膝盖关节，当即便把那膝盖撞得血肉糜烂，骨骼断裂。
森白的骨头就这样子在地面上撞了个粉碎，就只剩下那些还没烂光的皮肉和软筋还在勉强地维持着这条残腿表面上的完整。
而霍尔马吉欧还对此浑然未决。
进入金刚模式的他现在只想赶快将手中的虫子砸死。
根本就没有仔细观察，米斯达这边才刚刚在地面上撞得膝盖粉碎，他就马上习惯性又使出一股巨力向着上方回扯。
眼见着米斯达的身体又要再度腾空而起。
但这一次，他却在被拖拽的过程中猛地伸出双手，牢牢地抓住了地面上一块小小凸起的水泥。
前面的双手紧紧抓住水泥块不放，后面的小腿又在霍尔马吉欧的巨力下被猛地向后拖拽。
就这样一拉一拽...
那处已然被撞得粉碎的膝盖，当即便在飞溅的血液中应声而断。
就像是被用力揪下一小段的辣条，拽下来的时候总能让人沾上一手触目惊心的红油。
霍尔马吉欧手里握着的便是那被揪下来的一截残肢。
而米斯达则是在这样的痛苦中摆脱了束缚，重新获得了自由。
然而，他的身体摆脱了霍尔马吉欧的擒握，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向下方坠落。
很快，米斯达的身体紧紧擦过霍尔马吉欧的身体，在重力的作用下坠入井盖口的缝隙，坠向了下水道的地面。
“什么？！”
霍尔马吉欧蓦然一惊。
他当即低头去寻找米斯达的踪迹：
米斯达此刻已经坠落在了下水道的水泥窄路，正艰难地撑着断了腿的残躯，扶着墙壁踉跄站起。
看到这一幕，刚刚本能感到惊讶的霍尔马吉欧顿时又安下心来：
“负隅顽抗罢了...”
“没有武器，又为了挣脱束缚而弄断了自己一条腿。”
“这样的做法只不过是在机械地执行‘永不放弃’的信条，除了能让自己多活一会便再无其他意义。”
虽说霍尔马吉欧自己也膝盖中枪，肩膀受伤，状态不是很好。
但相比于身体缩小到这种程度，浑身上下都是撞击重伤，而且还硬生生截断自己一条腿的米斯达，霍尔马吉欧依然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尤其是先前那不知道持续了多少次的砸击，那种程度的伤害可不是开玩笑的。
现在的米斯达遍体鳞伤浑身浴血，只能艰难地扶着墙，撑着仅剩的一条腿，用这具矮小而残破的躯体艰难地向前蹦跳。
以这样的速度，他无论如何都逃不过霍尔马吉欧的追杀。
“真是个顽强的家伙啊。”
霍尔马吉欧语气复杂地感叹着。
他不慌不忙地从梯子上攀爬而下，缓缓地在下水道里站稳身形。
而这时，米斯达才刚刚扶着那肮脏的下水道墙壁，一蹦一跳地逃出去两米不到。
“放弃吧。”
“这次我会让你死得痛快一点。”
霍尔马吉欧一瘸一拐地向前迈出一步。
这一步放在米斯达耳中，听着就像是身后有霸王龙在紧追而来。
“该死...真的就没有希望了吗？”
米斯达并没有停下前进的脚步，但心中却是按捺不住地涌出一股绝望。
因为就像这黑暗污秽的下水道一样，他根本就看不到光芒：
一身重伤，没有手枪，就连逃跑都跑不过对方。
那现在的他还能做些什么？
米斯达在心中质问着自己：
难道要靠拳头反击吗？
不可能，自己的身体都缩小得快和婴儿差不多了，就算没受伤都不可能对敌人造成任何影响。
或者，依靠自己的替身性感手枪？
那就更是痴人说梦了。
米斯达的身体现在已经缩小到了30厘米出头，身高大约缩小了6倍，体积缩小了216倍。
而性感手枪在正常情况下就只有一颗子弹大小，现在随着本体等比例缩小，它们就更是缩小得像是一粒小小的沙石。
要想凭借这样的小家伙杀人，那得霍尔马吉欧在自己那被颅骨完美保护着的脑袋上开个大洞，再毫不设防地请那些小家伙进来捣乱才行。
不然的话，如果不能攻击到最脆弱最重要的大脑...
就这种正常人用肉眼都难以分辨的渺小替身，根本就没可能对敌人造成任何有效的伤害：
从外面攻击连挠痒都算不上，从内部攻击...估计最多也就能搞出个胃穿孔的效果。
“怎么办？”
“我到底该怎么办？”
米斯达在心中一遍遍地质问着。
与此同时，他也在一刻不停地向前走着——尽管他不知道能走到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能走多远。
前方的路仍是黑暗，但米斯达的脚步从未放慢。
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就这么停下，那就真的没有任何可能了。
就这样，在这一片黑暗之中...
借着井盖口漏下的那一缕微弱阳光，米斯达看清楚了前方不远处的墙壁上，那个狭窄的管道出口。
“那是...排水管？”
米斯达的眼睛一亮。
他似乎找到了，找到了这无尽黑暗中的一缕光芒：
“那个地方，只要能到那个地方...”
“我就还有希望！”
第250章 自损三千
霍尔马吉欧原本马上就要追到自己的猎物了。
可能就差两步，或者是一步，他马上就能把前面狼狈奔逃的米斯达一脚踩成肉酱。
但是，就在这时，不知怎的，米斯达就像是回光返照了一样，扶墙蹦跳的速度陡然快了一截。
“什么？”
霍尔马吉欧紧紧皱起了眉头。
米斯达那过于顽强的生命力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蟑螂。
很多时候你感觉自己都快把蟑螂踩瘪了，可这些打不死的玩意却偏偏能拖着自己的断肢残躯突然窜出好远。
这种感觉的确非常令人不适。
“竟然还有力气加速？”
“是他之前藏了劲头，还是有什么东西刺激了他的爆发？”
循着米斯达逃跑的方向，霍尔马吉欧凝神一望。
很快，他看到了米斯达的目的地：
“排水口？原来如此...”
霍尔马吉欧一眼就看破了对手的意图：
“那些排水管道空间狭窄，不变小根本就钻不进去。”
“米斯达的袖珍体型在那里反而成了优势，他大可以借着那排水管道安全地逃到其他地方。”
“而我若是变小钻进管道追击，我在他面前也就没了那种体型和力量上的优势。”
“不过....呵呵...”
“你好像根本没看懂啊，米斯达。”
不知想到了什么，霍尔马吉欧的嘴角不由浮现出了一抹冷笑。
他甚至没有加快脚步追击，就是那么闲庭若步地在米斯达身后跟着。
而米斯达则是竭尽全力地向前蹦跳，全然不顾自己身上流淌出的鲜血。
很快，他艰难地跳到了排水口前。
米斯达开始手忙脚乱地向上攀爬，很快就钻进了那个狭窄的排水管道。
然而，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米斯达并没有像霍尔马吉欧想象的那样往管道深处钻，反而是在管道口停了下来。
他就这样突然地转过身来，又俯下身子趴在管道边缘，看着就像是在战壕边卧倒待战的一线士兵。
“你不逃了？”
霍尔马吉欧有些意外地问道。
“逃跑有用吗？”
“你的能力影响范围至少几十米吧？”
“我现在的身体渺小而残破，怎么也不可能逃出去那么远的。”
米斯达一番轻叹，但语气中却没有半点走投无路的绝望：
“再说，你以为我来到这里只是为了逃跑吗？”
“我到这里，只是为了这条管道的本身——”
“这条管道是铁做的，而这个管道边缘...呼...你那样的‘巨人’应该根本看不到吧？”
“在这个管道口，正好有一块小小的金属凸起。”
说着，卧倒在管道口的他突然伸手到怀里一阵摸索，很快就摸索出了一颗黄澄澄金灿灿的小玩意。
这是他随身携带的手枪子弹。
但霍尔马吉欧只能依稀地看到米斯达的动作，却看不清他拿出来的东西。
没办法，米斯达已经缩小得太多了。
此时此刻，他身上的手枪子弹，还有他的替身性感手枪，都已经等比例地缩小成了正常人肉眼难辨的小沙子。
在这种光线昏暗的情况下，霍尔马吉欧根本就看不清。
但米斯达却是生怕对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他还特意举着手里的渺小子弹，对着霍尔马吉欧细细解释道：
“还没明白吗？”
“子弹可不是必须得放进手枪里才能击发，它的底火只要有撞针撞击就能引爆。”
“而现在，这管道口的凸起铁皮，便完全可以充作引爆底火的‘撞针’！”
“引爆底火？”
霍尔马吉欧听得微微一愣：
只是引爆底火有什么用？
没有手枪枪管赋予的弹道稳定和气密加速，凭空点炸一颗子弹能有什么威力？
这不就是放了一根鞭炮么？
除了听个响和见点火，根本就...
“等等...火？难道？”
霍尔马吉欧心里突然涌出了一个非常不妙的想法。
而米斯达就像是捕捉到了这一刻的情绪变化，他马上就乘热打铁地说道：
“你应该能闻到的吧？”
“在这下水道里积蓄着的，浓郁的沼气味道！”
“在你跟着我向这边走来，离井盖出气口越远，这股味道就越发浓郁！”
“现在...哈哈，只要我引爆这颗子弹，点燃一缕火光...”
米斯达紧紧攥着手里的子弹，高声大喝道：
“你和我，便都会在这火光中死亡！”
“什么？！”
霍尔马吉欧脸色微变：
原来米斯达的目的根本不是逃跑，而是要和他同归于尽！
这是汇聚了大量生活污水的主下水道，里面臭气熏天令人窒息，那股子沼气的味道的确很浓。
当然，光凭鼻子判断，那沼气能不能到达被引爆的浓度还很难说。
但万一这里的沼气真能达到可以被引爆的浓度，米斯达再这么把火一点，那原本要完胜对手的霍尔马吉欧可就真的要阴沟翻船了。
“真是危险的战术啊...”
“能在这种情况下找出机会，看来我原来对你的评价还是低了。”
霍尔马吉欧为米斯达的机智和果决深深赞叹。
但他的语气却半点没有慌张。
“可惜了，米斯达。”
“你只想在绝境里找个机会和我同归于尽，却是忘了...不，是根本没有搞懂...”
“我的替身能力啊！”
霍尔马吉欧紧紧地盯着米斯达。
此刻米斯达正卧倒在那管道口，一只手高高举着子弹，正重重地往下方的金属管口砸去。
一旦砸下去了，霍尔马吉欧的性命可就得靠上帝来决断了。
但霍尔马吉欧却并不打算给米斯达这个机会：
“我让物体变小需要很久，但让它们恢复原状却只需要一瞬！”
“这一点不仅对我本人如此，对你也是一样！”
“而现在，看看吧...米斯达你钻到哪里去了？”
“这么狭窄的管道口，装得下你那变大后庞大的身躯吗？”
“排水管这种地方...可是很容易‘满员’的啊！”
霍尔马吉欧的声音如恶魔的低语一般在黑暗中悠悠响起。
然后，赶在米斯达引爆子弹的前一个刹那，他在心中轻轻地默念了一句：
“小脚（LittleFeet）！”
“让他恢复原状！”
就在这一瞬间...
就像是被炸熟的爆米花，米斯达的身体陡然膨胀变大。
他一下子从一个不足30厘米的小矮人，变回了那个1米79的高个子。
这放在平时算是好事，可要是放到现在，放到这狭窄的排水管道里...那可就是彻头彻尾的恐怖片了。
米斯达的上半身还好：
他的上半身原本就探在管道外面，现在变大后也就顺势倒在了下水道的水泥窄路上。
可他那完全处于管道内部的下半身...
在这一瞬间的膨胀之后，他的下半身就被那狭窄的排水管道硬生生地挤在一起，挤成了一根直径不到二十厘米的红色圆柱。
那排水管道的前部，完完全全被那糜烂成糊的血肉给塞满了。
这一下的威力丝毫不亚于腰斩，论起诡异和恐怖来更是远胜那些凡俗人发明的刑罚。
“啊——”
下水道里响彻起了米斯达的痛苦呻吟。
“竟然还没死？”
霍尔马吉欧的表情中多了几分震撼：
“身体只剩半截了却还能活着，你这家伙...难道是什么怪物吗？”
“哈...哈...”
米斯达艰难地笑出了声。
他不仅没死，而且还很清醒：
“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但是...”
“在挨打这件事上，我的确是很有自信呢。”
“不然的话，我也...用不了这种自损三千的战术了。”
“战术？”
霍尔马吉欧的脸色微微发生了变化：
都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了，米斯达竟然还有心情说什么战术？
不，不仅仅是这样...
明明突然遭受到那种程度的伤害，这个家伙怎么一点都没有显出惊骇？
难道...难道？
“我是故意的。”
米斯达紧紧咬着牙关：
“我知道你能让物体瞬间变大，就像之前突然出现在我口袋里的圆珠笔一样。”
“但是我还是钻到这狭窄的管道里来了...毕竟...”
只剩半截身子的他依旧死死地盯着霍尔马吉欧：
“如果我不钻到这管道里来，你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我变大的，对吧？”
“什、什么？”
霍尔马吉欧浑身一颤：
“你就是想要让我把你变大吗？”
“那之前，那所谓‘引爆沼气’的战术...”
“那只是为了逼让你赶快做决定的小伎俩而已。”
米斯达冷冷地答道：
“看到有人马上就要举着炸弹跟自己‘同归于尽’，是个人都会来不及思考太多。”
“只要有一个办法能阻止敌人，还能让自己活下来，肯定就会迫不及待地用出来吧？”
“就像...你刚刚做的那样。”
米斯达微微一顿，声音更加冷厉：
“那么，霍尔马吉欧...”
“你猜一猜，我的替身们现在在哪？”
听到这里，霍尔马吉欧只觉得浑身毛骨悚然。
他突然发现自己的确忽略了什么：
替身，米斯达的替身在哪？
那些替身小人在一秒钟前还是被缩小了数百倍的，肉眼难辨的漂浮沙粒。
但在米斯达变大之后，这些小家伙应该会恢复成子弹大小，大概三厘米高的小人才对。
子弹大小，再加上六个之多的数量，应该能很容易用肉眼看到才对。
但现在，霍尔马吉欧却只能看到米斯达一人。
他的六个替身全都不见了。
“在你的肺里。”
霍尔马吉欧突然感到胸腔一阵剧痛。
他刚刚就觉得体内有些异样，只是疼痛太轻被其他伤痛盖了过去，所以还没有在意。
而现在，这股疼痛却像是翻江倒海一般猛然发作了起来。
“缩小几百倍的性感手枪没有任何杀伤力，但却可以在你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飞入你的呼吸道。”
“而等到它们再变回原状，这六个差不多子弹大小的小家伙，就会变成非常致命的武器了。”
米斯达死死地盯着霍尔马吉欧。
目光中没有仇恨，没有嘲弄，只不过是一种属于胜利者的平静和疲惫：
“明白了吧？”
“我的性感手枪，可早就进入你的身体了。”
第251章 镜中人
作为拥有缩小能力的替身使者，霍尔马吉欧终于感受到了来自渺小的力量。
那六个体型远远小于寻常替身的子弹骑士，现在正肆无忌惮地在他的胸腔内翻江搅海。
纵使没有子弹，它们也仍旧是能给主人带回胜利荣耀的骑士。
而这份荣耀，也终将给敌人带去痛苦和死亡。
“呃——”
霍尔马吉欧马上就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呻吟。
他的呼吸在这一瞬间停滞，胸腔内涌起一股难以描述的痛苦。
他能感受到自己那脆弱的肺壁正在被六个小人疯狂撕扯，这些维系着他生命的血肉组织就像是纸张一样被轻易撕裂。
肺部的血肉很快就被撕开好几个大口，而那六个小小的“钻头”却还是一刻不停地在他体内钻动。
而它们的钻动是有目的的，有方向的。
“该死...我的...心脏！”
霍尔马吉欧竭力地想要做些什么。
但那六个小人却是早有预谋地撕开了他的肺部，一眨眼就来到了那位于左右两肺之间的心房。
虽然性感手枪的破坏力极低，但心脏却不是那种能轻易承受伤害的地方。
这是人体血液循环的中枢，是人类生命系统的动力之源。
所以，在那六个小家伙开始对着那颗心脏动手动脚的那一刹那，霍尔马吉欧马上就出现了类似急性心肌梗死的症状：
心脏剧烈绞痛，血压急剧下降。
手脚麻痹失控，意识趋向模糊。
霍尔马吉欧本就身受重伤持续失血许久，四肢冰凉麻木，血压状况很糟。
现在再被猛击心脏，他就更是在这一击之下彻底地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他休克了。
不，情况要比休克更严重，这是猝死。
就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霍尔马吉欧的生命之火就像是一只被人拔了插头的电灯泡，瞬间变得黯淡无光。
他重重地倒在了米斯达的面前，倒在了那满是污秽的下水道里。
可能是因为死得太过突然，也可能是因为心脏受损、休克猝死的痛苦过大...
他的一双眼睛始终保持着生前的模样，直到断气都在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敌人。
“终于...结束了。”
望着霍尔马吉欧那死不瞑目的眼，米斯达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毫无疑问，他是胜利者。
只可惜这场胜利来得太惨烈了一些。
现在的米斯达就躺在霍尔马吉欧的尸体旁边。
尽管他的身体很结实耐揍，但这种近乎腰斩的伤势对他而言也绝对是无法承受的伤痛。
如果不能及时得到救治，他就真的要像他哄骗敌人时说的那样，和霍尔马吉欧在这下水道里同归于尽了。
想到这里，米斯达马上憋出自己最后的一丝力气，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了手机：
“李青说的没错啊...”
“穿衣服不能太花里胡哨。”
似乎是在苦中作乐，亦或是为了让自己保持，米斯达在艰难地自言自语：
“还好我穿的是我三天前从那不勒斯一路穿来的普通衬衫，还有个上衣口袋能装东西。”
“要是真像那些流氓一样换上一身流里流气的紧身衣，我今天可就死定了。”
只剩上半身完好无损的米斯达如此感叹着。
幸好手机跟着他的上衣口袋一起幸存了下来，不然他恐怕连打电话呼救都做不到。
现在可以通过手机及时向队友呼救，而火车站离这一点不远，他自然也有很大的机会能活下来。
“不过...”
“没有帮上李青，自己反倒成了需要救助的伤员。”
米斯达一边艰难地摁键拨号，一边看着旁边霍尔马吉欧写满不甘的脸。
那张脸上的眼睛仍旧圆圆地瞪着。
隐隐约约地，就好像是在对他说：
“光是上街寻找冰块...好像也...”
“不这么轻松啊...”
米斯达轻轻一叹。
.........................................................
时间稍稍往前。
威尼斯火车站附近，与福葛、米斯达都不相同的另一个方向。
一家早餐厅刚刚开业，店里便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喂喂，把你们这里的冰块都给我用袋子装上！”
“都别愣着了！难道没听清楚吗？”
“都给我拿出那种尿急时脱裤子的速度，一刻不停地行动起来！”
加上头发身高可能接近2米的波鲁那雷夫，就这样毫无自觉地亮着自己那身虬结雄壮的肌肉，像从天上落下的五指山一般，突兀地横在了那些餐厅员工的面前。
波鲁那雷夫同样是寻冰小组中的一员，他单独负责一个方向上的探访。
这项任务还是他主动争取来的。
因为波鲁那雷夫这些年憋得太痛苦了。
在昨天晚上之前，他一直都被困在那小小的轮椅上，在一个又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躲躲藏藏。
曾经身手灵活动作敏捷的剑术大师，在那如此漫长的时间里，竟是连上下楼梯都需要请人帮忙。
这不仅可悲，而且让人绝望。
在经历过那样的痛苦之后，重新得到健全身体的波鲁那雷夫最厌恶的便是呆着不动。
他已经在轮椅上枯坐太久，现在的他只想尽情奔跑。
所以，在队伍有所需要的时候，波鲁那雷夫马上自告奋勇地接下了这个外出寻找冰块的任务。
他就这样尽情地活动着自己那如获新生的身体，自由地在威尼斯的古老街道上穿梭奔跑。
很快，波鲁那雷夫在附近找到了一家刚刚开门的早餐厅。
餐厅里的确有冰块储备，而餐厅里的员工也异常配合。
没办法不配合。
波鲁那雷夫本就身材魁梧气势惊人，再加上打扮潮流发型前卫，脸上带着伤疤，身上露着肌肉，一看就很不好惹。
要是不赶快把这个凶神恶煞的门神打发走，估计也没什么客人敢进店吃饭。
所以，店员们很快就手忙脚乱地给波鲁那雷夫装了一大袋冰块，然后又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送了上来：
“先、生...您要的冰块。”
他们紧张得就像是人质在跟绑匪交流。
但“绑匪”的回应却友善得令人意外：
“好，谢谢了。”
波鲁那雷夫接过冰块，非常绅士地说了声谢谢。
光是这样还不够...
他竟是还习惯性地从口袋掏出了一个钱包，然后从里面抽出了几张大面值的钞票：
“这些钱你们收好，冰块算是我买的。”
“多的就当是我给的小费吧。”
是的，他给钱了。
作为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法国绅士，波鲁那雷夫虽然长得有些凶悍吓人，但骨子里却是一个非常守规矩讲礼貌的优秀男人。
拿东西不给钱的事他能避免就会尽量避免，能少惹麻烦就少惹麻烦。
这算是他的某种原则，当然，或许也是他这些年里谨小慎微养成的习惯。
但不管怎么说，和那些放荡不羁、特立独行、远离金钱铜臭、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黑道侠客不一样，波鲁那雷夫身上的确带着钱包。
而且这钱包里装的钱还不少——
作为曾经生活都不太能够自理的残疾人，波鲁那雷夫比谁都明白身上带足钞票的重要。
所以，现在波鲁那雷夫随便从里面抽出几张面值大的钞票，就足以让那些餐厅员工瞬间忘掉自己脆弱心灵遭受的创伤。
“客人您慢走！”
“欢迎再次光临！”
等波鲁那雷夫走出大门的时候，店员们对他的称呼都变了。
金钱果然有着不亚于替身的奇妙力量。
不过是几张画着数字的纸，那些原本恨不得赶快把波鲁那雷夫打发出去的餐厅员工，一转眼就在店门口搞出了长亭相送的戏码。
就这样，在一众店员的深情目送之中，波鲁那雷夫的高大身影很快就消失了。
他怀里抱着那袋冰块，手里攥着钱包，竭尽全力地向车站的方向奔跑。
很快，波鲁那雷夫跑到了一座长桥上面。
威尼斯是水城，岛内河道纵横，走到哪都能见到船只桥梁。
这些桥梁或大或小，小的可能就短短几米供行人穿梭，精致得可以用艺术品来称呼。
长的就像现在波鲁那雷夫脚下的这座一样横跨在河道两岸，前后长度数十米，桥面宽阔可供汽车渡河。
现在天色尚早，桥上倒是没什么汽车，只是有零零星星散步渡河的居民和游客。
“过了这座桥，前面不远就是火车站了。”
望着那已经清晰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火车站，波鲁那雷夫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他沿着来时的路线跑上桥面，却是隐隐地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汽车引擎的轰鸣：
“有车从我身后过来，而且开得很快。”
“是要去火车站坐车的旅客吗？还是说...是有敌人在身后追我？”
虽然只是再寻常不过的汽车，而且很大概率只是过路的旅客，但波鲁那雷夫还是下意识地提高了警惕。
他经历的战斗实在太多，如此丰富的作战经验，让他几乎锤炼出了一种第六感的直觉。
这或许只是他的过分小心，但小心一点总不会吃亏：
“银色战车！”
波鲁那雷夫当机立断地唤出了自己的替身。
银色的铠甲剑士持剑立于身侧，与此同时，波鲁那雷夫果决地在桥面上停下脚步，回过头去远远地看向了那辆汽车。
他想目送着这辆汽车从自己身前超过再继续前进，而不是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一个身份难以判定的陌生人。
而很不幸，也可以说是幸运，波鲁那雷夫的不妙预感好像没有弄错——对方似乎真的是敌人。
那辆从身后追来的汽车一直开得很快，像是急着在追赶什么。
但是，见到波鲁那雷夫在桥面上停下来之后，那司机竟是马上随之踩下了刹车。
那汽车就这样一路驶上桥面，又来了个潇洒利落的甩尾急刹，最终来势汹汹地横停在了波鲁那雷夫的身前。
“果然是冲我来的！”
波鲁那雷夫的目光瞬间变得深沉。
那种轻松而温和的气质瞬间从眼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在无尽黑暗中磨练出的谨慎。
他也不贸然上前攻击，只是在银色战车的护佑下一步一步上前接近，小心翼翼地窥视着车厢里的敌人。
可这不看不要紧，一看情况就变得诡异起来：
“人呢？”
“本来坐在驾驶座上的司机呢...怎么会不见了？！”
波鲁那雷夫惊讶地发现，驾驶座上竟然空空如也。
那个原本能清晰看到轮廓的司机，在汽车停到自己面前之后，竟然就这样如人间蒸发一般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是障眼法，还是有什么空间能力？”
波鲁那雷夫心中愈发警惕。
银色战车护佑身侧，帮他监视背后和身旁的空间。
而他则是死死地盯着面前停着的、已经空无一人的汽车，努力地想要从面前这诡异的一幕中寻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然后...波鲁那雷夫成功了。
但不是波鲁那雷夫找到的，而是敌人自己现身的：
“你在找我是吗？”
“不用找了，我就在这里——”
“就在你面前，在这面镜子里。”
一个陌生男人的身影，在那镜面一般的汽车玻璃上悄然浮现。
这可不是什么人映在镜子里的倒影。
只是单纯地，镜子里多了一个男人。
现在波鲁那雷夫从镜子里看到的不仅仅只有自己的倒影，而是那个和自己相对而立的男人。
而波鲁那雷夫身边，现实的世界里，却没有任何那个男人出现的痕迹。
那个男人就仿佛完全生活在镜子的世界，现在正神色悠然地矗立在那镜面之中，目光炯炯地看着面前的波鲁那雷夫。
“镜子里...有人？！”
波鲁那雷夫讶异地瞪大了眼睛。
一种荒谬难言的熟悉感，从心底蓦然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