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万人乱斗遮天尘
孔彦舟看着杀番军的阵列,也很纳闷,不明白刘大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为什么义军的主将不在后面指挥,孔彦舟叫来亲卫队长,亲自交代,等下集中所有精锐拿下刘大郎。
孔彦舟一声令下,齐军九千多主力全军开动,双方距离也就一里路,距离越来越近。
杀番军没有行动,仍然保持着阵线,孔彦舟也看出来了,对面杀番军,就刘大郎带的中间那部分队列齐整,右边的义军简直就是乌合之众,不足为虑,后面那些乱糟糟的千把人也不用担心,左侧骑兵人少不用担心。
双方接近到百步距离,刘大郎命人敲起战鼓,一阵鼓响,义军中很多人不知道要干什么,有些人竟然冲出了阵线,被那些老兵连抽带拽拉回去了。
卓三听到鼓声,立即吹起竹哨,命令山坡上排列的各种弩弓射击,百步距离,上百床子弩、上百神臂弩齐齐射向对面,直射齐军的正中间,一时惨叫连天,密集的阵型让士兵毫无闪避的空间,长枪一样的床子弩箭能串起好几个人,齐军中间立即就乱了起来。
孔彦舟厉声喝骂,命令亲兵上前斩杀乱跑的几人,立即止住了混乱,床子弩速度很慢,孔彦舟一点也不害怕,上万人的队伍,射死几百人什么影响也没有,百步距离眨眼就冲过去了,大声下令:
“冲过去,杀了刘大郎,赏万金,升为将军!冲过去!”
中军亲兵队也齐声大喊冲过去,违者斩。
伪齐大军重新启动,加速冲向对面,五十步时又是一轮床子弩,但没能影响大军速度,孔彦舟的几十亲卫骑马驱赶队伍不停加速,伪齐军被杀戮驱使、被欲望诱惑着冲锋,不进就是死,敢退就会被杀,唯有冲过去杀散那些天杀的匪军,他们才有活路,所有齐军都看到对面都是散乱不堪的乱军。
卓三在山坡上疯狂发射弩箭,可这些输出速度还是太慢,阻挡不了齐军冲锋,几百架投石机过于巨大,根本来不及运出来。
坡下,刘大郎正手拿铁皮桶喊话:
“兄弟们,对面的那些人渣屠虐中原,杀害我们的妻儿老小,兄弟们,今天跟他们拼了,今天就让我们死在一起,忠烈庙见!”
第一营、第二营的士兵瞬间被点燃了激情,轰然喧嚣,声势震天:
“死在一起,忠烈庙见!”
那些刚来的好汉们根本不知道忠烈庙是什么,都在互相询问,负责带队的老兵们,跟他们解释,所有义军如果牺牲都会供奉在忠烈庙,世世代代接受香火祭祀。
英雄都是热血汉子,能来的都是血还没冷,赶来的都是想反抗奴役的真男人,一旦明白了刘大郎说的,义军大阵全部喧嚣起来,漫山遍野的叫喊:“忠烈庙见!”
青龙屠反抗伪齐,身负血海深仇,金人南下他家住的村子被焚烧一空,父母妻儿被掳走了,他占山反抗,上百的兄弟被伪齐屠杀,上百里路赶过来,就是来拼命的。
他跟身边那些百姓、豪杰一样,满身的热血被燃的沸腾起来。
就在好汉们疯狂喊叫时,山坡下满天的箭支飞舞,不时有人倒地,两军都在箭支攻击下损失惨重,然而两军并没有退缩,上万人轰然撞击到了一起。
青龙屠隔着那么远,都听到了前军盾牌撞击的嘭嘭声,上万人疯狂的挤压着,刘大郎的奖旗牢牢的树立在场中央,最先撞击的就是中军,两侧阵线位置靠后一些。
那雷神的白衣白甲就钉在第一线,身前站着巨盾手、狼筅手,身后是铁塔旗手刘彪。每当有人要冲击刘大郎的位置,就会被侧边的狼筅勾去,一顿乱枪刺满窟窿。
青龙屠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即冲下去厮杀,不过山下情况不太对,雷神的亲卫很精锐,死死的钉在阵中间,但两侧的队伍已经被伪齐军挤的后退,青龙屠急得抓耳扰腮,这样不行啊,雷神的精锐中军已经慢慢被包围啦。
青龙屠大声的向后队都将刘喜请战:
“刘喜将军,雷神将军有危险,我们快冲下去吧!”
刘喜想也不想立即拒绝:“不行,没有主帅号令,谁也不许擅动,违令者杀!”
刘喜也很着急,他知道今天的整个规划,因为义军部队良莠不齐,善战的只有那么两千人左右,这些人都在中军跟随刘大郎。战前就已经商议好,由刘大郎亲率中军抵住敌人,两侧任由敌人渗透,适当的时候由刘大郎亲自突击敌人的中军,再次使用斩首策略,斩杀敌酋孔彦舟。
可是孔彦舟一直躲在队伍后面,而右侧义军对抗能力太弱,已经被挤压的后退,他们单打独斗完全没问题,但配合生疏,无法形成合力。
而左侧的骑兵数量太少,尽管他们与敌人几乎形成势均力敌,不过阵线已经被侵入很多。
山坡上的人没接受到命令之前,只能继续施放弩箭。
山下。
刘大郎大声下令,后军绕过阵线向敌人身后穿插,骑兵放弃当面之敌,绕向敌后穿插,右军展开队形,向敌后包围穿插,弓弩向敌人后路射击。一时各色旗子挥舞起来,军鼓齐鸣。
刘大郎又下令,中军精锐变阵,结为圆型防御阵型,两军阵前变阵是极其困难的事情,一不小心就会崩盘溃散。但中军都是久经战阵的士兵,加上刘大郎始终在第一线顶着敌人,片刻之后圆阵竟然成型了。
青龙屠跟着刘喜冲下山,一边跑一边观察着战场,义军中军结成圆阵之后,敌人竟然半包围了中军。而左右两侧的义军也已经散开出去,他们形成了更大的扇面,向四野奔去。
让这些好汉们结阵很难,可让英雄们撒开跑很容易啊,只见战场上灰尘满天,到处都是奔跑的士兵,有敌人,有自己人,青龙屠没打过仗,他不明白,为何义军要这样做,为何正面对抗的好好的,要让开,任由敌人包围自家主帅,他去问刘喜,刘喜只回了他一句:
“哪来那么多废话,听指挥,冲过去,杀他娘的!”
青龙屠不想做孬种,他也跟着老兵们一样怪叫着冲锋,向敌人身后跑去,一路遇到了很多乱跑的敌人,上手就是一朴刀撂倒,遇到乱跑的自己人,就让他们压迫着敌人大阵向后跑去。
青龙屠一边杀,一边还学杀番军士兵喊着:“忠烈庙再见!”
整个战场已经彻底混乱了。
孔彦舟也不知道为何乱成这样,他整军进攻,一直很顺利,眼看敌人两翼都被挤压后退了,眼看刘大郎已经被他包围了,孔彦舟在后面兴奋的手舞足蹈,狂叫着:“杀了刘大郎赏万金!”
95 步步惊心敌援近
孔彦舟远远的看到刘大郎的中军,被伪齐军切割开来,然后敌人的左右两翼好像已经崩溃了,他们没命的狂奔,那些乌合之众虽然还与伪齐军厮杀,但已经挡不住伪齐军的挤压。
孔彦舟没开心多久,义军的骑兵已经快速的绕到了伪齐大军后方,靠近了孔彦舟,而孔彦舟左右两翼已经跑上前去了。
失去左右防护的孔彦舟,感受到了强大的压力,只能驱动几十亲卫向前挤去,他可不想被那些骑兵猎杀了,右侧的老对头关胜也来了,带了几百人绕来寻他孔彦舟。
孔彦舟远远的听到了老关胜的叫骂,叫他不要跑,叫他出来单挑。
亲卫向他请示:“将军,关胜绕到我们后面了,要不要去抓了那老东西?”
“笑话,孔老子岂是他老匹夫,与他争气做什么,只要孔老子剿灭了包围圈中的雷神刘大郎,看他们还有什么花招!”
孔彦舟老而成精,正面决战,刘大郎他们这些匪类还嫩的很。下令亲卫队防住后方,自己也往前挤,专心指挥队伍冲击包围圈中心。
整个乱局的正中心。
第一营、第二营都使用重标枪,在接战第一时间就投了两轮,重标枪不但可以射杀冲锋士兵,还将伪齐的盾阵撕开了一道缺口。这道缺口,使得敌人无法挤压到中军前列。
他们的重标枪是刘大郎定制的,锋矢长两尺,木柄长两尺,重有四斤,一旦扎入了敌人的盾牌,矛头就会弯曲,如此,敌人的盾牌就无法再举起来,只能扔了,头部变弯后,还避免敌人反过来投掷。
只要敌人想跟进,就有一批标枪飞来,扎翻一路。
刘大郎他们就依赖杀番阵,以盾牌加狼筅为盾墙,以长枪加重标枪输出,他们始终可以钉在原地,就像大海中的礁石,任你海浪滔天,礁石始终屹立不倒。
刘大郎下达了那一系列命令后,就把战场外围的指挥权交给关胜了,自己只管指挥中军包围圈内战斗。
外圈烟尘弥漫,什么都看不清楚,但片刻之后,刘大郎已经听到了四面八方都传来竹哨音,这是约定好的信号,当左右两侧完成对敌人的包抄之后,就吹竹哨告知中军。关胜的右军,边骏、刘节的左军会全力从外部压迫敌军,逼孔彦舟靠近内圈。
刘大郎压制住激动,冷静观察双方阵型,伪齐军已经半包围义军的中军,进而也牵扯的敌人的阵型变薄,孔彦舟就在不远处歇斯底里的吼叫。
这汉奸还是离得太远,原计划无法发动。刘大郎必须接近到敌酋二三十步的距离,才能发动计划。
登封城西。
战场的外围传来了唢呐声音,传令兵凝神分辨,杀番军特有的唢呐声,传来的是警讯。
传令兵很快就分辨出警讯信息,南部有敌接近,人数大概有五千,距离不祥。
距离还太远,唢呐也只能传出少数信息,但外围的指挥官关胜已经迅速做出决断,关胜下令,所有骑兵脱离战场,前去阻击南大营军队,西边战场结束之前,哪怕战剩下一兵一卒,骑兵也要死死拖住敌人。
骑兵没有迟疑,领命立即出发了。
战场的中间位置,刘大郎迟迟打不开局面,伪齐攻击比想象中猛烈,孔彦舟今日豁出去了,不肯死战的当场就会斩杀,许下万金的赏金,恩威并施,逼迫伪齐军死战,而孔彦舟自己始终都藏在军队中央,就算战场乱成了一团,敌我绞在一起,刘玉飞还是无法接近到孔彦舟,酝酿了这么久的斩首计划,也无法实施。
现在外围传来了新警讯,南大营五千人已经接近,一旦他们冲入战场,今天彻底完蛋。刘大郎闻讯眉头皱成了川字,南大营敌军来的时机真是要命,无法再等待了,必须在南大营军队加入之前完成斩首,生死在此一搏,再不能顾惜人员伤亡,今天必须用人命来堆啦。
刘大郎不再犹豫,立即下令,所有投手集中标枪,投向敌人中路正前方。
一片标枪投出,迅速打开了一个缺口,八臂哪吒项充、活阎罗阮小七分别带着亲兵队硬插进缺口,阮小七双刀如飞,透过盾牌之间缝隙灵巧的收割生命,项充双枪大开大合,猛力劈砍,挡着必死。
第一营、第二营顶上去,继续扩充缺口两边,把小缺口硬生生的撕开为圆型。就这么一次突击,亲兵营死伤不下二十人,这些都是全军最精锐的猛士啊。一营二营也丧失了二三十名精锐。
战场南部,南大营伪齐军血战一路,距离战场只剩两里远,平常一个冲锋就能到达的距离,
南大营伪齐军,早在昨夜就察觉了东西战场异常,但一直不能确定是否放弃封堵南门,到了天亮时,先是东大营燃起满天烟火,接着西大营也爆出巨响,南大营都统领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出兵援救,他们派遣一千人留守,四千人出战。
刚一出动,就被义军骑兵围住,义军骑兵营悍不畏死的冲击南大营援军尾部,一次次插入伪齐军阵列,一口口咬下血肉,南大营行军途中无法周全的防御,双方都忍受着巨大的损失。
短短的几里路,足足五六百杀番军骑兵倒在了敌群中,他们都是初习齐射的新兵,很多人只能用绳子捆在马鞍上冲锋,否则就会摔下来。
刘节浑身是伤,他已经被箭支射穿了大腿,射穿了胳膊,还好身体重要部位盔甲厚重,射进了十几支箭,却没能穿透刘节的身体,他感觉到自己的体力随着鲜血在流失,他感觉自己快要辜负小官人的嘱托了,他没能拦住敌人援军,小官人把后背交给了他,他却不能完成任务。
刘节每一次冲锋,都希望自己死在冲锋的路上,死掉就不用担负那巨大的内疚,死了就不用再想,敌人援军冲进去会怎么样。可偏偏,骑兵每次都能凿穿敌阵,敌人根本不在乎那点伤亡,刘节几乎要绝望了。
96 留发厮杀血祭天
青龙屠这会儿也来到了南部战场。
因为青龙屠作战勇敢,战场上头脑清醒。
战场上,优秀的人如锥在囊,优秀是藏不住的,上百好汉就自发的跟在青龙屠后面作战。青龙屠带领上百个自发跟随的好汉,神出鬼没的冲击敌人阵线。
关老英雄看到了他的表现,火线任命青龙屠为营都将,刘喜为副都将,他们一起率领所有新加盟的好汉,命令他们去阻挡南大营援军。
南部战场的外围,陆陆续续出现了更多的人影,无数的各地青壮自发赶来,他们不敢冲锋,黑压压的围在战场外围。
这些中原百姓经历了太多的欺辱,太多的剥削,家家户户缺男少女,家无隔夜粮,自上个月雷神刘大郎在登封放粮之后,家家都偷偷的供奉雷神牌位,乱世啊,一粒米都能难死英雄汉,伪齐搜骨刮髓般盘剥百姓,金人所过之处更加凶残,所有东西抢光,抢不走的烧掉,所有人抢光,带不走的老弱杀光。
百姓们彼此鼓气,拦住敌人援军,保护雷神。
他们拿着锄头,拿着钉耙,百里迢迢的赶来,有些穷的没铁器,只能拿着木棒、拿着石锤赶来助战。
成千上万的百姓却拦不住伪齐南大营援军,胆怯的就围在外围,向敌人砸石头,年轻的、胆大的鼓起勇气,举着钉耙阻在道路中央,有人在喊,要打雷神将军,从我们身上踏过去。
敌人没有耽误太久,真的踏着无数百姓尸体,杀向西战场,那些血气方刚的百姓。
青龙屠与刘喜来到之后,立即收拢百姓青壮,竟然有将近两千人,歪歪扭扭的百姓队伍,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恐惧,每个人都在颤抖。
青龙屠站上高坡,让所有人都看到他,他学着刘大郎的样子,学着刘大郎的腔调高喊:
“兄弟们,这些汉奸屠虐我们多年,每家都有亲人被他们杀害,今天跟他们拼啦!”
百姓们三三两两的喊着“拼啦!”
青龙屠高声嘶喊:“忠烈庙相见!”
喊完不顾身后,当先奔向南大营敌军。
刘喜、跟来的好汉也齐声高喊:“忠烈庙相见!”
他们已经看到了杀番军的作战方法,好汉们不缺血性,两军相交,杀番军没有花样,就是干。
百姓们看着几百个好汉头也不回的冲锋去了,也不知道他们喊的什么“忠烈庙”,也没地方问去,但百姓们看出好汉们的血是热的,百姓的血也被点燃了。
几千衣衫褴褛的人,乱哄哄的就冲锋了。
两军很快就挤在了一起,两军都没有完整阵线,南大营是行军阵列,没办法列阵;义军都是草莽,他们不会列阵。
两军扭打在了一起,青龙屠带领精锐直插敌人核心位置,哪里敌人多,就冲向哪里。
后面的百姓用钉耙砸,轮锄头砸,用木棍砸,什么都没有的,用石头砸,用牙齿咬,伪齐军作威作福那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这么野蛮的人,这些还是大宋的温文尔雅的百姓吗。
可就算这样也挡不住伪齐军的脚步,战斗力的差距太大,光靠勇气,光靠血勇,只能阻挡他们的速度,不能真的拦下敌人脚步。
战场中心,杀番军中军人人带血,从刘大郎、到八臂哪吒项充、鲁横冲、刘彪等人都负伤了,特别是活阎罗阮小七,穿了一身赏赐的山纹甲,杀的如同血葫芦一般。
突击成功,刘大郎继续重复进攻套路,先由标枪投掷,再由士兵突进缺口,主力跟进硬撑开缺口。
如此突击三次,中军死伤将近三四百人,慢慢接近了孔彦舟的位置。
刘大郎忽然长枪指向孔彦舟所在位置,大声下令:
“掷弹兵,瞄准正前方,投出全部铁火雷!”
立即就有亲兵营的力士上前,在有限空间,舞动铁火雷,飞速旋转,吼声中飞出了十几枚铁火雷,黑黢黢的铁疙瘩,带着火星飞出了四十多步,瞬间爆发出轰轰爆炸声。
就在伪齐军的正中央位置,突然传出十几声爆炸声,敌人都吓懵了,雷神刘大郎终于还是祭出掌心雷啦,只是几万人的战场中,十几颗掌心雷好像也没太大的作用,可能炸死、炸伤了百八十人。
孔彦舟很精明,始终注意着自己的位置,在刘大郎中军反复冲刺时,他就感觉有危险。主动的变化自己位置,防止对面施放弩弓偷袭,只要不是床子弩,光凭几根手弩是无法穿透他孔老子铠甲的,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更加不如雷神刘大郎神算。
还没等孔彦舟从第一次爆炸中反应过来,又是几十颗铁火雷飞来,又是一片人仰马翻,在他身前的亲兵被炸死炸伤满地。
就在南部战场决死混战时,
就在外围战场,关老英雄拼命冲向中心时,
就在十几里平原上,铺天盖地的百姓向这里冲锋时,
战场的中心位置,
义军的中军位置,
传来了轰隆隆的爆炸声,第一批爆炸声有十几响,所有战场上的人都停住了,所有人都在想发生了什么,紧接着又是几十响爆炸,从战场的中心位置传了出来。
仿佛整个战场只剩下了铁火雷爆炸,仿佛整个世界时间都禁止了。
片刻之后,全军爆发出冲天的欢呼:
“万岁!”
“掌心雷!”
欢呼声中,刘大郎毫不迟疑,挺枪就冲进了硝烟之中,刘大郎就带了几百斤火药,百颗铁火雷,至此已经全部用光,今天是死是活就看最后一击了。
大约三四十步的距离上,满是尸体、血液、残肢断臂,刘大郎毫不停留,就在烟雾里飞速穿行,朝向爆炸前瞄好的位置冲去。
很快惊吓过度的孔彦舟就迎来了杀神,就是他邀请单挑的刘大郎,一身白衣白甲,占满了红色血液,穿越了浓烟,准确无误的一枪透过烟雾,直刺孔彦舟咽喉。
孔彦舟双眼瞪的滚圆,难以置信的神情永远的停留在了他的脸上。
孔彦舟总算等来了堂堂正正之战,等来了单挑,雷神致命一枪,应约而来。
刘大郎一击必杀,长枪再一个横斩,孔彦舟的首级飞上半空,弥留的几秒钟,他才看清了对手,年轻的白袍小将。
97 烽火连天家书难
登封城西打成了一锅粥时,远在百里之外的洛阳城,洛阳留守、侯爷刘猊,也已经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他已经几天没接到登封战报,自从细作探报,那雷神刘大郎死而复生之后,他就再没有收到孔彦舟的消息,而今天他收到了斥候的汇报,早在几天前,孔彦舟的辎重队、两千骑兵营被刘大郎全灭了。
让刘猊抓狂的是,到现在为止,他都不知道登封那三万大军究竟还在不在。派出的斥候、信使,无一例外的被杀番军拦截,这已经是刘猊第三次失败了,洛阳虽然号称有十多万军队,但孔彦舟带去的都是精锐,剩下的军队素质更差步谈,还不太听刘猊招呼,如果没有十万八万的开拔银子,刘猊使唤不了这些人。
伪齐军队大概有三种来源,一种是收编的山匪、弓箭社什么的,这些人有奶便是娘,你给银子就给你打仗,但战力不要指望了,只能摇旗呐喊。
第二种是收编的原来大宋军队,厢军、禁军都有一些,这些人打仗有一套,不过都是些军阀头子,自己手里有兵,根本不鸟刘麟、刘猊他们,他们属于合伙人的关系,共同给金人主子打工,说不准哪天就会被金国大人们也提拔做皇帝、封王什么的。这些人刘麟都防备着,也哄着使用。
第三种是刘麟、刘猊他们叔侄自己拉起来的队伍,称为齐禁军,之前李成带走的、张伯熊率领的、孔彦舟率领的都是这种类型军队,这支军队最听话,用的最顺手。
可是经过今年几次大战,这些杀千刀的义军,竟然一次次割肉,洛阳刘猊此时已经派不出自己队伍了。有心想请其他人出兵,可那些军阀头子都装聋作哑,气的刘猊发狂。
好说歹说,最后集合了两万鱼腩部队,再请刚刚才带军队投降伪齐的徐文为将,这徐文是南宋水军将领,后来与领导闹别扭,竟然带着军队投降了伪齐,刘猊花了十多万金银财货,这才请动了这些活祖宗出兵。
洛阳两万五千援军慢慢腾腾的向登封开去。
洛阳城外,龙门山口。
徐文率领两万多大军,走了一天,才刚刚走出了不到十里路,不是徐文故意拖时间,实在那些乱糟糟的军队不肯走,开拔银子发了十几万两,仍然填不满这些大爷的胃口。
军队走走停停,一路祸害洛阳周边百姓,徐文倒也不着急,他可不认为孔彦舟在登封会有什么问题,刘猊绝对反应过激了,到是给了徐文独领大军的机会,徐文领军多年,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绝对会把这些**收拾的服服帖帖。
走到龙门,太阳已经西斜,徐文命令安营扎寨。
大军正在鸡飞狗跳,东边伊河方向,两匹马飞奔而来,掀起一路烟尘。
斥候很快迎了上去,然后伴在逃兵两边一同疾驰回来,两名逃兵一路大喊:
“登封大败,孔彦舟被杀!”
徐文站在大帐门口,皱着眉头,向亲卫使了个眼色,亲卫匆匆向寨门,接到那两名败军,一路热情的带到了后面帐篷,还叫人送来饭食,亲卫温言细问出了何事。
片刻之后,徐文大帐中,亲卫低声汇报:
“将军,两个人都是从登封南大营逃回来的都将,带回来的信息可信度很高,登封的东西两个大营打了一整夜,南大营去支援也一去不回,他们两逃跑时遇到漫山遍野的败兵,都在传说,雷神刘大郎用掌心雷斩了孔彦舟,说孔彦舟连续打了三仗都败了,还说方圆几百里的百姓都跟着造反,到处追击败兵,说的有鼻子有眼。”
徐文不太相信这个消息,孔彦舟就算是猪,也有三万多军队呢,还有两千精锐骑兵,不应该败的那么彻底。
亲卫接着分析:“将军,小的觉得孔彦舟很可能打了败仗,但不至于被杀,很有可能义军控制了战场,在虚张声势。”
一个幕僚也凑上去分析:“将军,两个逃兵说登封周边几百里的坞堡、村镇,一路都袭击他们,看来这次确实很棘手,首先辎重粮草就不好弄,卑职觉得不用急着赶路,看看再说。让孔彦舟跟他们拼上几次硬仗,咱们再去摘桃子。”
徐文点点头,也不想这么快冲过去,义军的骑兵斥候都放到了洛阳附近,虽然一赶就跑,但对徐文也想让孔彦舟自己头疼去。徐文向幕僚下令:
“先派人给刘猊送信,就说收编的那些腌臜货造反,不肯出发,要花点时间收拾他们。”
徐文又问亲兵:“那两个逃兵如何了?”
亲卫单掌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满脸的狠厉。
徐文命令:“派出更多的斥候,尽快搞清楚登封情况,再有逃兵一律拦下来。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徐文看向亲卫,亲卫吓的一哆嗦,赶紧低头:“战场逃兵皆是该杀之人,小的这就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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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城里,永福茶馆二楼临窗位置上,坐着两位学子打扮的人,其中一人就是刘大郎的大姐夫秦之骞。
秦之骞为对面的学子斟茶,满脸欣喜说道:
“学长,昨夜中原又传来信鸽捷报,登封义军,以五千灭了整整三万伪齐军,”
对面的学子叫荀明德,曾经大宋太学的风云人物,当年与陈东等人,成功的扳倒了蔡京、童贯等奸贼,不过所有皇帝对他们都敬而远之,陈东等人后来都被赵构想办法杀害了,直到今年,朝廷因为有北伐的需要,才又为陈东等被杀太学生平反。
荀明德听说中原又有捷报,开心的站了起来:
“真的嘛?之骞兄,你家大郎还真的是天神附体啊,围歼两千骑兵已经是天大的功劳,五千人如何就能灭了三万伪齐军,我大宋今年是要转运了吗?一直捷报频传。”
秦之骞哈哈大笑:
“明德兄,千真万确啊,登封义军调动敌人,声东击西,三战三胜,最后一战中,中原百姓以木棒、石块助战,最后我家大郎以铁火雷轰炸敌军,乱中取胜。”
“我家大郎当场斩杀孔彦舟,那奸贼作恶多端,认贼作父,总算是得了恶报。哈哈哈,痛快。”
荀明德马上想到,有了这个消息,正好可以发动舆论,进一步造势,逼迫朝廷北伐。
98 满城煌煌话英烈
茶馆里两人说的开心,荀明德说:
“之骞兄,你怀里莫不是藏着好东西,让我猜猜,定是昨夜,之骞兄已经写好了新的话本?”
秦之骞哈哈大笑,说道:
“什么都瞒不过明德兄啊,昨夜小弟一夜未睡,草草写就了八千字的话本,今天就便宜了这里的杨麻子了。”
正说着,门外传来敲门声,其实门是敞开的,只是外面的人极有礼貌。
秦之骞起身向荀明德说道:
“明德兄你看,杨麻子的鼻子灵的很啊,已经嗅到了动静啦!”
门外进来一个瘦弱老人,不过这人看着有气无力,讲话却中气十足,他用浑厚、洪亮的声音说道:
“今日一早,小人屋外就有喜鹊在枝头喳喳叫,小人料定必有好事情,小人杨麻子给秦公子、荀公子问安。”
荀明德说道:“杨麻子啊,就属你这小老儿耳朵灵,中原义军传来了捷报,你又要得个头彩啦!”
杨麻子躬身就是一礼,“定时雷神将军又有斩获,小人这几日给茶客讲雷神将军峡谷歼敌,得了很多的赏钱,不知这次雷神将军又歼灭了几千敌寇啊?”
秦之骞笑道:“几千?杨麻子你可说少啰,这一会我家大郎以五千破三万,全灭了登封三万敌寇,是全歼啊!”
“什么?五千灭三万,这是天大的捷报啊!小老儿一辈子说书,谈古论今,也没见过这么悬殊的胜仗啊!雷神将军真是我大宋神仙啊。”杨麻子恨不得跪地遥拜了。
荀明德也不多说什么,杨麻子每次都第一时间拿到中原战况,所以说书生意临安第一,所以荀明德也不客气,上去就直接吩咐杨麻子:
“杨麻子,还是老办法,之骞兄昨夜已经通宵写出来话本来,等下你将话本拿去,给你家小红莲看一遍,一个时辰之后还来,我要拿去印刷。”
杨麻子没口子的答应,拿着话本就千恩万谢的去了。
原来杨麻子有个极为聪明的女儿叫小红莲,小红莲有那过目不忘的本领,无论什么话本给她,看上一遍,立马就能给你敲鼓打板唱出来,每次秦之骞他们写了新的战况话本,都会第一时间给小红莲去唱,然后再安排印刷,因为印刷也需要很多时间,不是那么快就能拿的出来。
杨麻子拿着话本走到大厅里,他的小女儿小红莲正在唱话本,唱的就是刘大郎智围辎重,围点打援,歼灭俩个两千骑兵的故事,正唱到精彩处,小红莲左手敲小鼓,右手竹板,唱的激昂铿锵,你都想不到这小姑娘嗓门会如此的高亢。
小红莲正在说唱:
“各位听官,雷神天尊命令六甲神兵堵住峡谷两端,只见雷神刘大郎扬起手掌,一个掌心雷就劈下了峡谷,杀的敌寇哭爹喊娘。”
茶客们听的如痴如醉,目不转睛的盯着小红莲。
“雷神将军不喜敌寇害我大宋百姓,飞行几百丈,从山顶直接飞入峡谷中,带着满天闪电,雷神、风神、雨神,各部天尊应邀而来,你道雷神为何能请得诸天神佛相助。。。。”
小红莲的说功、做功、打功都有独到之处,尤其是摹拟马跑、马嘶、千军万马交战,堪称一绝。讲到杀番军剑戟刀槊,钲鼓起伏,髑髅模糊,跳掷绕座,四壁铿锵之声风旋不已,予发肃然指,满堂茶客几欲下拜,
他的艺术风格细腻、风趣、透僻、生动、激昂,最善于描绘细节,于细微处显神奇。
茶客们听到雷神以闪电劈死贼将鞠弥,满堂叫好。
又听到雷神将军催动鬼神之力,请六甲神将围歼伪齐骑兵,茶客将铜钱、银角子叮叮当当往台上扔去。
小红莲赏钱还没来得及拾,旁边杨麻子上台鞠躬致谢:
“谢谢各位大官人赏赐,各位现在暂且休息一个时辰,请各位先行用茶。”
台下茶客不依了,纷纷叫喊起来:
“杨麻子,你是嫌钱少了是吧,你这贼老儿才吃了几天饱饭,就开始吊爷爷胃口了,你是想找打呢!”
杨麻子连忙告罪:“不敢、不敢,各位大官人,你借小老儿几个胆子也不敢怠慢各位爷!”
小红莲极为机敏,父亲上台打断他说书,又拿着话本,她就笃定有新的捷报来了,他见到秦之骞公子进来时就面带喜色,遂走上前台鞠躬说道:
“各位大官人,给小女子一个时辰准备一下,稍后定有雷神将军最新的故事说给各位听。”
小红莲没看到话本内容,也不敢瞎说。
不过下面茶客立即就听出来了,有一人穿的一般的衣衫,似为帮闲的闲汉,立即跳起来说道:“可是又有新的捷报,快快说与大家听听,我们重重有赏!”
见台上两人迟疑,这闲汉赶紧掏出了一锭银子就往台上扔去,看起来足有十两重。
杨麻子连忙躬身致谢,拾起银子,将话本给予小红莲去读,起身台下高声说道:
“这位大官人,正是有了新捷报,雷神将军以五千胜三万,灭杀了那孔彦舟老汉奸。各位请先饮茶,一个时辰后,小女就来给大家说唱详情。”
那台下的闲汉一听这话,再不停留,转身拔腿就跑,留下了一堂的茶客蒙圈。
这闲汉叫癞五,原本在临安到处帮闲、打杂混饭吃,前几个月大内总管温汤组建新的皇城司,就找了这么些闲汉打听消息。
巧就巧在,这闲汉发现说书的杨麻子生意好,每次中原有新的战况,他总能抢先就编成话本说出来,癞五连续两次给皇城司汇报消息之后,癞五得了温汤的青睐,给了他几百两银子开销,只要打听到雷神将军的消息,可以直接去皇城外命人传话。
癞五留了一个跟班在茶馆继续听消息,自己一路飞奔去皇城,到了皇城他不敢放肆,朝大门侍卫亮出了一块银色牌子,这是皇城司仅有的几个核心才有的,门卫一看就知道了,这是找大内扛把子温汤的,躬身说声:“您老稍候!我去给温总管报信去。”
很快温汤就一路带风的走来了,肥胖的身体跑的一颤一颤的,气喘吁吁就问:“癞五,可是有好消息了?”
癞五赶紧跪下回话:
“总管,天大的好消息,雷神刘大郎在登封,以五千灭三万,阵斩老汉奸孔彦舟。”
温汤连声说好,又问:“有没有打听到详细情况?”
癞五回话:“总管,小的得了消息就赶紧来给您老人家回禀,小的知道轻重,详细的消息还在打听,晚些再给您老人家回禀。”
温汤闻言,欣慰的拍拍癞五,“你做的好,回头就给你赏赐,赶紧去打听详情。”
99 保大宋百里江山
温汤得了好消息,赶着邀功,转身就往崇政殿跑去,气喘吁吁的跑到了崇政殿,赵构正在大殿里处理公文,他也不要人通报,一头的汗故意不擦,进去就赶伺候的太监、宫女出去。
赵构看着一身汗湿答答的老总管,也不多问,定是有机密好消息,最近这老货的消息来路越来越广,总能打听到丞相家的后院绿了、将军家的小厮屁股疼了,让深宫中的赵构消息变得更加畅通。
厅中伺候的人出去了,温汤才一脸喜色的跪地:
“恭喜官家,贺喜官家!”还稍作停顿。
赵构绷不住了,笑骂“你这老货欠打,还敢卖弄,快说。”
“官家,中原大捷啊,登封刘大郎、关胜老将军竟然战胜了老贼孔彦舟。”
他知道鬼神什么的不能跟皇帝瞎说,皇帝会忌讳,温汤继续说:
“官家,登封义军以五千对阵孔彦舟三万军,结果大获全胜,全歼三万敌寇,孔彦舟被刘大郎阵斩。老奴贺喜官家。”
“好,好,好,中原义军果然忠义,刘大郎做的好,还有关胜,也做的好,都是朕的忠臣良将啊!列祖列宗庇佑啊!”
皇帝本想登封可能又打了胜仗,比如杀了千把辎重啊,偷袭了哪个敌将啊,没成想来了这么大的惊喜,这刘大郎年纪轻轻,如此善战,还有谁拦得住他,将来定然要拢络好了,为我大宋所用。
赵构一兴奋就想倾诉,打发温汤去打听新的消息,随后摆驾吴贵妃寝宫,只有到了他的带刀贵妃身边,他才能放松下来。
赵构牵着吴贵妃的玉手,激动的说着中原的大捷,多少年没有这样的大捷啦,这些年大宋军队胜仗也没少打,可惜大多数胜仗只能留下几百敌人而已,只要是败了,那就是被歼灭的命运。
每次梦到战场,赵构不管睡在哪里都会感觉自己缩了,真的缩了,是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以致在临安都安定了三四年了,他还是每夜做噩梦,甚至需要吴贵妃佩刀夙夜值守在身边才能睡着。
赵构絮絮叨叨的说着,“芍药,你知道吗,自金人南下,大宋从没有过这么彻底的胜利啊,歼灭战啊,还是以五千义军消灭三万正规军。”
“芍药你知道吗,义军都是什么人啊,都是绿林好汉、盗匪、残兵啊,这刘大郎就率这么些人,也能斩杀三万人,这是列祖列宗给朕的冠军侯啊,朕的霍去病呀!”
赵构根本停不下来,“芍药,你说朕该怎么赏赐刘大郎呢,泼天大功呢,又杀了伪齐国的三品大将...”
他也没有真问吴贵妃的意思,只是不停的絮叨来表达心里的喜悦。
吴贵妃顺着赵构的话说:
“官家,刘大郎年纪还小,虽然立功甚高,也不宜过早居于高位,这对刘将军也是祸不是福。臣妾建议多给其家人荣宠。”
“芍药说的对,刘大郎毕竟年少。”
吴贵妃当夜就传话出宫,让家人尽量寻找刘家亲属、故旧,好好优待,要自己娘家人一定要放下身段,好好结交。
当夜赵构下榻吴贵妃寝宫,缩了多少年的人,这一夜竟然龙精虎猛,吴贵妃难得一次承欢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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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封大战结束之后,刘玉飞见到老将军,还未交谈,一身血衣戎装的老将军,持笔写下一首诗,交给了刘玉飞。
老将军请刘玉飞尽快启程南下,直接去临安行在,向天子面呈中原义军说做的壮举,一定要在中原豪杰的血被放光之前,光复中原。
一纸素宣,上写一首七言:
保大宋百里江山,留十万华夏衣冠;
中华男儿不剃头,全发厮杀血祭天。
书法遒劲有力,直透宣纸。
刘玉飞疾驰几百里,支援登封,他想了一路该如何劝说关老将军,如何劝义军退入山林蛰伏,如何跟伪齐、金人打游击,可看了这首诗,泪水滚动,竟然一句劝解的话也讲不出来。
当日刘玉飞趁乱击杀孔彦舟,全军犹如神助,疯魔一般的冲击伪齐军,终于伪齐西大营、南大营先后崩溃。
刘玉飞两世为人,也没听到过这样的情况,你能想象吗?全登封,不分乡野,被压制蹂.躏的太久的百姓,举着火把,漫山遍野追击敌寇,方圆北百里全部都是火把、喊杀声。
成千上万的百姓、豪杰暴动,周边密县、荥阳、汝州、伊阙等等地方,各个坞堡、大豪、百姓青壮,部分男女老幼,都在追击伪齐军,中原大地亘古未有的暴动被点燃了。
骑兵跟随百姓,一直追到了洛阳龙门外,吓得徐文的援军龟缩不敢动弹。
这把火是他刘玉飞最初点燃的,烧成这样,谁都没办法让他悄悄的烧,谁都没办法再遮掩这把中原冲天大火了。
刘玉飞心急如焚,他一直都没指望过,朝廷能打到洛阳,他也一直都知道,正常历史上,朝廷永远都不会真的夺回中原。
如今中原豪杰、中原百姓都已经投入了这把巨火中,点火人就是他雷神刘大郎,他该何去何从,他怎能眼睁睁的看着敌人疯狂反扑。
大战的第二天,刘玉飞将伪齐各个大营的辎重全部运入城里,几百架的巨型投石机、八牛弩,床子弩。
刘大郎也不再劝关老将军,协助安排登封防务,城里只留青壮,所有老弱强制撤离到山中,训练各地赶来的壮丁。
对于前来助战的各个坞堡豪强,刘大郎也安排一两名老兵驻扎,协助训练,用标准杀番阵的训练大纲培训他们。
再发动群众加强登封城防,登封不缺石头,周边数万的百姓不请自来,工地热火朝天,将登封城墙继续加高、加固,两万多俘虏也全部安排修城池,并且从中筛选猛士充实义军。
持续多日的几场战斗,义军伤亡惨重,先后有一千五百多人死亡,两千多人负伤,义军主力过半受创。
刘大郎将所有的伤员,送入嵩山连天峰,建立嵩山伤病营,自己带去的一百人医护营全部留在山中,建立最先进的护理体系,还好此时天不热,伤口感染几率比较小,加上刘大郎此次大战,准备了充足的刀伤药物、白酒等物,也大大的减少了伤员死亡比例。
100 白水清兮濯我足
刘玉飞安排完善后事宜,刘大郎与关老英雄详谈了一夜,两人未再说登封防守、撤退的话题,该做的都做了,关胜是百战老将,不需要刘玉飞指导如何城防,这一夜,关老将军潜心指导刘大郎的武功。
过去几个月刘大郎武艺突飞猛进,良好的童子功基础,最优秀的武术大师持续指点,再加上一次次的战场搏杀,刘大郎已非当日莽撞少年,要知道迦叶、迦腾两位大师傅可是日夜盯着他练习内家拳法呢。
如果说当日流民队伍遇到山匪时,刘大郎的武功勉强算是十人敌,如今的刘大郎,已经能以一敌百,且毫不怯场。西大营两军决战之时,刘大郎如中流砥柱一般,死死钉在两军搏杀的前线,在阮小七、项充的协助下,刘大郎人挡杀人神挡杀神,当面无一合之敌。
关胜老将军一生征战,在这一夜,将自己一点一滴的沙场本领传授给刘大郎,战阵之中,光有武力值是不够的,你就算是神,也会被海量的人怼死,上万的敌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你淹死。
关老将军每一点技巧、每一点心得,都是以命搏命换来的,每一个对阵的方法、列阵策略都是兵书描述不清楚的,这些都是用身上一道道伤疤血痕换取。
一夜不停的教授,关老将军竟然一点都不累,没有一点点疲态。临了关老将军嘱咐刘大郎:
“贤侄,老夫的战争搏杀功夫自觉算是上游,能传授的都传授了,你今后要自己结合战阵的感受,多思考,多研究,今后定然会有大成之日。”
刘大郎虚心的听着老将军教诲。
“迦叶师傅传与你的内家功法,也对你极有作用,气血运行达到一定境界,人可以彻夜不睡,亦可水底长途潜行,可以让你在战阵上,气力源源不绝,经日厮杀。你需要勤于练习,要少睡懒觉。”
刘大郎躬身答应:“小子一定不再偷懒。”
“贤侄,老夫的刀功足以自夸,虽不好说天下最强,亦不远矣。但说起你习惯用的长枪,还数岳飞岳鹏举最强,岳将军的长枪,老夫一生未见过比他更强的枪术,你可向他请教,定可大成。”
“对了,你的弓箭骑射还是太弱。”老将军仿佛在仔细想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岳将军十七岁就能开三石硬弓,你不要以为是练习用的练弓,岳将军随身带的就是三石强弓,当年我们初入你父亲麾下,我与岳将军比箭,结果输的彻彻底底,他可以用三石强弓,在马上左右驰射,十射十中。老夫是远远不如啊,你要虚心向他学习。”
说完老将军可能还不放心:
“贤侄,你天资聪颖,还是习武奇才,切不可妄自尊大,小觑了天下英雄。你要知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老夫一生骄傲自负,比起岳将军也是自愧不如,那北国金人更是猛将如云,你今后遇上也要小心。”
老将军还在喋喋不休的教诲,抬头看看天色已亮,长叹一声。
“贤侄,天亮了,老夫就不送你了,关铃毛燥轻浮,今后要请贤侄多加扶持。”
刘玉飞恭恭敬敬的跪地磕头,满眼通红,强忍住眼泪说道:
“关叔父请保重,侄儿这就南下了,我将去临安,尽一切可能催促朝廷尽快北伐,关铃兄弟就是侄儿的亲兄弟,请关叔父放心。”
船舱豆丁灯光中,刘大郎想着登封,想着关老英雄,满心的悲愤,朝廷迟迟不肯北伐,中原英豪持续的在放血,血再多,也总有流光的一天。
刘玉飞第一次,这么深切的感受到了穿越的痛苦,明明你知道结果,但却必须做点什么去挽救。
他当日分别之后,就到这将近两千军队南下老鸭河,将军队全部交于姐姐们、杨遇、鲁横冲他们训练,依照刘玉飞写的训练大纲,务必要练出一只精兵。
而刘玉飞带着项充、卓三、阮小七等亲卫,毫不停留的南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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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艘二十多丈的商船,白河上顺水而下,已是半夜,仍在行驶。
夜已经很深,船舱中一盏油灯,高大少年跪坐于小方桌前,他在沉思,摇曳的灯光下,一纸素宣,老关将军的那首七言:
保大宋百里江山,留十万华夏衣冠;
中华男儿不剃头,留发厮杀血祭天。
下方落款,“大宋老兵关胜,祈王师北伐中原”。
看着桌上的七言,关老将军的一腔豪情跃然纸上,这把火是刘玉飞点起来,却由这些豪杰们烧的炽热,他们甚至甘愿燃烧自己。
刘玉飞思绪翻动,心中烦躁,为义军的将来担忧,又为临安朝廷的苟且愤恨,起身走向舱外。
月色清亮,洒向宽阔的河面,四野开阔,一片朦胧,云淡天高风细,金波银汉,潋滟无际,河边芦苇叶片在清风中沙沙响起,让旅途中的人心情稍微放松了些。
白水自南阳盆地一直向南,经过南阳城、新野城,最后在樊城入汉江,自古就是繁忙的南北重要水道,哪怕到了现在战乱年景,南来北往的商船照样川流不休。
与和平时候相比,白水上的船只也又区别,各条船上的护卫多了不少,实力弱的商家会结伴而行,为了防止沿途伪齐盘剥过甚,今夜他们的船就与几条商船结伴,夜行南下。
旁边一只商船上传来了琴声,曲调悠扬流畅,时隐时现似雁鸣,天髙气爽,风静沙平,云程万里,天际飞鸣。
琴声伴着水流淙淙之音,听的船上刘大郎心情逐渐明朗起来,刘玉飞前世也精通音律,在前世母亲的威逼利诱下,钢琴也过了业余十级,而这一世,刘大郎堪称神童,从小跟姐姐们学习音律,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远处的琴声一听就知道是《平沙落雁曲》,传说是唐朝陈子昂写的名曲,写逸士之心胸,这美妙的琴声一听就是雅士所奏,此人心胸开阔,腹中自有锦绣。
两船距离不远,刘大郎见猎心喜,开口说道:
“兄台琴声高雅,内藏鹄鸿之远志,此琴声气疏韵长,通体节奏凡三起落,学生佩服,在下汴京刘玉飞有理了。”
那船上的人推舱门而出,一身绸衫长褂,作书生装扮,远远的隔船就拱手为礼,回道:
“江湖之上竟遇到知音,在下明州冯炎彬,刘兄旅途寂寞,你我何不就此明月,一起饮酒唱诗如何?”
101 杜康浊兮乱我心
刘玉飞立于船头,哈哈一笑:
“在下正有此意,以酒邀月,人生一大乐事啊,请冯兄退后两步,待学生过来相谈。”
两船距离两三丈远,都在快速行驶中,靠近不易,刘大郎稍退一些,助跑加速,一跃而起,一身青衫飘飘,身姿潇洒不凡,瞬间飞过水面,砰的一声稳稳落于对面船上。
冯炎彬都惊呆了,没想到这书生如此好身手,船舱之中传来呀的一声惊叫,那声音娇柔悦耳,应是一女子藏在舱中。
刘玉飞没想到惊到了人家的女眷,忙告罪:
“在下莽撞了,唐突了冯兄弟家人。”
冯炎彬回过神来,说道:
“不妨事,不妨事,舱中是在下妹妹,刚刚弹琴之人就是舍妹。”
刘玉飞不由惊讶,刚刚的琴声,似鸿雁来宾,其志高远,赞叹说:
“竟然是女子弹奏,这琴声极云霄之缥渺,心中有万千抱负,小子刚刚听了琴音,心中忧郁也被一扫而空。在下佩服。”
冯炎彬笑着说道:
“刘兄果然是知音,听音就能识人,在下的妹妹呀,自小就志向高远,只恨是女儿身,要不然就上阵报国啦,如今已是我冯家的当家人,让我做哥哥惭愧的紧啊。”
舱中传来了笑骂声,那女子娇声说道:“让刘公子见笑了,舍兄乱讲的,小女子深夜不便相见,还请见谅。刚刚听闻刘公子高论,定对音律熟悉,不如请刘公子弹奏一曲如何?”
冯炎彬也拍手笑到:“正是,正是,待我叫人摆下酒宴,请刘兄弹奏雅曲,今日我倒是有耳福了。”
很快就有小厮摆好了简单的一个方桌,两个绣蒲团,放上简单的酒菜。
似乎舱中也放了一桌,舱中佳人静坐听曲。
小厮在刘玉飞的面前放下一桌、一琴,刘大郎也不谦虚,静坐在古琴前,想了想说道:
“一时仓促,不知道弹什么,刚刚冯小姐的《平沙落雁曲》,正好开解了小子的忧烦心结,小子水平一般,就弹唱一曲《破阵子》,一抒心中所想!”
话毕,刘大郎突然手动,一阵苍然之音破空而出。
舱中冯汐羽听的一征,琴音苍凉、激昂,听那舱外刘玉飞已经开口唱道: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八百里分麾下炙。。。”
冯汐羽听的刘玉飞的歌声如啸,音振长空,其歌悲怆,又似不觉悲,更多的是慷慨。
冯汐羽听的心情激荡,身上皮肤忍不住都起了疙瘩,似乎每一声、每一个字都刻入人心里。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冯汐羽听到前面的琴声如龙,金鼓战争之音频出,但最后一句,外面琴声却突然停住了,船上一片安静,大家在等待破阵子的最后一句。
只听刘大郎沉吟良久才唱出了最后一句:
“可怜白发生。”
月色如水,静谧柔和,白水悠悠淙淙,各船都静悄悄的,各条船上的人,都沉浸在刘玉飞的琴声中回味。
他们或许不擅长音律,但这首词、这首琴曲中的激昂铿锵,他们都能感受到,也都震撼,甚至还有人执笔记下了刘玉飞说唱词曲。
舱中一盏灯火,那女子柔美剪影印在窗隔之上,灯光晃动,魅影摇曳,舱中女子似在沉思。
良久,舱中冯汐羽忽然说道:
“刘公子琴声激昂,诗词慷慨,又有杀伐之音,歌中豪情壮志,有报国赤子之心。”
冯汐羽说到这里停住了,似在斟酌着词句,然后慢慢说道:
“另外小女子觉的,似有愤懑之意,小女子不当莽撞,多嘴问将军心思,不过小女子想,人生事不如意十之八九,逢此乱世,事事凋零,勉力争取上游即可,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不必考虑太多。”
刘玉飞就像被重锤击打了一样,冯汐羽与他萍水相逢,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竟然让刘玉飞呆了。
是啊,他刘玉飞两世为人,穿越到这个世界,自是可以活出一番精彩来,他应该给这个时代带来不一样的变化。
一直以来,他执着于劝说关老将军躲避敌寇,执着于带家人南下躲避战乱,可这乱世每个人都必须抗争,躲又能躲到哪里去。
一时间刘玉飞竟痴了。
刘玉飞仰天长啸,声振四野,惊起了河滩上一片水鸟,呷呷的叫着,飞向月色之中。
他已经想通了,中原的英雄们,有他们自己的使命抱负,投奔登封城的英雄极多,加上俘虏的两万伪齐军也都是宋人,刘大郎走之前稍微整编了一下,已经筛选出一万五千军队。野战固然不行,单论守城,已经不是刘猊已经不能轻易撼动了。
男子汉大丈夫死则死尔,他刘玉飞两世为人,有什么不能做的,伪齐人多,就杀他个精光,金人善战,就砍他个人仰马翻,朝廷龟缩,那就想方设法逼他们出战,临安朝廷实在不行,就一脚踹翻他娘的。
总之一句话,以老子两世为人的见识,有什么好纠结的,不服就是干。
刘玉飞转身,向着舱中躬身就是一个深稽,起身哈哈笑道:
“今夜得冯姑娘一言,真是醍醐灌顶,大丈夫顶天立地,何必呈小女儿态,冯家妹子真乃女中丈夫也。冯兄弟,我们今夜不醉不归。”
冯炎彬对音律也不甚精通,也不知道,自己家妹子与刘玉飞打的什么哑迷,但却豪迈的牵起刘玉飞手臂,走向酒案:“好,今夜我舍命陪君子,就跟刘兄大醉一场,方不负今夜月华如水。”
两人对案坐下,三杯水酒下肚,两人已经无话不谈,原来冯家兄妹是明州的海商巨富之后,天下大乱,他们家虽然底子够厚,但也面临很大的挑战。
冯家青年一辈人中,有几十个兄妹,只有这同船的兄妹俩最为优秀,特别今年方才十八岁的妹妹冯汐羽,已经被老爷子指定为接班人,目前全面接管了海船的生意。
更加让人想不到的是,这兄妹俩竟然是从汝州而来,而那汝州知府冯道忠也是他们族中之人,只是属于越州分支。
明州冯家老爷子喜欢扶持读书人,做为家族发展的助力,好不容易捧出了冯道忠为官,却被金人掳去北方,之后断了联系,这次他们兄妹北上就是重新建立联络,并打通与伪齐的商路。
冯汐羽更神,她揣测的问道:“刘公子自北方来,不知可知北方传的神秘的雷神刘大郎?”
102 天南地北话东瀛
刘玉飞哈哈大笑,原来这里还有个小迷妹:
“自然知道,不过传说多为夸大之言,不可尽信,说起来我与那雷神还是认识的,他们山中老鸭河有个基地,义军缺少很多物资,冯家妹子如果有办法,可以运一些粮食、布匹、食盐等等物品进山,我可以保证冯家收获巨大。”
刘玉飞对冯家兄妹有好感,但毕竟身在敌境,也不敢暴露身份,一起的船只可不少呢,遂邀请他们做生意。
酒到半酣,许是冯汐羽在舱里也喝了些,本就常年在外奔跑的人,也不再坐在船舱里,推门而出,亲自向刘玉飞敬酒。
月光之下,美人温润如玉,罗衫飘飘欲仙,头插金质钗头,薄施粉黛,未语先羞,一举酒盏说道:
“刘公子不似俗书生、愚秀才,想必允文允武,定是救国救民的英雄,小女子愿刘公子一逞胸中抱负,他日青云直上。”
冯汐羽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虽然有些娇羞,但一直大胆的看着刘玉飞眼睛。
刘玉飞连忙起身,此时儒雅君子不好直视女子,低头也将杯中酒饮尽,谢道:
“愿借冯姑娘吉言。”
旁边冯炎彬见自己妹妹罕见的主动,场景有些尴尬,忙上前说道:
“刘兄弟,我家如今在汴京、临安、金陵都有生意,在京口也有人手,不知兄弟此行去往何处啊?可有兄弟我效力之处?”
刘玉飞说道:
“这次小弟先去江州,两位大概也猜到了,我是义军的代表,要先去江州拜见岳元帅,然后再去临安行在,此行为的催促朝廷出兵北伐。想必一定会要请两位帮忙。”
冯汐羽说:“只要刘公子有需要,我冯家一定鼎力相助,我们姐弟已经与汝州冯道忠商量好,他也心向临安朝廷,回去我组织船队,向伏牛山老鸭河运送物资。”
冯汐羽怕刘玉飞担心,又补充说道:“刘公子不用担心,冯道忠是我们家族一手培养起来的,他的亲人都在老家,应该不敢乱来,这也是我们姐弟敢亲自北上的原因。”
刘玉飞也道:“我们也与冯道忠打过交道,如此最好不过,我派人回去,干脆就把汝州建成外围联络据点,南阳城我们也能控制一大半,今后你们有货经过南阳,可以联系潜伏在南阳的司马春秋。”
当夜刘玉飞心结一去,又遇到两位交心的朋友,不知不觉竟然喝的伶仃大醉。卓三、阮小七好不容易才把刘玉飞搬回自己船。
刘玉飞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船队已经过了新野,快要到樊城了,整个船队也开始紧张起来。
襄樊前线聚集了几万伪齐军,这里是伪齐与大宋朝廷对抗的第一线,原本李成就是京西南路最高将领,到了这里,船队不能正大光明的走了,此刻他们这一批十条船都靠在芦苇荡里躲避,等到半夜会会有人来接应他们。
这些事不用刘玉飞过问,船老大经常走白水商陆,收了钱自然会办事,就由他们出面张罗,巡逻的人收了好处,就会半夜偷偷放他们过去,这都是做熟了的事情,这一条水线每天都有上百条船来来往往,既有达官贵人做生意的,也有巨商大贾的船,而冯家兄妹因为第一次来打通这条线,他们有七八条船,也跟着大队走,实际上冯家在外海、在长江都有巨大的船队。
船队藏身的地方是江心的一处沙洲,草木茂盛,曲折难寻,除非是当地的老水手才敢进入。
刘玉飞醒来后,吃了些早饭,就去了冯家兄妹船上,昨夜聊的尽兴,彼此也不拘束,早上再见,冯汐羽就不好意思站在外面了,仍然坐于船舱中,只是开着舱门与刘大郎聊天,三人也是无聊,就聊起海外异闻。
因为家中是海商,两兄妹都很博学,天文地理无所不知,不过一聊起来,让兄妹俩惊奇的是,刘玉飞对海外的认识,比他们还要厉害,东瀛、南越、朝鲜这些近些的国家也也就罢了,包括极西之地刘大郎都了解。
刘大郎给他们介绍,极西之地那些天竺国、波斯、大食等国的风土人情、特产,这些国家冯氏兄妹俩也只是听说过而已,商队都没有去过。刘大郎跟他说,今后可以去南方海洋购买香料、去西方购买更纯的硫磺,去日本抢银山、去南越购买稻米。
甚至刘大郎还给他们介绍再更远的地方,有什么拜占庭帝国、卡洛林王朝等等,这些就闻所未闻了,包括泉州、明州那里的海外胡人都没有提到过那些国家。
冯汐羽听着刘玉飞高谈阔论,心中惊讶,也不知这刘玉飞从那里知道的这些见闻,古代中国非常闭塞,只有那些海商才有机会接触这些信息,他们这样海商大豪都没有听过的地方、国家,那得有多远啊。
这个时代人早熟,可毕竟都是十几岁的少年嘛,刘大郎跟冯家兄妹俩吹的兴起,三人说的手舞足蹈,口沫横飞,冯炎彬恨不得立即就跟刘大郎一起去开拓海外,找个海外番地,做一方霸王。
刘玉飞告诉他,那南方海洋,有几千个大小不等的岛屿,每一座岛屿都是物产丰饶的地方,那里随随便便的撒点种子,一年就能收获三四茬水稻,什么都不做,野生的水果就能养活一帮子人。
岛上的野人都未开化,不会生产,没有武器,极易征服,唾手可得的岛屿啊,冯炎彬yy着自己做岛主做国王的美事,抓上几千人种地,再抓几百个女野人,这日子过的,想想都要流口水。
冯炎彬又谈起东瀛来,他去过一次东瀛,东瀛现在处于平安京时代,整个国家还很原始,真正开化的地方还很小,北部都是蛮荒地带,其首都依照唐朝长安城的规划设计,只是最后只实现了大概七八分之一,剩下的无力再建设。
冯炎彬说起东瀛就有些兴奋,说首都以外的地方,就很原始了,都是十多人一户居住在竖坑式草屋,以狩猎、捕捞、采集为生,女子没有贞洁观念,只要宋朝商船一去,当地女人争相借种,都不要报酬,就想向宋人借种,生个高大威猛的儿子。看着冯炎彬一脸享受的样子,想必这少年在东瀛挺受女子欢迎,每少被借种。
这倒霉孩子说的兴起,正手舞足蹈,突然被自家妹妹一记爆栗打在头上,冯炎彬赶紧住口,说的口快,忘了自家妹妹在这,妹妹冯汐羽可是家里的扛把子接班人,连他这个哥哥都要乖乖听他号令。
103 汉水滔滔江风烈
三人胡天胡地的吹牛一早上,待到下午,远处来了一只小船,慢慢的划了过来,船老大一看立即就起身招呼,命令各船赶紧准备,有人来带领他们绕过汉江巡检船只,要启航了。
十艘船在前面小舟的带领下,沿着弯弯曲曲的小道向东驶去,因为襄樊这里军队众多,相互又不辖制,导致商船每次经过这里都很艰难,因为没人能够把所有将军都搞定,今天来领路的是樊城守将的人,穿着士兵服饰就来带赚钱了。
刘玉飞回了自己雇的船,十条商船跟着小舟,鱼贯而出,沿着芦苇荡悄悄潜行。
樊城在汉水北岸,主要是座商旅之城,南来北往的船只都要在此缴税,战时与襄阳互为犄角,彼此支援。
襄阳城居于汉水南岸,两面环山、两面面对水,还有非常宽阔的护城河直通汉水。
樊城与襄阳城隔汉水不远,这两城扼守水陆要冲,南北交通必经此地,东西水道更是沟通中西部的黄金商路。
襄樊附近水流复杂,白水、汉江、唐水、清水等等众多的河流在此交汇,因为每年汛期暴雨如注,水流浩荡,会反复冲刷平原,各种支流、汊湾多变,汉水中有很多沙洲浅滩。
襄樊地理位置上来说,南北方过渡地带,通常被称为“天下之中”、“九省通衢”,这里水陆皆通,是交通工具“南船北马”的交界。以襄阳为起点向北,可沿南襄隘道到达南阳,向西沿上津路古道,直通长安,向南荆襄陆路和水路兼济,向东沿汉襄道直入鄂州,四通八达的交通网,让襄樊在战争期间,为运送战略物资提供了有利保障。
自古以来,襄樊礼两城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此处爆发了无数的大战,围绕此地,金宋之间已经多次反复争夺襄阳。
百年后,打遍地球无敌手的蒙古大军,曾经用几千部回回炮围攻襄阳,十几年都打不下来,可以说襄樊就是南宋的命脉所在。
伪齐军自去年底占领此处之后,就在樊城的水道要冲建立了水寨,来往的商船数量也没受太大的影响,照样南来北往,只是收的更多、更离谱,陌生的船只到了此处,被收上三到四成税都是很常见,这跟抢也没太大区别了。遇上不识趣的商贩,直接抢劫也不少见。
所以这就让下面的小军官们有了发财路子,这些人跟巡逻队打好关系,瞄好时间,然后带过往的船只走偏僻小道,躲避苛税。
这支船队的带头人就在刘玉飞的船上,大号叫横三江,也是岳飞发展的斥候,最近在南阳跟司马春秋搭上了线,所以刘大郎才带着十几名亲卫就直接南下了。
横三江指挥着这艘平底货船紧跟前面的小舟,横三江不知道刘玉飞的真实身份,但也清楚这人是义军的高级首领,一边指挥底层船舱中的浆手慢慢划水,一边跟刘玉飞介绍这里的情况。
“刘兄弟,这襄樊附近有两三万军队,都统一归李成管辖,自从雷神将军杀了李成之后,这里就乱糟糟的,襄阳的守将、樊城的守将各自为战,都带了人收税,商队走到这里只能找人带路混过去。”
“前面带我们过关卡的人,就是樊城守将的亲卫,我们过一趟,每船给他十吊钱,正常都不会被发现,希望这次也能顺利。”
刘玉飞对这里也很关心,开口问道:
“三江大哥,襄樊这里水军实力怎么样?”
横三江赶紧说:“刘将军客气了,襄樊水军也就大小百多条船,都是这一年中新组建的,没有大型楼船。水军人数也就三四千新兵。岳将军在江州已经组建了很强的水军,最近岳云小将军已经溯江而上三次了,每次过来,岳云将军都是突袭伪齐的巡逻队、收税船只,往往都以少敌多,打的伪齐军龟缩不出。”
刘玉飞一听岳云已经打到这里,很是开心,“岳云会留在汉江吗?”
横三江说:“岳云将军的斥候船只每次都是哨探到这里,岳飞元帅不允许他在此浪战,且岳云将军每次也就带几艘小船过来,也无法硬拼,都是突袭一下就走。他们主要还是接应北地来的斥候、义军。”
刘玉飞又问:“之前都是夜间行船,为何到了此处要白天冒险?”
横三江回道:“将军有所不知,白河水慢,夜间可以冒险行驶。汉水交汇处过于凶险,处处险滩,白天都要非常熟悉的人才敢偷渡,晚上九死一生,所以才让樊城的这些军官大发横财。”
他们说着话,前面突然进入开阔水面了,小舟划的飞快,到了这里就开始加速,他们要以最快的速度通过这段开阔江面,这里是白水与唐水交汇后,又分成多股汇入汉水,他们从最东面小河汊,偷偷潜入了汉水开阔地带。
到了这里,前面的小船划得更快了,横三江也有些紧张,吩咐船舱里的船桨手加快速度,也不再讲话。
此处江面宽达三四百丈,江水之上也再无遮蔽,通常偷渡都是算好时间,待巡逻队离开的时候通行。
哪知突然横三江大骂一声晦气,远处竟然迎面驶来了三艘大船。
站在刘玉飞身边的阮小七眼力极好,开口低声说道:
“将军,伪齐的旗号,一艘五百料艨艟,两艘平底商船改造的车船,距离七八里远,艨艟顺风张帆而来,可能会直接冲撞我们。车船灵活,速度比我们要快些,走不脱了。”
横三江听到阮小七的话也说道:
“好汉说的对,今日晦气,使了钱,还是被拦。他们几条商船被拦住,只需货物充公,船员可以花钱赎回。我们混不过去,船上都是江湖好汉,拦住就是死,只有拼了。”
前面带路的樊城小舟,已经拨转船头往回跑了,那伪齐老兵跟横当家喊抱歉,说对面是襄阳水军的徐滔,是个混不吝,他们也搞不定,请横三江自谋多福了。
他们这里说着,隔了七八丈同行的冯家船上有人喊话:“横当家的,今天躲不过啦,等下我们派两船上前缠住他们,你们赶紧跑。”
阮小七低声跟刘玉飞说:“将军,这个方法不妥,诱敌的两艘船必死无疑。”
刘玉飞问道:“如果我们十条船与他们决战,胜负如何?”
阮小七肯定的说:“硬拼的话胜负难料,双方人差不多,对面是战船,载有巨弩,远射我们就死定了。但我们强在有几个好手,最好跟他们近战。”
刘玉飞想了想,又看向横三江,“横大大当家,既然他们人数不占优,只要设法避开硬弩,就值得一战,你看呢?”
横三江抱拳致意:“将军,我们都是刀头舔血惯了的,人死暖朝天,愿听将军号令。”
几人商量一阵,横三江遂大声回复冯家的船老大:“冯大,你充什么大头,冯家的人是好汉,我横三江也不是孬种,不如我们一起杀过去,速战速决。”
104 豪杰扮猪吃弱虎
三艘伪齐船隶属于襄阳守将,自从李成死后,伪齐朝廷一直没有来得及派新人来,于是襄阳、樊城以及周边的城池守将各自为战,打仗他们不太敢,一个个变着法子捞钱。
今天水军都将徐滔,在早上巡视了一遍之后,只撞到了几个小商小贩,于是下午一反常规,突然杀了个回马枪。
这不就撞到了头彩,空荡荡的江面,隔了七八里远,他发现了天边驶来的商船,然后就看到他们想分散开来,老把戏了,无非是分散突围。
徐滔命令三首船分散开,堵住了宽阔的江面,命令船只张开全部的风帆,飞速堵截商船,随着船只的靠近,他已经可以断定,这几艘船很肥。
双方越来越近了,这些商船在江面上扭来扭去,徐滔看着嗤之以鼻,还想着逃跑,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以他们三艘战舰的速度,今天他们能逃走三四艘商船就算烧高香了。
乖乖的投降,徐滔还有可能放他们生路,大家求财嘛,给钱就行,货物留下,派代表回去,拿钱来赎人,大家玩惯了的猫捉老鼠游戏。
徐滔看着江上各自蛇行的商船,不由冷笑,如果这些商人舍命不舍财,那么就不要怪徐某人心狠手辣了。
不管对面怎么闪避,伪齐军的三艘战舰都牢牢的守住江面,等双方接近到了快一里路时,对面的商人显然要放弃了,徐滔目力很好,他已经看到了对面两艘船上的人,朝他这里作揖,还有跪船头的。
“哈哈,几条小虾米,也敢跟龙王叫板,传令兵,叫他们停下来投降。”徐滔志得意满的哈哈大笑,虽然岳将军时不时的来这里挑战,时常让他不得不退避三舍,但着几条跑又跑不过,打又打不过的商船,他还真不放在眼里。
这个年代的商船,一般都是肚子大、底平,上面不建太高,行驶的速度也不太快,这样可以多装货物。
而战舰不一样,战舰速度普遍的比商船快,通常建的高大,船头下面尖锐下切,船头、船帮蒙上生牛皮,以防箭支、火攻等等,战舰一般都会加厚舰首的厚度,包铁皮,可以直接冲撞敌船。并且战船会有更多的船桨、或者水轮。
伪齐水军都头徐滔,轻蔑的看着那些船只乖乖靠近,还不错,只有两三艘还在逃窜,也被伪齐的另外两条船接近了,看来今天的有肥油可刮呀,徐滔想想就开心。
商船跟军舰根本不是一个种类的船,没有办法对抗,七条小型商船听到了命令,乖乖的停在水面上,等待他们的将是凄惨的命运,不给他们刮成皮,徐滔不会善罢甘休,要是船上有女人就更妙了。
商船停在水面,眼睁睁的看艨艟战舰接近,冯大是冯家内河船队的掌舵人,这回因为家里两位当家的少东家在船上,所以冯大亲自出马走了这一趟,哪知就这么倒霉,撞上了伪齐军。
冯大带这几名水手,在船头不住的磕头,嘴里不知道喊着什么。横三江在自己的船上也喊着饶命之类的话。
刘大郎仍然一身书生打扮,不过衣服里面已经套了札甲背心。他不愿跪,哪怕假装也不愿意,身后阮小七、项充等人也是大刺刺的站那。只有卓三一脸谄笑的向伪齐船上招手。
艨艟随着距离慢慢靠近,到了百步时已经降下风帆,大船两侧的轮桨踩的飕飕的响,很快艨艟就跟商船靠上了,冯大的船、横三江的船都被撞的猛烈摇晃,艨艟的船帮比商船要高出了尽七八尺。
两边一撞上,就有伪齐水兵扔出了十几把飞爪、挠钩,死死的抓住了商船,冯大、横三江他们几个更慌了,一个个的都跪地上求饶命,卓三却在那里跳着跟艨艟上士兵搭话。
卓三喊着:“将军饶命啊,小人是李成大将军家亲戚,小人是李成将军小妾李金莲家大舅的邻居啊...”
艨艟上士兵张弓对着商船,见船上人那么怂包的样子,也都哈哈大笑,徐滔见那卓三跳着套近乎、拉关系,笑的腰都弯了,笑骂着说:
“哈哈,你是李成将军家的亲戚,莫说你是他们家小妾的大舅的邻居,就是李成的亲大舅来了,也要乖乖给老子下跪,他李成算个什么东西。”李成已死,已经没人把他当回事。
卓三也不羞恼,仍然套着近乎:“将军啊,我是汝州知府冯道忠的家人,我们船上有两千两银子,愿意献给将军,求将军高抬贵手啊!”
徐滔毫不松口:“早干什么去了,乖乖的去襄阳缴税,不就没事啦,冯道忠是谁,老子不认识。今天说什么都没用,给老子乖乖就擒吧,让家里人送钱来赎人。”
没多久,艨艟将靠过来的七条商船都勾住了,见几条船上的人都规规矩矩的跪地求饶,这才放下心来。放下了十几部绳梯、跳板。
远处两艘两艘伪齐船还在追击剩下的三条商船,那三条船坏的很,拐来过去的不肯就犯,两边你追我赶,在宽阔的江面上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
艨艟战舰上足有两百多名伪齐军水兵,还有三十多桨手、轮桨手,以及部分水兵。徐滔见这些商船都很老实的投降了,就命令士兵准接手商船,也不用多,百来个士兵派派过去押解船只就好。
士兵们收起弓箭,一个个顺着绳梯、船帮上的长跳板就爬了下去,横三江的船上先来了十来名士兵,一个个笑嘻嘻的挥刀吆喝,要求跪地的人把随身带的金银交出来。
货物再多也跟他们大头兵没什么关系,那些都是徐滔的,以及襄阳守将的,他们第一批下来的人,最大的油水就是收身了。
一个带头的小队长,见刘玉飞、阮小七他们几个穿的最体面,还不肯跪,料定这几人是货主无疑了,特别那带头的刘玉飞一身书生打扮,气宇轩昂,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贵公子,肯定油水最足,三人同时朝刘玉飞跑过来。
这边士兵吆五喝六的朝卓三发狠,那边刘大郎看到三人同时朝他过来,也没表演害怕什么的,就淡定的等他们走近,就这几个毛贼还犯不上雷神刘大郎亲自表演。
带头的队长一边走一边心里犯嘀咕,这情况怎么不太对呢,这小子也太镇定了,半大的小子,看到我们明晃晃的钢刀,就算家里真有关系,就算不尿了裤子,也应该有害怕的表情啊,肯定有哪里不对,又想不出哪里有问题。
待到三名伪齐水军走到了刘大郎身边,还呈半包围的状,带头**看他一直不低头服软,刀子已经作势举起来了,看你怕不怕。
105 八臂哪吒活阎罗
伪齐兵小队长举刀威吓风流书生,却见书生刘大郎瞄了瞄左右船只上的情况,然后突然一声爆喝:“动手!”
伴着叫声就一个前冲,合身撞入了带头小队长的怀里,砰的一身响,那人已经飞了出一丈远,手上的钢刀已经到了刘大郎手中,顺势一击劈山横斩,左边敌军脑袋飞上半空、右边敌军的半个脖子撕开,只一声喊的功夫,三人团灭。
一击得手,刘大郎手拿钢刀,想要给其他人帮忙,抬眼一看,来到这艘船上的十名伪齐士兵,只在瞬间死伤殆尽,无一幸免,己方无一人受伤,这船上都是什么样的杀神呀!
旁边冯大的船上,还有打斗,冯家三四人正围攻仅剩下的一名伪齐士兵,远处也都差不多砍光了伪齐士兵,衣着光鲜的冯炎彬手握一柄长剑,满身是血,正在那顾盼自雄,看来冯家公子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而更远处,其它船只就没这么强了,其它六条船上都在血腥厮杀中。
刘大郎不敢耽误,发声大喊:“夺船!”
阮小七砍翻了一个人士兵,拿上两把钢刀就冲向船跳板,打着赤脚,脱了外衫,露出一身短甲,旋风般杀入艨艟,那些忙着举弓的伪齐士兵,还没搭上箭支,就被双刀砍伤一片。
水面上作战,为防止落水后有危险,水兵一般不穿重甲,缺少防护作战,其中跳帮作战最为惨烈,即使胜利,也往往人人带伤,阮小七自幼就在水上讨生活,后来跟随孝义宋三郎造反,也一直做水军首领,跳帮夺船是他的拿手戏。
八臂哪吒项充砍翻了一名伪齐兵,钢刀不顺手,正忙着从油布下面抽出自己的几根重标枪,项充的八根重标枪用一个背囊装着,背上身,身后的八根标枪在背上排成扇形,也因此才被人叫做八臂哪吒,看起来威风凛凛,八臂哪吒双手各使标枪,紧随阮小七冲了出去。
项充没练过水战跳帮,走在跳板上差点掉下江,慢了一小步,但他人未到声已至,大喝一声:
“草寇拿命来!”
一名伪齐弓兵正在开弓,想偷袭阮小七,项充声到枪也到,一柄重标枪已经飞出,直接将弓兵扎了个对穿,手上的箭支乱了方向,射入旁边伪齐兵的腿上,引起一片惨嚎。
项充左右开工,仅在跳板上就飞出三柄重标枪,收割了三个弓手,脚下一点都不停留,爆喝连连,扎入伪齐军中。
两名猛男在人群中横扫一片,等刘大郎冲上船时,已经成功开辟了一块小空甲板。
徐滔都懵逼了,打了这么多年仗,没见过这么猛的人啊,还不止一个,刚刚那一会儿功夫,两个猛男已经杀了他不下十五人,我怎么就招惹这么多猛鬼啦!
更不用说,派出去接受商船的百人了,那些人去了商船都没能泛起水花。旁边的老侍卫比徐滔镇定,赶紧建议:“将军,快反攻,只要把他们这几个压下去,他们必死。”
徐滔惊慌之下,赶紧命令:“杀了他们三个,杀了他们奖赏千两白银,杀!”
伪齐水手毕竟都是打过仗见过血的,短暂的惊慌之后,听到命令,也稳定下来,一些老兵队长就呼和着喊人结阵,船上这么小的面积,只要结成阵型,对面几个人再强也能给他推下水。
马上就有人找来了三四块盾牌,十几个士兵立即完成了一个小型步阵,刀盾手在前,长枪手在后,少数几个弓手躲到后面,一步步的挤压过来。
刘大郎想也不想,一柄长枪力劈华山,以枪作刀猛砸过去。
这是关老将军传他的招数,刘玉飞的长枪不是普通的枪头,整个枪尖长达两尺半,枪尖两侧开刃。
实际上可刺可砍,枪头重量足有十斤,亦可以做为枪锤砸,使用这样的长枪非要力大无穷才行,可光力大又不够,刘玉飞跟随少林师傅练习的内家功法,使的他内力大进,运气全身,气血翻涌,只觉得力量无穷无尽的在身体中翻腾。
以枪化刀,以刀作锤,一道银色弧线划过,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第一排的一名伪齐军盾牌手,连盾带人,直接被砸的血肉飞溅,盾牌木屑四散,敌人的小盾阵立即出现了一个缺口。
盾阵已现破绽,八臂哪吒项充打狗棍随上,唰唰唰,三柄重标枪就准确无误的钻入阵里,直奔敌阵中间缺口,后面的三名长枪手应声中招倒地,惨叫连连。缺口已经变成了溃堤,活阎罗阮小七,后来居上,一个前冲突击,双刀舞起,和身而入,人未到,刀光已经掠过三人颈部,再一击横斩八方,一片鲜血模糊了众人的眼睛,三个杀神的身前已经无站立之人,十几人的步阵全部崩溃。
徐滔怎么也想不到,对面仅仅三人,就在刹那间,完美的破袭了他的小盾阵,一时所有士兵都吓得不敢靠前。
徐滔个人无力也算高超,大小战阵经历无数,徐滔善使一杆长柄重斧,当年在汴京就负责传授巨斧武艺,当年汴京大战时,徐滔奉命出战三次,每次都加入敢死队,手持巨斧,死不旋踵的钻入金人铁浮屠阵中。种相公要求大家不许抬头,所有猛士持巨斧、长杆麻扎刀,钻入马腹下,拼死砍马腿。
三次大战,每一次出击都十不余一,徐滔从尸山血海中活了下来,但他只是身体活了,心已经死了,开封城破之日,徐滔第一时间就跪地投降。
徐滔在汴京,已经彻底杀的胆寒,那么多他熟悉的人,那么多武功高强的人,一排排、一批批,死在了铁浮屠马下,被踏死的,被撞死的,被长枪冲撞而死的,徐滔也想过继续反抗,也想过杀身成仁,可三次死里逃生之后,他已经再没有反抗的勇气,哪怕一丝丝都没有。
徐滔在战后就成了金人的忠实奴仆,狗腿的给金人去汴京城里抢女人,徐滔连赵家的帝姬都抢了几个献给了金人大爷。自从败了之后,徐滔再没有生出过逃跑的心思,他只想卑微的活着,毫无廉耻的活下去。
金人北返,打下了偌大的中原无人防守,这才让刘麟父子、李成这些汉奸走上了前台,也让徐滔这样的投降将领又活了过来,这两年,徐滔在襄樊也算独当一面的水军小将领,手下有十来条战船。
徐滔对金银什么的没兴趣,他发现自己又焕发了新生机,每日出去搜刮商船,只要被徐滔抓到,要么给钱,要么给女人,一个小小的水营都将,夜夜都都能睡不同的女人,他只对黄花闺女比较感兴趣,每次在商船上抢到,都会藏在船舱里,开心把玩好几天。
商船上抢到的其她妇人都给下属,徐滔只要黄花闺女,女人不方便带入军营,就直接锁在船上,好好的战船成了害人的魔窟,他们最近日日都在水面巡回,根本不肯靠岸,这也是商船有人带路,都逃不脱的原因。
106 巨斧千钧携风雷,飞云变幻聚汉水(全书终)
徐滔久经战场,一柄巨斧所向无敌,除了当年被排山倒海的铁浮屠击败过,论单打独斗,他这一生根本就没服过谁。他在高处已经看的明明白白,下面三人,阮小七动作敏捷,以近身短打为强,他那双刀挥舞起来,身边无一合之敌,刀刀直接钻敌人的脖颈、腿弯等要害。那使用投枪的项充离得远,一手标枪神鬼莫测甚是难防,更绝的是,项充身后带的几根重标枪都可近战,亦可远射,让项充特别的扎手。但如果与他们的人绞在一处,项充的标枪也奈何不了他。只有使用银枪的书生到现在只出了一枪,深浅难料,不过看他走的刚猛劈砍路子,那么就绝对不会是自己巨斧的对手。
十几人的小阵瞬间被破,徐滔也急了,大声命令后面的几十名士兵继续组阵,徐滔本来站在船舱顶上,俯视战场,见机不妙不但没逃,反而自己单枪匹马,提巨斧就从船舱顶上一跃而下。
徐滔一斧头直驱阮小七,徐滔的长斧重达三十斤,在古代属于少有的重兵器,正常刀剑也就二三斤而已,金瓜锤、铁斧常规重量都在十斤以内,只有徐滔这样的天生神力才会用三十斤的长斧,这斧头以精钢打造,全长五尺,斧头刃长一尺半,使将起来开山裂石。
徐滔跃下,借助重力一击劈山救母,声势骇人,只听噹的一声巨响,阮小七已经着了道,避无可避,闪无可闪,这就是一力降十会。阮小七胆气上身,不管不顾的双刀交叉托举,一招举火烧天,硬接了这一斧猛击。
这一斧力量巨大,徐滔本意是偷袭,偷袭不到也不怕,以阮小七这样的近身打法,必定会闪逃,没想到成了硬刚,硬刚也是他徐滔占优,一斧头直接砸崩了一柄钢刀,火光四溅。
阮小七硬接这一斧头吃了亏,一声巨响之后,钢刀断了一柄,但这一瞬间给项充抓到了机会,抬手就是一标枪过去,徐滔进攻也瞄着外围,看见项充手动就已经防备,都不看飞过来的东西是什么,一击得手就转体挥斧继续攻击,这一转身堪堪避过了标枪,后面一声惨叫又倒下一个倒霉鬼。
徐滔的攻击一气呵成,仿佛没受到标枪影响,一击横扫千军如卷席着风雷声,就砸向了阮小七,阮小七一刀失了先机,步步受困,这一记重斧横斩封堵了他所有的逃生路径。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一条银练呼啸而至,既没有替阮小七防御,也没有冲着重斧硬拼,刘玉飞的银枪直接化作亮光直取徐滔腹部。
徐滔头胸可以闪避,正在发力时,下盘却无法动弹,三十多斤的巨斧炫舞起来,有着千钧之力盘旋在双臂,全靠下盘稳住,徐滔亡魂大作,也是他厮杀久了,瞬间就有了决断,斧头微微变向,嘭的一声砸向了银枪,不过这一斧用了巧劲,刘玉飞攻击被防御下来,并不能完全防住,枪尖撕开了他手臂,徐滔手臂血流如注。
徐滔哈哈大笑:
“毛头小子有一套啊,今天让我徐老子来教教你如何使枪!”
徐滔这一突击,虽然没有伤到刘玉飞三人,但也破他们进攻的势头,伪齐军几十名士兵趁机迅速的重新结阵,呼啸着压了上来。七八面巨盾一起推了过来,阮小七、项充发声喊,齐齐的冲向了步阵,双方声嘶力竭的嘶吼、拼杀。后面杀番军十几名亲卫也到了,刘玉飞命令他们与项充、阮小七结阵,与伪齐水手硬拼。
徐滔知道今天遇到了硬点子了,说不准后面商船上还有没有更多高手,他必须尽快拿下眼前的书生刘玉飞。
而刘玉飞此时也在思忖,如果让敌人结的阵稳固下来,仅凭江湖豪杰、水手是很难撼动的,军队的强大,不在于人的多少,而在纪律、组织,冯家水手再多,也只能单打独斗,今天他带来的十几名侍卫才是主力,刘玉飞只有斩杀了徐滔,才能有胜机。
两人各有心思,对视着盘旋,都不理旁边的厮杀,两人盘旋了半圈,都没发现什么破绽,同时发声喊,同时发动攻击。
徐滔天生神力,作战都是以攻代守,大开大合,惯于以势压人,徐滔高高跃起一击斜向劈杀,这一斧看似力大无穷,实际是虚招,或者说试探的招数,如果对方硬防,不一定接的住,如果要闪避,他会迅速转化成下一招横扫千军。
刘玉飞第一次跟如此强横的人对战,根本没有闪避的想法,刘大郎根本就不知道山有多高,水有多深,他不知道对面的人力量有多强,凭着绝对的自信,长枪如炼绕身舞动,直直的就朝斧头劈砍去了。
“轰”的一声巨响,两人都有点懵,对方的力量为何如此强,都超出了预期,刘玉飞是懵懂少年不知道天高地厚,而徐滔是百战老将,他也没想到这个乳臭未干的少年为何如此强横,敢硬刚他的巨斧。而刘玉飞也震惊的发现,对方的力量可能比他还强。
两个人也只是一刹那的发懵,略一停顿,又反身冲向战团。
刘玉飞此时就像一个愣头青,挥舞二十多斤的银枪不要命的硬刚。长枪此时已经不是枪了,他就当成了一柄大刀,将长枪如暴风骤雨般的劈砍。
徐滔的长斧极重,此种重武器,通常只能以力取胜,用进攻逼的敌人疲于应付,进而占尽先机斩杀敌人,哪知今天遇到了刘玉飞这不要命的少年,还没等他进攻,长枪已经不要命的猛砸,长斧虽然重,但也要挥舞起来才能有力量,如果只是防守,根本发挥不出来,徐滔被一记又一记的长枪劈挂的手忙脚乱。
这就叫乱拳打死老师傅,刘玉飞此时炼气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长枪使将起来源源不绝,徐滔明明力气比刘玉飞还要更大,可是在刘玉飞不断绝的攻击之下,只能左挡右防。
此时突然有人大声呼喊:
“刘家哥哥,岳云来也!岳家大军北伐啦!”
阮小七架退一枪,攀高向远处挥手:
“霹雳雷神刘大郎在此杀贼,杀尽伪齐贼寇,杀!”
徐滔等一干人顿时惊慌失措。
刘大郎趁机一招力劈华山,以枪为刀,力贯千钧,大喝发力:
“贼子受死!”
“嘭!”
一声巨响传来,徐滔欲举长斧格挡,哪知此枪竟难以抵御,砸断长斧,再击中徐滔头盔。
徐滔头痛欲裂,双儿嗡嗡轰鸣,正欲翻滚逃窜。
刘大郎再次一枪砸下,徐滔头盔崩裂,满脸血污。
又是一枪砸下,徐滔终于身死道灭,萎成一团。
刘大郎纵身跃上棚顶,哈哈大笑:
“金狗再多,也只一句话,不服就是干!”
又朝各船仍然混战的伪齐军大喝:
“还有谁!”
徐滔一死,所有人看到雷神刘大郎如此手段,都惊惧莫名,片刻之后一片叮叮当当,皆抛下刀枪,跪地投降。
岳云远处快船上,意气风发的拱手行礼:
“刘家哥哥,弟弟晚来了,岳家大军已经大举北伐,你我兄弟当携手共进。”
刘大郎哈哈大笑:
“壮哉,岳家兄弟,你我一道杀入黄龙府,拯万民于水火。”
(全书终)